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拉特兰人并没有继续翻动着手上的合同报表，而是定定地看向桌边另一端的身影。虽然说和其他传统而又老套的拉特兰人不同，能天使了乐天派的性格总是能够让她和她身边的人找到欢乐。但是在一些特定的地方，于她而言，如同信仰一般虔诚地信守着。

就像是现在稍许有些宁静沉凝的气氛，没有往日熟悉的插科打诨，却是意外落入空气之中只有细细呼吸声涌动的情结。

虽然说已经戒烟许久了，可是已经是熟稔的动作却是无法欺骗过自己。就像是以前早就已经习得的杀人术刻在血肉记忆之中无法抹去的肌肉记忆，不管如何试图掩盖，却又在另一侧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提醒着它的存在。

对于现在的德克萨斯来说，来自于往日记忆之中第一年战斗的那些鲁珀族之间纷乱的斗争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只有这个代号还能够伴随着她如同附骨之蛆无法摆脱，对于其他的事情来说她已经不想再知道更多了。

这些事情或许还会追上她，但是当时加入企鹅物流之时，作为老板的“皇帝”如此信誓旦旦的承诺并在她面前解决了当时一切纷争的线头之时。德克萨斯就决定就此让自己得到解放，也就是说那些荣耀与背叛并存的事情已经不在她的字典之中了，所需要的考虑的只有在企鹅物流里的任务和往返于罗德岛的这些小事。

但是她知道，旧事早晚会追上她的。就像是烟瘾一般，那些在往日为了追求冷静的氛围和尼古丁刺激才达到平和状态的那些下意识习得举动。烟就像是在强调着自己生命的存在，在幼年学习时被强调的杀人术却是一点点在乱中炉火纯青，最终达到了自己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步。

德克萨斯有时候也会回想，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能够那么冷静的面无表情的从那段纷乱中活下来。不管是怎么惨烈的场面或是自己身上稍许翻开的血肉，也不是说是已经麻木到习惯了那些血色的场景或者是说是对于自己的痛楚没有感觉的地步。

只是那些都已经结束了，所做的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生存，简单而又沉重。

更多的东西就不是德克萨斯会想的东西了，因为她对大多数事情都没什么感想。或许再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停顿下来思考几许，但是只有些许喘息的时间却是无法让她脱开那个环境，更何况想的更多，无法的接受和被迫理解的也就越来越多。

在罗德岛接受过医疗干员的简单治疗之后，德克萨斯清楚地明白到了这一点。因为如果只是平复身体上不断流出鲜红血液的话，作为单独生存着的野性的狼来说，这点伤痛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当治疗的层面从物理转移到心理上的话，那层坚硬的膜壳却是隔开了她的超我与外界的一切，无人能知。

就算是能天使也不能说，因为那样的话，她绝对不会原谅的。

虽然认可的只有她呢。



“德克萨斯？”能天使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说出她的代号，虽然说德克萨斯的姓名从来没有说过，但是这个代号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生命之中。虽然说放在平时两人相处的时候，能天使更倾向于呼唤她阿德，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时候并不会这样呢。

“阿能怎么了？”德克萨斯还是用着和以前一样私下里交换的小称呼叫着自己，但是却没法让能天使像往日一样欢乐地咧开嘴，然后一把勾住德克萨斯的脖颈，将自己玫红色的发梢蹭在德克萨斯的颈间享受鲁珀族天生的优势——软而细密的绒毛。

德克萨斯一再警告别人不要轻易地靠近她，更不要说像是能天使以前一直喜欢做的那般——揪揪她的耳朵。可颂很早以前也想模仿能天使那样摸摸德克萨斯毛茸茸的耳朵，却是差点被德克萨斯不怎么说话的小口一张，差点突出的犬齿就要咬住可颂的手。还好她及时把身边的盾拿来稍许躲在盾的后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德克萨斯才没能继续发生什么，虽然还是顶着德克萨斯的双手光剑乒铃乓啷地一阵劈劈砍砍，弄得企鹅物流的寝室里一阵嘈杂的击打声，以至于不小心火花触发了刺耳的火灾警报声。

