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收拾桌面的志摩打了个喷嚏，手里的东西也没握住掉在地上。桔梗寻声望来，他挥了挥手表示没事，蹲下身开始收拾那些散落一地的书本。一个熟悉的小球映入他的眼帘——是那颗弹珠。他拿起来端详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志摩？”桔梗叫他。
“来了。”

“说说你们的发现吧。”
阵马还在炒菜，志摩在帮他。桔梗坐在正中间难得加入他们的晚餐。
在这看上去就不像在工作的状况下他们开始了他们的案情讨论。

“伊吹桑遇袭的附近没有摄像头也没用目击者，这点和辖区警察的搜查是一样的。”
“我们去询问了受害者，发现她很可疑。”
“具体点呢?”
“一般的受害者在经历了持刀伤人后受情绪影响表述都会很混乱，她却逻辑清晰的按时间顺序讲述。”
“甚至还有许多细节。”拿着铲子的阵马补充到。
“阵马哥糊了糊了！”
九重递了杯水过去继续说，“还有她作为一名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女性在面对持刀的歹徒时第一反应竟然敢上去夺刀，我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桔梗点点头，“这样的话就很可疑了啊。难道她和犯人认识吗？”
“我认为是认识的。”志摩把菜端到桌面上，“而且应该很熟悉。”
“哎？”九重看着他绕过料理台走过来迫不及待地问到：“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我们是从法医的鉴定报告上知道犯人是左撇子。”阵马把炒好的乌冬装盘，因为分心说话被烫了一下差点把锅掀了。“她却比我们先知道，还非常肯定。”
“但是可能是她争执的时候……”
“那种情况下真的能分辨出来吗。”志摩嗦了口乌冬，“啊这乌冬真好吃。”
“是吧是吧，我特地拜托熟人买的。”
“真的哎。”桔梗也称赞道。
只有九重没有动筷子表情凝重的在思考些什么，直到阵马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他才动作缓慢的拿起筷子。
“没关系的，你还有成长的空间。”阵马安慰他。
“……是。”

安静的吃了几口之后他们继续讨论案情。

“对了，鉴证科那边指纹对比出来了。”桔梗拿起包找出其中复印好的报告书，“是有前科的人。”
志摩迅速接过资料，“须磨莱斯特？”“没错，混血，父母早亡，无职，因为欺诈罪和斗殴被抓过。”
“完全就是个小混混呢。”阵马弹了下不薄的资料。这个人的过往履历实在是太“漂亮”了。
志摩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面色凝重的拿着这份资料，来回翻了好几次终于冒出一句话。“这个人不是左撇子。”
这句话可谓深水炸弹，一下引起其他三人的强烈反应。
“为什么你会知道？”
“以前的案子里我见过他，因为证据不足最后没有抓他。那个案子不是我担当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就我见过他的那几面来说他不是左撇子。”
志摩虽然没有说“以前”是什么时候，但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追问。志摩说的话一向有说服力，所以他们马上就相信了。
“那这家伙就是袭击伊吹的人了。”
志摩把资料放在旁边空位置继续吃饭，“我记得这个人嘴不牢，带来审讯的话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同伙是谁了。”
“那就交给我吧。”阵马信心十足的拍拍手，“我最擅长这个了。”
“阵马哥的脸就足够了。”桔梗玩笑道。其他人也笑了起来。沉重的空气终于得到缓解。
志摩连续吸了几根乌冬把盘子清空，随手拿起旁边位置的抽纸擦了擦嘴，“但是那个来须佐芽瑠还是要查查。”
“我怀疑她可能和犯人串通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志摩调出平板里的视频边播边和他们讲自己的推理。对来须佐芽瑠遇袭时的动作分析到犯人表现，专业的仿佛接受过犯罪心理学教育。九重一声不吭，眼神里除了敬佩什么都没有。

“真亏你能发现这些细节。”阵马感叹道。
志摩放下平板，顿了一下才回答阵马：“……大概，是直觉吧。”
直觉让他发现来须佐芽瑠的不对劲，直觉让他发现犯人的反常行为。不知不觉间，他也学会伊吹那套“直觉”了。
志摩烦躁的挠了挠头，那头卷毛看起来更乱了。

九重惊讶的看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还没研究怎么抓人，桔梗就告诉了他们一个令人震惊不已的消息——隔壁组对刚抓回来的人里，就有须磨莱斯特。

13.

