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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未绿丨许墨

作者 : 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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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常规

原型 恋与制作人 许墨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缱绻的爱意丨许墨

64 0 2022-6-14 14:51
导读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你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这个男人。
  这个,改变了你的人生,却又在你生命中,消失已久的男人。
  疼痛席卷而来,你笑得有些无力,“许墨,这辈子,你可曾后悔过分毫?”
  男人抱着你的手突然收紧了。
  下一秒,你就听到了他有些颤抖的声音,“以前从未……以后,终生。”


I.
  能嫁给许墨,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你最大的痛苦。
  但是,当时年少的你,并不知晓。

  镇上新来了位教书先生,听人说姓许,很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来的时候别的什么都没带,只简单拎了一只皮箱。
  你们一群小姑娘自幼生活在小镇里,从未见过有这样好看的人,于是姐妹几个偷偷商量了,要去这位许先生的书塾一探究竟。
  许先生长得很好看,脾气也很好,对你们几个在上课时间偷看的行为也丝毫不介意,只是在下课后才在窗外找到你们。不过,他也没有任何责备你们的意思,反而邀请你们以后也来私塾上课。
  你们颇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着拒绝了他。毕竟,你们的小镇上从未有过女孩儿上学,家里都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在家里学一些家务,将来好操持家里的一切。
  许先生也只是笑笑,声音温和得仿佛新春的暖阳,“女孩子念些书,总是好的。”
  一群女孩子自然是抵不住这种魅力,叽叽喳喳着都往家跑,回去问父母的意见。
  你没有动。
  年幼的时候你的父母就已经去世了,而你还有一位在沪上的叔叔,他定期会给你寄一些银票供你生活。你算是镇子上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说是没有人管你,但大家也都很关心你。
  你也想上学,想识字,想读书。
  于是你开口:“先生……我可以……来念书吗?”
  你紧张得不敢抬头看他,生怕他反悔,拒绝了你。
  “嗯?当然可以。”许先生的声音从你头顶上方传来,“有女孩子愿意来上学,我很开心。”
  “那……那先生……需要……需要多少钱……”你涨红着脸问出这句话,觉得有些羞耻,“我……我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毕竟,你还要靠叔叔生活,每个月的生活费虽然不会让你缺吃短喝,叔叔还经常会问你钱够不够,但你也不好意思再伸手问他要钱。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更紧张了。听说念书很贵,很多镇上很多人因为供不起所有的孩子去念书,所以往往只有家里的长子或者幼子会被送去念书。
  半晌。
  你听到他轻笑的声音。
  “既然你想学,那么,”他顿了顿,一只手摸了摸你的头顶,“明天直接过来就好。”
  “先生……”你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求知欲和好学心,是最好的学费。”
  于是,你成了镇上私塾里唯一的一位女学生。
  随着念书的时间越来越长,你逐渐明白了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明白了小镇里安逸的生活只不过是乱世里的桃花源,明白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信仰而牺牲,也明白了这世上的人心有着千百种。
  你也知道了,许先生单字墨,是从沪上来的。在他的课上,虽然经常讲的是一些普通的知识,但有些时候,他也会讲自己的信仰讲成课,上给你们听。
  你在最近写给叔叔的信里说起了自己上了私塾的事,也写了几句关于许先生的事。而叔叔的回信一如既往的简略,对于你念书的事,他也只是简单嘱咐你既然上了就好好念。
  许墨对你很好。
  由于你是唯一的女学生,他常常会在课后问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会单独给你开小灶,也会给你带一些他为你挑选的书。偶尔他也会给你带一些他返回沪上时买的礼物,比如说带着桂花香气的条头糕,还有一些小巧精致的头花。
  “女孩子要打扮起来才好看。”第一次收到他送你的头花时,他这样说道。
  你受宠若惊,结果头花的手都在抖,“谢谢……谢谢先生……”
  他扬了扬眉,温声开口:“那么,要我帮你绑起来吗?”
  你依旧在抖,“不……不用麻烦……麻烦先生了……我……我自己……自己可以的……”
  许墨轻笑,直接绕到你身后,拿过你的辫子,轻柔地把头花绑在末尾,“沪上的姑娘们都喜欢这样的头花,最近街上常常能看到。”
  “那许先生……为什么送给我……”你扭捏着问。
  “嗯?”许墨理了理你的头发,摸了摸你的辫子,“大概是觉得……你和家里的小妹妹很像?你喜欢听这样的理由吗?”
  你眨眨眼,不是特别的明白,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听起来似乎有些暧昧的问题。
  “头花,喜欢吗?”许墨又问你。
  “嗯,喜欢。”
  “喜欢就好好收着。”许墨笑了,从正面看了看你,“很好看。”
  从那以后,许墨每次回沪上的时候,总会给你带些东西回来。你不敢问缘由,许墨知道你父母双亡,你就权当是他在照顾妹妹一样照顾你。再多的,你也不敢想。
  你也不是年少不知情爱的稚儿,反而是情窦初开、正值花季的少女,但是对于许墨,不管是作为老师也好,还是作为一位长辈也好,你都不敢过多肖想。


