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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黑]骨与魂

作者 : 天月璐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黑子的篮球 黑子哲也 , 黄濑凉太

标签 黄黑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黑子的篮球

699 2 2021-9-3 22:28
导读
旧文搬运


•奇迹暖暖的魑魅魍魉梗,妖濑×鬼哲,相信我这不是恐怖风
•本来打算按原梗BE的,但是叠纸刚出的新操作让我看到了原梗HE的极大可能,于是这篇就HE石锤了
•『』内歌词选自《怪物大暴走》,顺序有改动
•手癌已久,尽量治疗,多多包涵
(零)

嘘——

月光暗淡的夜里,不要徘徊在阴影里。

这座古老的城市潜藏着獠牙与危机。

谁是猎人?
谁是猎物?


『人类 外面天色已经很黑
你为何还没入睡
想起谁 恨着谁 猜猜看 我是谁』




(一)

“谢谢你们送我回家。”

月明星稀的深夜,阴影中潜藏着看不见的獠牙,正等待时机。晚归的少女站在家门前,向护卫了她一路的两位骑士表达真诚的谢意。

“啊,不,这、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您不必在意。无论您何时有需要,我都愿意帮您。”

腼腆的年轻人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面对他抱有好感的同龄异性,一向果决的战士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他郑重地许诺不限期的守护,但低下去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踟躇,似乎是担心更进一步的尝试会遭到拒绝。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耀眼夺目的同伴在他犹豫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题。

“如今城中鬼怪作祟,护送您这样迷人的小姐是我们的荣幸,又谁会忍心留如此美丽的玫瑰独自在阴影中满心恐惧?”

金发的剑士脸带恰到好处的微笑,令万千少女心驰神往的出色容颜和优雅得体的礼仪让他的魅力几何式发酵。对面的少女显然也无法在这样的进攻下无动于衷,低下头掩饰自己面颊上泛起的微红,哪怕月光下难以发现这样细小的变化,这样的动作反而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简单的客套之后,主动承担了护卫任务的年轻人启程返回自己暂住的旅店,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上仅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从少年的青涩懵懂中脱离的战士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模样,而金发的同伴神色冷淡,让场面看起来有些一头热的尴尬。

“这座城里栖息着鬼怪,它可以从任何一寸月光找不到的阴影里扑出来,吃掉过路的夜行人。”

过路的云朵将明月遮掩的时候,同伴突兀地吐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用慵懒的语调复述了弥漫至城市每一个角落的传言。没有路灯的街道只能依靠月光来照明,现在降临的黑暗上年轻的战士皱起了眉,忙着点起火把用以照明,也就没有在意同伴莫名其妙的话题。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到这个城市来的,不是吗?”

正义的火焰跳跃在胸膛中,渴望成就一番事业的战士在听闻此地的故事后便燃着一腔热血欣然奔赴他乡,不顾旁人苦口婆心用曾有多少人折戟而返的事实进行的劝解。

“你真的有那个能力对抗鬼怪吗?”

冰冷的声音变得戏谑,轻而易举地搅动了年轻人尚且清浅的心池。他强忍着被轻视的怒火,转头想与同伴理论一番,却在下一秒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金色的眸子泛着妖异的冷光,细长的瞳孔绝非人类应有,鲜红的妖异纹路印在面庞上如同鲜血在流动,尖锐而冰凉的利爪轻轻搭上战士脆弱的咽喉。

“看吧。你能做到的只有闭上眼睛,乖乖被我吃掉。”

『人类 睁眼看看你的身边
这世界非常的危险
在欺骗 在背叛 在混乱 在腐烂』




(二)

这座城镇最大的宅院与最高的威望全都属于古老的黑子家族,城中人人口耳相传,说黑子家的家主才是这座城实际上的主人;他们也称赞着,黑子家的善举远近闻名,所开办的善堂源源不断地收容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每逢天灾之时也会向城中居民施以援手,在这座城市中驻留过一段时日的人几乎都蒙受过这个大家族的恩惠。

他们说,黑子家深爱着这个城市。

当黑子家的小少爷出现在葬礼上的时候,哀悼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让那身形略有几分纤细的少年得以上前。

