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30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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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异性
原型 眷思量 程染 , 屠丽
标签 眷思量 , 程染 , 屠丽 , 染丽 , 言情 , bg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程染×屠丽 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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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8-16 01:08
- 导读
- 花吐症设定
屠丽最近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喉咙痒痒的,像是要咳嗽,却咳不出来什么东西。她以为自己是热伤风了,便去海量山上采了些对症的草药。
海量山上有着种类丰富的草药,屠丽在天气不好无法出海的时候会采些草药与岛上的医馆交换东西,长年累月下来,屠丽也稍微懂点医术,至少小病小灾什么的都可以自己去解决。
但这次的草药,好像并没有那么有效。
深夜漆黑的房间内,屠丽轻轻放下药碗,咽下喉间的苦涩,这几天为了不让爷爷操心,她已经喝了好几副汤药了,可效果并不好。
没过多久,那种无法形容的痒意像蛇般缠上了喉头。屠丽捂住嘴,努力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
她瞥了眼门外,最近她发现爷爷可能是岁数大了,睡眠不是很好,经常看到深夜他的房间还亮着灯。这几天她为了不让爷爷操心,才到处采药想要抑制这奇怪的痒意,但收效甚微。
前段时间藏典阁爆炸的事,以及她为了万象方拿了玉牌的事让她的身份在岛上有些尴尬,所以她才一直拖着没去医馆。
也是她对自己那破烂医术太自信,还是去医馆看大夫最为稳妥,不能再给爷爷添麻烦了。
屠丽想到这里,回忆起当初挡在她身前的那个红色的背影,莫名想笑却又猛地感到喉头传来强烈的痒意,忍不住猛咳了好几下。
缓过来后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凝神静听了一会儿,除了略扰人的蝉声没有听到其他声音,她这才舒了口气,却发现刚才捂嘴的掌心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屠丽把手伸向窗外,借着月光看清了掌心的东西。“花……?!”
那是几瓣幼嫩的雏菊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莹洁无瑕。
屠丽心不在焉地在闹市上游荡着,不小心撞到人也只是机械地弯个腰道个歉就走。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掌心的那几瓣雏菊,她是……异变了还是怎么的?
难道是她受到思量岛的熏陶太久,被滋润得要成神了?
想到这里,屠丽忍不住笑出声来,丝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也同样没有注意到观察了她很久的视线。
走到医馆附近,屠丽突觉那股恶心缠人的痒意再度席卷而来,她捂住嘴猛咳了几下,粘腻的触感滑落到掌心,定睛一看,又是几瓣雏菊。
“该死……”屠丽甩了甩手,把那几瓣飘落的雏菊狠狠踩在脚下。“无论是什么怪病我屠丽都会挺过去的!”她又用脚尖狠狠碾了几下。
“屠丽。”熟悉而又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屠丽闻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人群中甚是突兀的红衣男人。
“程叔叔好……”屠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期望刚才自己的行为没被他看到。
“许久不见。”程染踱步走到屠丽面前,脸上挂着温和却疏离的笑。“看你是要去医馆,是生病了吗?”
“哦…嗯……”屠丽垂着头,不敢看程染的眼睛。“一点小病而已。”从很久以前她就发觉,程染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样……或者说是她不想被他看透……
“恒长老不是精通医术吗,怎么屠姑娘反而来医馆看病。”屠丽听到这话才发觉自己言语上的漏洞,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圆过去,低着头的她也就忽略了程染满是探究的目光。
“爷爷最近有点忙,我不太想打扰他……”屠丽绞着手指,“毕……毕竟只是小病……”
“这样啊,”程染轻笑,仿佛接受了这蹩脚的说法。“那正好,我也要去医馆一趟,不若一起同行?”