II.
  本来以为这种日子能平安过很久,但是意外,总是在安稳中发生。
  小镇因为闭塞很久了,民风也很是淳朴。你和许墨之间的一些小互动,落入朴素的镇民眼里,就带了浓烈的暧昧颜色。
  在镇民们眼里,他是完美优雅、不可亵渎的教书先生,而你只是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还是许先生的学生。
  闲话在镇上如瘟疫一般肆虐着像你扑过来。
  不论是去街上买菜,还是去上学的路上,你总能感觉到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说着一些令人难堪的闲话。
  你不再敢轻易出门,每次出门也都是步履匆匆。
  而许墨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你知道,这是镇民们维护他的一种方法。但是,心里依旧很委屈。这是你从小成长的地方,周围现在对你恶言相向的,是看着你长到大的邻里。
  你不可能不觉得委屈。
  “最近,你在躲我?”
  这天下课后,你把桌上的书本和纸张胡乱地塞进挎包里,匆匆地像逃跑一样想赶紧离开,却被许墨堵住了教室的出口。
  此时的教室里,只有你们两个。
  “我……没有。”你不敢抬头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低低地说,“先生,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一点要让开的动作。
  “许先生,让我回去吧。”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受不了那些闲话……”
  “闲话?”许墨似乎是愣了一下,“什么闲话?”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吗?你眨眨眼。
  “……没什么……”
  “告诉我,是什么闲话?”许墨索性反手把教室的们关上了,靠在门上,丝毫没有一点不耐,“你最近这么躲着我,莫非,是关于你我的闲话?”
  “先生既然知道了,就不要再戏弄我了。”你头低得更低了,咬咬牙,你如是说道,“您是明月,我顶多就是星星,这种闲话,我受不起。”
  “这样吗。”许墨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你发梢上绑着的一朵浅紫色头花,突然勾唇笑了,“这个颜色,和你很搭,很好看。”
  “先生!”你猛地抬头,心里有些生气,“我真的要回去了!还请您能让一让!”
  “抱歉,让你生气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毫无歉意,“那么,我可以知道那些闲话,都说了什么吗?”
  你看着他望向你的眼睛,实在是羞于启齿。犹豫半天,你才说,“大概就是说,我缠着先生不放,我喜欢先生……”
  那些你听到过的话,虽然没有带任何的脏字,但是,却也难受得让人想哭。
  许墨看着你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眼神变得有些冰冷,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常。他说,“那么,你喜欢我吗?”
  你看着许墨,有些发愣,“我……先生是德高望重的老师,我……尊敬您……”嘴上虽然这么说,你的脸却在他的视线下,开始不受控制得逐渐变红。
  “德高望重?”许墨轻笑出声,“怎么用这种词来形容我?我该说你什么呢,还真是个小傻瓜。”
  你羞得想钻进地缝里,却被许墨接下来说出的话和动作震惊得说不出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许墨的脸沉浸在光线交织的阴影里,看着你的双眼中是你错过的似水温柔,“你还记得,我教你的这句诗的意思吗?”
  “嗯。”你点点头。
  “你既把我比作月亮,那你可曾听过‘夜夜流光相皎洁’?”他又问。
  你没有学过这首诗,许墨也从未在课上讲过,你只能摇摇头,一脸懵懂。
  许墨也并没有不耐,想了想,又说,“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既然这样,那不如,我再换种方式。”
  下一秒,你被他拉了过去,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脸埋在他胸前柔软的布料里,他身上清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围绕着你。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感受着他说话时胸前的震动,你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看到你带着我送给你的头花,我很开心。所以,现在,你能明白了吗?”
  你觉得自己不太明白。
  现在这是……?
  “傻瓜。”他笑笑,依旧拥抱着你,“我会告诉他们,是我喜欢你。”
  你再次震惊,感觉灵魂都被震飞。
  门外的镇民们,一直偷偷地往教室这边看。他们看到了许墨把你堵在教室门口的样子,也看到了许墨反手关门时有些冷酷的眼眸,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等在教室附近。
  他们没有等来你被扫地出门的画面,反而等来的是许墨牵着满脸通红的你走出来的画面。
  淳朴的镇民们,也震惊了。
  “这……这有违礼法!不合规矩!”有人突然开口。
  “怎么能和老师在一起!”
  “不懂事!没有人教过她吗?”
  “唉,有娘生没娘养,你也不也是不知道……”
  虽然他们议论的声音很小,但是,你听的却很清楚,一字不落的,这些话全都进了你的耳朵。当然,许墨也听的很清楚。
  你明显感受到,身侧这个正牵着你的手的男人周身的气场,似乎都有些变了。


III.
  许墨后来对着镇民们说了些什么,你不得而知,但是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听到有谁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虽然也没有人再向以前一样,对你亲切有加了。
  每天下课之后,许墨都会多留你一会儿。有时候他教你一些诗词,有时候他会给你看他做的剪报,更多的时候,是你在读书,而他则是在准备一些你不太懂的东西。
  许墨说,那是实现信仰而必须要做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发现自己一天天的,更喜欢这位先生。许墨在那天向你表露了心迹之后,在你面前也愈发放得开,但依旧是那副温和柔情的样子。
  这天,你许久未见的叔叔,突然从沪上回到了小镇里。他给你带了很多礼物,有沪上小姐们喜欢的吃食,还有很多的首饰。这时你才知道,原来叔叔的经济条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拮据。
  而你向叔叔展示了自己写的字,还有读书过后写的很多读后感,你毫不意外地在叔叔的脸上看到了骄傲的表情。
  “真好。”叔叔欣慰地说,“若你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彻底放心了。”
  “这多亏了许先生。”你说,“哦,许先生就是那位私塾的老师。”
  你看到叔叔轻轻地挑了下眉。
  “能带我去见见你这位老师吗?”叔叔问你。
  “当然可以。许先生住在镇东,现在他应该在家。”你想了想,说。
  许墨也知道前两天你叔叔回来了,于是告诉你这几日不去上课也没什么。你算了算时间,此时过去他应该是在家,于是,赶忙领了叔叔过去。
  “果然是你。”
  叔叔看到许墨之后的第一句不是别的,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竟然认识。
  许墨眯了眯眼,“许久不见。没想到,你是她的叔叔。”
  叔叔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你,“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和这位许先生,有些事要说。”
  “好。”你也只能点点头,准备转身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身后传来许墨的声音,你回头,看到他微笑的模样。
  “嗯,知道啦。”
  你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但你看到了那天很晚才回家的叔叔脸上的凝重与疲惫。你知道,他们谈的事情一定很严峻,也一定是大事情,所以你也没有抓着他们问。
  过了两天,叔叔却主动开口问你,“你,想不想随我去沪上住段日子?”
  出发去沪上的那天,你拎着小皮箱,随着叔叔上了火车,然后发现,身旁坐了许墨。
  “先生……也要去沪上?”
  “嗯,有些事要去办。”许墨点点头,替你斟了一杯茶,“最近过得还好?”
  因为叔叔回来的缘故,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去上课了,自然也有一段时间没再见过许墨。不过,叔叔倒是经常说和许墨会面的事。
  “还好。”你摸着茶杯外壁,指尖微烫,“叔叔给我带了几本书,这几日一直在读。”
  去沪上的路上,叔叔一直在闭目养神,而许墨则是一直在和你聊天,大概是怕你无聊。难以避免的,两个人的话题,越聊越暧昧。幸而叔叔假寐看不到,不然他要是看到你被许墨逗得通红的脸,怕也是要生出一些事端来。
  “等到了沪上,我会去你叔叔家拜访。”临了,许墨留下这样一句话给你。
  在沪上的日子,对你来说,都无比新奇。
  叔叔介绍了一个名叫胭脂的女人给你,于是,在叔叔忙得不见人影的日子里,胭脂每天都来陪你,她教会了你更多的事。她带着你去逛街听戏,给你买妩媚风情的旗袍,拉着你的手带着你去烫头发,把你彻彻底底包装成了一位沪上名媛的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喜欢这样的装扮,却也有些不安。不过,这些不安,在你看到许墨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时,也烟消云散了。
  “行了,既然你来了,我就走了。”胭脂在看到许墨到来之后,烟杆在她手中转了个圈,她吐出一口烟雾,笑着说。
  许墨点点头,抬头看着二楼的你,冲你伸手,“来,下来,我带你出去逛逛。”
  你们并肩走在街上,听着时不时从身侧传来的铃铛声、街头巷尾偶尔传来的唱片声,看着闺秀们穿着旗袍袅娜娉婷的身影,还有男子身上的西装或是长衫,你心里感叹,沪上,真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近来出了些事,你叔叔才这么忙。”许墨突然开口,“胭脂虽是梦巴黎出身的舞女,但是个可靠的人,跟着她,你比较安全,我也放心。”
  你扭头看他,他却没有看着你,反而目视前方,像是在看,遥远的未来。
  “您和叔叔……是不是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你终于开口问出这个你想了很久的问题。
  许墨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是。”
  你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你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你也知道一旦失败,他们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你只能低低地说,“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墨笑了,他看向你,抬手摸了摸你的头,“好。”他顿了顿,又说,“你这个样子,很好看,不过……”他摸了摸你头发上的头花,“既然换了风格,那么,头花也要换了才行。”
  “欸?可是……”是他送你的啊,你实在舍不得换掉。
  “走吧。”他突然拉住你的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你有些微凉的手,“手这么凉?我们去百货里逛一逛,正好,给你买新的发饰。”