天蓝发色的少年在尚未钉死的棺材旁见到了金发的剑士,后者脸上写满了悲恸,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暗淡了几分。棺椁中只有零星的衣物与一把折断的宝剑,上面沾染的大片血迹已经干涸成褐色。

“又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也十分悲痛。请您节哀。”黑子哲也开了口,少年的声音如同清澈的溪流,潺潺地流入心田。

“若我当时没有和他分头行动就好了。”金发剑士低下头,略长的前发遮住了情绪丰富的双眸。

“这不是您的错。”


精致的木雕人偶连表情都活灵活现,正是意气风发的姿态,代替战士无处找寻的尸骨一同入殓。小少爷精湛的手艺让所有人惊叹,他站在人群最前端交握双手,闭上清澈见底的双瞳,做出最虔诚的祈祷姿势。

“感谢您为了我们的城市做出的一切牺牲。我们一定会为您找出凶手,请您安息。”

他郑重地向埋骨于他乡的战士承诺,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牺牲者的战友,将不带一丝温度的玩味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青年专注地凝望着少年纤细的身影,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浅笑。

黑子家的善堂源源不断地收容流浪者,却从来只进不出。
入住的人那么多,但没有人见过有谁离开,不奇怪吗?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小少爷?


『人类 告诉你一个秘密
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在床底 在墙壁 在电梯 厕所里』




(三)

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自己不知为何被囚禁于四四方方的盒子中,见不到一线光亮,所拥有的仅仅只是一套用以雕刻的刀具和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

他拍打着眼前坚硬而冰冷的墙板,大声呼喊着希望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终于有人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换来充满厌恶与恐惧的叱骂。吵杂的喊声中重复出现着一个词汇,他侧耳细听,终于辨别出了模糊的字句。

“鬼”。

不,我不是鬼怪。有人把我关在了这里,我还活着。

他大声分辨,急切地希望外面的人能够相信自己。但是他们依旧怒骂着,混合着尖叫与哭泣。

于是他茫然地捧起仅有的木偶,低声自语,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他。

木偶动了动,抬起小小的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他们都是错的。”

那一瞬间,怒骂、囚笼、黑暗,一切都消失了。

他从花架下醒来,熏风吹落的花瓣飘飘然地亲吻他的面颊,留下旖旎的清香。天空被大宅的高墙分割成规则的形状,阳光透过茂密的紫藤丛变成一片舞动的斑驳。

——哲也,你又做噩梦了吗?

关切的声音似乎从极渺远的地方悠悠地传来,他愣了愣,下意识抬起手,在脸庞上摸到了尚且温热的泪水。他连忙擦干了眼泪,然后摇了摇头。

——那不是梦,是木偶救了我。

精致的木偶还躺在他的怀中,他低头去看,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的形象,精心地涂上了色彩,金色的发与金色的眸让他想起了璀璨的阳光。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木偶扬起了一个笑,俏皮地眨了眨左眼。


——你一定是睡糊涂了。

他的话被当作了半梦半醒的呓语,亲近的人善意的笑过之后又沉默下去。他趴在花架下的小桌上,轻轻戳着人偶英俊的面颊。

“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呢?”

他的木偶像梦中一样抬起手捧住他白皙的面颊,露出一个灿烂但不会令人感到温暖的笑。

“他们都是错的。”

“你为什么愿意救我?”

“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呀。”
“黑子君,你要记清楚哦,黄濑凉太是你的朋友。”
“是你现在唯一的朋友。”


『夜晚 是不属于你的时间
有其它事情在上演
别多想 听我唱 别眨眼 仔细看』




(四)

夜深人静的时候,黄濑凉太倚在窗边,就着昏暗的灯火,将情报图摊开在桌子上,细细品读。他手执一支古旧的毛笔,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在图纸某处画下一朵古怪的花。花朵绽放的地方,正是城中最古老而宏伟的宅院——黑子家的府邸。

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精心雕刻的木偶被装进华美的礼盒,送去城内最大的院落,一如过去巫无数的仰慕者。无人知晓那个木偶是如何制作,以骨雕刻、以肉染色、以血洗濯、以魂打磨,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剥离的痛让黄濑战栗颤抖,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决定与黑子家小少爷交友不是黄濑的心血来潮,只有这份特殊的礼物才能让他接近禁锢于层层堡垒之中的真正的黑子哲也,让他们在美妙的梦境里相见。

