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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与一日(3)

作者 : 好好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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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中世纪/古代 , 奇幻 , 魔幻

分级 少年 无倾向

标签 oc , 不列颠 , 大鹅在第三天仍然没有被吃掉 , 来冒险吧!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永恒与一日

123 0 2024-8-20 10:47
导读
顺着骑士的指引,尤利西斯觅见画家和他的朋友。
上文见永恒与一日(2),
其他故事里的老角色偶尔也会返场呢.jpg 说起来鹅比较像主角,尤利西斯也许是鹅的仆人(。)
“U·N的记录(AD1060):

我站在海崖前,涛声依旧,对岸岛屿的风光迷人且令人怀念,对异乡人来说却无比残忍,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泛舟于岛上溪流中,用手指触碰山间冰凉的泉池。十六年过去,我感到周身的血液也同那些深涧一般寒冷刺骨,那时溅在我与安维尔衣襟上的鲜血却是滚烫的。我劝过她,政治斗争不过是在空耗时光,而血亲之间争执不休更是在画脂镂冰,终将湮于历史,受到天主的唾弃。

那时的安反过来指责我:既然炼金术师的工作即是创造永恒,提炼出历史也无法抹去的事物,对我们来说,那当是某人犯下的永恒罪恶,从来没有一头幼兽会啃噬自己的父亲,而他甚至远非野犬,而是人类,难道你已经将他遗忘,将杀死我们至亲手足的仇敌遗忘?我无法反驳她,如今我们不过是远游他乡之人,当初那件事的见证者并非只有我们,其他人选择明智地沉默,因为主事者可用无数律法来为自身辩解,后人则能将那溅满血液的厅堂清理得完美明净,用瑰丽的画卷装饰它。

我自知没有一条善辩的银舌,亦无雕刻家与画家的技艺,只能选择转过身去,而安要愤怒地歌唱出声,像《伊利亚特》卷首中女神所做的那样,英雄的史诗赠予她,而我怀抱着《奥德赛》,记录下尤利西斯在漫游中经历的一切。我多么渴盼回到曼岛啊!我们的家乡......”



我与画家及其朋友的一日:

曼岛,手记中偶尔提到这个地名,且措辞总是感情强烈,我能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一场恶毒的阴谋,而我和被称作安维尔的女人是那场阴谋的见证人与幸存者。我这样描述是因为我始终无法将养母同书卷中那位性格暴烈且对仇恨刻骨铭心的安维尔划等号,尽管她们看起来都精通医术,且都同我有过一段缘分(无论那时哪个阶段的我)。

作为母亲的安维尔性格仍不算温和,在我来不及去收集晨露而赖在床铺上时,她会一把扯过我的被褥,很难想象,一位头发花白的精瘦妇人还能直接将人从床上掀下去,这也是我幼时从不担心养母健康问题的原因。无论我多少次询问她曼岛的事情,她都神色平静,不置一词,唯有皱纹旁的眼睛像天边燃烧的云霞般炽烈。当我抱着手记吵嚷着要亲自去岛上一探究竟时,她只说我这样的小孩会被盗匪拎去煮汤喝,甚至都无法到达家门附近的另一座山丘去。但我知道,如果我真敢胡乱离开或丢弃手记,她定将亲自起锅烧水,介时我便能和厄林一起大叫着完成最终祷告。

在我成长到能独自旅行前,安维尔却不着痕迹地消失了,我猜她大概是踏上归乡之旅,或是与我一般在岛屿的另一处游荡。无论如何,我希望她仍然安然无恙,毕竟后来我才了解到,在她离去不久后,那座被我多次提及的岛屿就落入丹麦人手中,叫我无法踏上那里的土地。家主夫妇一道上了刑台,有人说是绞刑,还有人说是砍头,甚至还有人猎奇地编造出用鹰群分裂尸体的故事来。

在这个时代里,普通人的死大多是倒在路边,或在自家鸡舍与火炉旁一命呜呼,只有贵族们总要抛头露面地死去,用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罗马人认为只要死者还未被遗忘,其灵魂便不会死去,按照这个思路,那些死得特别出众的灵魂现在都还在荒郊野岭徘徊着。里面会有我的一份功劳,我是见过处刑或谋杀就无法遗忘的那类人,却对手记里的罪恶毫无印象。

