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lattice
1.
朱樱司面若菜色,朱樱司双手颤抖,朱樱司的草莓Buffy倾覆在地。翻滚的草莓让朔间凛月眯起血眸,被甜滋滋的血色物什吸引,从沙发上匍匐至转椅前,扶好新王堪堪滑脱的手机:“发生了什么?把小~朱吓成这副模样。”
资历最老的两位前辈奔赴佛罗伦萨双宿双飞,余下年纪最大的凛月前辈义不容辞成为朱樱司的人生导师。朔间凛月对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周旋自如,对待末子的苦恼总能拿出一套听起来吊诡实则可行的方案,更逐渐凭自身的努力终能在新人间赢得敬畏与威望。而他的见多识广,他的处变不惊,他伟岸而温柔的前辈形象,通通终结于他接过朱樱司的手机,视线定格于濑名泉的聊天窗口——
啪嗒,崭新的12promax摔落,屏幕倒扣在地上。
濑名前辈:【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濑名前辈:(撤回了一条消息)
濑名前辈:发错了,不好意思
“呀!”远在佛罗伦萨的月永レオ瞬间清醒,从双人床上一把夺过濑名泉的手机,扑上半梦半醒的毛茸茸灰脑壳。濑名泉脑袋埋进枕头,嘟囔着れおくん好重,不时又坠入酣眠。
“呼,撤回了,幸好濑名手快……”
月永レオ喃喃道,濑名泉耳提面命传授的电子设备用法派上用场。点开濑名泉社交软件的“家人”分组,Knights的每一位都在其列,他的温柔不显山不露水,总是流淌在不为人知的边角,陌生人眼中颇具自我感动的意味,亲近之人却无不有幸受其感染。他选中同样的五张照片,以十二分的审慎切开备注为“妹ちゃん”的聊天窗口,怀揣向死的决心毅然决然点下发送。
自从数日前不慎向月永琉可透露了无端收到了与濑名合作进行花嫁主题拍摄的邀请,而偏偏是自己要身着全套婚纱(都怪万恶的花嫁月),这孩子便对素日威风凛凛的哥哥女装的模样产生强烈的好奇。冒着骑士威严扫地的风险也要勉力达成妹妹的心愿,这才是好哥哥的秉性,想必濑名也认同,否则也不会为自己接下这个企划了。
濑名对工作的上心与热忱,更有一贯的审慎作风通通波及到随性的作曲家,作曲家少有地强迫症般反复关闭再点开与朱樱的对话栏,收到错发的女装照的对面一片死寂;他又切开工作相关诸多群聊,皆如一汪死水。而终于甦醒的濑名泉无意识揽上他,毛茸茸的脑袋抵在他的颈窝,低沉沙哑的嗓音激得他一抖:“撤回就可以了,司君嘴巴够紧不会声张——呃,原本我就坦坦荡荡。”
作曲家回头,瞥见晨光中恋人唇边细细的绒毛。依旧维持昨夜的姿势,伏在他身上的濑名泉扬扬手机勾起唇角,轻轻道一声早上好。敏锐的作曲家自恋人过分热切的微笑中察觉端倪——难道濑名是故意的吗!错发给朱樱也好,乃至默许鸣提议的让自己女装出街来试炼也罢,总是一脸无奈地顺水推舟任由或默许事态发展,心思实则深不可测!距离花嫁主题的摄影只余三天,月永レオ始才发觉这种恐怖的可能,却并不抵触,更甚是由衷地乐在其中。
濑名泉的事业在奔赴异乡的一年后步入正轨,而于浪漫之国的花之都经受耳濡目染,濑名比起学生年代未免更擅长爱的表达。偶有的闲暇,酒足思淫欲饭饱没事干,伴随二人关系迈上新台阶,共度的数日里作曲家逐渐发掘出这位温柔男性的“可怖”一面。而即便皆是他付诸深爱的有血有肉生命体,人的大脑构造总要比音符复杂,劳苦功高的作曲家抱头满床翻滚——即便是自己,也不是濑名肚中的蛔虫,无法对恋人知根知底,更不可能时刻明晰濑名所思所想的!
2.
日本,傍晚。
Knights的练习室一片死寂。
走出梦之咲那间被月永レオ冠名为“濑名House”的studio,步入社会接过重担的朱樱司显然有更多棘手事端要处理,复杂程度远远超脱单纯的校园。比起Knights心知肚明按下不表的两位前辈的异国罗曼史,濑名前辈的偶像失格或花边新闻若是登上文春,想必他刚起步的事业要画上休止符,此后回日本的发展都成问题,更要牵连整个Knights为他擦屁股——
朱樱司绕着沙发一圈又一圈,几张高清照片在脑内盘旋:他的濑名前辈揽着位女性的腰肢,对方高挑瘦削不比他矮几公分,乌黑及腰的长发瀑布侧对镜头,唯有上挑的眼尾供他一览。形貌昳丽的女性在另张照片内托着腮,舀起一勺布丁投喂闲暇约会时亦要秉承模特的超高职业素养妆容一丝不苟的濑名泉。诸如此类的亲昵举止数不胜数,人头攒动的佛罗伦萨街头,平心而论两位美人配美景不失为好景致,但对于他Knights的新王与末子的双重身份下不止是有些扎眼的程度。朱樱司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简直是ridiculous,令人outraged!