“哦哦哦……好……”屠丽只觉头大,这次出来本就是瞒着爷爷的,万万没想到会遇上程染,她很怕程染发觉她的小心思。
她低着头跟在程染身后,望着程染的衣摆出神。
幼时她与程染的关系甚是亲密,但不知何时程染逐渐与她疏远,而她那时早已情丝缠绕,后来她想也许程染是有所察觉,她深知两人不会有结果也不该有结果,便按下这苦涩的暗恋,假装一切都无事发生。
直到最近,程染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忽远忽近,琢磨不透起来,屠丽只觉折磨,曾经按下的情种复又萌芽生长,可谁又知道会不会被无情的暴雨摧折呢……
“屠丽?我们到了。”
屠丽闻声抬头却忘了止步,一头撞上了程染的下巴。
“嘶——”屠丽捂着头呲牙咧嘴地痛呼,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脑门,却看到一向云淡风轻的程染半屈着身子捂住下巴,虽然没有出声,但屠丽能从他诡异抖动的身体感受到他的痛苦……
“啊…糟了……”好像比起下巴,她的脑门更有杀伤力一些。
“程……程叔叔?你没事吧?”
屠丽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蹲下身想要去扶程染,程染伸出空出来的左手拦住她,“容我……再缓缓……”
屠丽尴尬地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程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你的事想得太入神……
程染背对着屠丽缓缓站起来,“无碍,也是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程染转过身,又变回了那个举止温雅风度翩翩的程染,不过他的下巴还是有些发红。
“噗……”屠丽看到程染的下巴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呵呵……”程染看到仰头望向他的屠丽那通红的脑门,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闹市的一角,一个脑门通红的少女半蹲着望向身前的男人,眼里是抑不住的一汪深情,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男人微弯身子,半抚着略红的下巴轻笑,在逆光下模糊了眼里暗藏的汹涌。
少女努力压抑着自己无法言说的情感,男人隐藏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内心,他们都有着无法坦白的秘密。
但那一刻,他们只是因为彼此的丑相感到好笑而笑着。仅此而已。
屠丽从来没有笑得如此痛快,好像她与程染之间产生的那些隔阂全都消失不见,他们又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一样。
但也只是好像。
屠丽笑了几声就忍不住猛咳了起来,程染见她表情痛苦,下意识伸手想要扶她一把,却又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他看到几朵白色的雏菊从屠丽的嘴边飞落,这景象让他一时之间忘了动作。
“屠丽……这?”
屠丽按下喉间止不住的痒意,站起身对程染勉强地笑笑,“程叔叔,我没事,看大夫就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生怕程染多问,低着头直直地走向医馆,程染见状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跟了上去。
他,曾经听说过这种症状,那病名为——
“花吐症。”
老大夫摸了摸下巴乱糟糟的胡须,看了眼对面的少女,不由得叹了口气。
“花吐症?!那是什么病?我从来没听过。”
屠丽看向桌子上那几朵雏菊,原来不是她异变了,而是真的生病了。
“咳咳……花吐症的发病起因是病人有喜欢的人,但爱而不得,而解药就是对方的一个两情相悦的吻。”大夫偷偷瞥了眼站在屠丽旁边神色凝重的程染,暗想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什……这也太……离谱了吧。”屠丽扶额,她很清楚她暗恋的是谁,但她……没办法……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解药会怎样?”听到屠丽的提问,程染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一旁的小厮招呼程染过去商讨草药的事,程染对屠丽点点头转身离开。
“如果得不到解药的话,最少两周最多两月,病人会吐出一朵枯萎的花时,然后死去。”大夫淡定地继续抚须,他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因花吐症而死的人。毕竟,解药就是亲一口嘛,无论相悦还是不相悦,都不会有人吝于这事而让生命消逝。
“这样啊……”屠丽慢慢垂下头,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笑,可眼睛却很酸。“谢谢您,那有没有暂时抑制吐花的药……?”
