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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实义] 低语

作者 : 阿斯特里亚_HD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鬼灭之刃 不死川实弥 , 富冈义勇

标签 实义

状态 已完结

2511 39 2021-8-15 03:48
导读
2020年情人节实义24h活动文 22:00
活动关键词:低语
原著向,欠损风哥,大写的OOC警告
突如其来的大雨切断了模糊的方向感,脑中规划好的路线也因此全部作废。
从蝶屋摸着墙根溜出来的时候,不死川实弥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支起耳朵,只能听见滂沱的水声,不着边际的想到,那个叫我妻善逸的小子所拥有的敏感听力是多么优秀的才能。
湿冷的队服黏住伤口,发出热烫的痒意,皮肤的感官像是被扩大了无数倍,连雨水落在背上的撞击感也无比清晰。
那沉重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他孑然一身,伫立在茫茫水幕里,时间的流逝都缓慢,一成不变的水声则让未知的恐怖成倍叠加,一些不好的记忆趁机冒出来。
不死川实弥抬起头,不见一丝光亮。包裹着自己的钝重黑暗的世界,成为巨大的威胁。
白发男人紧紧握住手中的刀。
不应该是这样的。
恐惧与愤怒撕扯着意识的主动权,他从没想过,比起斩不尽的恶鬼,自己会率先被一场雨击溃。
就在这时,除了雨水外,有响声远远传来。不管那是什么,就算是想要偷袭的鬼,在这个瞬间,那个声音救了他。
战斗的意志让他打起精神,不死川实弥原地不动,抬头朝向西南,手中的日轮刀亟待出鞘。
悉索的声音不急不缓靠近,渐渐地可以分辨出是脚步声,在泥泞的山林里踩着平稳而有韵律的节奏,不受倾盆大雨丝毫影响,一步一步朝他而来。
来人撑着伞,雨水撞击伞面,发出与砸入泥土不同的清脆声响。声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像是怕惊扰到他,刻意留出一段距离。
这多余的动作让不死川确信那是认识的人。
如果是怪物便斩杀,如果是人,谁都好,他拒绝任何形式的怜悯和帮助。
他低吼一声滚开,而对方没有立即回应。
不死川实弥思索着来人的身份,在沉默的间隙升腾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似曾相识的停顿,竟让他想起一个人。
“不死川,我在找你。”
一个他最不想在此刻遇见的人。
与平稳的脚步声一样,富冈义勇的嗓音似乎毫无起伏,声音隔着雨帘,听起来比平日更加恼人。
或许是因为他正在臆想对方心里的嘲笑。
不死川实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没有握刀的那只手用力攥成拳头。
想要遮掩浑身上下的擦伤已经来不及了,就像他脸上蒙着的白色绷带,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已经全被对方看在眼里。
“我说了滚!!”
他急促的喘息,几乎快被雨水呛到。
他甚至有些慌乱。
回应不死川实弥的是脚步继续向前的声音,向他逼近,他的身体竟下意识涌上后退的冲动。
他心下骇然,极力抑制动作,继而感到羞愤和耻辱。
从善如流的精准摸到他人底线似乎是富冈义勇最天赋异禀的才能,他对危险无知无觉,更大的可能是,富冈义勇觉得现在的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他走得更近了些。
“不死川,为什么到处乱跑,你明明看不见。”
妈的,好极了。
感谢富冈义勇再次提醒他这个可悲的事实,这成为他将恐惧和愤怒与同僚分享的绝佳理由。不死川撤回已经推出半截日轮刀,喉咙发出困兽的呜咽,朝声音的位置扑了过去。
他撕破了富冈义勇的伞,与对方在暴雨中滚成一团。
这是不公平的战斗,他毫无章法的挥动拳头,无法在黑暗中攻击到对方一分一毫。而富冈只是一味躲避,那该死的冷静更衬托出他的疯狂无措。
撕扯中后脑撞到石头,不死川发出沉闷的痛哼。那一刻他听得出来富冈义勇的呼吸节奏被打乱了,以为可以趁此机会抓到空隙,却被扳住双臂轻而易举压制住。
对方似乎终于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他半张脸被按在泥水里,蒙住眼睛的白色绷带一片脏污。
那看起来一定可悲而可笑。
富冈义勇声音严厉,透着隐隐的怒火。
“你伤还没好,不要动粗!”