IV.
  近来一段时间,你总是心神不宁。叔叔依旧是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是彻夜不归,而胭脂因为是舞女,也只能在白天来陪你,偶尔,许墨也会来找你。
  大概是,整日无所事事,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吧?
  你抱着这种想法,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直到有天晚上,才让你觉得这种心神不宁的感受并不是空穴来风。
  许墨受伤了。
  半夜,你正因为一本有意思的书而失去了困意,门口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让你浑身一抖。连忙下楼开门,却意外地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叔叔,和他肩膀上架着的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
  “叔叔?!你们这是……”
  “进去说……”叔叔喘着粗气。
  把许墨安顿在床上,你端来了药品和水还有手帕,替叔叔简单看过之后,就开始检查许墨身上的伤口。
  “怎么回事?”你一边为许墨清理脸上的血迹,一边皱眉。
  “没什么,只不过是计划暴露了。”叔叔叹了口气,给自己的手打上绷带,“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会知道我们的会议时间和地点。”
  “最近我总觉得要出事。”你把沾了血手帕放进水盆里洗了洗,“叔叔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知道了。”叔叔犹豫了一下,“最近,胭脂都不会过来了。”
  “胭脂姐也出事了?”
  “……是。”你怀疑自己听错了,叔叔的声音里似乎是有一丝颤抖,“她……”叔叔没能说下去,停顿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囡囡,我其实,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
  你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在这个时代里,不是什么能见光的。更何况,也不是一般的危险。”叔叔的声音落在房间里,听起来有些空,“你的父母也是。我们为信仰所能够牺牲的,不只是活下去的权利。”
  你明白的,你一直都明白。
  这个时代不是能够让人享福的时代,总有人要为了光明的未来而牺牲自己,总有群体,要为了他们的信仰而前仆后继。
  在这样的时代里,坚强和傲骨都不是最宝贵的,因为人人都有。所有的感情都是最珍贵的,因为下一秒,很有可能就随着那些信仰,随风逝去。
  “叔叔,”你咬了咬唇,看向叔叔的目光很是坚定,“我知道的。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那万一……”
  “没有万一,也……不会有的。”你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知道从此再也无法回头,但你还是说出口了,“他走到哪里,我就去到哪里。”也许是因为满腔的冲动,也许是因为记忆里的那个拥抱,更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叫许墨。
  即使他的感情只是细水长流一般,即使他的爱不像太阳一样灼热明媚,但这就是你全部勇气的来源。
  叔叔看了你一会儿,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随后就起身离开了。
  留下你和依旧昏迷不醒的许墨。
  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你看着他沉浸在阴影里温柔好看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
  这个人的鼻梁,怎么可以生得这么高呢?
  你用手帕擦拭干净了他脸上最后的血迹,起身端着水盆去倒水,回来的时候顺手把灯的旋钮转了转,调暗了灯光。这盏台灯,也是许墨从外面带给你的,据说是从西洋来的。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摸了摸许墨的手,他的手有些凉,可能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你不是郎中,只会包扎伤口,对此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把被子在拉高一点,再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刚准备从被子里抽出手,谁知本以为昏迷着的许墨却突然手上一使劲,你一时重心不稳,险些整个人跌在他身上。你怕碰到他的伤口,连忙用胳膊撑住自己,“您醒着?”
  “嗯。”他的声音从鼻腔中传出,带着与平时不同的几分慵懒,有些模糊。
  “那您就忍心我一直这么伺候您?”你想到自己方才一直悬着的心,有些不满,想要从许墨身上爬起来,他却又伸出一只手,揽住你的腰,把你牢牢锁在怀里。
  你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身上。
  “您,您松手!”你羞得满脸通红。在互相表明心迹之后,你们也就只停留在那个昏暗教室里的拥抱的程度上,没有再进过一步。
  许墨轻笑出声,抱着你翻了个身,这下,你们就是面对面躺在床上的了,“这样,可以吗?”
  你一抬头就看到他含笑盯着你的眼眸,再次羞得直接低头,“男女授受不亲!”
  “嗯?男女授受不亲?”许墨笑着把你抱得更紧,“那么这位小姐,埋在我怀里的,是谁的脑袋呢?”
  你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后知后觉地才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许墨摸了摸你散开的头发,“别动了,伤口很痛。”
  “啊!”你慌了,“那您还是让我起来吧,受伤了你应该好好休息才行。”
  “多抱一会儿就不痛了。”许墨的话让你心里再次小鹿乱撞,但他却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刚刚你和你叔叔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你抬头,却只看到了他精致漂亮的下颚线。