大夫挑了挑眉,很少见这么奇怪的要求。“有倒是有……可治标不治本……”而且也只是缓解症状,并不能延长患症的寿命。
“没事,我要几帖药,够一个月的就行。”屠丽把背在身后的鱼篓放到桌上。“外海的鱼还有恒水居的一些草药我想应该够了。”
“诶?姑娘,听我一句劝,去找你心上人比这些药都管用啊……”大夫放下抚须的手,把鱼篓推了回去。
“我……我还有些事需要想想,所以……”屠丽将鱼篓放到大夫手上。“麻烦您了。”她轻轻侧头看了眼不远处正与人谈笑风生的程染,捏着鱼篓的手忍不住用力。
“唉……造孽哟……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拿药。”大夫摸着胡须摇头晃脑地离开了。
屠丽望着桌上那几朵雏菊,前几天还只吐出来花瓣,今天就吐出一整朵雏菊了,说是绝症也不为过。
只需要……只需要一个吻……
屠丽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唇,脑海里却浮现程染那两片薄唇,感觉自己的脸烫了起来。
真是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该因这个去打扰程染……影响他的家庭……
家庭……屠丽暗暗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屠丽啊屠丽……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不知羞……
“姑娘?姑娘。”
屠丽回过神,见老大夫朝她走过来。
“姑娘,这是你的药。”大夫将一摞药包放到她手中,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舒服就喝一帖,我劝你赶紧去找你的心上人,这药只是缓解症状,可不治本啊。”
“谢谢您。”屠丽将药包放进身后的鱼篓里,“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说完她朝大夫鞠了个躬,向门口走去。身后的老大夫长叹一声,“何苦。”
屠丽低头思索着该如何向爷爷解释药的事,说是严重的热伤风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或者……
“屠丽。”
屠丽闻声抬头,见程染站在不远处唤她。她深吸一口气,朝他走过去。
“程叔叔……你的事都忙完了?”屠丽尴尬地找着话题。
“嗯……中途我离开了,大夫怎么说的?”程染垂眼看向屠丽,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心里莫名烦躁。
“啊……大夫就说,对症下药嘛呵呵……”屠丽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也不是什么绝症,我也放心了,只要……”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她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去找那所谓的解药。
“只要获得心上人一个吻就可以了对吗?”程染轻笑,可眼里却并无半分笑意。“以前曾听人提起过,没想到真有如此奇怪的病症。”他拢在袖中的右手暗暗攥紧,这股烦躁让他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
他在气什么?他不知道,只觉内心有股无名火窜了起来,而且越燃越大。这对他来说,真的不正常。
“啊……对,所以我也安心了……”屠丽不敢看程染的眼睛,想着找个借口告辞。“那……我有些好奇,屠丽的心上人是谁呢?”
“啊?”屠丽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猛地抬头,与程染没有半分温度的眸子对视,她甚至能看到他眼里映着的那个神色慌乱的自己。
是你。是你啊……她硬生生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没想到程叔叔还好奇这个……”屠丽笑着摆了摆手。“这是我的秘密啦,程叔叔就不要问了~”
“这样啊,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程染刚才鬼使神差般问出那句话,那一刻他就有点后悔,但他莫名很想知道答案,而屠丽的回答让他更加烦躁。“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你回去的路上也多注意。”说完程染便转身离开。
“好……程叔叔……”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程染的衣摆,最后却停在半空中。“回见……”屠丽望向程染离开的背影,晶莹的泪水滚落眼眶,狠狠地砸在青砖上。
她一边朝恒水居的方向走去,一边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刚才,她真的很想拽住程染,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可……她顾虑到两人身份的悬殊,以及……道德纶常,她便压抑住那种冲动。
她如果冒冒失失地将一腔爱恋表达出去,只会给程染带来更多的麻烦,他在程家本就处境艰难,好不容易这些年变得好一些……她会毁了他吧……
而且刚才程染的反应也很奇怪……说不定他可能察觉到自己……所以才走得那么匆忙……
她想,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她早就该放弃这荒诞的感情,却越陷越深。
此时她已走到海量山下,望着熟悉的山林小路,想到满脸担忧的恒爷爷,她又止不住地咳嗽着,喉间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般的难受,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便觉唇齿间一阵腥甜蔓延开来。刚才捂嘴的掌心里躺着一朵略发红的雏菊,那红——是血。
屠丽看着掌心那朵染着斑驳血渍的雏菊花,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角再次涌出了泪水。
她可真可笑啊,说白了,她就是不敢赌而已。
她不敢去想程染是不是也对她抱有特殊的感情,她也不敢去赌程染对她剖心的反应。
她是爱得如此卑微,可这也是她应得的,早在她对程染动心那一刻,她就已经踏入了深渊。
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倾盆的大雨瞬间落了下来,将屠丽浇了个透。
她在雨中伫立着,那朵雏菊从掌心滑落,被豆大的雨水打入泥土中。她看着雏菊被泥土逐渐埋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山上走去。
也许,那就是她的结局吧。
“丽丫头,你好像没什么精神啊。”恒凌虚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眼放下食案的屠丽。“上周你说你伤风了,不会这么久还没好吧?”
