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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端

作者 : 德塔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咒术回战 五条悟 , 夏油杰 , 家入硝子

标签 咒术回战 , 五条悟 , 夏五硝 , 夏油杰 , 家入硝子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夏五硝

484 5 2021-8-28 15:51
导读
与昔日杀戮过后相仿的麻木中,他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两位少年同窗骑在龙背上的场景。
夏油杰收服虹龙的那天,最兴奋的人是五条悟。

五条看着好友把浑黑的诅咒吞下去,笑容与他上周末拆限定款盲盒拆到第三十个终于看见心选角色时一样,墨镜后露出一半的蓝眼睛睁得很大。他说,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在天上飞了,想想都好拉风。

但夏油显然没能很好地领会这个逻辑。他见怪不怪地提醒五条,以前自己也有可以飞行的咒灵,而他们已经一起在天上飞过很多次了。

“但那个太丑了,一点也不酷。”五条催促道,尾音因喜悦而上扬,“快,杰,快把它叫出来看看。”

有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瞬,夏油挑起了眉。但他仍照做了。刚满十六岁不久的少年摆着一张平和的脸,难以掩藏的自得和期待在他惯作淡然的眼角隐隐发光。诅咒的裂隙自他身后显现,他们才刚见过不久的虹龙像阵风似的一跃而出,将年轻的驯服者托举起来。

哇。五条慨叹一声,仰起头看他,然后又退远,歪过身子注视了一会儿,极其满意地高声说:“这只很酷嘛!”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五条轻轻跃起,鸟一般停在空中,和夏油视线齐平。他透过两片不透明镜片看夏油,又看虹龙,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夏油于是问:“怎么了?”

“虽然是很拉风……”五条迟疑三秒,豁然开朗地朝虹龙比了个手势,“不过是不是有点像可爱版暴鲤龙啊?”

夏油的表情终于还是凝固了。这时候家入硝子姗姗来迟,在地面上用主人喊狗的语气说:“在干嘛呢,两个笨蛋,任务完成就快回去啦。”



虹龙理所当然成了出勤率最高的飞行坐骑。

三人一起出些不算危险的任务的时候,夏油和家入坐在龙背上,五条在一旁感慨:果然还是人多一点更好,像春游一样。说这话的时候辅助监督已经被甩得很远。又过了几秒,等他们登上高空,监督的呼喊声连同狂奔的身影一起彻底消失了。

“原来能飞是这么好的事,以前都没发现呢。”家入说着就探出身子向下看,本人毫不慌张,倒是惊得夏油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女孩接着说,“好像有种睥睨众生的错觉。不过还是偶尔体验一下就好。”

她看够了风景,缩回来老老实实地坐着。夏油将手松开,得到一句谢谢,不知道是为虹龙的飞行体验券还是为了他的手。五条依然兴致很高,笑嘻嘻地冲两个人比划:“让我揽着也可以哦,更有飞行的感觉。”

“不用了,我觉得虹龙就很好。”夏油果断婉拒。家入也点点头:“还是想尽量文雅一些。”



* * *

两位同窗很快发觉了五条对飞行的执着。更准确地说,是对于和他们一起呆在空中这件事异常执着。

刚开始尝试偷偷摸摸在校舍后的空地抽烟的时候,家入和夏油不经意地聊起这件事。喜欢自诩稳重的少女说:“是青春期综合征吧?五条家的六眼连青春期都这么不同凡响啊。”她抽烟抽得还不算熟,偶尔会呛到。夏油离她不远不近地轻轻笑出声,此时配合着发挥想象力:“会不会是人类本能啊?想飞上天空什么的。”

家入说,那我大概没有这种本能。夏油说,或许只是因为自知不可能做到,所以被理性压制了。家入的眼神好像在看动物世界。

两人沉默地在烟雾和夜风里呼吸,脑子里想的都是飞在天上的五条悟:有时候像飞鸟,有时候像流星,更多时候则像一个不应存在的虚构的定格画面。但本人表现得向来十分自在,似乎因为天生能够创造奇迹,不懂得人们无法飞翔的普世烦恼。

过了一会儿,家入抽完那根烟,给出结论:“我觉得花时间思考那家伙的想法是没用的。”

“是思考不出,还是思考了也没意义?”

她犹豫了一下:“都有吧。夏油呢?”