V.
  “跟在我身边,会很危险。”他的声音极淡,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中,“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后悔吗?”
  你点头。
  “那么,就算是有时候不能像别人的丈夫一样,能够天天陪着你,你也能够接受吗?”
  “嗯。”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出声,“就算,我第二天就会牺牲,你也愿意……吗……”
  你能听出他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你伸手回抱住他,你也能感受到他似乎在颤抖的整个人。
  “许先生。”你固执地抬头看着他,直到他也终于低下头望向你,你看到他眼中映出的自己,你笑了,“我不是第一天认识您了,也不是第一次在您的世界边缘徘徊。我曾是您的学生,也曾是您要庇护在羽翼下的雏鸟,但是,您教过我,终有一日,乌鸦也会反哺。所以,即使是我,也想要给您很多很多的爱。”
  许墨似乎是愣住了,于是你接着说,“先生您走的这条路,虽然有应该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但是,我总觉得您一个人走,太过孤单了。我,想陪伴您走完这条路。”
  他深深地看着你。
  “所以,我愿意……和您一直在一起。”
  你从未想过,这位一直以来表面上看上去淡雅如菊的先生,会有这样热烈而滚烫的拥抱,他的亲吻,也是可以燃烧到灵魂深处的。
  呼吸交错间,你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情。
  空气中浓郁伤药的味道,在此刻竟也有些奇异的好闻。
  热烈的亲吻如狂风骤雨而来,就像是被点燃升空的绚烂烟花,却又在落幕之后变成温柔的抚慰,像是在栗子香气中打转儿落下的枫叶的缱绻,却又如梦般氤氲浓情。
  这一刻的你,青涩而勇敢。
  这一个吻,仿佛刻入了灵魂深处。
  “好。”松开你后,他原本就充满磁性的声音更是带了几分喑哑,他在你耳畔低低地说,“那你等我,等我来娶你,可好?”
  就算如今大家都喜欢简约的婚俗,但是,别人家的姑娘订亲前,也还要由长辈合一合两个人的八字如何。可现在,你就这样简简单单且十分效率地把自己,嫁出去了。
  嗯?就这么……就答应了?
  但是。在许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你红着脸点头。
  “最近,让你叔叔一个人静一静吧。”过了一会儿,许墨说。
  “怎么回事?”你之前就觉得叔叔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因为胭脂姐受伤了……?”
  许墨轻叹了口气,“胭脂,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值得人敬佩。”他认真地说,“三日后,胭脂出殡下葬,你代我去献枝花吧。”
  三日后。
  你叫了辆黄包车出了城,从随身带的包裹里拿出了备好的酒和点心,然后轻轻放了一只白菊在面前无字的墓碑前。
  “胭脂姐姐,他们走了,我来看看你。”你对着墓碑笑了笑,“你看,今天我穿的是上回你带我去挑的布料做的裙子,你看,还行吧?”
  后来,你一个人对着墓碑又说了很多,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说了很多关于叔叔的事情。最后,你笑着说,“胭脂姐姐,我和许先生,要成婚了。好可惜,你没办法来看。”
  “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胭脂姐姐,一路走好。”
  这个时代就像冰冷的机器,无情碾压过所有人,压碎所有的热血和理想,但总会有别的人,奉献出自己,去推动这个机器。
  你和许墨的婚礼,很简单。
  不知道究竟是缘分,还是共通的悲伤,许墨和你一样,都是年幼时失去父母的。迟来的消息让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比较合适,然而许墨却笑笑,“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没什么。”
  你们的婚礼是最近一直流行的西洋式婚礼,你穿着蕾丝繁复的雪白婚纱,挽着身旁叔叔的胳膊,从花园一般的小教堂门口进入,一步一步,走向教堂里面那个男人。
  那个穿着一身整齐西装,看起来俊美非常的男人,那个,将成为你一生依靠的男人。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比翼白屋,双飞紫阁。此生结发,白首不离。”
  许墨曾在喜帖上这样写道。
  因为他们身份特殊,所以,这一场婚礼并不盛大。许墨曾对你十分愧疚,而你笑着摇头。
  当叔叔把你交给许墨时,隔着头纱,你看到他温柔的眉眼,如春风般和煦的笑。他的手很是温暖,握住了你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站定在神父的面前。你们对望着彼此,此刻,那些纷乱的世间事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幸福和美好。
  你们的结婚证书上,喜庆的大红底色和金笔写下的小楷,一句一笔都是祝福。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你们是被祝福的,是被漫天佛神所垂爱的。抱着捧花,你一脸幸福地笑,一边这样想。
  夜。
  你满脸羞红地和许墨一起,把床单下的花生桂圆清扫干净,然后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许墨只是看着你笑。
  你被他笑得实在不好意思,细声细语地开口,“先生您……别再……别再看我了……”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夫人好看,不多看几眼怎么够。”他坐在床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来。”
  你低垂着头坐在他身旁,十分紧张。
  不过也情有可原。从小到大,基本没有什么女性的长辈陪伴你的成长,而有血缘关系的叔叔,也是对此一窍不通的未婚男性。你,就是懵懂稚童一个。
  “这么紧张?”许墨拉起你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既然都早早叫过先生了,那么,为夫会认真教你。别怕。”
  不知是谁在婚房中燃了一双红烛,火苗在似有若无的微风中微微颤动,烛泪顺着蜡烛缓缓流下,在烛托里渐渐凝固成淡红色的蜡。
  红烛昏罗帐。
  
  (好的 没有车哦 没有车哦 自己脑补哦)
  (要是写了车 我可能就会逐渐忘记这是要写剧情的文qwq)