“关你屁事!”
他愤怒挣动,咒骂身上的人。
背上的雨水被另一具身躯遮挡,急促的呼吸落在耳旁,将雨落的声音掩盖。
水柱的手刀干脆利落敲在颈侧。这场让他陷入恐慌的大雨,连着自己的意识,一起消失了。



眼睛上覆盖的东西阻碍了眨眼的动作,醒来的同时,不死川实弥又被提醒,他现在是个目不能视的废人了。
身处温暖的室内,外面依旧雨声潺潺。松软的被子上有熟悉的味道,让他意识到是在自己家中。
熟悉的环境也无法让他感到安心。
摸了摸身上干爽的浴衣,不死川实弥压下胸口的焦躁,把所有注意力倾注到听觉上,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出现在房间另一侧。
屋内还有一个人在。凭着直觉和呼吸的节奏,他准确地判断出那人是谁。
富冈义勇留下来是想看他笑话吗?他不想为自己之前的失态道歉,更不想对富冈的多管闲事道谢,冷冷的开口下了逐客令。
“回去。”
水柱抱着刀靠在墙边,抬起头,看到白发男人脸朝向这边,正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起他一个人站在雨里,眼睛上蒙着白色绷带茫然无措的样子,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我不能回去。”
在不死川实弥发作前,又补充道,“你从蝶屋跑出去之后,耀哉大人很担心,命我找到你后照顾你一阵子。”
听到主公的名字,不死川实弥有些动摇。
“胡蝶说除了换药,也不必去蝶屋了,在家养伤就可以。”
手指轻轻摸过眼睛上崭新的绷带,不知道是在他晕厥后被送到蝶屋重新上药,还是屋里这个男人代劳的。不管是哪个,被别人,尤其是被这个人照顾的感觉让他万分抵触。
“不需要。”他咬牙切齿。“我去请主公撤回命令。”
“不死川——”富冈义勇拦住四下摸索着想要走出房间的人:“你连从蝶屋回风宅的路都找不到!”
“闭嘴,不用你提醒!”他火气上涌,将人拨到一旁,富冈似乎撞到了什么,跌倒在地。
“你在怜悯我吗?”
绷带下的嘴角冷冷抽动,不死川实弥本就想这么离开,不料敏锐的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抽气。
他有些惊讶的想到,自己或许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但不至于吧,那可是水柱——他飞快思考着,说到底柱的工作永远都最繁忙,为什么主公要让水柱来照顾他?
如果富冈义勇也是没办法出任务的状态,就说的过去了。
“喂......”
他有些焦急,又无法看到那人的情况,只能朝房间里喊他的名字。
“......我没事。”克制的喘息声很快消失了,但他没有立即站起身。不死川僵在原地,捏着门框的手指用力过渡泛起青白:“你之前受伤了?伤在哪里?”
“后背。”
他似乎不愿对自己的事情多说一句。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一只冰凉的手抓住手腕,将白发男人拉回屋内。
“我没有怜悯你。就当做我借住在你这里养伤,打扰了,不死川。”
富冈义勇语气寡淡,但不知怎的,他在里面听出一丝诚恳和乞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富冈的伤口或许在山上和他厮打时就裂开了。
不死川实弥没有再挣开那只手。



“不要看着我。”
吃饭前,不死川拒绝了那个混蛋异常荒唐的想要喂他的提议。如果不是他的声线过于平板认真,他甚至会觉得富冈在有意羞辱。
托失明的福,他不必看见那张讨人厌的脸,也不想这样的自己一直被对方看在眼里。
“抱歉。”
没想到真的会收到对方老老实实的道歉,他羞恼的吼了回去。
“所以你这混蛋真的有在看我?!”