“哪有啊爷爷……”屠丽捂嘴轻笑,“我这是最近有些累着了,外海的收成不太好……”
“别为这个太操心,我又不是养不了你。”恒凌虚有些担忧,“要不,我明天不出去了,陪你几天?”虽然,放她鸽子的后果会很严重。
“不用了爷爷……我没事,我明天去医馆看看,您就放心去闭关好了。”屠丽扯出一个笑容,拿起食案准备离开。“我先回屋了,爷爷您有事就叫我。”
“哎……”恒凌虚还想说些什么,屠丽却已经把门带上了。“这孩子……”
屠丽把房间的门关上,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她痛苦地呼吸了几下,双手捂住嘴,开始猛烈地咳嗽。
等咳嗽的冲动逐渐减弱,她才放下手,掌心粘着三四朵染血的白雏菊。她缓了一会,才勉强站起身,走向床边,从床下掏出一个小木匣子。
她坐在床上,打开匣子,里面满是层层叠叠的雏菊花。这是她这两周吐出来的花,她想她也许是脑子抽了才会想到把这些花收集起来。
收集起来,又有什么用呢……自欺欺人罢了。
屠丽看向自己苍白无力的指尖,她能够感受到她的生命力在随着这些花的出现而逐渐流失。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也快瞒不住爷爷了。正好爷爷要去闭关了……或许,不待他出关,她就……
屠丽合上匣子,将匣子塞进床底,这一系列动作已经让她感到有些吃力了,她的身体在迅速衰弱着。
屠丽脱力般躺在床上,不停地回想曾经的种种。
也许,她该赌一次。她从来都不是轻易认命的人,但她心里却在恐惧着,恐惧着得到答案。
不想那么多了,趁着身体还能动,明天再去医馆一趟好了。屠丽打定主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姑娘,你怎么不听话啊……”老大夫紧皱着眉头,“你看看你都什么样了?还在这硬撑!赶紧去找心上人解啊!人家不愿意你直接上去亲一下就完了!”
屠丽看着气得快要跳脚的老头,不由得感到好笑,“大夫,能不能再开一些……”
“开什么开!再拖下去你可真的要死了!”大夫恨不得想撬开这个丫头的脑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说过了那药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轴呢!”
“求您了,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这次一定去找他!”屠丽眨巴眨巴眼睛卖萌,大夫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再给你开一个月的剂量,但你用药的频率太快了,这可能只够两周的。”大夫神色凝重地看向屠丽,“倒不如说你可能撑不过两周了,所以,你必须赶紧去解,懂吗?”
“明白,真的麻烦您了。”屠丽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老大夫不停地皱眉叹气,“你这是何苦折磨自己……”
“我只是……想不明白罢了。”屠丽自嘲地笑笑,“谢谢您了,我走了。”她拎起鱼篓,起身离开。
却没成想,才走出几步,就碰见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人。
“屠丽……”程染神色惊愕地看向屠丽,只是几周不见,她好像变得十分虚弱了。
“程叔叔好……”屠丽勉强挤起一个笑容,在程染看来那笑简直比哭都难看。“我还有事,先走了。”屠丽侧身从程染和他的小厮身边走过。
程染看她迈着虚浮的步子从他身边经过,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她就要这样消失的预感,这种不太美妙的感觉让他伸手拽住了屠丽的胳膊。
“等下,屠丽……你是不是……”程染握住屠丽胳膊的时候才发觉她的体温居然低于常人手上的,触感冰凉纤细,仿佛再用些力就能折断一样。这根本不正常。
“程叔叔……请放开。”程染看向转过身的屠丽,她的面色苍白,曾经亮晶晶的眸子也灰蒙蒙的,充斥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失礼了。”他松开手,掌心微凉的温度却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会是还未……”还未求得那个解药般的吻?
