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1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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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轻小说 , 科幻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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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
3
2022-7-22 15:50
- 导读
- 发生在2122年,月光的一场消逝。
2122年,朱家临站在科研所外的小阳台上,努力向上看。科研所的建筑高度并不高,他把头仰到最高也不过能看到灰黑色高大建筑和各式空中轨道遮挡下,露出的不规则方形黑亮的天空。今天是几号了?朱家临调出腕上的日历,3月18日,农历二月十五。本应该能看见月亮的,但朱家临看见的那方夜空,只能看见比以往稍亮-些。月亮只留给了上层建筑里的那些人——不懂得欣赏美的那些人。
“哼,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月亮了。”朱家临想到这,抓紧了冰凉的栏杆,又无奈地松手,他什么也做不了。时间快到了,他转身回到室内,路过一大堆废纸一般的资料,以及早已不亮的电子屏幕,脱下白大褂搭在椅子上。
2120年,俄罗斯发布了最新研究成果——人造星。人造星不是人造卫星,而是一颗星球。这项技术先用压缩技术将星壳熔制在火箭的保制区,最中心的球心处有定轨解压装置。它绝不是放大版的人造卫星,它一旦发射入轨,便会启动定轨装置,分离解压完成后,在外太空压缩之下,熔制星壳被由外而内地反向胀大,星壳内的一切设备将由胀大产生的能量激活。于是——升起了一颗"新星”。
利用外太空压强功能的想法立刻让整个学术界为之疯狂。俄罗斯在成果公开后六个月就发射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颗人造星——"The Moon”。它和真正的月亮其实不一样,技术的不成熟让它只能止步于刚出大气层的太空,但正是由于距离近,它看起来会像真正的月亮一样大。但人们目前看不见浑身涂满了逆反光隔热涂料的它。俄方科学家表示,TheMoon是人类拥有的第二个月亮,只要它将它储存的能量转化为光能释放,第二个月亮将会比真正的月亮亮上几倍。
此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了轰动。有人成立了保守的“独月派",立场是:人类只能拥有唯一的那一枚月亮,人造星将会把人类伦理基础推翻,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另一派是”超星派”,他们认为人类发射人造星会带来巨大的新能源效益,这将给目前千疮百孔的地球一个喘息的机会。
联合国会议在新能源面前通过了关于超星派发射人造星的决议。不到一年的时间,美国发射了"Free Star",英国发射了" Moonlight",以及许多开发出了新技术的国家纷纷发射了自己的“新星”。美国总统普朗特甚至在一次演讲中指出:“没有人会比我更懂人造星,我敢发誓,这是人类从出现以来最伟大、最浪漫的创举!”而就在这个凌晨,各国将一起点亮自己的“月亮", 自此以后,地球上将永存月光。
朱家临观测月亮已经快20年了,这不过是一颗人类最熟悉也最容易忽视的孤独却忠诚的卫星。自从“新月”升起,再也没人关注原本的那个月亮,科研所也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朱家临出了门,走进一栋高耸着的大厦——他想再看一眼月亮,并不属于人类的那个月亮,属于地球的那个月亮。顶层是个咖啡店,人很少,大家大概都在家中,兴奋地等待着"新月”的升起。朱家临到吧台去点单,貌似真的只有他一个顾客。前台的小哥见有客人来很惊讶:
“您好,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冰水就好。”
点了单,朱家临一个人在窗边坐下,夸张的落地窗一尘不染,让人感觉像坐在悬崖边上,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视线很愉悦地越过窗,一轮圆月高挂着,偶有灰色的云层遮住几分光泽。月光柔和地洒下,淡金黄色铺满各个建筑的顶部,流转着优雅的光彩。
朱家临把头凑前,想离月亮更近一些,鼻尖触到冰冷的玻璃。他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很傻,又想到小时候呆坐在院子里,奶奶告诉他:晚上千万不要用手指月亮,不然月亮神就会在深夜里割掉小孩子的耳朵。为这件事,他从小就对月亮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敬畏。那些凉的月光,好似带有审视的意味,严肃而又圣洁,每次看月亮,朱家临内心深处甚至会心生颤栗。
"今晚的月亮的确很美。”吧台小哥将冰水放在桌上,他冷白色皮肤下藏着根根青筋,青白色指节搭在杯壁。吧台小哥顺势坐在朱家临对面,明亮的眼睛中闪烁映出月光。
“我叫刘启余。”小哥笑着说,"今天不回家看新月么?”
