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分明前几天有个教令院高层的葬礼的时候雨下的可大了，连着下了几天几夜，不过卡维没去，也没人逼着他去。

  卡维起来洗漱完穿好衣服，坐在餐桌前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个三明治。

  艾尔海森的钥匙明晃晃的挂在玄关那里和卡维那串带了只小狮子的钥匙的一起，挨的紧紧的。他有点想笑，终于也轮到艾尔海森忘记带钥匙了？这是什么终极不可能发生事件，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脑子里闪过什么，好像是艾尔海森之前和他说的某个任务，餐桌上随口一提的，然后他就出差去了，好像笃定他不会在这一两个月里也跑出去干工程，一定会在家给他那总是懒得干家务的合法爱人开门或者怎么都想个办法送到艾尔海森上。

  他们都同居七年了，卡维在这几年把建筑艺术搞得登峰造极，代价是他整个人被甲方和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半夜改方案，醒来改设计，艾尔海森有时候觉得烦了就让他滚回去睡觉说扰民，卡维说凭什么？艾尔海森说你再这样这个月没酒喝。

  卡维那晚上乖乖回去睡觉了，当然作为训卡维能手，艾尔海森给予的奖励是把卡维抱在怀里让他贴着柔软的胸膛听着爱人健康规律的心跳缓解卡维那多多少少搞艺术的都有的焦虑症状。

  每次艾尔海森怀中听到那健康且稳定的节奏的时候基本都是卡维崩溃的边缘，艾尔海森对于爱人的情绪其实很敏感，然而卡维有着他自己的坚持和倨傲。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听到卡维单独嗫嚅着，泪水打湿了他的睡衣，“……艾尔海森。”

  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长篇大论，只有我们妙论派之光、已经鼎鼎有名得声名远扬的大建筑师、在一年前失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的，剥去一切荣光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可怜的同情心过剩的卡维，在他曾经的学弟如今的爱人的胸膛里不停地掉眼泪，嗫嚅着爱人的名字、乳名，然后就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艾尔海森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淡绿色的眼眸看着被卡维自己抓成了一团糟的那灿金的鸟毛，又顺手给捋顺，只轻轻地说一声：“……我知道。”

  艾尔海森在这七年里从代理大贤者下来后做书记官清闲了一阵子，但没几个月安生日子他就又被赶鸭子上架去做代理大贤者，好像是在做什么限时任务似的，也就还好近来三年内他都没接到这限时任务。

       到最后小吉祥草王大人认真的找了艾尔海森谈了一次，卡维刚搞定了一个工程在家正准备晚餐的时候，艾尔海森给他丢出一个爆雷：“小吉祥草王大人需要我去做大贤者。”

是陈述语调。

       果不其然的是在一阵沉默之后迎来了一阵盆钵掺勺碰撞的声音，等整理完之后等那人整理完之后二人之间又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你同意了吗？”

  其实卡维或许知道答案，大概是遇到了不得不让艾尔海森去坐这个位置的情况，但或许又要遇到当年巴扎尔闹出来的那种程度的麻烦事，他则单单想了一下就已经感到烦躁了，他或许又会被艾尔海森排除在计划之外，或许会被拉去一起参与？谁知道呢？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厨房帮他一起收拾东西，难得地主动聊起了工作：“事关须弥存亡，所以我必须出任大贤者，并且旅行者也会来。”

  卡维想起那个容颜一直没有改变过的金发旅者和违规白发飞行物，叹了口气，他的朋友们时常调侃他和艾尔海森的容貌几乎从来没有变化过，然而只有他能感觉得到人到壮年后逐渐衰减的身体，心想真好啊，如果能和艾尔海森永远在一起多好？不不不，就算一起变成老头子也是很好的。

  他想着一起变成老头子的样子笑了出声，艾尔海森皱着眉看着他，问在想什么呢卡维，卡维说，在想我们一起变成老头子的样子，艾尔海森眨了眨眼，说你想吧，你怎么没喝酒就醉了？

  卡维说，那要喝酒吗？

  艾尔海森说可以，但是老样子，不准喝太多，不然你变不了老头子。

  卡维哈哈大笑，说我本来就变不了老头子，你学长我青春永驻。

  艾尔海森懒得理还没喝酒就发酒疯的天堂鸟。

  然后卡维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发呆，盯着两个酒杯发呆，艾尔海森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过他今天不打算喝酒，不过他不太想起来为什么了，旅行者前几天为了参加那个教令院高层的大人物的葬礼也来过他们家。

  当时带着一束悼灵花，轻轻地敲响了他们的家门，请问您在吗？

  结束了一段工程在家休息的卡维打开门，问怎么了？

  “您打算去参加那位的葬礼吗？”旅行者轻轻地说，好似怕冒犯到他一样。

  可是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尽管我为了一位为了须弥付出了生命的伟大英雄感到惋惜，但我现在还在忧心我的爱人什么时候回来。抱歉，旅行者，卡维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连串的话语已经说出来了。

  旅行者站在门外，沉默了许久，但是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艾尔海森正式成为大贤者的那一天，他回到家就被卡维一身酒气的抱住了，喝醉了的天堂鸟晃悠悠地说：“艾尔海森，海瑟姆，老婆！你真厉害！好厉害的小鸟儿！”