VI.
  意外永远是早来一步的。
  新婚燕尔,许墨原本都已经请好了婚假,打算在家陪你过两周的,但是,一切都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那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原本,许墨是打算带你出城踏青,你们甚至连东西都准备好了,黄包车也停在了楼下,但是,却被一通电话打乱了计划。
  你站在门口,看许墨接起电话,看他逐渐变得面无表情,看他周身的温度似乎都低了好几度。
  “是不是出事了?”看到他终于挂掉了电话,你连忙走到他身边,问他。
  “是。”他蹙眉,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看着你,说:“抱歉,事出突然,今天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踏青了……”
  你连忙摆手,“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许墨笑了一下,摸了摸你的头顶,“我要先去叔叔那里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
  “嗯。”你替他穿好大衣,理了理衣服领子,“注意安全。”
  “好。”他把柜子上的钥匙和一叠报纸放进公文包里后,凑过来在你的唇上印下一吻,“如果我回来的太晚,就不要等我了,早点休息。我走了以后要是有人来敲门,记得不要开门。”
  “嗯,我知道了。”你又凑过去回亲了他一下,看他原本有些严肃的表情逐渐化成温柔的模样,你笑,“这下好了,楼下的黄包车倒是白白便宜你了。”
  “我走了。”他又摸了摸你的头,随后转身出门。
  “路上注意安全!”
  许墨走后,你把房门反锁上,等到晚上再打开,又在书房里把平时许墨常看的一些东西藏了起来,才觉得安全了一点点。
  你以前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是今天,你时不时地看向家里的那台西洋座钟,才发现今天的时间似乎是过得特别慢,平时的十分钟在今天仿佛是一个小时,平时的一个小时仿佛是半天。
  那和许墨结婚之前,你在家里一个人是怎么过得呢?你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不过从结婚到现在,虽然也没几天,但你觉得和许墨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比方说,可能就是亲了一下,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是傍晚了。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你连忙摇摇头,想把那些画面甩出脑海,却又突然想起叔叔说,关于想抱侄子侄女的话。
  你的脸突然爆红。
  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你突然也很希望拥有一个小生命,是你和许墨一生永远的血脉牵绊,是另一种于你言,爱情具象化的象征。
  要多久,才会怀上小孩子呢……
  百无聊赖的你就这样开始胡思乱想。
  许墨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一进家门,就看到靠在沙发上困得疯狂点头的你。
  “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许墨连外衣都没有脱,直接走到你身边,爱怜地吻了吻你的额头,“不是说了不用等我?”
  “唔……嗯……?你回来啦……”你费力地睁开迷迷瞪瞪的双眼,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影之后,咧开一个大大的笑,“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好困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睡觉,好不好?”许墨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孩子,“等我把外衣脱了就过来。”
  你在沙发上又迷瞪了一会儿,身体已经困得不能自已,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说着不想就这么睡去,
  “来,我抱你回去,”许墨弯下腰,“抓住我啊,别松手。”
  你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乖,快睡吧,等下我陪你睡。”许墨帮你掖好被子,换上了睡衣,刚在你身边躺下,就被迷糊中的你抓住了胳膊,“嗯?怎么了?”
  “先生……”
  “嗯?我在。”
  “我想……想要小宝宝……”
  模糊的视线里的身影似乎是顿了一下。
  半晌,低低的笑声从身边传来,“都困成这个样子了,还想要小宝宝?”
  “嗯哼……”你嘟囔着说。
  “明天吧,今天,先好好休息,我也有点累。”许墨笑着把你抱进怀里,让你的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看来,之前是我还不够努力了……以后,我会更努力的……”
  一阵南风从窗外吹过,吹绿了柳枝的新芽,带来了城外花海的清香,却也扰乱了一城的月色。
  几片乌云,悄然飘到了月亮的身侧。


VII.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北平,和叔叔一起去。”几天后的上午,你正大光明地抱着许墨赖床的时候,许墨突然说道。
  “欸?这么突然……”你抱着他的一只胳膊蹭来蹭去,“什么时候走啊?”
  “暂定这周末吧。”许墨想了想,“大概会去一阵子,时间有点长,你……”
  “我在家等你。”
  “你一个人在沪上,要注意安全。”他叹了口气,“这次任务特殊,不能带你一起,更何况……跟在我身边,可能更危险。”
  “我知道啦~”你把自己埋进他怀里,“先生怎么越来越啰嗦了呢……”
  许墨轻笑着把你抱紧,过了一会儿,他凑到你耳边说,“这次走的时间长,不如趁这个时候……”
  你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其实我……”你咬住嘴唇,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啊,太阳都出来了呢!先生你饿不饿,要不我去做早饭吧……”
  上次自从你仿佛说梦话一般说出想要小孩的想法之后,你们就没有消停过,你甚至一度怀疑,这个人怕不是个么得感情的永动机。
  “嗯,我确实有些饿。”许墨眯起眼睛笑,你仿佛从这个笑容里品出了一丝丝奸诈的味道。
  果不其然,你,再次被这只狐狸,拆吃入腹。
  他确实,挺饿的。
  暴食是原罪。你默默腹诽。
  几天之后,你到车站送许墨的时候,万分感激他昨夜大发慈悲,给你留了一丁点的体力能让你一大早爬起来替他检查行李。
  火车站的离别永远是悲伤的。
  你以为自己不会那么难过,虽然从知道他要离开一段日子的时候开始就有那么一丢丢的舍不得,但是,你从未想过你会在离别的这一天抱着许墨哭的不行。
  不过倒是难得一见的,能看到许墨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要注意安全啊,一定要小心!”你站在车窗外面,顶着一双哭红的兔子眼,拼命地挥手,“我等你回来啊!我在家等你!”
  “好。”许墨隔着车窗一直看着你,一直微笑,但你也能从他表情上看到不舍,“等我回家。”
  那一刻的你绝对想不到,这一刻他的笑容,却是你漫长时光里最后一次看到的他的笑。
  许墨和叔叔坐着火车北上的这段日子,你更加无聊,于是你在家里阿姨的提议下,每周会去听一听戏,也回去城外胭脂的墓前陪她聊聊天,也会和听戏时认识的名媛太太们约着去逛街。
  回家以后,总觉得家里空空的,于是你开始在许墨的书房里找书看,有空闲的时候,你能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一天的书。
  你算着日子在日历上画着圈,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音信,两个月过去了,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于是你陷入了恐慌和焦虑之中。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许墨他,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受伤?受伤的话,有没有人照顾他?会不会有北平城的女孩子看上他?……
  诸多担忧在你脑海里打结,你感觉自己快疯了。
  数到两个半月的时候,一件令你无比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
  叔叔突然回来了!
  你一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风尘仆仆的叔叔,一脸的惊喜,“叔叔!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欸,那许先生呢,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叔叔看到你,舒了一口气,也笑了,“嗯,回来了,让你担心了……许墨他……还在北平,要过一阵儿才能回来……”
  “囡囡!”从叔叔背后闪出一个婀娜的女子,看见你就直接扑了过来,“好久不见啊囡囡,怎么,有没有想姐姐我?真没想到你和许先生结婚了……”
  “你是……胭脂姐姐?”你看着抱着你的身影,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你不是……?”
  “那是假死啦,任务需要。”胭脂换了一身打扮,虽然身上的打扮很是朴素,但也带着那种熟悉的妩媚,“怎么样,这几个月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胭脂姐姐,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来,我从北平给你带了点礼物,还有许先生……让我给你的礼物,快跟我去看看。”胭脂亲密地拉住你的手,“顺便,也给你讲讲,姐姐颠沛流离的英雄事迹!”


