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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马一】贝壳

作者 : white shark13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催眠麦克风 碧棺左马刻、山田一郎

标签 左马一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撒玛一吃★

591 7 2021-3-6 18:18
导读
• “我们所熟悉的角色未曾见过的、山田一郎的某一面”,想写一个这样的小故事
• 有很多一郎搬砖时期的妄想
• 有过去捏造、原创人物
• ⚠️ooc




那家伙第一天来这里报道的时候,闷着头干了一整天的活,别人跟他搭话也只是敷衍,时不时就抬手按低安全帽,仿佛是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眼睛。

他实在太努力,其他人偷懒坐着喝水的时候,他也只是用破毛巾擦一把汗,继续弯下腰搬起地上的砖块。或许是因为这点,那孩子像是发呆一样停下动作的时候,工头没有马上去提醒他。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看见他的眼睛,我可以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两种颜色出现在同一个人的瞳孔中,火焰与森林共存,奇妙又美丽。他注视着工地边道路上的行人,一群嬉笑打闹着的高中生,女孩们手里拿着不同口味的可丽饼,嘴上还沾着奶油就调皮地歪过头去咬一口别人的,也有人戴着红色耳机,随着音乐一蹦一跳地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想起了他的名字,他刚来时小声地跟工头说话,我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山田一郎…十八岁”。这不可能,我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就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大。不过我并不打算拆穿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山田一郎手里还抬着砖块,我怕他看入迷了出什么意外,多管闲事地凑过去。

“山田君?”

他终于回过神来,刚才像是闪着光的双眼又重新沉进阴影之中,他向我点头道谢,但没说话,我也只好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

山田一郎每次来工地时都早已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像刚长跑完的学生一样气喘吁吁,不过他可没时间坐在树荫下休息,拿起帽子盖在头上之后就开始工作。虽然他一直装作精神饱满,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快累垮了,精神上以及肉体上。他估计还在上学,只能放学之后挤出一点时间来打工,初中?还是高中?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是因为我在同情他吗?同情这跟我一样没上完学就得出来赚钱养家的少年?

由于这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我时常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聊天,山田一郎没怎么回应我,但也不拒绝。时间一长,我知道了他在福利院生活,有两个弟弟,喜欢可乐、漫画、音乐,不过他并没能拥有一副好的耳机,或者是一本崭新的漫画书,我对此表示遗憾,那孩子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

某日夜晚,我下班时看见山田一郎一个人在捣鼓着什么,走过去发现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他说他在努力修好它,二手店的老板把坏掉的自行车送给了他,骑上它或许就能节省一点时间,再找一份工,再赚多一点钱。

山田一郎微笑着,大概是为老板的好心,但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老板处理大型垃圾的一种方法。我撸起袖子告诉他,这方面我懂得很,交给我,一个晚上就够了。

第二天我把自行车交给他时,山田一郎露出了我认识他以来最大的笑容,他急忙翻找口袋拿出几张钱给我,我当然是拒绝,朋友之间帮个小忙而已。山田一郎愣了一下,“我们能算是朋友吗?”

话出口他就马上想收回,少年大概是觉得这句话会伤了我的心,我摆了摆手表示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关系都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那样太拘束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塞回口袋,对我鞠躬致谢。

那之后他向工头提议延长了工作时间,每天骑着那早已看不出蓝色的自行车像风一样四处奔波,我听说他还在快餐店打工,想着什么时候去点一份山田一郎的微笑。他长得很好看,清爽的黑色短发,宝石般的双眸,左眼下方还有一颗泪痣,笑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不过山田一郎很少笑,我开始以为他本就不太爱笑,属于冷酷型少年。后来发现我完全误会了,他收到我分享的一罐可乐都会弯起眉毛,“嘿嘿”笑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他不怎么笑只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罢了。

-

山田一郎有多爱他的弟弟们呢?作为旁观者我能毫不夸张地说,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他的家人。记得那天工头生日,大发慈悲地给所有人都切了一大块奶油蛋糕,我连叉子都没用,捏着纸盘子就准备往嘴里送,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拿到就开吃,但山田一郎却背过身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后他偷偷摸摸地找我,问我有没有塑料盒子什么的,他想把蛋糕带回去给弟弟们吃。

“他们一直说很想吃草莓蛋糕,但是我买不起。”

我想起自己中午刚好买了盒草莓当饭后水果,就拿过来给他,里面还剩一颗,沾着水珠,比蛋糕上那颗单纯用来装饰的要大上一圈。他犹豫着没接下,我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吃剩下的,正打算收回,却见他腼腆地笑,“这里面还有一颗,送给我没关系吗?”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想骂他笨蛋,山田一郎太不懂得接受他人的好意了。我叹了口气,没关系,你不是有两个弟弟吗?一颗草莓他们要是为了抢夺打起来怎么办?

