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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境】Love never fails

作者 : lat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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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明日方舟 棘刺 , 极境

标签 棘境

文集 明日方舟

245 3 2022-12-23 21:48
Love never fails[1]





by lat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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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发了年终奖,商场内外熙熙攘攘,女孩子们手挽着手挨个店铺逛,棘刺一路尾随其后负责拎包。

拉特兰神明的诞生日与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全无瓜葛,在异国他乡唯一因此受益的便是圣诞节前的打折促销。寒风如刀割,对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大开杀戒。他的种族原本有着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样貌,彼时的阿戈尔是变温动物,走上陆地后却被灼热的日光与干燥的空气改造成现今的这副人模人样——不过是用来诓骗那个“博士”的妄言罢了,无论如何,在他们一众人等的故土伊比利亚,向来不会有现今这等严寒的。

身为同伴中唯一的男性,棘刺却是最怕冷的,围巾帽子手套里三层外三层,恨不得全身只剩一双鎏金的眸子裸露在外。女孩子们的谈天说地搭乘寒风钻入他的耳廓,从棘刺为安哲拉保养那把拉特兰铳引得众人艳羡说起,再谈及事务所的新八卦,譬如孑然一身的棘刺与他工作台上从不缺的情书——它们大多来自女孩子,也有来自男人的。棘刺对此向来不闻不问,被称为“醉心实验的呆子”,他从不介意这等刻板印象。而今被女生座谈会排除在外却从来不离重心的男人满脑子除了为什么不拉来流明陪自己外,就是希望女孩子们愿意进入商场,让自己一享暖风与空调。比起在寒风中没头苍蝇般地逡巡,他宁愿坐在“维多利亚的〇密”门前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而不是她们不愿进,已有数次,女孩子中的一两位在奢侈品店前驻足,忍不住互相怂恿着进门,再对价格望而却步,在拜高踩低的柜姐的不屑中最终灰溜溜地遁地逃走。“博士也太抠门了,我们这样为他卖命,却还是不肯涨工资和奖金。”安哲拉抱怨着,温蒂和絮语点头赞同。几位从老家逃到哥伦比亚的难兄难妹们,没了故国家人的扶持,浮萍般在泰拉大陆上飘摇,只得仰仗自身一路打拼。纵使入账了一笔不菲的年终奖,却仍然不愿大手大脚地挥霍就是了。

身为在场众人中收入最高的研究员棘刺,也依旧在日新月异的哥伦比亚养成了俭省的习性,日常一身优〇库便能出门,而今也裹着一件朴素的羽绒外套。三位不同风格的美女配上衣着简单的棘刺,却也赢得了百分百的回头率——虽然素日不拘小节,平心而论棘刺的样貌在男性中也算出挑的那类。与古铜色的肌色相反差,他的面庞比女孩子更精致,却被分明的棱角削去了几分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利落与锋锐。他只这样看着你,以他一贯的目光,如同正对你进行着精密的计算与衡量。换句话说,只消得一眼,你便会感到由身至心被他看透了。

夜幕降临,层楼叠榭的背影被染上几分橙黄与绛紫。纷繁变幻的天际不时被墨蓝色取代,它浸润了原本干冷彻骨的风。棘刺感到有什么丝丝凉凉的钻入脖颈,比风更为真实,比雨更为粗粝——是六角冰晶,它还有个更文雅更富诗意的通称,雪。

在他们南方临海的故国,“雪”这个概念只存在于古旧的莱塔尼亚童话里——那里有冰封的森林与河流,有雪天里的柴火与木屋,正因它与他们所处的环境天壤地别,它才被称作“幻境”。来到哥伦比亚后,棘刺听炎国的同事们讨论他们国度的风土人情,一条河与一座山脉将炎国人分为北方人和南方人,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与习性,对雪的观感也是天壤地别的。在北方,降雪司空见惯,譬如桑葚就不懂为什么南方的炎国人会在下雪天那等激动——为啥他们下雪天要打伞,出门时候!——所以,打伞有什么不对吗?乌有摇着折扇微笑,再抿一口绿茶。

“下雪了啊!”