终于能见到他了啊……
这座城真正的主人,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的幽冥之主。

他所看重的,最强大而美味的猎物。

这场狩猎是那么的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猎物反噬,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场狩猎又是那么的有趣,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让人心驰神往,不惜为此孤注一掷,堕为亡命的赌徒。

你很强,吞噬了无数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但这次的胜者将会是我,黑子君。

黄濑在礼盒表面落下一个吻,将一支鲜艳的罂粟插进了扎好的彩带中。


『来来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和我们建立这契约
放弃心脏和大脑 把你变成zombies』




(五)

黑子家的小少爷哲也是个奇怪的孩子。

继承自难产而逝的母亲的低存在感时常给他人带来惊吓,只有日常照顾他的管家与保姆才能稍稍适应;过分安静的性格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不哭不闹地待在角落里,乖巧得不可思议。身份与性格的双重作用下,同龄的孩子们都不愿与他有什么接触,只有黑子家的生意伙伴荻原的长子荻原成浩是他唯一的朋友。

哲也最珍重的东西之一是一套精致而锋利的雕刻刀具,那是最疼爱他的祖母送他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他笨拙地雕刻了一朵一点都不好看的莲花放在祖母的床头,卧病在床许久的祖母费力地笑了笑,夸奖他心灵手巧。祖母的病没有好转,唯一的好友荻原成浩鼓励他不要放弃,也许他的祖母只是需要更多的祈福更多的关爱。于是哲也继续刻啊刻,从生疏到熟练,最初奇奇怪怪的造型变得越发精致,木头块在他手中重获新生。

也许等他雕刻出一百朵花的时候,祖母就会好起来了吧?
哲也这样想着,手中的动作一刻不停,木屑铺了满地。

在第九十六朵莲花即将完成的时候,祖母离开了这个世界。

出殡的那天,哲也将上了色的木雕花放进了祖母的棺椁,以假乱真的高超技艺让面容安详的老人拥有了一室不会凋零的花朵。他望着祖母的面容消失在漆黑的棺盖后,泪水无声地在白皙的面颊上放肆地流淌。

他最爱的人事物坍塌了一角。


人们都说哲也小少爷更奇怪了。

他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刻刀与木材几乎片刻不离手。锋利的刀刃划过木块表面,刮下一撮撮不规则的木屑。

花鸟虫鱼、亭台楼阁,他的作品越来越丰富多彩。

人们惊叹黑子家小少爷的艺术天赋,同时也嘲笑着他的孤僻与沉默。

终于有一天,荻原浩成冲进了专属于黑子哲也的工作室,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眼中的担忧满溢出来。

——黑子,你不能再这样了!

他呆呆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倒映出少年急切的面容,似乎没能理解对方高分贝话语的含义。少年气急,硬拉着他冲出了阴暗的房间。外面晴方好,庭院里洒满暖融融的阳光。长时间没有接触天光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这么强的刺激,生理性的盐水使视线变得模糊。

——黑子,你的祖母难道就希望你这样自暴自弃吗?!

他在挚友的质问下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重新抬头,露出一个浅淡而真挚的笑容。

——荻原君,我给你雕个塑像吧?


『现在 和你的亲人告别
见证你熟悉的一切
被撕裂 被毁灭 被终结 被重写』




(六)

黑子哲也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特殊能力。

他所雕刻的活物像,只要能有附上一点与模特本身相关联的东西,便能在二者之间形成一种特殊的关联:受伤的鸟儿掉在了院子里,他捡起掉落的羽毛,将给鸟儿换药时渗出的血掺进颜料里,为刚刚雕好的木鸟上色,第二天,完好无损的鸟儿展翅飞向了蓝天;他为善堂里双腿残疾的孩子雕刻了活灵活现的奔跑像,开心的孩童在木偶脚底写上自己的名字,没过几天,奇迹般地恢复了双腿的知觉……

——黄濑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子哲也抱着精致的木偶,向自己形影不离的朋友抒发内心的疑惑,。

容貌俊美的木偶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好听的嗓音徐徐道来宛如一曲动听的歌谣:“这就是属于黑子君的能力呀,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