“我怕你没法好好吃饭——”
“这点小事还不用你操心!”不死川烦躁的放下筷子,没了胃口。
富冈低下头沉默的吃完,收拾碗筷时,对桌上洒出的汤汁皱起了眉头。
结束任务后他到蝶屋处理伤口,便听到双目失明的不死川实弥从蝶屋消失的消息,主公的命令也随之而至。本以为是与对方好好相处的机会,但自己真正能做的事情,好像除了让他发火之外寥寥无几。
在照顾人的这件事上,再次凸显了自己的无能。
从大雨中找到他的时候,不死川实弥看起来那么的恐惧和脆弱。他想至少要为他撑起伞,但那人瑟瑟发抖,嘴唇冷得发白,仍是竖起了全身的刺拒绝他的靠近。
富冈义勇意识到,那就是自己从来都没办法与对方拉近的距离了。



磕磕绊绊用过晚饭,不死川不情不愿的在富冈的帮助下,用步数丈量了各个房间和走廊的距离,对日常生活需要的场所有了大概方向感。回到自己房间,富冈不打招呼便从客房搬来一床被褥,执意要和他睡一个屋,好像这样做就真的能让一个失明的风柱感到安心一样。
不死川自顾不暇,已经疲于与他发生争执,反正也看不见,便由他去了。
他的眼睛中了血鬼术的毒,按胡蝶的说法,最多半个月就会恢复。即使是为了完成主公的任务,他也不觉得需要富冈义勇做到这种地步。
日常生活的话,家仆和平常打理风宅的隐部成员就可以帮他——如果非要让谁来帮忙的话。急着从蝶屋跑出来,是因为那些小丫头太过热情和聒噪了,让他觉得自己彻底成了个没手没脚的病人。
没想到刚脱离蝶屋就又来了个富冈义勇,而这个人令他感到烦躁的级别早就超越了蝶屋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
白天与黑夜对他来说不再有分别,差不多到了入寝的时间,不死川躺在被褥里,无法入睡。
富冈不知道在房间的另一侧倒腾些什么,呼吸的节奏有些凌乱,偶尔能听到咬紧牙关吸气的声音。
不死川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剪刀切断绷带的声音让他猛然想到,富冈义勇是在给自己后背上的伤换药。
被子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
听声音,富冈义勇似乎很怕疼的样子。
他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想要拿这点揶揄对方的心思。
后背受伤是很麻烦的事情,就算是能够熟练处理各种伤口的他们,伤在难以企及的位置还是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何况他伤口裂开,还淋了雨。
结束后,那人轻舒了一口气,穿好衣服,末了还对他说了句晚安好眠。
不死川实弥当做自己睡熟了。直到房间里另一个人呼吸沉稳,陷入熟睡,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第二日,唤醒他的不再是明亮的日光,而是清晨的鸟鸣。
“……什么时候了?”
“六点钟。”
富冈似乎也刚刚醒来,说话间还夹着轻微的鼻音,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间朝向院子的拉门。
起床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死川有些茫然的躺着。
“雨停了,不死川,今天是个晴天。”
他从那人语调中听出一丝平淡的轻快,似乎雨停了对他来说是什么好事。
富冈义勇竟然是那种会因为好天气而感到放松的人吗?想起同僚想来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更诧异的是,自己居然能从他的声音中分辨出这些微小情绪了。
或许少了那张让他心烦意乱的没什么表情的脸,能对他了解这个人有更多的帮助。
我为什么要了解他?
不死川闷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对我来说没有分别。”
“雨停了。”
富冈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到他旁边,自言自语的重复着没意义的话。
“不死川,至少你可以多晒晒太阳。”
如果眼睛还正常,他一定会对这个呆子翻白眼。不死川实弥没有心思享受难得的假期,鬼还在外面猖獗,他的同僚们还在拼命,而他像个废人一样躲在宅子里晒太阳。
突然他心生一计,伸手拽住了富冈义勇的衣摆。



他不喜欢玩闹般的比试,但若是能帮助不死川实弥尽快适应失明的日子,便也应允了。
“不死川,我蒙好眼睛了。”
两人拿着木刀站在道场中间,不死川听到富冈义勇握住刀摆好姿势的风声,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喂,你后背没问题吧?”