于圣诞节的三天前,几位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不约而同地为此驻足。棘刺掏出手机对着高达十米环绕彩灯的雪中圣诞树留影,腹诽道此举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女孩子们伸开双臂在步行街中央转圈圈,拥抱大自然的馈赠,收获了纷然的注目礼。包括自己在内,棘刺心想,我们几个可以算是彻头彻尾的“南方人”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的确比往年都来得晚了些。雪花美则美矣,却也彻底搅了棘刺想进商场吹空调的春秋大梦。女孩们围成一团自拍与他拍,棘刺也凑近了安哲拉的手机去瞧,该说出片的效果颇为不错,连他也赞不绝口——譬如有一张温蒂闭起眼,手心捧着一朵不起眼的雪花。她本就生得漂亮,将银发束成高马尾,在整条街内的小姑娘里也算得上出挑。簌簌的落雪更为这幕景象添色不少,搭配上眼花缭乱堪比源石技艺的滤镜,已然能用“美轮美奂”来形容。照片组制成短视频,伴上吉他与人声,能堪比精心筹备的街拍了。

说起这首伴奏,他对原曲还算熟悉,是著名重金属乐队“日落即逝”新专辑《Alive》的同名主打歌。红豆时常在办公室播放,听得他耳朵生茧,甚至能对歌词倒背如流,毕竟如她所言,萨卡兹人大多喜欢摇滚,因为他们普遍钟爱血雨腥风(虽然这就和阿戈尔人都专精科研一样是刻板印象)。而现今的配乐的是经由了改编,较原曲更为和缓悠扬,别有一番韵味在。

“平心而论,很不错,”为了避免无中生有的绯闻,他甚少会如此坦率地对女同事报以这等评价,“现在的美颜相机还能自动搭配bgm啊?你在哪里下载的?可以分享给——”

“这好像是那边的声音。”

絮雨抬手,透过人群为他指了指。棘刺循声望去,如同肥皂剧主题曲前奏响起的一瞬,顷刻间风雪大作卷起缥缈的乐音,飞扬的雪花迷了他的眼睛。待风止息,人群心照不宣地散去,赠与他与歌者对视的余地——



好美的歌声,像星星落在汪洋。

在人生的快第三十个年头,素日里不苟言笑的研究员便猝不及防又无可推诿地迎来一场罗曼蒂克故事的开幕。一位黎博利——棘刺对此的判断来自对方的耳羽,能在茫茫人海中辨识出个黎博利对他来说并不难,毕竟这类人在他们的故国占据双重意义上的统治地位,他见得太多了。

总之是一位体态高瘦的黎博利,披着毛大衣背着吉他弹唱着。黎博利们一向是不怕冷的,对方却被冻得嘴唇青乌,耳羽也耷拉在风中,可怜兮兮地发抖、瑟缩。他脖颈上用绳子串起悬在胸前的并非是任何装饰物,而是明晃晃的收款码,正面蓝反面绿。立在地上的iPad连接着音响,播放着那首自制的经由改编的《Alive》伴奏。音响旁侧,放着一只不知用途的蓝色热水壶。见棘刺穿过人潮几步上前,他没有停止弹唱,却也歪着脑袋投来探究的目光,像只好奇心满溢的(被冻僵的)小鸟。

一曲终了,众人欢呼鼓掌。黎博利青年委身道谢,而后狡黠地眨眼:“这首歌,送给这位‘披荆斩棘’而来,一直盯着我的先生——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哈哈,比我见过的所有姑娘的眼睛都要好看。”

棘刺叹气:“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搭讪方式真的很老土?……你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多的人吗?”他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却也被对方带得格外“宾至如归”地攀谈起来,但不得不说如此堪比众人簇拥下的一场表白仪式,是说,自己是接受对方唱歌表白的那一方。

“何止,先前夏天的时候,台阶那里坐满了人,都是来听我歌唱的姑娘和小伙。本帅哥在这一片可是很出名的!”高大的黎博利对他左瞧右瞧,“极境,我的名字!老兄,该说我觉得自己和你很投缘~看你打扮也是这里人,我们为什么直到今天才遇见呢?”