自从上次目睹志摩被为难，伊吹越发看不惯刈谷。总要找机会去戏弄他。虽然他碰不到东西，那些“作弄”也只是自己出气玩玩。但是可能因为他怨气太重，刈谷最终患了重感冒。
伊吹看着刈谷打不完的喷嚏和成篓成篓倒的卫生纸，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志摩就不那么高兴了。刈谷因为重感冒不能出现场，他的工作就增加了不少。这阵子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过也因此以刈谷为首经常找他茬的人消停不少。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时间兜兜转转，很快就到伊吹熟悉的那段日子了。

搜查一课接管了一宗连续下毒案。是香坂去世前查的最后一个案子。

伊吹作为一个知晓全过程的人只能无力的旁观。

他看见志摩为这个案子焦头烂额，对后辈搭档的行动进行了严厉的指责；他看见香坂偷偷和嫌疑人接触，偷偷下单伪造证据；他看见志摩拉走香坂两人在走廊里不欢而散；他看见香坂含泪写下辞职信而志摩还在赶报告。
他最后看见香坂坐在天台，面前摆了一整瓶高级威士忌，最后剩下半瓶。然后在报警的途中失足摔下楼梯。

这些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志摩落寞的坐在封锁线外，呆呆的看着黄线里面。他刚刚还很冷静的报了警。
伊吹站在他旁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自己的搭档说。

没事的，不是你的错。香坂到最后也是一个优秀的刑警。

志摩听不到。

他们离的这么近，又那么远。

14.

阵马的脸果然好用。组对看在阵马的面子上同意给他们一天时间审问。

阵马本来是想让九重见习，和志摩搭档询问的。他在偌大的审讯室和组对办公室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最后在步行楼梯的拐角处看见在打电话的志摩。志摩给他比了个不方便的手势，于是阵马便拉着九重进了审讯室。

“……还没醒吗？”
“家属没有去吗？”
“……好的，我知道了。”

志摩进入审讯室的时候阵马已经进行到佯装掀桌子的阶段了。

“啊，好快啊。”志摩简短的评价道。
“因为是阵马哥啊。”旁边组对的同事回答道。

不久阵马就拿着记了10页口供的U盘出来了。后面跟着的九重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总之就是很复杂。该怎么说呢，用伊吹的话说就是世界观崩塌的表情。

“那家伙招供了，持刀伤人那家伙叫间门安弥。也是个前科累累的家伙——以前我逮捕过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阵马着重强调了无可救药这个词。可见这个人有多可恶了。

“但是有一点，他说和被害人是商量好的，只是做戏。门间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伤了人。他和门间分开逃跑，都不知道对方的去向。”

“那就麻烦了。现在开始搜查抓人的话要花很多时间。”志摩双手抱臂，表情有些凝重。
404本身就是为了支援其他部门而创立的，不能在一个案子浪费太多时间。
“这个嘛，”阵马搭上他的肩，“就去拜托一下桔梗吧。”
志摩和九重同时向他投去充满疑惑的眼神。

直到中午桔梗气势汹汹的走进了他们才知道原来阵马的方法就是让桔梗去拜托搜查一课的人。因为他们对这些累累的人的动态了如指掌。

从桔梗的脸色来看和搜查一课，不，或许说是和我孙子部长的沟通不是很顺利。

“豆治那家伙真是不可理喻。”桔梗进门前小声低吼了一声，释放了压力后才踏进分驻所的门。恰巧上完厕所返回的志摩无意撞见这一幕，悄悄躲回墙角多呆了2分钟才回去。

“这是他经常出入的酒吧和夜总会以及藏身处。酒吧和夜总会由搜一那边盯——恰好他们最近在盯另一个对象。我们需要排查这些房子。”桔梗把照片一一贴在黑板上。一共是三处，散落在城市不同地点。
“我们去排查吧。反正离的也不远。你去询问那个受害人吧。”阵马记下了三处地址快速在脑中规划了下路线然后招呼九重出门。
志摩也拿起自己的外套紧跟着出门了。
桔梗看着空空如也的分驻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上次一样，询问需要征得医院的许可。所以志摩先打电话申请然后绕路去了趟警察医院。

上午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他之前留过自己的号码，没想到这是医院唯一掌握的伊吹关系者的联系方式。
志摩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伊吹的唯一联系人。

“他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他受的外伤其实不重，但现在他的脑波非常平淡，没有起伏。接近植物人的状态。”医生俨然把志摩当成了伊吹的家属给他讲解伊吹的病情。
“做个比喻的话，他现在仿佛是身体在这，意识不知道去了哪里。”
志摩安静听着，说实话他不太能理解伊吹现在的情况。按他的理解现在伊吹正处于植物人和正常人之间。非常危险的情况。
“那……他还有救吗？我的意思是，他还能恢复意识吗？”
医生叹了口气，露出复杂的表情，“他的情况很特殊，”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也开过几次会。只能维持目前的情况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们可能要宣布他成为植物人了。”
志摩倒吸了口凉气。医生现在的话无疑等同于下病危通知书。而离谱的是现在坐在这接收这份通知的竟然是他而不是伊吹的父母。

志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冷静走出办公室的。他感觉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异空间。或是一场梦。不久前还生龙活虎调查他过往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生命线很长不会死的他的搭档——伊吹蓝，现在躺在病床上，可能永远都不会睁开眼再对他笑了。

志摩一拳砸在墙上。呼出的空气变得沉重不堪。路过的护士抱紧文件夹快步离开。

他踱步到伊吹的病房前，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在门口透过小窗口看躺在里面的人。

“快点醒过来啊你这个笨蛋。不是生命线很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