他也犹豫了,烟头在他指尖缓慢地烧灼脱落。他不太确定地说:“我多少懂一些……可能吧。”

“……呜哇。”

家入又露出刚才的眼神,让夏油错觉自己身后的背景是非洲草原的星夜和狮群,而他是草原中央一块凸起的黑漆漆的石头。迎着这样直白的混杂着嫌弃的好奇,他想,但他没有说谎。



他们谁也没有问过五条为什么可以停留在空中。

仿佛与人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造物——五条悟如履平地般踏着虚空,施展咒术的时候,显示力量的时候,有待生长的四肢自由地伸展开;被眼镜遮挡得不完整的面孔只剩下一张笑开的嘴,张狂,明亮,与他高高在上的姿态非常相衬。

初次见识他人的术式总是有趣。十五岁的三个少年性格迥异,唯一称得上共通点的只有过人的天赋,以及对于拥有天赋的自觉自满。怀揣相似的躁动,三人巧合般地站在了同一段青春的开端。

那时候,家入硝子说:“无下限连这种事也可以做吗?真方便啊,就像鸟一样。”

而夏油杰笑道:“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正好我也可以做到。”



* * *

五条悟生来就独一无二。这是人们让他明白的。

敬畏的眼神、谨慎的措辞、混杂恐惧与期盼的一张张人面,五条在这样的土壤中滋养长大。起初他以为理所当然,不明白这种尊敬已超越一个人子所能得到的——由于不曾被轻视怠慢,他无从认知尊敬。于是,早在对人世间的规则有所认知前,五条首先学会放纵。他当然不认为这是放纵,就像人不会质疑自己是否应该呼吸,而五条悟想做任何事都可以:欢笑、破坏、呼吸,一切都自然得没有太大区别。

他不考虑是否被允许。因为越过亲人、家族、同胞,越过仰慕又疏离他的生灵,只有天地能够限制他。他看天地,就好像这才是他的至亲至爱,好像他们才是同类。世间万物任他攫取,这是天地对他的纵容和爱。

受神眷顾的孩子有时站在地面,像凡人那样生活,有时也踏上云端,看看这亲切繁华的大地,看事物以它们真实的模样变化流动——后来他逐渐知道,这番景象只属于自己。只有他的眼睛,只有这双瞳孔有资格将世间完满映照。

五条身处天幕无形的拥抱之中,从不觉得孤独。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伙伴:自由的,和他一样能够挣脱土地的。自他那尚未真正体验过低落的心间,一股崭新的快乐像初诞的生命那样伸展、迸裂,恣意飞溅。

于是他知道,与他人一起立于云端竟是这样快乐。



* * *

他们花一周熟识,花一个月共享爱好:游戏、音乐、明星,合得来或者合不来,但没人真的在乎。一年后,家入与两个男孩拉开距离,逐渐不再变得更加亲昵,又在随能力飙升的任务等级下减少外出,放任剩下两人结成所谓最强拍档。

只有两位同窗的校园生活太罕见。闭塞的社交圈对别人来说过于单调稠密,五条却只觉得热闹和亲近。他边界感淡薄,交往与示好同时保有极端的热诚与近乎冷酷的自我,单纯而坦荡地咧开嘴笑,不时露出的闪烁的瞳孔里更多只有倨傲。

家入问:“不会是以前没交过朋友吧?”夏油老好人似的假笑:“硝子,这种话以后不要直说。”

结果拳头是挥往夏油身上。

两人很快扭打起来。夏油扬声嘲笑,就是因为性格这么差才没朋友;五条用四处收集来的寥寥几个词骂他,只笑得嘴角翘起更高。家入立刻退远,两分钟后看见夜蛾老师从几十米外经过,第一时间主动检举。



后来五条和夏油时常打架。除去打架,也一起打电玩,一起逃课,一起写检查,一起站在东京街头无聊地对行人品头论足。

那时家入已经开始频繁拒绝团建邀请,美其名曰适度交往。五条不理解,认为这是十六岁女生进入叛逆期的标志,企图设计拉拢。而夏油说:不必了,硝子是想和我们划清界线。五条想起她最近总喜欢说他是笨蛋,要么就是人渣,有时恨不得假装不认识,于是说:“谁稀罕?我觉得就我和杰还更好呢。”

夏油嗤笑一声,但没有讽刺的意思,好像只是单纯被娱乐了。于是两个人都笑起来。

这时的笑声已经与家入硝子无关,与人际交往无关,与十几岁的男女生间刻意划下的白线无关,只与盎然滚动的情绪有关。比独守秘密更令人兴奋的是将它分享给另一个人。必须是唯一一个,否则就不够珍贵。他人无法破解的宝藏埋在只有两人知道的地方。

五条问,要不要回去看漫画?新出的一卷我已经买了哦!