——为何直到今天,我才与你相遇?棘刺曾道听途说过,据说当人坠入爱河的那一瞬,比起旁的所有,最先感受到的应当是“相见恨晚”——如此便也可以反向成为自身坠入爱河的一种表征。而今面对这般叩击心房的拷问,他目光游移:“叫我棘刺。我不太出门……我是说,逛街。”

那番花言巧语,该说是自来熟的天性使然,抑或是黎博利后天习得的生存技巧。阿戈尔不作声地后望,看向据说全盛时期能坐满人的空落的台阶上,它被用印刷体写着拉特兰经典里的名言——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2]毕竟是信仰同样虔诚的哥伦比亚,会有这种宣传也不意外了。

而当棘刺再次回头,雪花的势头愈发猛烈起来,广告牌在骤风中咣咣作响。他努力看向极境的面庞,后者却在落雪中不甚分明了,簌簌的白雪挡在咫尺间,塑成一道阻隔两颗心跨越光年紧紧相贴的银河。如此也是颇具炎国特色的比喻,出自他们的“神话传说”。而在这一秒中他格外真切地预见到,如同掌心努力托起的雪花,这份初生的恋心注定也会这般捉摸不定,如露水之于新叶般难以挽留,终有一日会流逝于掌心。

纵使如此,纵使如此,他从不质疑自己的决断力。棘刺眯起眼睛,这副景象在对方看来,或许等同于狩猎。如此骇得极境后退了几步:“怎,怎么啦?老兄,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你板着脸的模样有点恐怖啊?”

没什么,棘刺摇摇头,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伸出手,察觉到几分异样的人群开始起哄、叫好,这才跟来的女孩们脸面上添上了几分意味深长——那个醉心实验的呆子终于开窍了,温蒂掏出手机咔嚓记录下铁树开花的一瞬。眼见极境的脸色风云变幻绿了又红,而棘刺的想法一如既往的单纯与耿直,即便对于一场初遇这来得太猝不及防,即便向上的掌心大有在寒风中空落的可能,他也终究只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收留这只无家可归的小鸟。

而见极境仍旧不动弹,棘刺开口,为自己的行为做了简单而充要的解释:“跟我回家吗,极境?”

他把几个音节念得重、拖得长,如同主人第一次唤出宠物的名字,要让对方牢牢记在心里似的。声音是纽带、是秘钥,分明只是当下一时的愿景,却也要隆重如豢养一只鸟的仪式感,与他签订的所谓“宠物契约”写满了双向的责任感与许诺;又如同圣诞树下一场盛大的告白与许愿,所有的妄言都会在来年成真。落雪塑成一片唯有二人的领域,隔绝了外界的窃窃私语,于是在他们专属的万籁俱寂中,背着吉他的极境对他微笑,上前一步牵上他的手。







#



极境醒来时,发现自己独自拥着一床单人被。两个大男人昨夜便是屈居在一张单人床上捱过了整晚,该说要感谢他的床质量好承重能力强吗?