——分明是自诩谨肃理性的好男人前辈,怎会容许自己堕落至此,不惜为了一己私欲牵连整个Knights!论公是如此,而若是论私,他更是不愿濑名前辈如此“出轨”——见证了濑名前辈与レオさん的“破镜重圆”,更是为此出了一份力,朱樱司,幸福家庭成长的少爷,何曾历经宛如父亲红杏出墙般的情境。怪异的不适感盘旋在心尖,或许是Knights的家庭感过重,让人先于意识而融为其间一员。
家庭不甚圆满的朔间凛月张嘴又合上,更不知该以何等立场劝慰末子被濑名泉在外的“偷情照”造就的心灵创伤。Knights的军师沉吟片刻,徐徐道出他的真知灼见:“其间必定有诈——我的直觉这样讲。那位女性的黑发……有些诡异。”
“没错,”朱樱司点头,“我见过最黑的黑发就是凛月前辈。”若不考虑性别,他的凛月前辈活脱脱一个白雪公主,头发像乌木一般黑,嘴唇像血一般红,而今也在忧愁中苍白而失了血色,眉头紧锁低头沉思:“依我看,完全不像狗仔视角,更像是出自业余的摄影爱好者的街拍写真……说起来,小鸣在佛罗伦萨不知有无和小濑他们汇合,对此他知道些什么吗?”
3.
数日前。
“花嫁主题双西装也就罢了,竟然要れおくん穿婚纱?”
——没有谁比他更明了月永レオ是男人!怎会如此强人所难!濑名泉在房里焦躁打转,为签合同时没细看而后悔不迭。花嫁主题摄影,他与月永レオ在日本时分别参加过,身着裁剪得当的西装向镜头后的公主殿下们翩翩伸手,营业微笑也深情款款。制作人小杏格外体谅,从不至于让他们当真穿上婚纱,而出了校园便没了制作人的时刻庇佑,合同签下便违约不得。他坐在床沿双手撑头,在外打拼的一年来深谙宣传造势与话题度的重要性,更甚是为了迎合他们早成规模的rps粉丝,面子与身段也需为此搁置。
“好啦濑名,”月永レオ以高难度姿势两脚朝天在床上作曲,“我完全不介意哦?既然是濑名的工作,我便会全力支持。女装什么的,虽然是从未有过的初体验,但想必不在话下!哈哈,我也受濑名的敬业精神感染了呀。”
被迫接受现实的濑名泉对恋人的配合与理解感激万分。实话讲,他并非没肖想过这般景象,早在梦之咲时期接到类似委托时,华丽而繁杂的全套花嫁便曾于午夜梦回间裹起月永レオ女孩子般瘦削的身躯,从尺寸到款式由他肉眼挑选与剪裁,他凭专业素养与美学眼光由模特蜕身为上佳的设计师,大可担保他恋慕之人与他步入婚姻殿堂时,那副模样会比世间任何让人都更为美丽与耀眼。
除却花嫁外,不失许多更为糟糕的有损月永レオ男性威严的肖想,被他通通按下不表,纵使交往后也不会让恋人知悉。心中有鬼被坦坦荡荡摆上台面,而自身的转变也需个适应过程,月永レオ现下的坦然倒让他惴惴不安起来。门铃响起,猫眼里瞧见不知来贺喜还是来看笑话的鸣上岚。濑名泉接过那束娇嫩欲滴的玫瑰,来客被热情坦率的月永レオ扑了个满怀:“鸣,好久不见!”
对他的新委托知根知底,鸣上岚的款款造访可谓“别有用心”。只在濑名泉为来客上点心与茶的五分钟内,客厅里压低嗓的二人一拍即合:为了使月永レオ的花嫁拍摄更为熟稔,作为先导与排演,一场由月永レオ为主角的女装街拍即将拉开帷幕。来者投来一个狡黠的wink:“身为模特,也要时而将自己放在摄影者的一方,转换视角方能日渐精进,还是小泉作为前辈先前教会我的道理~”
……好吧,也行。将他放在职业素养位面的道德绑架更无理由推脱,于是乎半被迫地对此坦然接受了。作为恋人的搭档,女装街拍的配角,专业模特濑名泉沿途全程墨镜口罩,却被因新奇而格外兴奋的月永レオ劝说着放下心防。在甚少人知晓身份的佛罗伦萨的城间乡野,一组不公开的写真拍摄进行中,月永レオ拢起乌黑及腰的假发,踩着细高跟在他怀中颤巍巍地配合摆pose。
“啊啦,现在不习惯高跟鞋的话,花嫁拍摄当天可要吃苦头了呢?”