——如果我早点发现我的能力的话,祖母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他惆怅地望着天空,眼中满溢遗憾与悲伤。

——这并不是黑子君的错。

——嗯,我知道。
他腼腆地笑了笑,眼中亮起清澈而赤诚的星光。
——我想我可以用这个能力帮助更多的人。
——祖母一定会高兴的,会为我能帮助他人而自豪。

“黑子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作为朋友,我会一直支持你哦。”


他开始频繁地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最初先是卧床多年的久病患与身残志坚的不幸者重获了新生,后来是先天带有畸形或丑陋胎记的人哀求一个健康美丽的容貌,到了最后连仅仅是不满意自己略显丰满的身材或脸上明显的雀斑的人也发出了恳求。善良的小少爷尽可能地满足了每一个人的要求,黑子家的善名越来越响亮,甚至有人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黑子越来越忙,但通过黄濑的观察,他乐在其中。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偶摆满了他的工作室,千姿百态的模样描绘着万千不同的人生。


谁都不曾料到这样充实而满足的日子会迎来急转直下的一天,从云端直堕深渊。

仆人在清理房间的时候不慎打翻了小少爷放在床头的人偶,那是他唯一的挚友的形象,大大咧咧的男孩并未要求什么更加完美的改造,只是让他如实再现,然后塑造成英勇的战士的模样。

——这样在我没有陪在黑子身边的时候,就能让这个人偶代替我来守护黑子啦!

小小的战士从高处坠落后摔得四分五裂,惨烈的结局吓坏了年龄不大的小佣人。小少爷伤心之余并未为难她的无心之失,只是将残骸收集起来装进了盒子。

三日之后,荻原家的长子意外坠崖,当人们在崖低找到不幸的少年时,断臂缺足的惨状让人目不忍视。

黑子感到一股寒意如长蛇般顺着脊背向上攀爬,他冲回了房间,颤抖着拉出床底的盒子,过分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掀开盒盖。当他终于打开那个木匣后,可怕的景象让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挚友悲惨的尸体与破碎的木偶如出一辙。
而那盒子中满是干涸的暗红色印记。

他惊惶地冲进自己的工作室,一个个惟妙惟肖的人偶令他战栗令他恐惧。他感到自己被万千视线锁定,或谴责或愤怒或厌恶的目光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叱骂一同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他尖叫起来,抓过自己心爱的雕刻刀,疯了般地将未完成的作品砍成碎片。

他的异样引来了家人与仆从,忧心忡忡的父亲竭力安慰他希望他能冷静,濒临崩溃的哲也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挥舞着雕刻刀,将每一个试图上前的人逼退。

最终是父亲与管家一同制住了失控的哲也,蓝发的少年奋力挣扎着,脸上布满泪水。父亲手疾眼快地用随手抓来的工具打飞了他的刀子,以防锋利的工具伤人伤己。刀刃闪着寒光,在空中转过几圈,巧合地斜插上了屋内最大雕像。

那是哲也呕心沥血完成的父母婚礼时的塑像,面带幸福笑容的两人紧紧地牵着手,凝望着彼此的双眼中满满的全是真挚的爱意。
而此刻,那把雕刻刀,不偏不倚地扎中了新郎的心脏。

父亲禁锢着他的手失去了力量,目光呆滞地向后轰然倒下。本来混乱的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几次呼吸之后,一声尖叫引爆了全场的恐惧。

哲也呆呆地跪坐在地上,仿佛一切声音都已经离他远去。

雕像上被刀子插进去的地方流下了殷红的液体,仿若真正的鲜血。



口口相传的佳话在一夜间彻底改写,居民们愤怒着、恐惧着,大声叱骂黑子家原来是残害人命的鬼怪,诱骗无辜的人们签下出卖自我的契约,然后将被欺骗者的灵魂封印在人偶之中。曾被雕塑过人偶的人们惶恐不安,头顶似乎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利剑。

最终恐惧到极点的人们汇聚成浩浩荡荡的队伍,冲进了黑子家的府邸,将宛若失去了灵魂的小少爷拖了出来。

驱魔师口中念念有词,人们一同将以人偶残骸无辜的鬼与他用以作恶的雕刻工具一同钉进了厚重的棺材,在其上落下复杂的封禁。圣洁的火焰冲天而起,人们大声的祈祷,欢庆一次正义的胜利。

金发青年造型的人偶站在屋顶上,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场扭曲的狂欢。

火焰中心闪过一道蓝光,赤炎迅速被幽蓝吞噬。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推搡着争相奔逃,却敌不过蓝火蔓延的速度。眨眼间,整个城市已经陷入诡异的幽蓝火焰。

蓝焰冲天,冰冷至极。


『我们 承受了世界的疯狂
体会过无尽的绝望
被创伤 被杀光 被埋葬 被遗忘』




(七)

“你不恨吗?”