他望向窗外,初霁的天空是难得一遇的蔚蓝。屋檐上堆着厚厚一层积雪,像他透过玻璃看向橱窗内的奶油蛋糕,抑或是圣诞姜饼人上的糖霜,让他领略到几分与他毫无干系的节日氛围。极境不信教,对于拉特兰的神明向来敬而远之,更何况在患上矿石病而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打拼后,更是无福消受这等一年一度的庆典。

黎博利眯起眼,听着一室一厅的独居男人的房屋中传来的窸窣响动,它近乎于一种催眠调,惹得他的眼皮愈发厚重,毕竟他已不记得昨夜被棘刺折腾到了几点了。而棘刺的动静似乎隔空惊扰了风,它席卷屋顶与房檐,簌簌地筛下冰晶,染白了他的视域,如同摇晃水晶球隔着一层玻璃罩看向内里,一片白茫茫。

窗扉是那层玻璃罩,他置身于外看向其间的自然景象,却又知是自身被困在其间,作为观赏品与工艺品经受棘刺的审视。极境想起棘刺的目光,他的眼神冷峻,却又真挚与恳切,乃至在部分场合下充满渴念,却始终像隔着一层,这层屏障或许名为护目镜与试管壁,或许是一层矗立的心防,就像……极境心想,自己就像是他的实验对象似的。

——这时的极境还不知晓,把自己视为研究对象,这已然是对方最大限度的浪漫了。而念及棘刺的眼神,极境顿时了无睡意,他掀开棉被翻身下床,赤身裸体站在穿衣镜前,透过镜中虚掩的门扉,他望见棘刺坐在餐桌前背对着他,默不作声地鼓捣些什么。老旧失修的面包机嘶嘶低鸣(那绝对不该是正常的面包机会发出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是在置备早餐,顺带与那台坏了的机械殊死搏斗。

与他外表上的冷感不同,棘刺的家地暖温度开得很高,在他昨晚踏入那扇门的一瞬,便感到被浓浓的暖意包裹了,效用要比搂着一只热水壶带来的精神胜利高了不知多少。“你还觉得冷吗?”而见他的耳羽都舒服地张开了,棘刺仍要不死心地为他调高地暖温度,边把按键鼓捣得滴滴作响边嘟囔着,“今天可真是够冷的,她们又死活不愿意进商场……”

而在放着面包机的同一张餐桌上,昨夜棘刺为他搜罗出了冰箱里几乎所有的食材依次排开,问他想吃什么,极境诚恳地回答“都想吃”。毕竟饿了一天肚子后食物的诱惑大过天,即便真要为此“献身”也在所不惜——他当然知晓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天下更没有白来的晚餐。

棘刺于是想了想,又翻出一包封皮上写着炎国字的红色包装袋,说这是研究所的炎国同事送他的“火锅底料”,状若无意问他能不能吃辣。极境点头,即便他实则不太能吃,但无论如何不想辜负他专门为此翻箱倒柜翻找一番的好意,以及人精有眼力见如他一眼便能看出棘刺在饱受了半天严寒后,是很渴望用一场辣锅暖暖身体的。

“‘冬天就该吃辣火锅’——炎国同事们都这样说,我觉得颇为值得一试。当然,除了辣锅之外,人生值得尝试的事还有很多。”棘刺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独居男人熟练地为排骨解冻、焯水,再清洗切块,更要用小碟调配蘸料,拿筷子叮叮当当地搅拌,徒留搂着热水壶的极境窝在椅子上与咕噜冒泡的电磁炉为伴,炉内提前放入了红油底料,气泡翻滚着上涌再破碎,溢出扑鼻的香气。

居然连筷子都有,看来棘刺还蛮喜欢吃炎国菜的,极境心想。说来惭愧,这还是极境第一次吃火锅,业务不熟练得紧,只得像毫无自理能力的大龄儿童般眼巴巴地看棘刺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冰啤酒,为他拉开拉环,再把半生不熟的食材倒进锅里,将煮熟后的虾饺用漏勺捞成两份,一份放进极境碗里,一份放进自己碗里。他见棘刺放下漏勺,却并不着急动筷子,只坐在那里要看自己吃,极境便应了他的期许咬下一口,细细地咀嚼,感到自牙尖到上颚弥散开来的温温麻麻的刺激感在与味蕾一同舞蹈。热腾腾的食物总能给人带来幸福感,他绽出一个标准的大帅哥微笑:“好吃!把虾做成这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呐。”