执单反的鸣上岚如此开导,却慨叹レオくん女装的模样浑然天成,是自己选衣与濑名泉的妆造一并的功劳。镜头中的濑名泉却无暇邀功讨赏——他完全彻底地身心沉湎其间了。身着相配的入时的休闲男装,一路如被鸟儿般精灵般的恋人诱骗而来,眺望着飞入花田原野的橙色发尾,如同亲临爱丽丝的童话世界。
他的感官系统识别恋人并非全靠视觉,他的入戏也并非单单为眼前这副美景,更遑论性别的藩篱,只要是月永レオ这个人,他便会由身至心地为他着迷;只要知晓月永レオ存在于世,他便会全身心地为之欣喜。如梦似幻的恍惚感持续到花嫁拍摄当日,在他的鸟儿飞回身畔时依旧如影随形。月永レオ勉力提起厚重的鱼尾裙摆,摇摇晃晃向他奔来,一个不稳险些绊倒,踉跄着扑到他怀里。
伴娘般的鸣上岚小跑赶来,协助月永レオ撑起裙摆,念念有词称レオくん这身果真合适。好在脚没扭伤高跟鞋也没折,濑名泉松了口气,回身对镜理一理领结。他生得眉目俊朗身材笔挺,水蓝色西装搭配胸口的鸢尾花,足以让这处教堂般逼真的摄影棚蓬荜生辉。而暧昧的旖旎终结于记忆突发的回溯——前几日一时手抖将原本要给月永琉可的照片发给朱樱司后,那畔至今了无音讯。朱樱司原先每日雷打不动向他与月永レオ汇报Knights情况,而勤谨恭敬的儿子数天不联络,以至他对彼岸的波澜全然不知。镜中的眉头蹙起:かさくん与くまくん不会当真认不出那是れおくん吧,那样的话误会与麻烦就大了。鸣上岚会读心般:“小泉与レオくん专注拍摄吧。嘴巴紧的孩子想必十分可靠,知晓了也大抵无妨哦?”
也对,他想起一潭死水般的各个工作群,没来由地扫清顾虑,却见头纱下的月永レオ坐上台阶双手合十。原以为他在紧张拍摄,凑近了听,才知他的恋人正为了更快入戏而默背着婚礼誓言:“你愿意嫁给新郎作为你的丈夫吗,与他在神圣的婚约中共同生活?……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他永远忠心不变?……好长呀!完全无需这些冗长言辞作担保,我也依旧允诺,我要与他相爱着,永生永世!……咦,濑名,你来啦!”
他们一生或许只有一次如此“异性婚礼”的体验,而他们间从来无需“丈夫”“妻子”的名号以终生相互捆绑。月永レオ单手扶着头顶的花环,诧异而粲然地微笑。并非是拍摄道具,而是由濑名泉见缝插针用草木花朵亲手编织而成,由他们十五岁至今的每分每秒串起,满蘸着他不轻言的感情。他们间有着深厚的过往与无穷尽的未来,即便如浮萍般飘荡在异国的佛罗伦萨,他也笃信能从废墟中绽出鲜妍的花。
4.
“鸣上前辈一直没回复,难道当真被卷入棘手的事端里了!”
朔间凛月看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数日来,二人头顶凝重的阴云不散。朱樱司倏地站起,打开电脑点开与鸣上岚的对话框,事发多日后终于斗胆点下视频通话,接通的一瞬视死如归紧闭双眼连珠炮:“既然如此,怎能让鸣上前辈一人独担!我身为Knights的一员更甚是新晋的Leader,帮忙处理与危机公关都是应有之义!背负上朱樱家的荣耀,我理应挺胸抬头面对一切。濑名前辈对レオさん的背叛,Knights的公共信任危机,灭顶的冲击也好别的也罢,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比刚入校时,鸣上前辈无需对我藏着掖着什么!”
趴在桌上的朔间凛月探开眼,一同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唯余中央空调簌簌风声。五秒后,满面疑惑的鸣上岚转动手机,入目的一幕一扫末子数日来的忧虑,也让二人的惊诧转瞬登顶。
“呃,”纵使毒奶过多次,老练的朔间凛月也依旧瞠目结舌,“终于能正式地祝一句‘新婚快乐’了?”
背靠蔚蓝大海的庄园,身着全套花嫁的月永レオ挽着濑名泉的臂膀,向镜头肆意扬起花束。而他可敬可爱的濑名前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令人火大的微笑不失几分别样的炫耀:“啊啊,没错,欢迎远程造访我与れおくん的‘婚礼’。”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