“朱家临。”朱家临端起杯子喝一口冰水,整个人清醒几分,”我...想再看看月亮。”
“以后天上可就全都是月亮了。”刘启余叹口气,看向窗外的月。
“我想看的是,”朱家临有些难受,“...真正的那个月亮。”
“你是‘独月派’?”刘启余问。
“不,不。我什么派也不是。"朱家临慢慢回答,“也许只能算个单纯的'月亮主义者吧。”
“月亮主义者?那么,我大概也算是吧。”刘启余很轻很轻地说,“再看看月亮......真正的月亮......”
朱家临看了看面前的刘启余,目光又移到桌上放着的水杯,月光穿过棱角分明的玻璃杯壁,将冰水镀上银色,好像月光溶进了水里,柔和又完美。
悲伤地再看一眼月亮,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
嫦娥面对逄蒙忿忿吃下神药,扬起裙摆与飘带飞向明月,后羿面对冰冷的月光掉下眼泪,摆出盛宴与月上妻子共饮;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包裹全身的是如月一般的白色,宇航员慢慢走下舷梯,无线电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朱家临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月光好像隔绝了空气,他突然有了一种描绘不出的感觉——就像,快要溺死在月光里。
面前的刘启余不见了,从吧台另一侧传来钢琴声,悠扬绵延的音符以月光作介质轻柔地抚过朱家临的眉目,清凉且舒适。
泪水突然溢满了朱家临的眼眶,他端起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摇摇晃晃撑着桌角站起,他眼前视线模糊一片,趔趄着朝吧台另一侧走去。他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献祭了鱼尾而上岸的人鱼。
吧台的那一侧,纯黑发亮的钢琴前,刘启余一袭白装,十指在琴键间跃动,流出德彪西的《月光》;朱家临的眼泪大滴大滴摔在地上的月光里,破碎掉,成为细琐浮动的影子。
还有37秒,新月会升起;
这曲月光,将会从旧月弹到新月。
朱家临背对着月亮,他不敢去看新月,但此时身后都是柔和的月色,面前弹着琴键的刘启余已经开始啜泣,这是独属于他们俩最后的月光,也是不会停止的坚韧的《月光》。
5、4、3、2、1。
新月亮起来了。一时万丈光芒亮起,无数”月亮"圆滚滚地出现在天空,刺眼又强烈的“月光”绽放闪耀整个城市亦如白昼。
世界在这“伟大又浪漫”的一刻安静,好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某一曲《月光》流畅地接续,在两个不敢去看新月的人模糊的视线里,听觉异常灵敏了。
朱家临感受到了身后新月的侵略,头立刻昏沉起来,泪流满面:
“启余,别弹了...
刘启余也泪满眼眶,滚烫的泪水洒在纯白色琴键上,他不甘地继续弹着,持续着,像永远也不会停下。
朱家临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去,看见了——无数新月。
张牙舞爪地在夜空之中,排布着密集的新月,无一不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原先的那个月亮呢?再也分辨不出来了?或是被这些近地的新月给挡住了吧。
朱家临几乎要晕过去,向后倒下,瘫倒在地上,背靠在琴凳上,感受到启余颤动的身体:
“启余,别弹了,你别弹了...
朱家临大声哭起来:“别弹了!没有了.... 再也没有月光了!”
刘启余也放声哭出来,但仍坚持着弹着那曲《月光》。两个成年人哭得像孩子,像那个敬畏月光怕被割去耳朵的孩子。
窗外无数新月像无数可怕的眼睛......
新月亮起的那一刻,期待或是不期待的人们望向夜空,都害怕起来。“独月派”的人数激增,他们反抗着:“还我们的月亮!”"“立即熄灭新月! "'拒绝人造星!”
试问人类在看见漫天月亮的时候,又怎能不害怕?
不幸的是,俄方率先表示,无法主动熄灭新月,只能等待新月中的能量耗尽——这大概需要——1374年。
人类的后60代人,将生活在漫天月亮和虚假的月光里。“地上只有一枚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满天都是月亮"。
后悔在刺眼的白色月光中,战栗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
曲终。《月光》 终究是结束了。
二人好像流不出泪了,疲惫地依偎在一起。 两个无力的“月亮主义者”在白光之中,背着光彼此靠着。
朱家临说: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刘启余无力地笑笑,闭上眼睛,想在朱家临身上睡去。但在新月的月光之中,他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睡去了。刘启余心想,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弄明白,
人类爱的也许从来不是柔洒万顷的皎洁月光,而是数遍夜空只独此一个的月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