“只是木刀的话没事的。”
想出这个趁着失明练习听声辨位的点子,大概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正好还有旗鼓相当的柱作为切磋对象,不死川实弥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简直都快感谢富冈义勇的出现了。
“那我上了!不许放水啊混蛋!”
富冈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嗯了一声,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是混蛋”。
事实上,比起用双眼判断动作的战斗,光听声音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困难。木刀挥空是常有的事,也会躲闪不及被直接击中。或许他们应该找岩柱做为指导。
但毕竟是柱,两人学习能力飞快,一开始还是小心翼翼的进攻和防守,一个上午过去,逐渐摸到了门道,动作也更大胆起来。
尤其是风柱,本来就是容易在战斗中兴奋起来的类型,招式越发灵敏迅速,渐渐占了上风。水柱也被激发了战意,不服输的反击回去,忽略了背部隐隐作痛的感觉。
一来二往之间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激烈到与平常无异的地步,导致还没等打断木刀,富冈义勇到底狠狠地牵动了后背的伤口。
“呃。”
不死川实弥在黑暗中捕捉风声,专心进攻着,而这声克制的痛呼打乱了他的节奏。他手上攻势堪堪停下,侧身避开木刀,身体却因为惯性与对方撞在一起。
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在富冈被撞得向后倒地前,不死川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他扔掉木刀正面抱住富冈义勇,双手分别揽住对方肩膀和腰侧,翻过身体重心后仰,充当了水柱的人肉靠垫。
倒地的一瞬间,承接两人体重的不死川实弥觉得自己的背要摔断了。
“哈——”
一时间,空荡荡的道场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不死川躺在地上,缓解着那一下冲击带来的疼痛,直到富冈推了推他胸口,才想起来松手放开怀里的人。
富冈义勇扯掉蒙住眼睛的布,语速飞快地询问他的伤势,脸上汗水滴落在他敞开的胸膛,不死川实弥扯着嘴角,打趣道:“怎么,急哭了?”
“我没有!不死川,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嗓音里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关心触动了他。他看不见那人表情,神使鬼差地抬起手,顺着呼吸声传来的方向,手背轻轻碰触那人脸颊安抚。感受到富冈义勇身体震动,他又飞快收回手去,有些别扭地说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你后背的伤。”
“我没关系。”富冈摇了摇头,从他身体上站起来,语气异常严肃,不死川甚至在里面隐约听出了生气的意思。
“但是我不会再陪你练习了。”
说罢,独自走了出去。
搞什么,我已经道过歉了吧。
被留在原地的风柱十分困惑且恼怒。



整整一下午,富冈义勇的声音都没有出现过。
不死川实弥靠坐在廊柱上,耳边一片清净。庭院里吹拂着和煦的风,下午的日光暖洋洋照在身上,果然是个好天气,他心里却无法像周围环境一样平和。
那个混蛋莫名其妙地把他扔在道场就走掉了,他扶着疼痛的背,黑暗中摸索许久才回到房间。
或许是觉得麻烦了吧。那家伙就这么彻底回去了也说不定。任性的来又任性的走,也颇符合他那一贯高傲看不起人的风格。
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富冈义勇并不是那样的人。
但他又何必在乎富冈义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不管如何,等眼睛恢复一定要那家伙好看。即便这么想着,也无法平息胸口的焦躁。
晚上,在家仆的帮助下洗过澡,不死川实弥独自走回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快到门口时,听到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有人早早等在这里。
他侧过头,想了想,有些嘲讽的开口。
“你还回来做什么?”