我的手还悬在空中,他赶紧接下那个塑料盒子,把蛋糕装进去,“谢谢你,不过我的弟弟们不会因为这个打架的,他们可爱对方了!”

也爱你,我补充道。山田一郎似乎有点害羞,别过头去挠了挠脑袋。

某日的休息时间,我翻动着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时尚杂志,余光睹见山田一郎在望着这边,貌似有点感兴趣的样子,不过那家伙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类型。于是我主动朝他招手,把杂志的某一页举起来给他看。

“这身衣服很帅吧!”

他总是一副不属于这个年纪男孩的面瘫表情,此时也一样,但双眼在闪闪发光,“嗯……”

“等我赚了很多钱,一定要去买一套…呃…叫什么名字来着……总之就是那个粉色头发设计师的衣服!”

山田一郎坐到我旁边随手翻了几页,这一大块都是那位设计师的特辑,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看来我俩的审美观念大部分相同。

“这件!二郎一定会很喜欢!还有……”一郎仔细地看着那些简洁而充满设计感的服饰,我却在心里暗自纠结,其实我一直有话想说,之前没合适的契机,这次正好聊到服装话题,我就下定决心准备开口了。

“那个啊一郎君…你的校服其实很不合身吧?”

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往下扯了一下衣角,很不巧被我看见了,看来是猜中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一直都穿红色卫衣吧,裤子也是宽松款,我刚开始以为那是为了个性或者舒适,后来想了想…是因为买大码就算长高也不用换。”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奶奶也经常这么对我说,这算是穷人们的省吃俭用方法大全里最重要的一条吧。

“但假如是为了省钱的话,为什么你一次也没有穿过里面的校服呢?买了的衣服不穿不是浪费了吗?你总爱穿的那件卫衣很长,对比起来就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外套短了一大截…就是为了隐藏这个你才把袖子卷起来的吧?”

“外套能勉强套上,但是里面的衬衫小了就无论如何都……所以我才这么想,你的校服可能还是几年前的,如果说错了……”

我逐渐咽下了话语,那孩子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注视着我,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观察能力真是厉害啊,感觉有点像…福尔摩斯先生。”

最近我把家里略微破旧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借给了他,本以为山田一郎只喜欢二次元,他却连侦探小说也看得津津有味,听说他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虽然是不良,但这孩子应该挺喜欢学习的吧。

“我最近在学校被人说…好可怜。”

他将杂志合起,开始用平淡的语气吐露心声。

“我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甚至还有人想要给我钱。并不是厌恶他人的同情,我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种想法很奇怪……就好像,自己的一切,全部都被否认了一样。”

“父母不是我选择的,这种命运也不是我选择的,我选择的只有一点,努力工作、赚钱、活下去。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出生、家庭、性别、外貌各不相同,这都是没法改变的…我承认,我的生活确实比学校大多数人要艰难,但那便是我的全部,我会接受并且永远向前看。”

我对面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感到不可思议,他从一开始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去抱怨也不去羡慕,不是因为他觉得那毫无用处,而是他打心底里根本没有觉得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人人平等的,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个体,就跟一郎君说的一样,人们能选择的只有出生之后的事。但从整体上,也就是说整个人类社会,来想的话,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绝对公平呢?

-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山田一郎的状况已经糟糕得不行了,工头知道我是他的朋友,暗地里叫我注意一下他,可我还是没尽到责任,山田一郎中暑了,差点一头栽到砖头上,再加上疲劳过度昏睡了一整天。

他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看到我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为他花了多少钱。我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一拳砸在床头柜上,他被吓了一跳,但似乎马上就意识到了我在生什么气,低着头说了声抱歉。

我摇了摇头,我才是该说抱歉的那个,你明明才刚醒来……医药费不是我交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医生,他了解了情况后把我拉住,让护士带着他的钱去替你挂号。山田一郎点了点头,询问了我那位医生的名字,想去当面感谢他,很遗憾的是我没记清楚,而且也不知道那位医生是哪一科的。