睡眼惺忪的能天使穿着一如以往的战斗服打着哈欠从起居室的门口出现，看着房间内冷冰冰的的气氛和开始喷水的消防淋浴，一声尖叫之后摸索到房间一边的按钮关上了屋内的水帘洞，然后一脸肉疼地翻找着前一天晚上玩着玩着直接放着嵌到沙发里的游戏机。看着水渍沾满了那个小小的手柄和那台花费了不少工资买来的娱乐设备，能天使在哀嚎了一声只能够小声嘟哝着。然后被旁边一脸冷冰冰的德克萨斯锤了一下头上的光环，面对有些生气的鲁珀，能天使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然后等着德克萨斯一句“没事了”之后才稍许喘了口气，可颂也从盾牌之后探出头来，然后刚刚开口要说笑话缓和气氛的能天使就被德克萨斯直接提回到寝室中。

虽然说有的时候德克萨斯就是有着鲁珀族这般的霸道感，但是对于能天使来说，这恰恰是德克萨斯的温柔与认可。因为她对于旁人完全不会理睬，也就是对于能天使的事情能够稍许提上一些兴趣。

就像是那个损坏的游戏机，德克萨斯会趁着出任务之前在能天使不注意的时候小心地包裹好寄给莱茵生物实验室的梅尔修缮。也会摆着一副冷脸，向着能天使一字一顿地说出“对不起”这样的话。虽然说德克萨斯并不怎么把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最为家族的高傲和对自己所作所为正确性的认可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因为本身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不过，对于毁坏了能天使喜欢的东西，她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毕竟，那可是她唯一认可的人儿呢。



“她，叫做拉普兰德吧。”虽然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德克萨斯的沉默还是一点点击打在能天使的心里。拉普兰德那同为鲁珀族的坏笑，却是让德克萨斯的手有些发抖。已经放下了一切的她，最终还是会被往事所赶上嘛，可是德克萨斯不想脱离现在完满的生活。

特别是，比起以前为了家族和自己的荣光战斗的她，舍弃了一切名头已然是孤狼的她，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但是，现在有了新的理由。

所以她沉默了。

她不知道拉普兰德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罗德岛，经年不见，虽然偶尔有所耳闻有一位持着东洋剑的鲁珀族杀手四处接单。偶尔也远远地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瞥见过几眼，但是模糊的身影只是一晃而过就在远方消失了。德克萨斯也就不曾将这样的想法深深地刻入脑海之中，但是当真正这样看到身体表面已经逐渐布满了源石的她却是没有能够开口说出什么狠话来。

已经是陌路，拉普拉德也不再背负着德克萨斯家族的名氏了，而昔日的荣光也已经在矿石病中家道中落成了孤家寡人的结局了。但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很让德克萨斯不适。

就像是一直脑袋空空的她，现在却是会在想这样的事情。以至于能天使的问话也在耳边模糊起来，似乎像是能天使所提及过的教堂的远钟，在不知名的远处彷徨的声音，似乎有又似乎无，悄然在耳边展开，露出几分迷惘的神色。

稍许有些失焦的瞳孔看向窗外不知名的地方，如同琥珀固体般坚硬冰冷的眸子却也悄然化开，就像是春水拂过一般，粼粼波光卷起的是不知名的记忆。

“阿德，阿德？德克萨斯！”能天使呼唤的声音一点点重了起来，最后直接一声小声的低吼在德克萨斯的耳边绽放。还在德克萨斯刚刚回转过来思绪的时候，毛茸茸的耳朵却是被能天使捉去。