他们一起看漫画。更多是看五条的,因为五条什么都看、什么都买,觉得难看就看完扔掉,否则书架完全放不下。夏油觉得铺张浪费,但懒得为这种话题争论,一般选择默默去挑漫画。

书架上热血漫居多,夏油也跟着看过大半,但不热衷:他总觉得自己与主角之间隔阂深重,无法畅快地认同那些故事。夏油自认不具备那样的心性,什么都不想就豁出性命,鲜少反思,还要被反派质问得哑口无言,模样很蠢;但偏又总能寻得那条正确的路,只要醒悟就能胜利。于是夏油想,故事虽荒诞,却又企图说明个中规律,追求自我与意义永远是最重要的。一次他情不自禁点评起来,五条听得愣住了,介于取笑与正经之间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欠揍:“杰,知道吗?看热血漫还这么较真的人是不会幸福的。”但夏油一笑置之。

五条早就看完新一卷,坐立难安想要剧透。两人并排坐在宿舍地板上,夏油看到一半,突发奇想问道:“悟喜欢吗?”五条以为要讨论剧情,凑过去看他翻到哪页。但夏油接着说:“这种故事,还有这种角色。”

他想了想,心思还在这卷的最终话,勉强迎合夏油的脑回路:“还行吧,只是经常觉得莫名其妙。”

“哪里?”

“太弱了。”五条说,“主角好弱,非得被打成猪头才能成长……总是这样,就莫名其妙的。”他看见夏油露出熟悉的神色,不是在憋话就是在憋笑,“干嘛?难道你不觉得吗?”

片刻后,夏油忍不住笑了,笑得漫画书都合上,只有手指还在那一页夹着。他说:“是哦,漫画主角的设定和我们比起来好像弱了一点。”

“是弱太多了吧!”

“但这样是做不了主角的。”夏油说,用的是与先前五条说他较真时一样的表情。

“凭什么?我怎么看都是主角吧?而且是最强最帅的。”

“最强最帅的人都是配角。”

“那是因为他们缺乏想象力。啊,如果我是主角的话,杰就做二号吧,做我的伙伴。有我这种等级的主角,二号也得像杰这么强才行。那硝子就是三号了。”夏油悄悄想,硝子绝对不会来做他这个三号的。可五条还沉浸在新奇的幻想里:“哇,真是完美。有史以来最豪华的主角团。”他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把反派全部掀翻!

夏油手里的漫画书还没松开,笑倒在了地上。房间大概已经有些天没清扫,一些灰尘扬起来,飘到了夏油的脸和扎起的头发上,好在没到呛人的地步。他就着这个姿势说:“不过这样太简单了。主角一路杀到结尾,会不会没人看?”

五条垂下头看他,喜悦又不屑地笑:“管他们看不看?老子想印多少册都行。”



* * *

十五六岁的年纪,肉身像初夏吸饱了阳光雨水的枝叶般长起来,新奇、自负、欲望,力量与心绪一齐在体内初绽头角。

五条悟想,拥有力量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特权,而他也因此有了自由燃烧与挥霍的权力。力量生出的勇气胜过力量自身:肆意相信天资,以及盲目自大带来的后果,无论哪一个都不足为惧。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证明这样一种存在,证明没什么能束缚和征服他们。去山林里,去大海上,去更高更危险的天空——和夏油杰一起,再带上家入硝子,他人口中这个神秘而永无尽头的世界就像亲人的怀抱一般敞开,他们想去哪儿都可以。

只要他们一起,他所鄙夷的陈旧将被摧毁,他所厌恶的腐朽将被烧尽,他所好奇的、热爱的,一切新鲜生命都将恣意生长。只要他们一起——条件过于简单,璀璨的果实已然唾手可得。在他们面前,那本望不到头的未来似乎一眼就能瞧见结局。世界是他们的,任由他们闹个天翻地覆。



如同印证他的想法,五条十七岁那年,世界再次为他打开。

鲜血与肉体割裂之中,他看见事物以新的方式联结,恍然明白原来过去的自己那么幼小贫瘠。不曾理解的咒力和术式终于清晰地显现自身,五条想,果然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宠爱他的天地亲自将美景递进他的双眼,迎他向上,直到他身为凡人的感情也变得疏离,在那一刻几乎微不可察了。