“我没事,谢谢程叔叔的关心。”屠丽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她心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涌了上来,她要不要就这样说出来?说出来她或许……就能得救了。
屠丽看向眼前露出担忧神情的程染,她是不是该信那一点点的可能……她深吸一口气,犹豫着开口。
“程叔叔,我……”屠丽想要再说什么,却感到头晕目眩,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依稀看到程染惊慌的神色与喊叫声,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程染看到眼前的少女摇摇欲坠最后倒下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被身边的小厮提醒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想要抱起屠丽,却又在中途停住。
屠丽这一倒已经引起了周围路人的诸多关注,他若是抱起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程染攥紧拳头,吩咐身后的小厮背起屠丽,赶向不远处的医馆。
“那丫头……根本就没听话……也不说她的心上人是谁,就这样硬挺着……”老大夫絮絮叨叨地跟程染抱怨着,“我一个大夫能忍心看她这样吗,可她又犟极了,唉……”程染默然听着,看似古井无波的表情下是内心的暗潮涌动。
屠丽的心上人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关注这种事……程染感到嗓子有些痒,轻咳几声,同时也是提醒大夫,“这些事理应告诉她的监护人,不过我与她也有些交情。”程染停顿了下,“待她醒来我会去劝下她。”
“如此甚好,老夫还有病人要看,先走了。”老大夫给屠丽腾了个小房间让她在此休憩。大夫关门前看了眼一脸担忧望向屠丽的程染,摇头叹息着离开,“作孽哦。”
程染低头看着榻上熟睡着的屠丽,他从前与她的关系是很好的,但那都是为了他的……大计。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逐渐疏远了她。
但他从未想过她会有患上这病的一天,他忍不住去猜她为什么要一直拖着不去找那个所谓的心上人。她在为什么而纠结……她的心上人是谁……?
程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根本不像他……
“咳咳……程叔叔?”
程染闻声望过去,见屠丽已经醒来,他走了过去。
“屠丽,你感觉怎么样?”
屠丽扶着作痛的额头,缓缓坐起来。“好多了,我这是……晕倒了?”
“是……我让仆人背你到了医馆,才知道你一直都没听大夫的话。”
屠丽低着头,薄被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仆人吗……“我没事的……我只是……”
屠丽纠结着,想要吐露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程染也不急,静静地等她开口。他仿佛也在期待着什么。
我一直喜欢着你。
我想亲吻你。
“我……”屠丽终于鼓足勇气开口,眼底似有光亮涌现。
“砰!”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程染身边的小厮走了进来,侧身向程染禀报。“姑爷,程老爷子和夫人叫您回去呢,说有要事商量。”又小声地加了一句,“听说是少爷又闯祸了……”
屠丽看向程染的眼神黯淡下来,松开了紧攥的拳头,捏紧了被角,夫人……她怎么能忘了这个呢……呵……她真是,痴心妄想。
“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你先在外面等着我。”程染吩咐完,复又看向屠丽。“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我是想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屠丽努力眨巴着眼睛,不让酸涩的眼睛凝出眼泪。“程叔叔您还有事要忙,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程染总觉得那一刻他错过了什么,可那感觉虚无缥缈,仿佛从指尖溜走一般。他说不清此时自己的心情是失望还是失落或者别的什么……
但他的确不该在留在这里了。
程染站起身,对屠丽笑了笑,那笑容又恢复成以往的疏离。“不浪费你这一番好意,那我就告辞了,”程染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希望你得偿所愿,早日康复。”随及离开了医馆。
得偿所愿……屠丽伏在被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哪里来的得偿所愿啊……