“对不起,不死川,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不需要你照顾。”
“让我留下吧。”
不管是上午莫名其妙的怒气,还是现在这种做错事情认真悔改的态度,都让不死川实弥感觉火大得不得了。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本想再挖苦富冈义勇几句,但他没法装作听不出来那人语气中的低落,冷哼一声拉开门走了进去,水柱乖乖跟在身后。
他没有问富冈去了哪里,富冈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一整晚,室内的空气像是凝滞住一样压抑。
不死川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屋内另一个人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让他感到胸口憋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怀揣着这股烦躁的情绪躺下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药香,听到富冈脱掉衣服为自己处理伤口,不死川实弥愈加不安。考虑到白天的比试或许会让他背上的伤口恶化,明知不能被这人左右,意志还是分外动摇。
尤其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刻意压抑住疼痛的抽气声,更是让他胸口无名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
富冈义勇睁大眼睛,看着白发男人抿着嘴角摸索着向这边走来,不动声色地挪开榻榻米上差点被他踢倒的烛火。不死川实弥在他面前坐下,膝盖几乎要挨上他的腿,蒙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我帮你弄。”
已经话到嘴边的一句“你看不见”被提前堵住了,白发男人急躁的说道:“我是看不见,总比你一个人瞎捣鼓强。”
好吧。没法拒绝对方难得的好意,他转过身。
不死川实弥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黑暗中准确地朝向热源伸去,力道轻柔地搭在富冈义勇光滑的肩膀。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两个人内心同时惊讶不已。这种事情他们不是没帮助其他同僚做过,彼此之间却是第一次,而这种感觉竟然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一手扶住富冈义勇肩膀固定位置,另一只手拆解绷带。自告奋勇的接过差事,却只能靠直觉去做,动作中难免会碰到对方的皮肤。指腹掠过的肌肤光洁顺滑,随着不经意的碰触,他发现手掌下富冈义勇的身体会轻轻颤抖。
白日里这人留给他的苦闷还困在心中,此时心跳却开始过分吵闹。不死川实弥喉结滚动,下意识的吞咽,又怕声音被人听了去,便刻意收敛了呼吸。在自己的声音静下来后,他听到了富冈义勇不那么平稳的呼吸节奏。
“……不死川,我还是自己来吧。”
“闭嘴,手抬起来。”
这样拖下去,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起更强烈的反应。不死川实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失去视力,触感变得比以前更灵敏,他能感觉到手指下的皮肤是如何光滑而富有弹性,不禁为那种顺滑的感觉暗自称奇。
偶尔会蹭过凹凸不平的伤疤,这个男人身上的疤痕会像自己的一样粗糙吗。他这么想着,指尖顺着腰侧凸起的一道向下滑去。那伤痕又细又长,似是什么尖锐的利器留下,如果能看到的话大概是浅粉色的吧。随着他的轻抚,那里的皮肤变得热烫,富冈有些吃惊的叫着他的名字,不死川实弥这才意识到,那道伤疤结束于兜裆布之上,而他的手指就停在那里,几乎碰触到了布料。
他触电般缩回了手。
此时如果道歉反倒显得更刻意,不死川实弥默默接过药膏,专注于为他上药,悄悄用上了全呼吸法控制呼吸的节奏。
结束后,两人各自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富冈义勇吹灭了烛火。过了许久,不死川心绪仍无法平静下来,暧昧的空气似乎还残留于房间之中,他突兀的想着,也许此时发问,那人会老实的给出答案也说不定。
翻来覆去,他叫了那人名字。
“喂,富冈,你睡了吗?”
“还没有,你想上厕所?”
“切,不是。”不死川实弥把绷带上垂落的白发拨到头顶:“你今天到底为什么生气?”
又是一个长长的停顿。似乎富冈义勇在和他说话前都要经过艰难的思考,开口时语气也十分克制。
“不死川,你不该那么做。”
他皱起眉头:“喂,我道过歉了吧,是我没考虑到你的伤——”
“不是的!”难得的,水柱的声音有些急切。清冷低沉的声线里夹着细微的颤抖,像是有什么在撼动他的内心。“我的后背没事。我说的是、你不该保护我。”
“你在说什么?”因为怒火,不死川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这是我决定的事,你凭什么这么说?”