他第一次杀人。剥夺生命的感受并不盛大,不像夏油的告诫般禁忌。五条隐隐想,不过如此;后来他又想,杀几个都一样。一旦体会过剥夺与毁坏的轻易无害,就连呼吸也变得更自由,仿佛世上再无对错。他向夏油问询,话一出口便昭示他的内心:他怀有一点歉意,为他没能挽救的一个生命,却不为他所能杀死的其他万千生命。

腾空而起的时候,无穷的力量自他指尖鱼贯而出,他只觉得快乐,觉得自己正融入这片天幕,从此以后无人能触及他分毫。



之后依然是一段完满的时光。

充斥新奇与畅快的每一天令他麻木。很多年后,五条甚至难以回忆起个中细节,只想起好友日渐消瘦的脸,想起最后那个夏日里的微风和暴雨。不知何时起,夏油杰不再喜欢对他啰唆了,而一向话不多的家入硝子提醒他:别太沉迷了,清醒点喔,反转术式救不了脑子。



十八岁前的秋天,关于宝藏的秘密失去了另一端。五条悟一次又一次剖开那片沙土,终于意识到两人埋下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 * *

夜蛾正道把夏油屠村叛逃的消息告诉五条时重复了快十遍。

五条问:什么?夜蛾的答案是无谓的。五条问他自己。遇见什么事了?是被胁迫,还是被利用,又或当了谁的替罪羊?那残秽真是他的吗?可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们都不了解他。夏油杰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夜蛾悲痛的神情刺痛了他,压下他不明所以的怒火。他又去对家入说:绝对不可能。家入在宿舍窗外抽烟,手指驾轻就熟地贴在嘴边。她说:“或许夏油改变想法了呢?”

“怎么可能?我是最了解他的。”

家入又说:“真的吗?”

五条怒视她,怒视那张沉静的脸、含着香烟的嘴唇,前所未有地感到惶惑。家入也看他,看他暴露出的不知所措的蓝眼睛,像安抚也像拆穿:“其实你已经意识到了吧?所以才这么生气。”

“你不生气吗?”五条反问她,“你和杰关系不也很好吗?”



五条不知道自己是否生气。他只觉得陌生的情绪挤满他的胸口,使他几乎晕头转向。

不是想当英雄吗?不是让他也遵循那可笑的正论去保护弱者吗?不是阻止了他杀人吗?五条无法理解。夏油为他划下一条警示线,告诫他不要跨越。他们都知道跨越这条线对五条悟而言轻而易举,但他选择听从。现在夏油自己跨过去,跨过那条五条为了他才堪堪承认是有意义的界限。如果夏油杰反悔了,终于放弃那番道貌岸然的虚伪大话,他理应不再有迁就与忍耐的必要。可是五条留在原地,任凭陈旧破败的线横在他面前。

世间万般规则与正义,五条向来不屑一顾,只借夏油的眼与口舌明白人们怎样过活——不需要太明白,因为夏油像个传教士般唠叨,指引他、管教他,而他只管不以为然地照做。这样足够了。夏油在他身边的时候,这样足够了。

我该怎么理解?我该怎么办?五条想。到底为什么要走呢?



“你还好吧?”家入问,“看起来像要哭了一样。”

五条说没有要哭。她点点头,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不生气。已经习惯了。”

“习惯什么?”

“习惯你们两个笨蛋。习惯不爽。”几乎不着边际地,家入接着说道,“五条大概不知道,其实我对医师没有很大兴趣。”

“你在说啥啊?”

她径自说:“我不讨厌我的术式,也不讨厌被别人称赞。但做医师不是我喜欢的选择。这个就算是你也应该能理解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恰好让自己快乐的那种天赋,或者幸运到想要什么都能实现、遇见什么都不会动摇。总会有不顺心的事情,会有苦闷不堪的感受,大家都是这样。我和夏油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没有回应。

“特别的人是你,五条。是你一直太快乐了。”家入将烟随手丢在地上,踩灭,难得没有再顾忌被师长发现,“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你就快点长大吧。”



* * *

五条迫切地想再见夏油一面。这个愿望维持到他们再见又分离的那一天。

一无所获地坐在高专前长长的石阶上时,他不禁怀着质疑追忆: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渐生嫌隙了?可是这段日子在他印象中多么快乐和尽兴,和过去的两年多没有什么区别。难道如硝子所说,特别的人只是五条悟,而夏油杰并不与他同样感到快乐吗?