VIII.
  前一日因为胭脂和你聊的太晚,所以你就让胭脂和叔叔都在家里的几个客房里睡下了。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于是你赶紧洗漱,听到客厅有谈话的声音,想着应该是叔叔和胭脂在聊天。在门口,你正打算进入客厅,却在听到他们对话的那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告诉囡囡?”是胭脂的声音,“难道就一直瞒着她?你不可能永远不告诉她的!”
  “那也要再过一段时间。”叔叔的声音也很坚持,“先让她开心两天,缓一缓再说吧。”
  “早说晚说都是说!你再等,也不可能等到他死而复生啊!”胭脂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压低嗓音,“现在,你还能让她有机会再去找别的良人,一拖再拖你只能害了她!难道你想让她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吗?”
  “你……我今天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你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在抖,站都有些站不稳。脑子里嗡嗡作响,你仿佛都有些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
  “囡……囡囡?”胭脂突然看到了你,声音有些慌张。
  “你们……你们刚刚再说什么?……死……死而复生?……谁?谁死了?……”你突然觉得眼前仿佛失去了焦点,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什么事,要瞒着我?……”
  “我……”叔叔的声音犹豫而慌乱。
  “我说吧。”胭脂说,“因为北平的一个据点暴露,我们在撤离前被他们埋伏了,许先生为了抢救据点里的设备和资料……”胭脂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据点,被炸了。”叔叔也是很艰难的,才吐出这几个字。
  瞬间,你仿佛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不……不可能……”
  随后你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只听到胭脂的尖叫和叔叔的喊声。
  意识里一片混沌的黑暗。
  浓稠黏腻的黑暗,宛如藤蔓,从脚下生根发芽,顺着脚踝开始肆意生长,蔓延到肢体的每一个角落,紧紧将你包裹住。
  伴随着来自黑暗的窒息感。
  你挣扎在梦境里难以脱身。
  醒来的时候,你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
  “你醒啦?”
  身边传来熟悉的女声,你扭头,看到了一脸紧张的胭脂,“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摇摇头,“这是医院?我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
  “那就好,我去喊医生来。”
  “胭脂姐姐,等一下。”你伸手拉住她,“所以,许先生他,真的……”
  胭脂垂下眼,似乎是不敢看她,半晌,她点了点头。
  你胸口一痛。
  “不过……我还有件事得告诉你……”胭脂叹了口气,摸了摸你的头,“你现在不能太悲伤,不然……对宝宝不好。”
  你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胭脂抓着你的手,轻轻放在你的小腹上,“这里,有你和许先生的宝宝在,医生说,已经快三个月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能太难过,不然在头三个月里,很危险的。”
  你有些木然,手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宝宝?”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墨的脸,他的笑,还有他抱着你时说话的样子。
  这个人,真的就这样,在你生命中消失了吗?
  你无法相信。

  你突然就没有了胃口。
  不知道怀孕是不是都这样,不过之前你也一直吃得香睡得好,也没有任何害喜的症状。胭脂还说你有福气,结果却在你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吃不下也睡不好。
  于是你整个人一下子就瘦了。
  “你就算为了宝宝,你也得多吃一点才行啊。”胭脂摸着你的胳膊说,“不然等到生产的时候,很容易出事的。”
  “胭脂姐姐……我真的吃不下……”
  “唉。”胭脂叹了口气,“不行,就算一会儿会吐出来,你也得吃完这碗饭!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不为了宝宝,你也得为许先生考虑啊!这可是他最后的血脉了!”
  你听到最后一句话,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至今,你都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已经牺牲了的消息。你总觉得,是大家在耍你,但是你也找不出任何他们会耍你玩的理由。
  你也知道为了宝宝,你要多吃一点才好。于是你每天都努力地往嘴里塞饭,尽管之后会吐,但是你似乎是有了继续吃下去的毅力。
  胭脂每天都会来看你,变着花样儿给你带各种各样零食和点心,还告诉你,她已经开始帮你为宝宝准备不同花色的肚兜儿了。
  你发现自己好像在感情上面,出了一些问题,好像到达了一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想到许墨的时候,你不再像前几天一样,眼泪像流水一样无法停住,反而已经开始麻木了;想到肚子里宝宝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你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到叔叔和胭脂在一起时的画面,你也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似乎,感情被什么压抑住了。