带有硝烟味道的嗓音消散,空气寂静一片。他唯一能了解这个人的方法是通过声音,而富冈义勇的呼吸方式让他感觉到伤痛。
如果即将说出来的话那么艰难,不死川实弥宁愿不再听下去了。他不再想知道也不再想了解这个人,只要那些话不说出口,富冈义勇就可以继续做他心里那个冷漠高傲的冰雕,而不是这个他虽然看不见表情,却能从每一句话语、每一个停顿的节奏、每一声节奏变化的呼吸里,感受到对方一点一滴情绪的活生生的人。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过分在意一座冰冷的雕塑了。
“不死川,你不该……不能因为保护我而受伤。”
“我不值得。”
低低切切的声音仿若耳语,掀起铺天盖地的回声撞击着他的胸口。不死川实弥从中解读出了懊悔,恐惧,深深的自卑和无能为力的痛苦。他突然迫切的想要看到富冈义勇的脸,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会不会像臆想中的的冰雕开裂融化,露出内在鲜活温热的血肉。
他朝着虚空,希望眼前的黑暗能与富冈义勇眼中的那片黑暗相连,数次深呼吸,祈祷自己的声音不要像对方一样没出息的颤抖。
“我没有因为你而受伤。”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你不要擅自决定自己的价值,富冈义勇。”



不死川实弥意识到那是一番可以改变他们之间关系的对话,但事实上,他们的相处方式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改变。
富冈义勇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着,似乎把风宅里他们常用到的东西都搬到了这个屋子。不死川坐在矮几旁喝着茶水,百无聊赖的听着他制造出来的各种声音,心里盘算着等富冈伤好了之后,怎样才能再把这人抓到道场去练习。
他有些烦躁的敲着桌面,碰掉了几本册子。
“拿书做什么,我又看不了。”
富冈困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可是我能看。”
他是故意的吧?不死川刚要发作,又听他说道:“我可以念给你听。”
他可不记得他们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富冈试图向他解释意外眼盲的人会对声音更加敏感,不安和恐惧也会通过声音得到安抚,他只觉得这种行为像是需要听故事入睡的小孩子。
而当他默许富冈义勇捧着书坐在身边,到底还是有什么不同了。
“小时候我很调皮,晚上一定要让姐姐念书听才肯睡觉。很多时候姐姐念到一半我就睡着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些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
不死川愣住了。他从没听过富冈提起自己的事,说到底,他们之间能够心平气和对话都可以称之为奇迹。此刻那人平静中透露着淡淡遗憾的语气,让他的心绪也柔软下来。
“你拿的是什么书?”
“森鸥外的《泡沫记》,在书房找到的。”
说是书,那更像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大概是上代风柱留下的东西,他并没有闲暇阅读过。富冈翻开书页,干净平缓的嗓音,将他带入了那个距离他们相当遥远的故事里。
“几头雄狮拉的车上,站着巴伐利亚女神的雕像,英姿挺拔,听说是先王路德维希一世命人置于凯旋门上的……”
不似平日里的平铺直叙,富冈义勇的声音念起书来,多少有了一些温柔的意味。不知不觉,他的思绪跟着那人的声音一起飘远了。
曾几何时,在母亲忙碌时,弟妹们也会缠着他听故事。他那时还不识字,只能将母亲与他所讲的故事说给弟妹们听。而那些故事,久远到自己都无法记起来了……记忆像是被浓厚的墨水涂成漆黑,散发着腐朽血腥的味道。如同眼前无尽的黑暗,将他沉沉埋入水底。
他成为了书中那个即将溺亡之人。
“……不死川,你有在听吗?”