死气沉沉的厅堂中,华服的小少爷端坐在主位上,听到刺破凝固空气的声音后迟缓地抬起了头。金发青年模样的木偶从门外走来,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锐利如剑,深沉的金色下埋藏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哀。高座上的小少爷歪了歪头,似乎无法理解来者话语的意义。他迷茫地向周围立着的管家与仆从,而那些人只是端正而笔直地站着,脸色惨白灰暗,双目空洞无神。

人偶又开了口,重复着刚才的问题:“那群得寸进尺又自以为是的蠢货,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你不恨吗?”

现在他似乎能理解对方的话了,一瞬间人偶似乎变成了高大俊朗的青年,但眨了眨眼后站在屋子中央的依旧是小巧精致的木偶。小少爷垂下天空色的眼睛,看向双手捧着的心爱的雕刻工具,手指颤了颤。

——不恨吗?
他们无止境地索取着,用尽最谄媚讨好的姿态贪婪地祈求着,却在意外发生之后立刻对他投以憎恶与恐惧,自诩正义地将他活着封进了棺材,施以残酷的极刑。
——怎能不恨?

——恨吗?
他的力量在烈焰中爆发,吞噬了整座城市,将这里化作一片死地。那些丑恶的面孔在鬼火中尖叫着挣扎着,终化灰烬。
——他已经亲手终结了这一切。

所以……恨与不恨,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缓缓扫视四周,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僵硬又全无血色,仿佛死尸。
不,他们确实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他的力量而变成了可以行动的活死人,陪他一起演着这场虚假的活着的戏码。

小少爷长叹一声,松开了始终紧扣着的双手。盛着工具的盒子坠落到地面上,金属的刀凿锯锉叮叮当当地跳了出来,散落一地。

他好累。
他不想再回到梦里了。

“请让这一切结束吧。”


『现在 和你的亲人告别
见证你熟悉的一切
被撕裂 被毁灭 被终结 被重写』




(八)

他缓缓睁开了天蓝色的眼睛,逼仄狭小的棺材压迫得他几乎要窒息,蜷缩的姿势将工具匣紧紧地抱在怀中。杂乱的声音被棺木隔绝在了外面,模模糊糊得分辨不出究竟有些什么,却又乱糟糟地全部塞进了他的耳中,扰得人心烦意乱。

一声惊雷如同愤怒的咆哮,让他的心也随之惊惧地震颤,身体微微发抖。巨响过后万籁俱寂,迟缓了片刻他才意识到那些模糊的喧嚣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暴雨打在棺木上发出的噼啪声。

他好像等了很久很久,像是千百年那样久,又似乎只停了很短的时间,短到只有眨眼的瞬间。迟钝的大脑茫然地梳理着乱成一团的思绪,冰凉的手脚缓缓恢复了一点力气,身体像是无意识一样自己动了起来,试图推开近在咫尺的棺盖。

推动了。
钉住棺木的符文长钉不见了。

他心中又惊又喜,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厚实的木板沉甸甸的,即使没有了钉子也不容易移动,费力无比地才挪开了一条并不宽的缝隙。透过那一线缝隙他看到了一道霹雳横过天空,刹那间盈满天空的惨白是那样刺眼,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缝隙中伸了进来,牵住了茫然无措的他。

“你自由了,小黑子。”
“我将你所期望的终结赋予你。”

怀中只剩下了生锈的刀具与腐烂的木匣,青年模样的人偶不知何时消失了。
以记忆为基础构筑的梦境幻象在滂沱暴雨中分崩离析,消散于雷电交加的夜。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被棺椁封困的黑子哲也,被执念建立的虚假城市。
在鬼火中痛苦死去的居民、怀着一腔热血前来的勇士、走投无路流浪至此的难民,所有踏入这座死城的人都陷入了他的幻境,沦为鬼怪加入了这场假装活着的闹剧,如山的尸骸堆积在舞台下成为了满溢着血腥的地基。