蓝灰色的发间隐现的耳朵被能天使熟练地捉住，食指和拇指的轻微摩挲精准地揉捏在德克萨斯敏感的耳廓边缘，德克萨斯喉间不由得稍许咕噜了一声口水，差点没忍住悄然畅快地吼出一声或是直接一口咬向对着自己正在做坏的人儿。

“刚才叫你都没听到，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pocky，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说的话啊。”左边橙红色的眸子照例被刘海遮住，稍许翘起的玫红色发尾直接交织在银灰色的发间，过近的距离已经让能天使口中吐出的热气打湿在德克萨斯的鼻尖。在鲁珀族原本灵敏的嗅觉上施加湿气更是让德克萨斯原本想要松口气的身躯再度紧绷。“你今天都吃了几包了？”

“唔，大概是二十多包了吧，记不太清了。”虽然本能地想要避开这个话题，但是对能天使的问话却是无法撒谎，还是稍许回忆了一下，老实地说出了数字。想到一见到拉普兰德就不由得想起往事，就会不由自主地手指并起做出夹烟的动作，而稍许的紧张氛围更会使得她直接下意识将手中的巧克力棒当作旧日点燃的烟。而不由自主的动作伴随着咀嚼却是有效地舒张着脑海里翻滚着发痛的神经，意识到自己已经违背了和能天使的约定，也只能轻咬着嘴唇，小声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都说了不能吃太多的可可制品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能天使不由得扶额，“今天你一定要去罗德岛做一次身体检查，不然我不放心。”手不由自主地顺着银蓝色的发抚摸至德克萨斯的脸庞，稍许端详起她冰冷神色中有些微微泛红的脸庞。

手指稍许触及白色绒毛里的温度，稍许轻点了几下，试探着德克萨斯眼底里的血色。“做错了事情可是要惩罚的哦。”能天使的嘴角勾勒起了几分坏笑，这可是以前就定下的规矩。

“那么下次作战你就不要来掩护我了，敌人我一个人就够了，也免得进入战斗状态后，剑雨那种杀人术会伤到你。”琥珀色的眸光却是略过了近在咫尺的橙红色光芒，和太阳一般直视的光芒太耀眼了。再加上几分心虚，更是让德克萨斯直接忽略了能天使眼底里灼灼的炽热。

“这可不行，德克萨斯去哪儿我也去哪儿。”能天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让德克萨斯稍许有些扭动着想要摆脱能天使手的耳朵再度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而看着德克萨斯稍许有些愤懑生气的脸色更是让拉普兰人脸上卷上更多笑意，“何况雇主不也是一直点名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嘛？”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你可能得先解决我的烟瘾。”德克萨斯捏了捏手上空荡荡的pocky盒子，里面的巧克力棒已经一个不拉地吃到了肚子里。可可碱激发的兴奋感和脑海内残留的记忆加上能天使如此近距离的刺激让德克萨斯不由得想借助什么来摆脱这样非冷静的感觉。

显然能天使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放开了对于德克萨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稍许拉开了点距离，小声地询问道——“那么要像以前一样用些镇静剂嘛？”

玫红色发间的橙红中闪烁着几分担忧，伸手向着茶几下的盒子就要伸出手去。却还没能触摸到盒子的质感，身前的人儿却是欺身而上，鼻间残留的馨香是德克萨斯一直所喜欢的那般夹杂着继续蔷薇芬芳的烟冷味。耳畔的回音中响着的是德克萨斯留下的话——“用你，解决我的瘾。”

稍许张开的小口却是咬在了能天使光洁的后颈上，几分用力之下犬牙却是少许扎在了柔软的肌肤上留下了牙印和齿间淌出的几分铁锈般气味的血。

但这却并没有让德克萨斯满意地结束，进而是进一步一阵阵的用力，对于烟与巧克力棒的嗜咬却都由能天使来承担了。当然，也不仅仅是这样发散着自己的思绪，更为重要的是，作为鲁珀族与生俱来的习性——

“这样放心地交给我的话，那留下我气味后的你，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