我从水果篮里拿出一盒草莓给他,这是工头送来的,他说这是工伤,急急忙忙跑到医院想交钱,我告诉他医药费已经付了,于是他就下楼去买了盒草莓。

他点头说了声谢谢之后拿出一颗草莓放进嘴里,草莓上还有没干透的水滴,在夕阳的照耀下不知怎么的居然越变越多。

这大概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吧,我从来没想过山田一郎会哭,他无论多辛苦多累也从来没有一声抱怨,受伤了也不会挤出一滴眼泪。真正击破壁垒、触动到这位十四岁少年心房的居然是来自他人的关心和帮助。

他吃完一颗之后就重新把盖子盖好,我知道他又打算带回去给弟弟们。他坐在床上跟我讲了很多,其中包括为什么他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己无论赚多少钱都没法改善福利院的生活,弟弟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强撑着跟自己说没关系,他当哥哥的怎么受得了。

他放在大腿上的拳头紧握,说自己明明不应该这样抱怨,比自己过得惨的人太多了,有些人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能跟弟弟们一起住在福利院已经够幸运了,我不应该……”

我拍上他的肩膀打断他,冲他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幸福或者比你痛苦的人,Life is not fair,这是常识。但你是活在自己的人生中,遇到开心的事就笑吧,难过就大哭一场,总是抬着头很累的话就稍微低下头休息一会吧。”

说出来很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安慰人,也不知道怎么讲大道理,刚刚按段话只是我有模有样地学着某个白发男人说的。

山田一郎稍微睁大了眼睛,跟第一次听到这几句话的我一样,他微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呢?”我也笑着回应他,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啊?气氛稍微缓和之后我们开始随意聊天,说到我出生的海边城市之后,山田一郎又露出了跟以往一样的憧憬眼神,“我也好想去海边看看啊。”

“你每次都这么说,是相当喜欢海吗?”

“是啊,如果能拥有假期的话,我想骑着摩托去沙滩,悠闲地欣赏着海景,再捡些贝壳……啊,不过我还不会骑摩托车呢。”

我拍拍胸脯跟他说,我已经十八岁了,去考个驾照轻而易举,到时候我们开车一起去吧,那样更酷呢。他双眼闪闪发光,“真的吗?你太厉害了!”

不过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跟山田一郎的交集在他十四岁这年就突兀地结束了。

-

那大致是几个月前吧,我走在路上被人袭击抢走了钱包,好不容易追上去时发现小偷被一个白头发的男人踹倒在地,男人把钱包还给我,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人指着我骂道:“像你们这种富二代,用着家里的钱活得真轻松啊!凭什么我就得到处偷钱才能养活自己!凭什么!”

或许是那人的黑色短发和稚嫩的脸庞让我想到了山田一郎,也或许是明明每日都得在工地打工挣钱的我被说成富二代,怒火冲上心头,我大喊道,“你懂别人什么!这个世界上比你苦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资格抱怨!”

他愤怒地锤着地板,瞪着我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此时那个白发男人居然开口了,他手指尖夹着一根烟,鲜红的瞳孔在夜晚显得有些吓人。

“Life is not fair,这是常识吧?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们这些小鬼幸福或者痛苦的人,但属于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的人生。资格什么的都是屁话,难过就他妈哭去,哭完了给老子站起来继续生活啊!”

-

山田一郎要离开了,无论我怎么问他要去哪他都不回答,我只知道那是份赚大钱的工作,我开玩笑似的搭上他的肩膀,有这么好的活也给我介绍一下呗?他却马上推开我,眼神认真地不像是玩笑,“不行,绝对不行,你不适合……”

我确实有那么一秒钟想过,山田一郎想一个人独占好事,但马上我就对自己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真的是这样吗,我…又了解山田一郎的什么呢?他说完话就匆忙地走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很不舍,他说还想继续跟我做朋友,但是希望我别再联系他了。

这很矛盾,我没法理解,但也只能沉默地接受。

大概是过了几个星期吧,我从便利店出来时看见两个小孩被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小混混逼近小巷,那两个孩子看上去都是小学生,我血气方刚地冲上去后才意识到,自己跟山田一郎不一样,完全不会打架。