现在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黑子哲也仰头任凭雨水冲刷自己单薄的身体,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虽然苍白的面色不似活人,但胸膛还有着微弱但正常的起伏。

他闻到了生者与死尸交织的气息,来自落入了生与死罅隙中的他那早该腐朽却又定格了的身体。
解开棺椁的封禁,重新点燃他残余的生命,这是打败黑子哲也的唯一方法。

因执念而放大的力量在获得解脱后逐渐褪去,挣脱了傀儡线的鬼怪不再听命于雕刻师,蠢蠢欲动着想要将那散发着美妙气息的血肉吞噬殆尽。

脚步声由远及近,金发青年抛却了正气凛然的伪装,撑着一把油纸伞不急不缓地走来。利爪与尖牙毫不掩饰地彰显出侵略性,血色的纹路在肌肤上勾勒,一双竖瞳锐利如刀,流转着妖冶的辉光。绝对强者的威压无声地铺展蔓延,狂乱的鬼怪恐惧地退却,却又不甘心就此落荒而逃,颤抖着停在遥远的距离外,不断尝试着上前。

黑子哲也平静地看着青年一步步走近,梦境中的人偶与眼前之妖的模样重叠。曾经的活死人小少爷知道是这个强大的妖扮演了那个人偶,为了寻找打败他的方法而进入了他的梦境。

他知道他来此的目的,而现在他将如愿以偿成为这座幽冥之城的新主人,以前代主人的死为奠基。

也许他们的相见本该剑拔弩张才对吧?两个将彼此视为猎物的猎手,不死不休的交锋,只会以其中一方的败落消亡为终局。
而这场必有一死的游戏是黄濑凉太胜利了。

但是他们又是那样奇怪,终于面对面站立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得偿所愿的赢家眼神是那样朦胧而惶惑,而死到临头的败者却满面豁达与解脱。

“黄濑君。”黑子哲也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试图露出一个微笑,很浅很浅,“谢谢你。”

不自觉向上伸出的手似乎想要拂去大妖面颊上不知是温是凉的水珠,却被抢先一步握住,下一秒纤细的身体整个被对方按在了怀里。

“小黑子……”

黄濑凉太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明明胜利了、得到了想要的力量,心中却半点没有喜悦。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崩坏的声音,他低下头,吻上那人毫无血色的薄唇。

早该腐朽的身体化作齑粉消散,空余惨白的骸骨。



云游的勇者与诗人们发现了散去力量的幽冥之城,尸骸堆叠如山的黑子家府邸令人毛骨悚然,幸存者疯疯癫癫的只言片语为此更是蒙上一层恐怖的色彩。然而死去的幽冥之主过去曾栖息的棺椁中生出了一朵奇异的花,花瓣色如天空,叶片却又是罕见的白,一时变成了广为流传的奇谈。


『深夜满月的时候 怪物大暴走
小心他们的怒吼 我们要自由
清理世界的污垢 神圣的复仇
听我号令一起走 去占领地球』




(尾声)

黄濑凉太双手垫在脑后躺在监狱的床上,眼睛盯着还算干净的天花板,悠游自在的模样完全不像身陷囹吾的模样。

大意了啊,被人类以盗窃的罪名抓住了,下次再去狩猎的时候一定要更谨慎才行。
不过那些蠢货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做的可不止拿了几个好玩的东西吧。

要不要直接杀出去呢?反正这里根本没人能挡住我。

心情轻松的黄濑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脑中策划着一个个血流成河的方案。然而不等他选择一个顺眼的计划执行,就有不知谁家的小少爷将他保释了出来。他慢悠悠地走回了阳光下,不同假身份下结交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哪号人物。

当一天之后他的通缉令贴了满城,一打听得知那位小少爷出具的担保信函全部变成了枯萎的白叶蓝花时,他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决意去见见这位神秘的好心人。

他在开得灿烂的紫藤下见到了天空发色的少年,后者脸上带有清浅的微笑,好听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好久不见,黄濑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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