在他们逐渐增多的各自独处中,在他们昔日的朝夕相伴中,夏油早已开始忍耐了吗?在他的忍耐中包括家入硝子、包括五条悟吗?他对自己有所怨怼吗?他们一起完成的任务、听的CD、通宵打的游戏看的电影,他们分享过的所有妄想与嚣张的说辞……夏油杰不快乐吗?

和五条悟一同站在云端看到的风景,他不喜欢吗?



五条在骤然失去的困惑中短暂地推翻过去的一切认知,尔后又将它们重建。

他想,或许他不会明白夏油杰为什么痛苦。可是他不那么在意了。

他对夜蛾说,只有他自己还不够。他没有说的是,过去曾想与夏油一同去的地方,他自己去也可以。未来有一天,他还会让更多人看见那里的景色。



那天晚上,五条梦见夏油杰:原本一同站在云端的友人消失了,不辞而别,留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看向遥远的大地,勉强能看见那道黑色的背影。他将要去哪、为什么要去?当然没有回答。如同沉默的苦行僧,夏油杰落下去,行在陆地上,连自己也不知道旅途通向何方。

五条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将会死去。五条想,那么聪明的人,他自己一定明白。

可是后来他又做梦,梦见自己也从云端坠落。五条看着他曾站立的地方,心想原来坠落是这种感受,原来那里看起来是这副光景。五条想,杰当时也是这样吗?自己那时又在做什么?杰看着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他想要说什么?会不会在落下的时候,也曾经喊过好友的名字,甚至伸出过手?

梦里的五条悟似乎有些执拗。至少现实的他绝不再这样想:自己是不是曾有机会抓住他?



* * *

五条二十七岁的时候,Pokemon Go大热。

夏天一个难得的假日,五条独自去迪士尼海洋游玩。说是游玩,拿着VIP票入场也没能排到多少设施,反而玩手机抓到不少小精灵。他举着蛋筒冰淇淋路过湖边的时候看见一只暴鲤龙。太阳很大,荫凉就在不远处,五条站住了,汗水从雪白的发间坠到脖子上。

他有五十个精灵球,于是想,怎么也该能抓到手了吧?用掉十个的时候他气得咧嘴,却还是对自己能抓到坚信不疑。最后只剩下十个,五条后知后觉地想,大概是没戏了。但是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不能回头了。没有丝毫犹豫,他用掉最后一个精灵球。暴鲤龙意料之中地从他屏幕里消失了。

大汗淋漓的五条走到荫凉下坐着。冰淇淋化了一半,果味奶油滑下来,越过他的手指滴到地上。他闷头吃完,给家入打电话。接通后响了三下被挂掉,他又打,十秒后终于听见家入的声音。

“干什么?”家入问。

“硝子知道我在哪里吗?”他问,家入说不知道,他兴致勃勃地自答,“我正在迪士尼海抓小精灵,但是失败了。”

家入那边微妙地安静了一会儿,说知道了。他又说:“硝子不安慰我吗?我把攒了很久的精灵球都用完了。”

于是家入说,她还在学校赶报告,应该是跑去迪士尼玩的五条安慰她才对。五条想也不想就回答,那下次他请客,两个人一起来迪士尼。她边写边敷衍答应了,问他:所以是哪只那么难抓?

“暴鲤龙啦。”五条说。

又静了片刻,他听见家入的笑声:和她的说话声一样倦怠,但轻巧,一时竟显得不可思议。他有很久没听见家入硝子笑了。不知何时起,她变得不常笑,正如有人也曾这样渐渐沉默。

五条问,笑什么?家入回答:请我吃饭吧,五条,突然想吃手握寿司了。



一年后的冬天,五条时隔多年看见那条被他称赞过又取笑过的暴鲤龙。那时他早已不玩Pokemon Go,也遗忘了在迪士尼海洋错付的五十个精灵球。

与昔日杀戮过后相仿的麻木中,他不合时宜地联想起两位少年同窗骑在龙背上的场景。隔着苍白的绷带,五条注视那些被驯服的诅咒,又想起这些年间亲手碾碎的人类的生命,有一个短暂而不以为意的瞬间,他希望能够到此为止。

20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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