于是我被揍了,不过由于我常年干体力活练出了一身肌肉,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伤。那些人把我口袋里的钱全都拿走后才放过我们,两个小孩凑到我跟前,矮的那个眼泪像豆子一样掉,高的那个拿出创可贴给我。我这才发现他们都是异色瞳,脸上还有痣,都跟山田一郎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告诉他们我是你们哥哥的朋友,正准备打听打听山田一郎最近的情况,大的那个孩子眼神马上沉下去,低着头攥紧拳头:“别再跟那个人渣来往了,他…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了解详细情况之后我甚至考虑过同名同姓的情况,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弟弟都一模一样吧。山田一郎满脸笑容地跟我讲述他弟弟们的场景还犹如昨天的事,短短几个星期他就变成了那样的人,跟弟弟们的关系直跌谷底,这可能吗?还是说……他其实一直在骗我,他本来就是那种…为了钱能不择手段的人?

不管事实是什么样,我只知道,山田一郎现在大概是不再会笑了。

--

“…我被百舌九先生看中,该说是偶然还是奇迹呢?”

“奇迹?没有那么夸张吧。”

“不,奇迹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吧……”

“啊?这个词本身不就挺夸张的吗!「鸟会从天空跌落,四月有时亦会飘雪。」”

“诶?!你从哪里听来这句话的?”

“你傻啊!之前你跟猪一样睡觉打呼噜的时候贫僧把你脸上的书拿下来时瞟了一眼。”

“谁跟猪一样啊!!那…那是我最喜欢的轻小说!首先世界观就……”

“停停停!你只要一说起这种话题就跟念经一样,贫僧耳朵都要长茧了!”

“天天念经的是你吧?!真是的…那句话其实还有后续,哪怕四月会下雪,它也只不过是出现在春日阳光下,无法积雪,只能徒劳地融化。”

“……这算是一种独特的理解方式,所以呢?”

“所以?”

“所以,你真正想说什么?”

“我想…我大概在期待着吧,春日的阳光把空中飘着的雪花、连同我给一起融化掉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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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坐在左马刻先生的摩托车后座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其实我一直很想去海边”,他居然就直接把我拽出事务所,开出自己的摩托车,扔给我一个头盔,用下巴指了指后座。

“一郎———!”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左马刻先生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他应该是喊了许多遍但我没听见。于是我也学着大声回应他,“什么事?左马刻先生———!”

“看右边———!”

我把一直埋在左马刻先生肩膀上的脑袋抬起来,向右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可以看见海平面了,海天交界处橙红色的落日像是昨天早餐吃的荷包蛋,一片海鸟遮盖了大部分天空,白色的羽毛被染成粉红色。

我想起了曾经那个皮肤黝黑的好友,他经常跟我说家乡的各种景色,沙滩上刺脚的贝壳、清晨吵嚷的海鸟、偶尔被海浪冲上岸的一大片死鱼,我愈听愈对大海充满了憧憬。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啊?你说什么———?”

“我在自言自语———!”

摩托车引擎的轰隆声终于停下,我把头盔解开扔给左马刻先生,迫不及待地跑向沙滩,脚下突然传来清脆的响声,我低下头一看,我杀死了一只寄居蟹。

“你蹲在这干嘛呢?”

左马刻先生不紧不慢地跟上来,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脸,我指着寄居蟹的尸体,它在换壳的过程中不幸地被第一次来海边太过兴奋的男孩给踩到。左马刻先生看见之后只是扬了扬眉,没说什么。

“我是不是就像寄居蟹一样呢?这个壳用坏了就去找下一个,搬砖挣的钱不多就毫不犹豫去黑帮当讨债人,现在又……”

我戳着它的残骸小声嘟囔着,抬头发现左马刻先生也蹲在旁边找什么,他用手在沙子里随便扒了几下,好像终于满意似的拿起,举起手上的东西。

“比起寄居蟹,你更像这个吧?”

两指间是一颗奶白色的螺旋状贝壳,边缘还有一圈血红色的花纹。我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详细的老子不懂,不过寄居蟹是被人保护的一方吧?你小子明明是贝壳这种保护别人的类型吧,它们永远这么坚硬,总被不同的脆弱家伙们需要着。”

左马刻先生像小孩一样笑着,拿贝壳的尖角来戳我的脸,我握住他的手腕,不管这位成年人今天穿的是多贵的皮夹克和古着衬衫,一下子撞进他怀里,把人推倒在沙滩上。

“疼疼疼!有贝壳在我屁股下面!一郎你快起来!”