我与贵族们交集甚少,尽管我听说一些同行或德鲁伊会被他们雇佣,仅为了治好他们的怪病,或是为他们的对手带去诅咒。我不以身犯险是因为刀剑比诅咒迅疾得多,后者或许不会灵验,但只要贵人们愿意,他们的骑士可以马上令我人头落地。但我对查拉先生描述的事端感兴趣,先前我从未想象过一位富有真正炼金术知识的领主,如果他算得上前辈,我很乐意请教。

另一方面,与大领主交好不算坏事,说不定我能因此而打听出曼岛或其他我欲要了解的事件。为此,我循萨尔法的指引而前往其他村落。或许我该将非重点和无关紧要的部分写得简短些,先前那位铁匠骑士的精彩故事费尽我太多墨水,而这些材料很难在乡野得到补充,对我这个需要捡拾厄林羽毛作笔的穷困书写者来说,可没人为我的记录出工钱!

当我找上画家与书记官时,他们正用罢午餐,收拾碗碟。埃德温不像与之年龄相仿的查拉那样惊人,但也高大壮硕,手臂柔软,如豹猫般扒拉木柜上的羊皮纸卷,我从未见过如此完整的羊皮,这种昂贵的材料足够交换半片羊圈。慷慨的雇主总能令人提振心情,如果我有这样一卷纸,里文伯格先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赞美,可惜我在艺术画上毫无天赋,用笔描绘器皿结构与矿石形状已是极限。

德维尔·梅露罗茨书记官更年长,但远未至行将就木的程度,他握着手杖,左衣袖空落,而右腿被棕黑的木棍代替,其颜色与他灰棕驳杂的褐发相交映。这副外貌在任何街道都会引来目光,我只能希望它们中不会夹杂太多嘲笑或恶意。在我推门而入时,他正在核对账本,我像一串错误的账目一样溜进小屋,对上那双锐利的绿眼睛,最后靠在墙边紧张地吞吐言辞,向他们作自我介绍。

画家先生说我的名字与身份太有趣,而梅露罗茨先生低笑着摇头,将一把木椅推到我面前,我们便这样在桌旁聚首,于大厅中交谈。屋内家具稀少,墙壁光裸而尚有蛛网,缝隙里爬满无伤大雅的青苔与草叶,桌椅书柜却很明净,仿佛不久前才打扫过。半掩门扉的走廊似乎通向其他客房,就算再来些人马也住得下。我从角落堆砌的食材数量推测他们并非此处的全部住客,抑或是会有新访客到来,毕竟我和安维尔曾经的小屋里从未准备过如此多的酒水。我显然不算他们预备迎接的来者之一,但我很乐意为他们避疫隐居的生活增添几分变数。

“要为新客人举办聚会,我能参加吗?”我飞快地眨动眼睛,掰开行囊里久置几日的干粮,它们已经变得乏味且冷硬,只好留给厄林。德维尔为我端来加蜂蜜的热茶,而埃德温起身将羊皮卷铺在墙上,比划它的尺寸,那空落的墙壁确实适合被挂画装点,可惜那纸张上空白无物。

“我们当然欢迎,但不会是现在,或许也不会是明晚,要等到......”将构图了然于心的画家小心翼翼地收回画卷,将之铺到我们面前的木桌上,书记官挪开书,为它留出空间。

“埃德温,在你决定再开一瓶新酒前,应当多动笔,少说话,注意工期。”书记官用那条木腿轻敲地面,发出粗糙的闷响,而画家红着脸摇头,我在偷吃浆果的野猫那里看过这种神态。

“等待谁?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且我很乐意做一位倾听者。”我在酒馆与大多数情况下是大胆的探子,总有偏方与逸闻等待挖掘,虽然一些糟糕的药方毁坏我的坩埚。“查拉先生介绍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打听更多里文伯格。”

“好吧,斗剑者的朋友。但我听说炼金术讲究等价交换。我们应该轮番交谈,从埃德温开始,以我作结,故事最引人深思的讲述者获胜,可以向另外两个人提出要求。”

从查拉先前的描述中,我听说德维尔以文书处理与效率著称。每当里文伯格家遇到法律问题,梅露罗茨用纸笔解决,而萨尔法挥剑。当我真正与这位书记官交谈,我才领略到什么是直言善辩。但我不会回避挑战,在旅途中,交谈最能消磨时间。被最先点到名字的画家猛抬头,放下画笔,因抓住忙里偷闲的机会而面露欣喜。他用指尖摩挲着那张羊皮,仿佛那是故事要发生的舞台,而言辞在纸上绘出色彩:

“先生们,那就让我重提那个我从丹麦人手中死里逃生的故事。”他咳嗽几声,让嗓音高昂且欢快。“在我当学徒的时候,画匠遣我去海边的集市买各式金属粉末与染色油膏,在我将它们装进袋子时,丹麦人的号角声响彻海滩。他们就像拎一条鱼一样——把我提到甲板上,我在危急关头想到一出妙策,同他们撒谎说我是一位炼金术师,但我不靠火焰,而是在泥土中炼造,只要我将特别的图案绘制在羊皮纸上,再将它埋到特定的树根下,人们就能在树下挖到黄金。感谢上帝,匠师让我购入的材料中正好有小半袋金粉,还有一小截羊皮卷!或许海盗们相信我的说辞并渴盼起来,或许他们只是想欣赏愚蠢的表演,总之,他们让某个伙夫带我下船,而我一到那棵所谓的神秘之树下,就将彩粉撒到他眼睛里,尽我所能跑得无影无踪!虽然我的老师怒骂我浪费材料,但他至少没有因此而损失一位好学生。”

“用海盗的脸当画布,真是精彩的画!虽然我算是明白,为何在我说明身份时,人们总当我是骗徒。”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厄林挥动翅膀替我鼓掌。在我还小的时候,丹麦人就几乎不再活动在不列颠岛上,我也因此鲜有机会来一次英雄式的斗智斗勇,但安维尔总是说:你可以挑更聪明的方式去送死,至少不要在她这位老妇人的午休时光中冲锋。

“尤利西斯,你还太年轻,太容易相信他人。”

书记官在话语之余露出某场官司的胜利者会有的那种笑容,非常浅,让人难以察觉。而我忍耐住透露真实年龄来辩解的想法,那太荒诞不经,我只好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们的画家还会说诺尔斯语。”德维尔将目光从我双颊间转到埃德温的额头,他放下茶杯,我猜他们该是许多年的朋友,而那是朋友间的玩笑。“你在上一次烂醉时说过这个故事,那时我们还在里文伯格的庄园里,而故事的主角是你的老师。”

“大人,请不要揭穿我。”埃德温举起画笔以示认输,饱满的面庞颤抖着,眼底是无奈与愉快交织的笑意。“这是个画家之间代际相传的故事,只要这样,缪斯就会保佑我们不弄丢颜料。不过没有人明确表示自己试验过其中那个哄骗丹麦人的方法。”

“如果尝试过的可怜人再没回来呢?”这条思路实在太过惊悚,我伸手轻拍那被这话语吓得脸色微变的高大者,厄林在桌角的色粉盒边嗅来嗅去。“即使只是传说,它也是个好故事,没人规定历史故事必须真实,它们只是有幸被人们口耳相传的部分。”

画家打起精神面对那张泛黄的空羊皮卷,而书记官仍在注视我,日光从窗头偏斜到我的肩膀,轮到我来开口。我绘声绘色地诵出查拉与斯图亚特小姐的故事,但掩盖他们的真名。即使不是出色的吟游诗人,我想自己也能为朋友做点什么,至少让更多人了解那些旧日往事。如果能取得哲人石,我希望一千年后的尤利西斯仍在旅行,且他朋友们的事迹仍在这片土地上被传唱。

但这故事带来的效果比我想象中更夸张,埃德温眼眶湿润,他说他能理解这种感情,这就像他这样的画家与缪斯之间的感情。这让我很害羞,因为它只是别人的故事,且我似乎理解得不如他透彻,或许有一日,我遇上那样一位令我动容的姑娘,才能更好地演绎它。至于德维尔,他平静但认真地听着,提醒埃德温别将眼泪落到羊皮卷上,最后为画家递过布帕。他这次倒没有审判我的讲述,反而回应得很简短,用我方才的话语,他说,这是个好故事。

当擦净眼泪的聆听者和我都将视线投到德维尔面上时,他反而轻巧自如地搬弄语词,颇为胜券在握。书记官的故事是我们之中最简短的那个,但当他停止演讲时,我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地认输。

“我要讲述的是——”他抬起右手食指,阳光照亮厅堂内散漫的灰尘,而我与埃德温紧盯那截指尖不放。“即是这般,故事已然结束。”

