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谁是格林德沃？”
  在第六十四次被认错之后，汉尼拔·莱克特耐心地询问道。
  被问到的人再次为自己认错人道了个歉，脸上充斥着兴奋，“哦！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巫师！在他的带领下，巫师一定会创造一个辉煌！”
  汉尼拔几不可查地皱眉。
  巫师，一个只要超过十岁的小孩都不会再说的童话词汇，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些疯子嘴里。
  “抱歉，你长得太像格林德沃先生了，你和他是兄弟吗？”那人好奇地问，“你的魔杖也是.......”
  汉尼拔几乎快被一些奇怪的话语词汇弄得迷糊。
  魔杖？魔法？他远离了那个疯子，让自己静下心思考。为什么和威尔去巴黎度假的地点会变成柏林。而显然这个“柏林”还存有一些魔法元素......就像奇幻小说里写得一样。
  哦，还有威尔，他们走散了。
  想到一向活得粗糙的威尔因为身上并无多少现金会去吃一些难以入眼的食物，汉尼拔全身细胞开始躁动叫嚣。
  巴尔的摩著名食人魔做了几口深呼吸，重新戴上人皮面具之后，泰然自若从柏林一条陋巷走出，用冷漠如手术刀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街道处处人群攒动，所有人都在不断惊呼尖叫着同一个名字。
  汉尼拔垂眸，整理着一尘不染的衣领，“看来必须去见见这位格林德沃先生了。”
  见到格林德沃或许很难，要知道他现在有的可不只那么几个信徒。全柏林都陷入“格林德沃”狂热之中。但只要你拥有和他一样的面容，见到他就会变得异常简单。
  维塔·罗希尔见到汉尼拔的第一眼，一贯精致假笑的面容崩裂几分。尽管她刚刚已经面见过格林德沃，但她还是被眼前这个不论是从外表还是周身气度和格林德沃极为相似的麻瓜震撼到。
  要不是手下人已经确定他只是一个麻瓜，维塔甚至可以笃定他就是格林德沃。
  汉尼拔自然没有放过女人眼底的一丝错乱，他极有风度地自我介绍：“汉尼拔·莱克特。”
  维塔从善如流，再次恢复了她的完美笑容：“你好，莱克特先生。叫我维塔。”
  “维塔小姐。”汉尼拔勾起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可否向格林德沃先生引荐一下鄙人。我想或许我们都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维塔示意莱克特跟上她。
  二人走过长廊，在繁复偌大的城堡里中的一扇门前停下。汉尼拔注意到维塔在敲门的一瞬间周身的气势都减弱不少，带着几分恭敬，正当他猜想这位格林德沃到底是何方神圣之时，门开了。
  “维塔，有什么事？”
  汉尼拔听到一个和他相差无几的声音，只是语调过于上扬。但不似威尔口中的他的惯常语调，要么平淡沉稳，要么虚情假意。
  “先生，这里有位莱克特先生想要见您。”
  汉尼拔听不清格林德沃是如何回答，只是从维塔神态中猜测，那位格林德沃先生有些惊讶。
  维塔在身后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静谧充斥着这个华美无比的房间，他们谁也没有贸然开口说话。汉尼拔花了五秒钟打量格林德沃，和他的书房，整洁干净、事物摆放整齐，非常符合一个德国人的作风，除了书桌上一个被压好的相框。
  汉尼拔收回打量，似笑非笑地感叹道：“这种照镜子的感觉真是非比寻常。汉尼拔·莱克特。幸会。”
  “盖勒特·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毕竟就连双胞胎都无法复刻如此相似的面容。——所以，你是一个麻瓜。”
  汉尼拔敏锐地从格林德沃后半句听出一丝笃定和暗藏的几分失望，他没有莽撞地直接问“什么是麻瓜”。因为在一切都没有尽在掌握的时候，猎人是不会暴露任何线索。于是汉尼拔反问道：“我猜这让你有些失望。”
  “我想是的。”格林德沃毫不避讳地承认，“但也有些庆幸。”
  “为什么？”汉尼拔仔细观察格林德沃的神态，以一种柔和无害的眼神对上他的目光。眼神交流。威尔最讨厌的东西，但也最实用。“是因为我影响到你的野心了吗？”
  “哦！你比我想象得聪明许多。”格林德沃感叹，“现在我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了。如果你是个巫师，你就像是另一个我，我们可以一起改变世界。”
  “而我是一个麻瓜，这让你庆幸，是因为我没法成为你的敌人。”汉尼拔接着说道。