“左马刻先生怎么只有这种时候这么会说话啊…我真是最喜欢你了!最喜欢!”

“你他妈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

左马刻先生被气笑了,我不太明白怎么撒娇,只好不顾一切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胸口,感受着成年人温暖的掌心,他一边揉我的头发一边说我像只第一次见到海的黑色小狗,兴奋地摇着尾巴跑来跑去,但是要小心别一下子冲进海里了。之后我起身,把左马刻先生也拉起来,互相拍了拍对方背后的沙子,期间左马刻先生还故意捏了两把我的屁股跟大腿,我骂他他居然死不承认。

我脱下袜子和鞋拿在手里,赤脚踩进冰凉的海水,白色的浪花亲吻我的脚背后又马上离去,留下泡沫和指缝间的几粒沙子。

“左马刻先生也把鞋脱了吧?”

“到处都是贝壳跟石头踩着痛,而且要是沙子进鞋里了那就太麻烦了。”

“…左马刻先生真是一点也不浪漫呢。”

“哈哈,谢谢夸奖。”

“我才没在夸你啊!”

我跟左马刻先生说,那至少帮我捡点好看的贝壳吧,他虽然摆着一副不屑的样子说我幼稚,但也还是开始认真地低头找。从被海水冲刷过的沙子里扒拉出一颗贝壳后,我将卫衣翻过来把贝壳放进去。

“我…三年前有个朋友,在工地认识的,他也跟我一样,家里只有自己和奶奶,从小就出来打工。我去当讨债人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左马刻先生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把我怀里的贝壳都装进去,用手指轻轻蹭过我露在外面的腹肌,把衣服往下一扯:“这样会着凉的。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嗯…我觉得我挺对不起他的,联系方式也没给,啥也不说就走了。并不是同病相怜什么的…我们没有同情对方,因为世界上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挺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他做朋友……”

跟左马刻先生说这种话题让我有点不适应,并不是怕他嘲笑我,左马刻先生不会那样的。我只是有点害羞,因为我很少、也没什么机会跟亲密的人谈自己的事。

“那你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那家伙跟你做朋友又不是被逼的。男人就别扭扭捏捏的,聊得来就继续,聊不来就散了算了。”

左马刻先生背过去,接着蹲下找贝壳,黑色夹克上印着的白色英文字母“LiFE IS NOT FAIR”,将所有颜色的太阳光反射进我的眼中,显得那个人有些刺眼。

“说的也是……左马刻先生就是这种性格让我喜欢得不得了。”

我拾起死掉的海胆留下的外壳,闭上一只眼睛从孔间看向左马刻先生,他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果然耳尖有点红,不过我觉得自己的脸颊更烫。我主动走过去凑近他,左马刻先生站起身,手里攥着贝壳,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于是我稍微踮起脚,贴上他那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有股不太明显的烟味,被冲进鼻腔中的海风气息盖过,从那以后,混杂着香烟的海盐风,就是对于我来说的左马刻先生的味道了。

---

通过种种方法,我找到了之前的那位朋友,他现在已经是某搬家公司的管理人员了,他见到我也很高兴,他说我已经是名人了,现在谁还不知道TDD呢。被人直截了当地这么夸奖我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很自豪。我们聊了很多,包括我之前为什么突然离开、为了钱出卖灵魂等等。

途中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找到最近的一张TDD合照,指着左马刻先生,“就是他,左马刻…前辈,刚刚说的把我从那个深渊里拉出来的人,我很感谢他。”

“诶,原来如此,他确实像是这样的人呢。”

“嗯?你认识左马刻先生吗?”

“不能说是认识,见过一面而已。”

我挑了挑眉,的确,左马刻先生不管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是绝对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失笑,他抬起头问我。

“你很喜欢他吧?”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右手一颤还差点把水杯给碰洒了,完全没意识到我的朋友并不是在形容恋人之间的喜欢。我冒失地表演了这么一出,他果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略显吃惊地稍微张大嘴。

“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吗?”

“啊……对,左马刻先生还算是我的初恋来着……”

“哈哈,原来如此啊。你不用那么紧张,你的前辈人很不错,这不挺好的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其妙地愉悦起来,开始没头没尾的讲起左马刻先生的优点,也不顾人家爱不爱听,不知不觉就提起了前几天去海边那件事。

“你看,这是我们那天捡的贝壳。”

“哇!好漂亮!你保管的很好嘛,还随身带着。”

“不…不是的!今天恰好带着只是……”

“行了行了~啊,我突然想到,你想不想把那些贝壳做成手链什么的?”