一只掌心布满刀茧的手握上他的,不死川实弥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下意识挣脱那只手,抽走富冈义勇的书扔到一旁。
“别念了。”
富冈义勇静静地看着他,想从那张覆着白色绷带的脸上读出表情。他突然有些明白了胡蝶说着“不知道富冈先生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想什么”时的心情,与自己相反,不死川实弥是个表情丰富的人,但无法与他对视的话,也就无从揣测内心了。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本。”
“不用换,麻烦死了。明天再继续吧,我困了……”
富冈义勇收好书,回头望着那人独坐在月色下的背影——不死川实弥不能视物的双眼迎向月光,后脑的白发在绷带的缠裹下凌乱翘着。
那看起来有些孤独。
他走过去,再次握住男人粗糙的手,轻缓地在他耳边说道:“晚安,不死川。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这次,他的手被回握住了。



那本名为《泡沫记》的书讲述了一个短小的故事:仅有一面之缘的卖花女孩成为年轻画家记忆中的模特和创作灵感,多年之后再次相逢,两个孤独的人便顺理成章的坠入爱河。
故事发生在异国他乡,不是不死川实弥喜欢的类型,但也凑合听了下去。富冈义勇伤势痊愈的时候,故事也快进入了尾声,在那之前,不死川终于说服水柱重新成为自己的练习对象,他们磨合着,学习在黑暗中控制情绪,把握方向。
白日里,他们在道场挥霍旺盛的精力;入夜后,有时在屋内读书,或是在庭院小坐,于月下对酌,试图维持平和的气氛进行交谈,以便用自己的回忆交换对方的秘密。
富冈义勇曾试图带他走出风宅,但除了去蝶屋换药,不死川实弥并不领情。外面的吵闹还不及在家听他读书更有趣,听他这么说着,富冈陷入一阵沉默。直到他不耐烦的催促,那人才分外紧张的说,能被不死川喜欢他很高兴。
这回换成了白发男人的无言。
喜欢,这话听起来怪异而暧昧。富冈义勇是拥有怎样的脑回路才能解读出这样的答案,这两个字,从言语笨拙的男人口中说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不死川实弥早该习惯富冈义勇的口无遮拦,就像他习惯了在一片不知年月的黑暗中,总有另一个人清润温和的嗓音陪伴身边。每当那个声音低语,他甚至像被塞壬蛊惑的水手,眼前浮现出流光溢彩的光芒,短暂的忘却了自己目不能视的事实。
宽阔的道场,狭小的房间。这是他们从杀不尽的恶鬼手中偷来的时光,或许当他睁开眼睛,身边这个过于虚幻的富冈义勇就会消失掉。而他必须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手中攥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在这场一人赌局中掠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不死川实弥沉默。不论意义如何,姑且把那句不像样的变相告白在自己的筹码重重加上一笔。
“今朝,唯有今朝。昨日虽有,又何能作为?而明天,后天,却空而不实。”
拆除绷带的前一夜,男人平缓念着书中少女的台词。没有过度揣摩,也不似平日里的平板,富冈义勇用自己的声音含蓄演绎着书中的故事。
不死川实弥第无数次在脑海中描摹富冈义勇此时的表情,但他发现并没有相关的记忆用作参考。对于富冈义勇了解的颠覆,让他像一个先天失明的盲人,并不是真的知晓什么是光。
越是用力去想,他的轮廓就愈加模糊。他焦躁地伸出手去,指尖在那人俊秀的眉眼恋恋流连。而富冈义勇不闪不避,眼睛眨动时,睫毛扫过他的指尖簌簌作响。
富冈义勇的五官在他脑海中逐渐丰满立体,不死川不知道现在的天气如何,夜空中是否有不识趣的云彩,挡住月光的银辉点缀他拇指下轻轻磨蹭的这双薄软的嘴唇。
他开始想念颜色。因为只有那双眼睛的色彩,是无法用手指触摸获知的。能够直视那双眼睛的机会还是太少了,错失的时间让他患得患失。自己不过是暂时的眼盲,但此刻,隐隐的恐惧笼在心头。
他能感觉到富冈义勇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想从没有被绷带遮住的半张脸上读取表情。不死川决定让他好好尝受挫败的滋味,让他与那些无法解读水柱表情的人更感同身受一些。
“富冈,你会为我讲完这个故事吧?”