IX.
  剩下的七个月过得很快,春去冬来,在春节前,一个下雪的夜,你拼了半条命,生下了一个男孩。足月生产下来的孩子很健康,但是因为你身体太过虚弱,没有办法自己喂他,于是,胭脂帮你找了一个奶娘。
  孩子的小名叫阳阳,你希望他能似冬日的暖阳一样,和煦而温暖,又不会太过滚烫,灼热他人,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孩子满月的时候,你给他起了大名,许羲。羲和是上古神话中司掌太阳的神,而“羲”字又和“希”同音。定下这个字的时候,你还笑自己,居然还抱着没有理由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你见证了叔叔和胭脂的婚姻,也在他们的帮助下,一个人带着阳阳过得没那么难。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你也不轻易出门,除非必要。
  阳阳长得很快,你也和胭脂打趣道说小孩子真是见风就长,以前还是那样小小的一团,现如今已经可以踉踉跄跄地从远处向你跑来了。
  虽然阳阳还小,但是你已经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许墨的样子。阳阳小小年纪就有和许墨一样高挺的的鼻子,虽然眼睛是随了你,但眉宇间总是能感觉到是和许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还很聪明,别的孩子还在流口水的时候,阳阳就已经会爬了,别的孩子刚刚会爬,阳阳就已经能踉踉跄跄的走路了。别的孩子刚学会走路,阳阳就已经能够清楚地吐字发音了。
  “可真是随了先生啊……”
  你看着阳阳向你跑来的小小身影,感叹道。
  这几年,叔叔和胭脂也都退出了曾经的组织,而组织也表示理解。本以为之后的日子能够就这样岁月静好下去,没想到,有天半夜你突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一直很慌,于是你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了之前许墨曾经用过的小靠枕,抱在怀里,想着这样就能够睡着,却不料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被窗外的一声巨响震得一惊。
  是枪响。
  你连忙看了看一旁隔壁小屋子里睡着的阳阳,发现他睡得还香,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在他脑门上轻轻吻了一下。
  翌日,胭脂特地来了你家,带了一些她新做的小孩子的衣服,还有一些吃食。
  “最近先不要出门了,”胭脂此刻也怀上了宝宝,她撑着腰坐在沙发上,“昨夜的枪声你听见了吗?刚说这几年还算太平,没想到又来了。唉,也是苦了那些兄弟们了。”
  “好,你也要当心。”你看着胭脂的肚子,“这段时间你也在家里待着吧,这么大个肚子,还到处跑来跑去的。”
  “哎呀知道啦,不来就是了。”胭脂说,“不过你家阳阳养的可是真好,长得也好看,小小年纪就这么乖巧,还聪明,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许先生……”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渐渐停住了。
  “是和先生很像。”你笑了,接过她的话,“像先生多才好,要是像我多,怕不就是个榆木脑袋。”
  “你也不能这么说……”
  送胭脂上了车,你一扭头,正好看到马路对面的小店里在卖青团,你才想到,又快到一年清明了。
  许墨也离开你很久了。你平静地想。
  摸了摸袋子里的钱,你打算去买几个青团回去吃。小店正在排队的人不算少,你站在队尾,一边排队一边看过路的行色匆匆的行人们。
  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奇怪男人吸引了你的目光。他有一只手一直藏在大衣内,帽子下的眼睛到处乱看。你皱眉,总觉得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你看到那个男人仿佛寻找到了目标,看着他藏在大衣内的胳膊动了动,你立刻转头看向男人注视着的方向,角落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你的心突然狂跳。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扑了出去,你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在扑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前时,你似乎看到了这个身影震了一下的模样。
  下一秒,你的身体被剧痛贯穿。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和昨夜很像的枪声。
  眼前的身影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住了你倒向地面的身体。
  接二连三的,街头巷尾传来持续不断的枪声。
  一时间,枪声、尖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你的耳膜有些痛。
  抱住你的人的帽子,被你不小心打掉。
  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
  你从未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这个男人。
  这个,改变了你的人生,却又在你生命中,消失已久的男人。
  疼痛席卷而来,你笑得有些无力,“许墨,这辈子,你可曾后悔过分毫?”
  男人抱着你的手突然收紧了。
  下一秒,你就听到了他有些颤抖的声音,“以前从未……以后,终生。”


X.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那也是一年春天,彼时你还在小镇的私塾里,许墨还是你的教书先生。有一天,他教你了这样一句词。
  “这句词的意思,大体就是,离别的太久之后,一切的伤痛都会随着时间被慢慢磨平,最终消散。”那时讲这句话的许墨眉目温和,可当时的你还是似懂非懂。
  在这几年匆匆的时光里,你似乎是懂了这句词的意思。陪伴阳阳成长的日子里,你的悲痛欲绝逐渐被平复,直到最后的平静。
  但你又似乎没有懂。不然你也不会在看到他的脸的那一瞬,泪眼朦胧,胸口像是有什么饱满的感情想要喷涌而出。
  又一次在医院里醒过来,意识刚一清醒,就感受到腹部巨大的疼痛,于是你的脸色瞬间又因为疼痛而白了。
  “嘶……”你微微吸气,想要攥紧手,转移一下痛感,却感觉手被什么人握在掌心。
  “醒了吗?”沙哑的男声从身旁传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你有些发愣。
  “医生!”男人立刻摇动了床头的铃铛,随即就有医生赶来。
  检查过你的情况之后,医生点点头,“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休息,伤口别感染就行。”
  男人点点头,目送医生离开之后,立刻转向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嘶哑着嗓子开口,“……许……先生……?”
  男人听到这个称呼以后顿了顿,伸手摸了摸你的脸,“是我。”随后给你倒了一杯水。
  “……先生……你……没死……?”你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从心底而生的无力。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回答,“是。”
  “为什么……?”你淡淡地开口。
  许墨沉默了一会儿,“那年爆炸以后……我被捕了。”
  你叹了口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也知道,这是应该被原谅的理由。“那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两年前,我逃出来了。但是,当时北平局势太过紧张,我们被人盯得很紧,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今年春节,我才坐上来沪上的火车。”许墨轻描淡写地说,你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喝一口水,“本来想找你的,但是……”
  “先生。”你打断了他的话。眼前这个男人说实话,经过这几年的腥风血雨之后,让你感觉有些陌生,他原先周身温和的气场,此刻也隐隐带上了几分自己都不自知的杀气。但是,此刻他看着你的眼神,却依旧是温和的,你似乎还从那样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微弱的愧疚,“我知道的,从嫁给你之前,我就知道的。”
  “你还记得那年的那个晚上,我说的那些话吗?”你闭了闭眼,疼痛实在是让你有些难耐,但你还是咬牙说下去,“我既然那样说了,我就不会食言。但是先生,当时为什么连一封平安信也不给我呢?叔叔说,你们不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和我取得联系,那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心放在油锅上煎呢?”
  “不安全。”他说,“比起让你受到外界的伤害,我宁愿伤害你的人,是我。”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化在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
  病房的门突然被撞开,你和许墨都被吓了一跳,下一秒,一个小小的影子就直直地冲你扑过来,撞进你的怀里。幸而你是微微弓着腰的,不然这一下一定是会撞在你的伤口上的。
  “妈妈!”小小的身影在你怀里不肯出来,抱着你死不撒手,“你吓死阳阳了,阳阳好害怕……”一边说还一边哭。
  你心疼坏了,抱着阳阳轻轻拍他的后背,“阳阳乖,你看妈妈这不是没事嘛。我们阳阳都这么大了,还哭的这么大声吗?……”
  无意中一抬眼,你暼到了许墨脸上的表情,这是你头一次看到他这样精彩纷呈且多种多样的表情,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随后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阳阳身上。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阳阳终于从你怀里退出来,他看着许墨,一脸戒备和警觉,“说!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妈妈病房里!”
  “阳阳。”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告诉妈妈,是谁带你来的医院啊?”
  “是叔公带我来的。胭脂叔婆一听妈妈受伤了,惊了胎气,现在正请了郎中在家里看呢。”阳阳奶声奶气地回答,思路却很是清晰,“于是我就央了叔公送我过来,现在他又回去啦。”
  “阳阳下次在家乖乖等妈妈就好。叔婆动了胎气很不舒服,叔公要陪她的。”
  “阳阳知道了。”
  “嗯,阳阳最乖了。”你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才抬起头,看着对面有些僵硬的人影,“先生,你不来看看你儿子吗?”
  你知道许墨其实已经猜到了这是他的儿子。
  “他叫许羲,羲和的羲,小名叫阳阳。”你说,“阳阳,这是你父亲,去吧。”
  然而。
  没有任何你想象中父子相认的温情画面。
  你有些头疼地扶额,叹口气,你早该想象到的,两个大小人精。怎么可能有那种温情的场面!
  你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反正自家男人已经回来了,剩下的,就以后再说吧,来日方长。
  没有什么,比久别重逢,更加美妙的事情了。
  
