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时期，一座名为“招摇”的山脚下有一个小村落，村民们过着平静的农耕生活。村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山顶那棵最大的树上，住着山鬼大人，村民看见过她有各种不同的形态，但听说她的原本样貌，是一个白发红瞳的少女。村民会定时在树下摆上贡品并向她祈愿，以求她来保佑村民和满足大家的愿望。
        小招摇并不了解村民对她称呼之中的意义—村民为她提供食物，她用自己书界的力量来帮助村民，这是她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她从诞生那天起，除了来祈愿的村民，就只有花鸟虫兽为伴，日子不免过于单调。
       一天，招摇正坐在溪边独自打水漂。突然，在平时的自然之声之中，招摇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音。它像极了笛子，仔细听来又有所不同。招摇不禁放下石子静静听着—这曲调似乎有特别的能力，招摇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感。
       招摇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个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银发男孩，在吹着一种她不认识的乐器。男孩身着一身青色长袍，被面具遮住眼睛，面容里却隐隐透出一分风雅之气—和招摇之前见过的村民大不相同。招摇蹑手蹑脚地走上去，突然变成书中凶兽的模样，“嗷呜”着张开巨口，想要吓唬男孩。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招摇的存在，男孩依旧自顾自地演奏。这可是招摇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招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只能悻悻地在男孩旁边坐下来：“你好…你吹的这个…是什么啊。”
       这时男孩才缓缓转向她，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哦，这个乐器叫篪，是用于吹奏雅乐的，这曲子一般是用来祭奠死者和安抚亡灵的。”看着招摇似懂非懂的样子，男孩嘴角微微上扬，把篪递到招摇手里，“要不要试试看？”招摇接过竹篪，学着男孩的样子，却只能发出不成曲调的单音，只能无奈的放下竹篪。“对了…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我呀。”犹豫了许久，招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就是村民口中的‘山鬼’对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我一样不是人类而是幻书。”被男孩说中了自己的身份，招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是“同类”这一身份，又另招摇莫名安心。“呜…其实我的名字叫招摇，招摇不明白‘山鬼’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招摇一直生活在这座山上，村民给招摇提供食物，招摇也会尽力帮助他们，只不过…”招摇顿了顿，“招摇总是独自生活，还是有点无聊。”男孩似乎叹了口气，看着招摇，嘴角扬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我叫陆离，我承诺以后做你的朋友，好吗？”
       此后，招摇的生活不再是独自一书。陆离会不时从山下带了一些女生喜欢的小玩意给她，据他说这是姐姐采诗途中收集的；招摇也告诉陆离她了解的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和自己原典中的神兽，陆离就边吹着自己的竹篪边静静听着；有时，招摇也会和陆离一起，做一些当地孩子们常做的游戏，陆离那过于严肃（招摇说的）的脸上，就会难得地浮出笑容…但是，陆离很少对招摇提起自己的经历和故事，只是时不时听到他在念着“屈原”这个名字，还有一些招摇不大理解的诗句。
       一天，招摇发现村民带来的贡品里面多了几只小巧的粽子，山脚的河边，也隐约传来了划龙舟的鼓声。招摇知道，端午节到了。
        招摇挑了一个最好看的粽子，准备带去和陆离分享。她到了平时和陆离会面的地点，这次陆离却没有按时出现。正在疑惑的时候，山脚下的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乐音。招摇来到河边，她看到陆离在河边远远地背对着她坐着，依旧吹着他的竹篪，曲调却和以往有所不同，充满了追思，又好像要诉说什么，面前摆着招摇曾经听说叫做“祭品”的东西。招摇看不见陆离的脸，但是却能隐隐感觉出他身边的低气压。她没敢走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看着陆离，等待陆离一曲终了。陆离阴沉着脸，从招摇身边走过，似乎没有看见她一样。
       招摇抄近路回到了平时和陆离会面的地方，不一会，就看见陆离从山下走上来。他看见招摇，立刻换上笑容，掏出两个粽子递给招摇：“久等了吧，这是给你的补偿。”“陆离…”招摇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问道，“陆离哥哥，你…刚刚在河边，是为了记念什么人吗？”
        “原来…你都看到了啊。”陆离递粽子的手抖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你之前，听我说过‘屈原’，对吗？”招摇点了点头。
        “是他创作了我，他尽力守护的国家，他心中最以为珍视的东西破碎了。他为此投入了江中，变成了蛟龙。曾经，有很多幻书，为了守护文明的延续，也陷入了沉睡。所以每年的端阳，我都会在江边举行祭祀，告诉他们现在世界和万里山河的美好，也告慰他的在天之灵…”陆离低头看向招摇，她的眼睛里染上了一丝悲伤的神情。珍视的东西？招摇不禁想起了那些称自己为山鬼的村民们。她小心翼翼地把粽子递给陆离：“陆离哥哥…这个是给你的。不要难过了，这不是有招摇陪着你吗？”
       “不过，现在的端阳，已经是一个美好的人间节日了。”看着招摇的神情，陆离笑了，“来，尝尝看，家姊亲手包的。”陆离剥开粽子递给招摇。招摇轻轻咬了一口，糯米混合着粽叶的清香和红枣的香甜充满口腔。“吼吼次”嘴里的粽子还没来得及咽下，噎得招摇咳嗽起来。“慢点吃。”陆离笑着轻拍招摇的后背，“我也和家姊学过如何包粽子，要不明天，我来教你如何？”
       可是，第二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招摇躲在会面地方附件的山洞里，不禁有点担心：“陆离大概…是不会来了。”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招摇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尽管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但还是遮掩不住从衣角流下的雨水。招摇一惊，不顾大雨飞跑出去，把陆离拉进了山洞里。“你是不是傻，为了几个粽子，把自己淋成这样，值得吗？”招摇熟练地用自己的书界生起一个火堆，一边看着陆离烤干自己淋湿的衣服，一边忍不住埋怨。
       陆离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拿下背上的箱子，将里面用于粽子的食材拿出来—它们甚至还是干燥的。招摇拿出一块布，试图帮陆离擦去身上的雨水，当擦到脸颊的时候，招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揭掉了陆离的面具。这是招摇第一次看见面具下陆离的眼睛—一双微微上挑严肃的青色猫眼，眉眼里有着略带距离感的，但是当它们看向招摇时，却带着别样的温柔。招摇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偏过头去。
       陆离教学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一会，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粽子就包好了。等待粽子煮熟的过程中，陆离和招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招摇，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端阳。我只是希望可以履行承诺。没想到让你担心了。”“那…以后每年的端阳，我都可以和陆离哥哥一起过吗？”“当然。”陆离笑着点了点头。招摇歪着脑袋想了想，拉了拉陆离的衣角，伸出小拇指：“我不信，除非我们拉勾发誓。”陆离笑了，轻轻勾住招摇的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招摇，幻书可不止能活一百岁。”“那就…一千年，阿不，一万年？”“要不，等到我们变成遗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