他捧住他的脸,不动声色地询问。富冈义勇声音困惑,充满着对未知的不确定。
“那是个悲剧的结局,你要听吗?”
“混蛋,不要用问句回答问题啊。”
他停顿半晌,似乎又在用力思考,仿佛这是一个即将困扰他一生的难题。最终,富冈义勇点头应允,侧脸蹭过他的手掌心,声音里竟有郑重承诺的意味。
“好。”
不死川实弥的手有些颤抖,以至于当吻落下,偏离了预想的位置,斜歪停在嘴角。庆幸的是,能够视物的那一个很快修正了角度,虽然在一瞬间僵硬的停在原地,还是慢慢靠近了些,将热烫的吐息呵在他微微分开的唇瓣之间。
浓密的眼睫刷过覆盖眼睛的白色绷带,他有些恼怒的让对方闭上眼睛,如此一来,他们便深陷同样的黑暗。吻逐渐深入,悸动从唇齿厮磨的声音里溢出,他细致而急切的探索着,探出舌尖,用比手指更直接的触碰描画那双柔软的嘴唇。
纠缠良久,这样的行为丝毫没有削减想要亲眼看到怀里人的脸的念头,他挫败的向后退开,两双嘴唇在月光下拉扯出又细又亮的银丝。
富冈义勇安慰的捏他的手。不死川实弥从来都没有那么希望明天的到来。



富冈那家伙为什么在文山书海的书房里挑了那么一本书,他不得而知。作者给作品起了个那样想当然的名字,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所有暗示指向的结局。
过往的岁月里他一直在失去,偶尔有所得,也都昙花一现。或许正因如此,昨夜的吻留给不死川实弥的,更多是内心不上不下的浮空感。
拆除绷带后,他在蝶屋幽暗的室内静坐,等待眼睛逐渐适应光线,感觉自己正从暗沉的水底朝有光的水面急速上浮。
外面的走廊寂静无声,不安一点一点蚕食着胸口的热度。终于被告知可以离开的时候,不死川实弥眨巴着眼睛,重获光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发现送他过来的那人并没有出现。
来不及对眼睛的恢复松一口气,不死川实弥像一阵狂风跑回风宅,拉开了房间的门。
朝向庭院的纸门敞开着,肆意在室内挥洒的阳光照亮了空中飞舞的细小灰尘。他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多余的东西都回归原位,像是从来没有谁来过,只有自己生活的痕迹。
他站在寂静又明亮的屋子,闭上眼,耳旁似乎还回响着黑暗中那道清浅如雾气的呼吸。不死川实弥几乎快认定了自己在这场赌局里的失败。
自嘲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到矮几上,一本书突兀摆在那里。
这是之前唯一不曾放在他房间里的东西。
他突然福至心灵,抄起书又冲了出去,在千年竹林里及时拦住了整装待发的水柱。
“不死川?”
富冈义勇愣愣的看着满头大汗的人。
“眼睛刚好,还是不要剧烈运动吧。”
树影斑驳,阳光碎裂开,他直视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胸口喘的更加厉害。
“要你管!你这混蛋搞什么,为什么不告而别啊?!”
看到不死川实弥捏在手里的书,富冈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接到了紧急任务,大概要两三天——”
他的话被一个结实的拥抱打断了,不死川实弥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力气大的让他说话都断断续续。
“我、我在书里留了便签......”
不死川实弥觉得丢人,悄悄红了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切齿的命令道:
“富冈,再说一次,说你会回来,会为我讲完这个故事。”
富冈义勇有些吃惊的睁大双眼,抬起双手回抱住他,说话的声音不由低沉了许多。
明媚的日光里,不死川实弥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黑暗。这样他便能听清耳旁的低语,那人声音平淡如水,却字字真切,满怀爱情。
这无常多恨的人世,在泡沫涌上水面消散之前, 他会紧紧抓住这个声音,抓住怀里的人。
“不死川,我会为你讲完这个故事,我会——回到你身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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