  艾尔海森回应他的是嫌弃地把黏在身上的雄鸟扒下来丢到沙发上并且给他灌了一整碗醒酒汤。

  心想当初嫁了个醉鬼老公真是他平静生活的一大败笔，不过漂亮的脸和和谐的性生活还有时时提供的情绪价值也算是弥补了那张讨人厌的嘴和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导致需要收拾的各种烂摊子的缺点。他看着刚倒在沙发上醉醺醺却一直望着他眼睛泛红的卡维，还没开口问怎么了，卡维就先问了句：“计划里面是不是又没有我的部分？”

  他沉默了十秒钟，其实已经算是默认，但还是回答说：“对。”

  “你可能会死，”卡维的眼神黯淡下去，但他知道自己的爱人顽固的很，“就算这样也不愿意把我加进去？”

  艾尔海森淡青色的眼眸望着他，红色的瞳孔凝向爱人从未收敛的失望：“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虚伪也罢，但是计划里确实不需要你的部分，我会回来的。”

  卡维扯出他的衣领，愤怒和泪水夺眶而出：“哪怕是尸体？！”

  “……哪怕是尸体。”

  艾尔海森看着卡维，

  “少喝点酒吧，卡维。”

  卡维想起来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比如他和艾尔海森在教令院认识的第一天，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然后那个分道扬镳的课题组破裂的时候也是连绵的阴雨……好像他和艾尔海森的某些个时刻，总是要来一些阳光雨露对照。

  但他想起来了，他去了那场葬礼。卡维小口小口啜饮着杯子里的咖啡，三明治已经吃完了，咖啡是他和艾尔海森好几年前一起挑的，几种咖啡豆混着日子喝到现在。

  葬礼上艾尔海森被整理得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柯莱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学者，却哭的像当初那个需要他们一起照看学业的孩子，小吉祥草王主持的葬礼，她的语调里仍然充满着悲怆，流浪者站在她旁边看不清神情，赛诺断臂沉默着看着沉睡在花中的艾尔海森，提那里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话语，艾尔海森刚开始的尸体没有那么完整，能够修复成这样其实有卡维的帮助，但他们共同的友人、艾尔海森的爱人患上了创伤性间歇失忆。

  卡维在第一排，最靠近艾尔海森的地方，他们两个的血亲都已然去世，而最后留下的只剩卡维一人。

  提那里看着卡维的眼神从悲伤到麻木，然后逐渐变成彻头彻尾的迷茫，血红色的眼眸下满是青紫，

  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小吉祥草王，发现了身后的提那里，低声问道：

  

        “……他是谁？”

  

  

  卡维突然想起来了艾尔海森的很多事情，想起了他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的好多次拌嘴的很多无聊话题，关于家里的布置，还在读书时候的吵架、之类之类的无关痛痒却鲜活的小事，然后他想起来上次在艾尔海森说自己要当大贤者的时候想着他俩一起变老头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心想艾尔海森你倒是先一步青春永驻去了。

  然后他想起来看到艾尔海森支离破碎的尸体的那一刻，按住鼻子和嘴巴才让自己把反胃吐出来的东西吞回去，下意识想去拿酒，想想又算了，喝酒喝多了他容易忘记艾尔海森，或许两者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卡维把纸笔拿出来，然后开始写东西。

  艾尔海森走的时候压根没钥匙走， 他其实知道自己根本回不来，哈哈，其实也回来了。好了卡维，不要再想了，你的眼泪虽然已经流干了，但是你的胃酸和刚咽下去的咖啡和三明治还没有。

  所以为什么要留他一个人呢？是笃定他能承受得住这一切并且坚持活下去，还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够回来？

  艾尔海森？

  卡维感觉自己被扯着头皮按入熟悉的胸膛，聆听温暖又有规律的心跳声，熟悉的手抚摸着自己杂乱不堪的头发，那个人只是什么都不说。

  轻轻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到床上去睡。”

  等旅行者按照艾尔海森的遗言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他们的家时，桌上放着的是卡维已经写完了的遗产捐赠说明，还有一封拆开的信、一封写完了的准备寄给艾尔海森的信。

  而推开卧室的门，只看见卡维安静地、沉沉睡去了。

—FIN—

  

  

  

  神志不清摸的，开放式结局。  


　　

　　

　　

　　
致我的爱人：
艾尔海森，
我知道你笃定我会活下去，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既然不能一起变成老头，那我就和你一起永葆青春吧！（不明所以的一大片水痕）
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做，如果我可以代替你或者同你一起去做的话我都会好受些，可惜我知道我或许会扰乱你们的计划。
但如果这样，那我该怎么办，艾尔海森，你是我的爱人（又是不明所以的一大片水痕），为什么，算了，我爱你。
我今天没喝酒，以后大概不太想喝酒了，好像一喝酒就容易忘记和你有关的事情，虽然有些是很糟糕的事，你怎么死的这么难看？我的鸟儿？鬼知道我和提那里他们想了多少办法才把你变得像之前那样漂亮安静，哪都不想你了。
还有好多好多事……算了，等之后再和你说。
我想你了，如果你能来抱抱我，我就自己一个人活下去，留你一个人永葆青春享受孤独去吧！

                太想你了，最近老是记不得你了，的
                                                                      卡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