  格林德沃笑意更深，手指抚摸着魔杖的纹理，“你很聪明。莱克特先生。”
  这次轮到汉尼拔缄默不语，他已经猜出几分“麻瓜”和“巫师”的准确含义。
  原来这群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的巫师是这么描述一个“普通人”。但转念一想，要是谁靠一根木棍就能拥有瞬移的魔法，自负一些难免正常。
  或许放在以前，汉尼拔会对此感兴趣，但现在显然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谢您的赞赏，格林德沃先生。”汉尼拔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但我无意参与你们的战斗。这次冒昧前来，的确是因为和您相似的面容对我造成了一点困扰。”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格林德沃，他笑意增添几分兴奋，道歉也毫不用心：“啊，我很抱歉，莱克特先生，最近的选举让我过于名声大噪，请你谅解。”
  实在粗鲁。汉尼拔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与厌恶，他痛恨自己的脸上出现这样无礼的、充满无知与冒犯的神态。不过他很快掩盖住内心想法，他一向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未评估猎物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动手。
  不过有一点汉尼拔倒是很快做出决定——这个格林德沃，失去了上餐桌的资格。毕竟他不想威尔看见自己吃进肚子里的是另一个“汉尼拔”。
  这会让好不容易能和汉尼拔一起狩猎共餐的威尔感到不适。而汉尼拔为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我十分理解。”汉尼拔很快说道，“如果您能帮我一个忙我会更加不胜感激。”
  格林德沃很大方地说道：“您可以尽管说。”
  汉尼拔的语气中含有一丝无奈和宠溺：“我的爱人和我在去巴黎度假的路上走失了，他身上没带多少财物，我也没法联系上他。可否借用您的力量帮我找寻到他的位置？”
  “‘他’？”格林德沃微微惊讶，甚至有些失态。
  汉尼拔皱眉，思及德国人的一贯作风的确相较保守也就释然，“是的，我的爱人是一个极富魅力的男人。”
  “请原谅我的无知与失态。”格林德沃似乎陷入思考，但很快恢复常态，“不过您的请求我恐怕无能为力，我的魔法不能定位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汉尼拔按捺住心中失望，但仍保持礼节，起身告辞。
  格林德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莱克特先生，我十分钦佩您的潜力，何不加入我们？等这个世界都收入我们囊中，遍及眼线的时候，我们自然能找到你的爱人。相信你也无法拒绝巫师的力量，对吧？”
  汉尼拔转身，淡淡说道：“感谢您的赏识，格林德沃先生。此刻我更想要找到我的爱人，请容我拒绝。”
  好似格林德沃在说什么玩笑话，而他轻描淡写地略过一样。
  格林德沃没有放弃，他明明从这个男人的眼底看见不逊于自己的野心，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使给你至高无上的力量？”
  汉尼拔微笑，但这个笑容里透出几丝轻蔑，他温声说道：
  “强大的力量固然令人恐惧又让人渴望。但如若我们无法正视内心的阴霾，就无法得知我们真正的渴盼。”
  格林德沃脸色突变，嗤笑道：“可笑，你是在说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这个问题只有您自己知道。因为我们得到什么，必定付出了什么。”汉尼拔看着格林德沃书桌上那个隐藏得极好的相框，意有所指。
  野心写在脸上，太过直白，很容易被一眼看穿心中所想。
  汉尼拔绝不会放任自己被洞察，除非，他心甘情愿。
  “——即使你和你爱人的世界即将崩塌，所有人即将惨无天日呢？”
  “这个世界何须在意，我想你比我更懂吧？”
  汉尼拔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徒留格林德沃兀自一人伫立，手中把玩着魔杖，兴味盎然地重复着先前的话：
  “这种照镜子的感觉真是非比寻常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