“可是您还只字未提。”厄林的脖颈和我的视线同频地划出一条圆弧,我很懊恼,或许在炼金的同时我也该练习雄辩,好练就一枚银舌来应付所有言语交锋之时。

“正是如此,不要忘记我方才列举的规则,难道你们没有为我的故事而思考吗,思考它的模样?”褐发辩论家收回手指,用它轻触那张空无一物的羊皮画卷,灰尘落到地面,我们的竞赛行至尾声。

“放弃吧,尤利西斯。”我正要飞快地组织出辩白,画家却出声打断,伸手揉搓我蓬乱的鬈发。他笑得很爽朗,像是早就料到这般结果,我甚至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出怜悯。“有时,就连亨利先生也要在他恶魔般的书记官前败下阵来,这就是德维尔(devil)。”

“难道您领活人的灵魂作饷银?你们经常在庄园里比赛吗?”我垂头丧气地抱起厄林,梳理它的羽毛,要是它能开口宽慰我该多好。或许我该眼神坚定些,开口追问我最初的疑问,让他们知道等价交换并非炼金的全部原则,毕竟我们是一群要从贱铁中淬出金银的麻烦鬼。

“当然不,我们还有许多正事要做。”那种胜利者的笑容又在最年长者面容中浮现一瞬,在不微笑的时候,他的表情严肃且冷酷。

“别太担心,从一开始我们就打算回答你的问题。”执卷者重新握住画笔,他又回到紧盯羊皮的冥思苦想中。“德维尔先生只是要督促我工作,我想他肯定会这样用掉他的要求:埃德温,在画出第一笔前,你不能举起酒杯——”

“看来远离醇酒使人明智。”书记官点头,随后指尖敲击桌面,将我的注意力拉回谈话中。“不是什么重大秘密。不久后,里文伯格先生的继承人,他的儿子朱利安会到这里来,还有他的妻子。他们母子先前在另一处乡村避疫。”

“领主本人不到场,却将他的妻儿、书记官、画家乃至骑士聚到一块?仿佛此处才是里文伯格的庭院,而那座庄园只是空壳。”我想不通究竟发生何事,或许与那领主朝夕相伴的人们会更有见解。

“我能推测出他的真意,因为在我们临行前,他要我保管好此物。”

德维尔拿出一枚丝绢包裹好的小盒,看色泽是精心上油后的白蜡木,做工古朴且花纹繁杂,它的大小刚好能装下印章或戒指,还有贵族的冠冕。见我视线落在匣面上,书记官并没有打开它,而我感叹出声:

“他要踏上致命的冒险?比如和丹麦人一起钓鱼......只需要再找一位神职者,你们就可以举行继承人的加冕仪式。”

“那要看朱利安与他的情况,他们中的某一位会保管好那些古老的物件,而我负责将它们适时地锁进箱中,让一切平稳如常。”他轻晃木盒再用丝绸覆盖它,我没有听到匣中物碰撞的声音。“我在等一个信号,一个关键的时刻,在那之前,它只是个空盒子。”

“我猜那里只是发生着某些麻烦,而安妮女士和我们的掌领人在试图解决它。”画家轻笑几声试图缓和气氛,不沾墨水的笔尖于桌面上有节奏地扬起又下落。

“他总是这样,容易在一些问题上剑走偏锋,且太相信自己的理性——”书记官注视着窗外愈发偏斜的日轮,它几欲被树影盖住,白日已然过去大半。“我厌恶等待、赌运气或祈祷,但现在,我也只能祈祷一切顺利且圆满。”

“相信他吧。”我与那领主素不相识,但愿意同他的家臣们交朋友,而将赠予友人的该是鼓励而非贬低。“查拉对他评价颇高,甚至因其发色而将之比作黄金。”

“金粉是昂贵的颜料。”埃德温打岔,全然没有发觉厄林正在叼他的裤脚。

“里文伯格先生有许多绰号,其中之一是'诺曼烂泥里的黄金',但这是个显赫的蔑称。”德维尔措辞很客观,语调平淡且吐字清晰。“作为炼金术师,你该知道黄金的质地,指甲能轻易地在金饰上刮出痕迹。且他是血统纯正的英格兰人,父亲在向诺曼人宣战的途中于一处沼泽地落马重伤,不治身亡。”

“看来他的同行们认为他在征服者面前太软弱。”那是一件坏事吗?我不知全局,边无法中肯地评价。从手记来看,曾经的我在阴谋中遭到放逐,且只能对血亲的不幸忍气吞声,我也不过是苟且存世的软弱者。