“嗯?”我歪过头喝了口可乐,他掏出手机滑到某家店的界面给我看,上面陈列着许多不同的手工制品。

“这是我老乡的店,都挺好看的吧?我去拜托她的话可以免费哦。”

“确实很厉害,不过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啦!你都提供原材料了。我会让她做的帅气一点,让你那个前辈也不会嫌弃的!”

他冲我眨了眨眼,我知道他话里有话,刚才那句的意思不就是要给我跟左马刻先生做一套情侣手链吗。想到这里我的脸颊又不由自主地发热,右手习惯性捏上自己的耳垂,那里是左马刻先生之前送我的红宝石耳钉。

我没什么闲钱,更何况就算花钱买东西给左马刻先生他估计也不会收,肯定嘴里说着类似“小孩子乱花什么钱!”这样的话直接当场还给我。两人一起捡来的贝壳做的手链,这个主意不错,左马刻先生本来就戴着两条手链了,再加一个也没什么。假如他真的不愿意戴也没关系,只是收下我就很开心了。

“她说可以给你俩雕个图案哦,要什么?”

在我用脑子乱想一通的时间,他已经跟店主联系上了,晃了晃手机问我,我只想了几秒就得出结论。

“草莓和骷髅头!”

-

那天跟他交换联系方式和社交媒体账号之后,我们时不时就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尽管弟弟们的话题也说的很多,但我印象最深刻的果然还是……一郎对他那个前辈的喜爱之情简直就快要穿过网线,从我的手机屏幕里溢出来了。

不过我也蛮喜欢听他说这些的,一郎经常分享他跟左马刻前辈去吃各种美食的照片给我,还有某些TDD成员未公开的合照。有次他发消息说三个成年人要去喝酒,传过来一张及其模糊、像是一不小心按到拍摄键的照片之后就一整晚没了音讯。我还担心了一会,结果第二天早上他说队里那个医生喝醉了,把另外两个人折腾到大半夜,他一个人躲在角落抱着可乐瑟瑟发抖。

一郎特别期待他十八岁的的毕业典礼,左马刻先生说要开着很酷的车去接他,什么型号还保密。我调侃他说你记得把纽扣给他啊,一郎居然很认真的拍了张衣服的照片给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随便一扯就下来了!不过…左马刻先生会不会觉得很幼稚啊…嗯……果然还是不送了……”

“你说什么呢,当然要送啊!”我赶紧打字回复,一郎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太没自信了!

“好吧,那…那还是送吧……(ノД`///)”


之前说的手链做好了,我直接寄到了他家里,一郎收到货后连续发了好几张动画表情给我,看来他是相当喜欢。过了好几天,一郎还没提起过手链的事,如果送给了左马刻先生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我实在有些好奇,就随意问了两句。他回复说一直没啥机会,好不容易拿出来又因为太害羞结巴了,不过今天左马刻先生邀请他晚上去家里吃饭,前辈的妹妹准备大展厨艺,他打算那个时候偷偷送给左马刻先生。

我发去了个大拇指的贴图,先不说手链好不好看,毕竟那是你送的东西嘛,左马刻先生肯定会喜欢的。

下班后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时想起这件事,随手发了条信息问一郎:怎么样了?送出去没有?他迟迟没有回复,连已读都没有,大概是正在跟前辈腻歪着吧,我没多想,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也没有任何消息,我这时觉得有些奇怪了,一郎基本上不会这么久不回信息,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也知道联络不上我会很担心。正准备再发条消息询问,我的手机突然一震,一郎他居然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一郎君?怎么了……”

我等了几秒,对面没有任何答复,只能隐约听见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带点鼻音的哭腔。昨天晚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有想过左马刻先生没收下手链的情况,但仅仅如此的话一郎他不会难过成这样。

话筒传出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一郎咳嗽了几声,整理好情绪后开口。

“抱歉……没回你消息。我昨天跟左马刻他…决裂了。”

决裂了,而不是分手了,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能一刀斩断他们关系的事件,比起情侣分手的藕断丝连更要残忍。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用如此冷淡的声线谈论他的前辈,平时就算只是文字我也能读出他雀跃不已的心情,而且…一郎没在“左马刻”后面加上先生了。