  
  
  ——END——

  

番外:

  
  此次事情一结束,许墨就申请调换工作了。他和你说起的时候,你也没有多说些别的什么,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永远支持他的选择。
  许墨之后进入了一所民办学堂,继续做一名教书先生。当然,你也知道这是他表面上的身份,背地里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太想了解。
  有些光明,就交给他们去守护就好了。
  他愿意做无名的英雄,那么就只要记住他于你来说是谁就好了。
  如此一来,许墨闲下来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
  你原本以为他会对于教育孩子比较有兴趣,毕竟你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但是万万没想到,只要他在家里给阳阳讲课,十次有八次都能把阳阳折磨到崩溃。
  你满是疑惑,因为许墨也不是那种不喜欢孩子的人啊。
  第二年,你又生了一个男孩,许墨给他取名叫许橦,小名就叫童童。橦,是树木的主干内心,内强而挺直。你喜欢这个字,也明白了许墨的深意。
  孩子,希望你在这乱世里,能依旧秉持自己的初心,正直善良,不似金属的过刚易折,也不似柔水的优柔难断。望你是一棵静默生长的树,静默而强壮。
  童童的性格和阳阳一点也不一样,阳阳格外活泼,而童童倒是有些像许墨,从小就是个沉静的孩子。许墨喜欢抱着童童,安静地给他念书。
  你看了看一旁虽然自己玩得很开心,但是却时不时看向许墨和童童方向的阳阳,突然有些不高兴。
  凭啥就天天抱着童童?我们阳阳不就是性格闹腾了一点儿嘛!不抱着阳阳念书也就算了,还老在功课上折磨阳阳算什么!
  你觉得自己的火气来得很有道理。于是,你俯下身,抱起了阳阳,“阳阳,想不想和妈妈出去转转?”
  阳阳眼睛一亮,“想!”
  许墨闻声转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他轻笑了一声,摸了摸童童的小脑袋,“怎么办,某些很有责任感的妈妈生气了。”
  童童转过头来,睁着大眼睛,“那爸爸快去安慰妈妈……童童不想让妈妈生气……”
  许墨笑了,“爸爸会的。”
  这个晚上,格外小心眼的你背着许墨躺下,身后的人凑过来抱住你的时候,你甚至还躲了一下。
  “还在生气?”许墨也不管,轻叹了一声,依旧抱着你,“是因为阳阳?”
  一语中的,直打痛处。
  你一下子转过身来,气哼哼的,“你为什么只抱童童!阳阳也是你的孩子啊!你还老弄的阳阳那么难过……阳阳不就是你没……”
  许墨安静地听着你的控诉,直到你说完,他才看着你开口,“阳阳和童童,不能用一种方法教。”
  “为什么!不都是小孩子……”
  “阳阳刚刚懂事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他又是个好孩子,知道你的不容易,所以,会比同龄的孩子格外懂事,但是,心防也会格外得重一些。”许墨温声说,“他想要靠近我,可是又对我这个父亲还抱有戒备心。我想让他像童童一样,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最起码,也该要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你听完,也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扭捏了一会儿,你才假装凶巴巴地说,“那怪谁!反正不怪我!”
  许墨轻笑出声,在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啊,不怪你,是我的错。”
  “才不要原谅你!”
  “好,不原谅。”许墨的好脾气让你的话仿佛打在了棉花里,“不过,你原不原谅我,是你的事,至于要不要就我的错而补偿你,就是我的事了。”
  “你……”你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堵住,突如其来的吻使你整个人都蒙住了。
  “我这两天在想,还是女孩儿好,听话又懂事,比男孩子好带很多。”呼吸交错间,许墨说,“要不要我们……”
  你大惊,“不要!我不想再生了!太痛了!”
  “好,那就不生。但是……”许墨笑着再次吻住你,这个再次而来的吻更加灼热,仿佛能让人一下子燃烧起来。
  “补偿和道歉,我还是,要给你的。”
  窗外,夜华霜重。
  新一年的春风悄然而至,给枝头添了一抹新绿,掠过窗口的红色窗花。
  窗内,春宵一刻,千金难复。
  有人在你耳畔轻声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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