“好战并不与坚强等价。我对私事不予评价,但在这件事上他处理得很好。我们都不乐意见到丰美的谷地与原野被焚毁。”

“那样的话,我的鹅上哪去吃草呢?”我将厄林从画家脚边扯开,抬头时与棕发的年长者对视,他打量着我的小动物,而我微笑起来。在那仍被柔软广阔的草地包围的宅邸中,我们只是微笑而已。

“我们了解并亲眼见证的事端便是这样,如果你要洞见不为人知的真相,就该直接到庄园去。”书记官为我描述出里文伯格庄园的位置,离我们所在的摩根领地不算太远,沿途听起来也比我从此处重新回北地更安全。除此之外,他还随口提及另一件事。“所有事情都只是我们的推测,如果你想比推测看的更远,可以去寻求通晓预言者的帮助,一位名叫西尔妲的少女。但我并不推荐你去尝试,因为我从不轻信这类事物。”

“......这也是家臣之一?”我很惊讶,很少有人如收集珠宝般将古怪却各有所长的人们聚集在一起。

“只是我的学生,但我从未教过她预言的技艺,这并非一门可靠的学问。”他露出容易逗笑人的古板神色,确实像某种严厉的老师。“我的学生们总是离经叛道,亨利做了二十余年的领主,西尔妲在研究预言,至于朱利安,他还没有让我检查他的伦理学笔记。”

“这一次你可别轻信他。”埃德温再次发话,他仍然没有动笔,却露出扳回一局的得意表情。“大人,你该说养女才是。”

“从来没有正式文书承认这件事,且我在老师层面能做得更好。”话虽如此,我没有听见德维尔否认他的画家朋友,看来银舌也有需要休憩的时刻。

“我能去哪里寻到她?”我开始在脑海中猜测预言家的形象,她将像梅露罗茨一样严谨且能言善辩,像查拉一样纯真,还是如埃德温一般随和亲善?我在旅途中见过那种乡野女巫,她们姿态各异,却都身怀绝技,还总是携带着古怪的行李,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用来捕捉风的破布麻袋。

“顺溪流旁的石板路而行,就在一栋门上挂着花环的木屋中,离此处不过几步路。”书记官瞥过健硕却友好的朋友一眼。“我们为她另择住处,是担心深夜工作时会打扰她的休息。且这里有一位与酒长伴的画家。”

“在与她相处时你要多加注意,因为她聪慧却目盲。”画家虚心地偏头,再善意地正色提醒。

我认真应声,在闲聊几刻后,我们重新专注于各自手头的活计,直到德维尔再次出声打断我。出人意料地是,他没有将胜者的要求用在鞭促画家上,而是转头向我求助。在观察过我行囊中的玻璃器皿后,他请我为他们烧制一些质地良好的蜡,我猜无论是用作密封、仪式还是照明,他们都需要这些材料。而埃德温的兴趣被我们的交谈点燃,尽管他并非赢家,却还是诚恳地委托我磨碎几枚矿石来制颜料。

诚如他的话语,即使没有比赛,二人也会回答我的问题,换作我也一样,无需多言,尤利西斯乐意为友人们服务。我不清楚我该称这种热心为优点或缺陷,或许是受到手记的影响,每当那些同我命运相连的人们向我求助,尤其需要我的技艺时,我都无比愿意施展它,仿佛那是我的使命。曾经的我亦是如此,而死而复生并不会改变我的使命,炼金该将原料变得更好,而不是更坏。

我为画家磨碎并熔化一些锡粉与黄铜,在用不起昂贵的金粉时,它们同样能在画面上创造出神圣的色彩。可惜孔雀石或青金石那样的宝石离我太遥远,但加热某些草叶的粉末并注水便可取得类似的颜色。安维尔曾经告诫我,不要被原料或眼下的事物限制住想象,否则人们为何还要借助这门特殊之技呢?我相信画家同样深谙此理,即使只有一张莎草纸,我的朋友也该能描绘出心中的绝景,而他现在有一整张珍贵的羊皮卷,有各色颜料,有鹅毛笔(如果他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借助一小点厄林的力量),有一位老朋友和一名新伙伴。

在第一滴蜡油从我的玻璃皿落到模具中时,画家开始动笔,而我与德维尔各自书写,或许他在撰写某个精彩的政略计划,而我则将旅行手记的工作持续下去。一时间,房间中充斥着芬芳的油脂气息与纸笔摩擦声,那是悦耳的沙沙声响。