“对不起,难得你找人给我做了两条手链,完全没能送出去啊……TDD也要解散了吧,哈哈…我跟他彻底分道扬镳了呢。”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一阵沉默,估计答案是不行了,一郎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擅自地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他那小小的肩膀上。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啊…明明曾经相爱到我这个旁人都觉得黏糊、明明白天刚约好要去家里吃饭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呢……我不禁想起了三年前一郎唐突的离开,以及弟弟们对他态度的转变。如此短的时间就能让一个少年的周遭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打碎一切他捧在手心里的东西,这让我开始怀疑世界上是否真正有神明,而山田一郎就是它手下最容易摆弄的玩物。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知道的,我不会打架,更不会唱rap,只是个普通人。一郎当年去黑帮时跟我断了联系也是因为不想牵扯到我吧?你总是这样呢,仿佛永远只会考虑别人的事……”

“我并没有那么……我还太弱了…连弟弟都没法保护好,左马刻他……他说不要恨我…那又如何……”

一郎似乎脑子有些混乱,拼凑出的话语七零八碎,我没法从中提取出有效信息,总之我先让他好好把眼泪啥的擦干净,稍微冷静一会。“我不清楚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法安慰你……但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先把左马刻先生放在一边,多想点自己的事、试着为了自己和家人而变强吧,你不是有梦想吗?”

“啊……嗯,说的也是,我总有一天一定会……”

对面传来擤鼻涕的声音,少年的鼻音虽然还是很重,但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不少。

“打破那座该死的墙!”

-

老实说,那时的一郎在电话里用了“决裂”这个词,我还觉得有点太夸张了,直到中王区宣布举办Division Rap Battle。他们各自组建了自己的队伍,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让我完全难以置信,用“决裂”形容简直温柔过头了。要不是我的手机里还有曾经跟一郎的聊天记录,我估计会觉得那都是自己的幻觉。

一郎和左马刻,曾经十分要好的恋人,现在变得相当水火不容,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就会变得失去理智,吵架打架都是常事,他们两个哪天扛着对方的尸体出现在大马路上估计路人都不会惊讶。

说的太夸张了吗……?我看了他们的第一场battle的转播,有女同事兴致勃勃地来跟我讨论,被我回绝了,我没办法将那个当成单纯的娱乐活动。左马刻和一郎像野兽一样互相撕咬,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肉体与地面、墙壁的碰撞声使我不禁别过头去,感觉自己身处罗马斗兽场,逼迫人与人战斗直到一方死亡,并以此为乐。

我能看出来他们实力相当,但一郎还是输了,他脸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全身的骨头和肌肉已经无法再撑起他一秒。十秒后会场响起宣告胜者的女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郎用手肘支起身子,压榨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勉强转头看向左马刻,对方也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现场杂音太多,我听不清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左马刻明明是赢的那一方,表情却说不上有多好。

到了现在,没有人会再逼迫着他们跟对方针锋相对,六个队伍之间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我甚至还能在队长们的推特账号上看到几个人一起出去吃饭的照片。

但是一郎和左马刻还是如往常一样,见面就吵架,全然不顾自己身处于路中间还是儿童游乐园,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人总得遭殃。那两个人似乎完全不可能单独约出门,更别说网上有些人传的什么,“他们其实已经和好如初了,吵架什么的都是情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某些八卦杂志上拍到的照片我觉得都是假的,模糊不清的两个人影,牵起的双手,配上夸张的标题就能骗倒一群年轻人,但我可不会信。

……以上都是我一周之前的想法,我必须得承认我被这两个人耍得团团转,一郎跟我聊天时装的好像他还有多恨左马刻一样,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甚至完全相反。前几天,碧棺左马刻的妹妹传了一张她哥哥做的早餐照片,画面里除了两人份的芝士火腿三明治,以及左马刻的特制咖啡,还能看见他的右手撑在桌子上。而他手上戴着的正是,我比谁都要熟悉的东西。

做工精致的贝壳手链,大概是因为太久远了吧,里面穿过的绳子换了一条,不过正中央那颗被涂黑并且雕成骷髅头形状的贝壳倒是像崭新的一样,在早餐的阳光中细微地闪着光。

等到一郎觉得暴露了,小心翼翼发消息试探我的时候,网友们早就把照片上的手链跟一郎最近戴的那条一起分析了个透,因为这个事吵上热搜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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