屠丽心中酸苦无比,又开始痛苦地咳嗽起来,伴随着飞溅的血沫一朵朵白色的雏菊绽放着涌出来。
屠丽看着被子上大片斑驳的血渍与散落的雏菊,淡笑着闭上眼。
也许,这便是她的得偿所愿。
程染这段时间几乎忙得脚不沾地,藏典阁再次发现入侵者的痕迹,却哪里也查不到他的踪迹。长老会的所有人都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就连吊儿郎当的程炜都被派出去做事。
不知不觉他又忙到了深夜,程染望向窗外皎洁的月亮,饮尽最后一口茶,准备离开办事处。
最近他总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有时感到瘙痒有时又觉得肿痛,却又一直忙得没时间去医馆看一下。
这症状不会是……程染锁门的手抖了一下,不……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会……
“程染。”
低沉的男音从背后响起,程染猛地转身,看到一身黑衣的蒙面人,他的剑正抵在他的喉间。
“别动。”黑衣人的声音冷漠似冰,却有一丝颤抖。
“你……你是谁?”程染不敢贸然行动,这剑一看就非凡物。
“你们一直在找的人。”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我这次,只是给你送个东西。”
程染感到一个冰凉的方形物体被塞到了他手上,身后的男子仿佛是在压抑着怒气,“她走了,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们这些人都会。”
一阵狂风起,程染下意识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庭院里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但……程染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东西,在月光微弱的光线下,他辨别出这好像是个木匣子。
他想要打开匣子,却又停住了动作。
刚才那黑衣人最后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她”走了?“她”是?不会是……?
他看着那个匣子,不知为何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又立马推翻了这种荒诞无比的想法,终于伸手打开了匣子。
看到匣中物的那一刻,他瞳孔微缩,心神巨震。
匣子里是满满的莹白色的雏菊花。
有一大半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还有小部分染着点点的红褐色。
不……不会是……
程染伸手触摸那些雏菊,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预示着什么,他突然在底层摸到了薄薄的一层,他将那东西拽了出来。
是一小张羊皮信纸。
娟秀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
然,无悔。望,珍重。
程染拿着信的手颤抖起来,原来屠丽一直……
一直被病症折磨却又不愿去找的那个心上人
是他啊……
程染情绪激动,突觉喉头止不住地发痒,猛地吐出一口血沫,血里掺着一朵向日葵。
他看着那朵向日葵,想起之前自己对屠丽的种种在意,内心的不断动摇,与不停找借口说服自己的丑态。
才知自己其实也早就……
早就爱上了她。
可一切都太晚了。
那信纸中夹在一朵,枯萎的雏菊。
不是失去水分的干枯,而是彻底的枯萎。
那代表着,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
原来让她如此痛苦,让她做出最绝望的选择的罪魁祸首是他。
是他的不作为,是他的逃避,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程染捧着那一匣子雏菊,脚步踉跄地走到庭院里的最大的那颗树旁。
他半跪在草地上,将那些雏菊埋进了树旁的泥土里,最后把匣子和那封信也一同埋了进去。
程染靠在树旁,伸手盖住酸涩的双眼,低声笑了起来,可那笑声却透着一股悲凉。
他与她,并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是他错误的选择,是她痛苦的抉择,
让他们迎来了这样痛苦的结局。
是他的错。
他种下的因,他结成的果。
有点点细雨从空中滴落。
有莹莹水珠从掌心滑落。
一个月后,程家赘婿程染吐血而亡,程家人将他的死因设为机密,外人无法得知。但有传言听闻程灼在其死后大怒不让程染葬入程家墓穴。
不久,镜玄现身大闹思量岛,祁天殿的法阵被强行开启,结界被破,一切都被卷入这场浩劫之中。
而一个凡人,一个赘婿的逝去,在这场风暴中逐渐被人所忘却。
只余残破的庭院中刚刚萌芽的雏菊与向日葵,依偎着茁壮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