日光完全落到窗框之下时,书记官起身点起新制的蜡烛,让我们被朦胧且温馨的光晕笼罩。埃德温欢欣雀跃,向我们展示他的创作,尽管那只是一角,是尚未完成的伟大工作的前奏,但新奇且栩栩如生的图案仍然为我们铺陈出绮丽的风景。我想那是一幅日出图,主体部分尚未起草,但金红色的日轮已颇具轮廓,就用那些研钵中倾倒出的碎粉末。这就是人类的技艺,上帝的太阳从世界边缘落下去,而新的阳光从我们手边的画卷里腾跃而起。我赞美朋友们,再祝福这幅画作,悉心描绘出我的欣喜感受,德维尔点头,而埃德温一左一右地搂住我们的肩膀,指尖正对那美好的日轮。他的声音洪亮,字句在画笔旁欢快地跳跃奔跑:

“看啊,尤利西斯,这也是炼金术,你用矿石与草药,而我凭线条与油彩。很久之前,里文伯格的修女们收留我,让我修补教堂天顶的古老版画,我在高耸的露台上用画笔描绘它们,疲累得躺倒在地,当我醒来时,便得见那壮阔且美丽的日出,人用眼睛观察世界,就像教士们从花窗中看见上帝。我的人生即是为了描绘出那些眼睛里的风景,让它们停留在画面上,如黄金般永恒。”他的笑声让火苗晃动一瞬。“让我们姑且胜过德维尔吧。”

“先生们,言语就是我的黄金。”书记官同我们站在一块,用右侧完好的手臂略显艰难地撑起朋友的胳膊,我能在火光里看见他微扬的嘴角。“小心点,对一个讼棍来说,雄辩胜于事实。”

随着我的一声悠长口哨,我们各自收拾工具,埃德温将那幅画挂到先前他比划的位置上,而德维尔越过正厅旁的走廊,从后厨端出面包与鱼汤,后者从上午开始小火炖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很好地解答我半个下午的疑惑。那时厄林到处伸长脖颈嗅闻,我还以为它闻过太多草药,终于把自己搞得头昏脑胀。画家熟练地从地下酒窖拖出一个小型酒桶,看来这栋建筑的设施确实相当齐全。苹果酒的草木清香让人心旷神怡,书记官批评他,却没有抬手将拔出的木塞推回去。

据说这是那位领主让他们带走的行李之一,尽管我尚未接触亨利·里文伯格,但我目前对他仍然保有好印象,在满桶陈酿前,再多的坏话都会随泡沫暂时消散。为了弥补我在查拉那里的缺憾,我们觥筹交错,举杯畅饮,放声欢呼(主要是我和埃德温在吵闹,年轻总归是欢腾的)。但酒过三巡,我才明白为何西尔妲需要另寻住处。书记官尚且很有节制,神智清晰且酒量过人,但我们的画家朋友完全犹如翻倒的颜料罐,谁也不能辨认出那些零碎且高亢的字词能拼出什么语言,盎格利亚语、诺曼语或希腊祝酒词,或许他能尝试用异族语言去向苏丹描述酒的可人?他实在喝得太多,如果我们最后不将他杯里的酒换成汤,他甚至能跌跌撞撞出门去,一头栽进溪水旁的灌木丛。

这下我不得不立刻寻找西尔妲小姐,她的养父或老师将画家扶到椅子上,用一具残躯控制住被酒神的狂女们附身的埃德温。为了拯救朋友们,我不必穿越冥府,但要快些将那预言者寻来。你不会想处理一个挂在树上的壮硕男子,德维尔严峻地说,西尔妲那里有解酒用的特效草药,而她现在应该尚未入眠,那些药剂对这个酒鬼来说就像福音之于教士。

从他镇静的语气里,我知道我们不用太匆忙,便索性收好行囊出门去,预言中的未来或明日的预言者正在等待我。我阖上门扉,朝那二人挥手,我的鹅从酒桌上跳下来跟从我。画家摇头晃脑,而他朋友的绿眼睛中倒映着我们的身影。

那幅终将完成的画作挂在墙壁正中,被描绘的一角明亮动人,而其余部分光洁而空旷,在照明昏暗的夜晚里,模糊的日影在羊皮卷中摇晃。它在游弋,与烛火的影子重合又分离,火焰与近似火焰的色彩间连结出神圣的直线。一条不可见的界限,蜡油下落,日轮上升,它们平顺且长久地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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