“速冻产品而已,想吃的话总能吃到的。”

“唔,我家那边用虾做成的食物也有不少,更是盛产海鲜吧,但我家那边很少吃辣——”

“你,莫非是伊比利亚人?”棘刺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考究与探询。

“是啊。难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棘刺伸出只手,“老乡。”

这也太巧了,极境喃喃道,他右手还拿着筷子,差点伸出左手和他握了。而他当然不会,他习惯了对左手上的源石结晶遮遮掩掩,更何况对方身为棘刺,即便只有一瞬,也是飞鸟念想能停驻在他身畔的人。



一起过夜,便是爱情之罪证。[3]而无论如何,爱都只是当下一时的愿景。腰酸背痛中,极境看向镜中赤身裸体的自己,除却被棘刺造就的通身红痕,自然也有矿石病肆虐的痕迹,如此便是横亘在二人间的天堑,除此外还有身份、职业、地位与种族,这些在媚俗的爱情故事中通通可以抛之脑后的物什。

棘刺想必已然知晓自己的病,却终究没有拒绝一颗渴望拥抱的心……分明是自己中了他的圈套,身为猎物被他俘获了,却怎么说得好像是自己推脱不得他的热情,难不成作为伊比利亚老乡,骨子里都有热情似火的一面咯?但愿如此就好了,镜中的极境苦笑。他也是男人,知晓男人精虫上脑与贤者时间的两种心境可谓是泾渭分明。所以,即便棘刺吃完早餐就对他下逐客令,他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背井离乡了,分明作为一个黎博利——你终于醒了?那就快穿衣服,愣在哪里干什么呢。”

——你睡得太沉,害得我几次起来确认你的呼吸。在别人家里睡得这样沉,可真是全无一点防备心。我家就这样让你感觉宾至如归吗?吃早餐的棘刺道,分明背对背,却对彼此的一举一动格外知悉似的。他嗓音低沉,讲话不徐不疾,抑扬顿挫间颇具魅惑的功效,每个微小的气音都足够让极境魂不守舍了。极境心猿意马地想:若是对方有兴致,自己也并不拒绝来一回早晨的定番吧。

“是吧……所以,你是要把我扫地出门吗?哈哈,老兄,即便你真这样说,我也会伤心的,虽然我也已经习惯了。”

“你在想什么?”棘刺莫名其妙,为他拉好椅子,“早饭好了,快来吃吧——鸡蛋还要我给你剥吗?”

“呃,当然不用!”

“是嘛,但我感觉你像不会自己吃饭似的。”如此说着,棘刺自顾自地拿起一只煮鸡蛋剥了起来,看似体贴与关怀备至,像投喂自己豢养的鸟。极境盯着他为鸡蛋剥皮时指尖的运作,不适时地联想起昨夜他也是这般操使指尖脱下自己的衣物(在他早已三下五除二把他自己脱得精光后)。奈何极境里三层外三层,为他脱衣这种情趣实质上费力不少,光是件套头毛衣在猴急的棘刺手下就差点将他勒个半死。

极境无言地看着棘刺,看着他的餐桌,和他时不时需要敲打才能正常运作的面包机(比起修理它,研究员常做的是应了炎国同事们的建议:机器坏了的话敲打敲打就好了),总想着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嘴巴打结,居然蹦出一句:“你买的鸡蛋很白啊。”

——实在是没话找话,至少在当下,他的伶牙俐齿在面对棘刺时不知所踪。话毕,极境不敢去看棘刺的神情,而它也格外难以言喻,仿佛被半个鸡蛋噎在嗓子眼,棘刺的目光慢慢转向他:“你是要让我回应你说,‘没有你白’吗?”

——虽然这也是事实,古铜色皮肤的阿戈尔男人幽幽道。极境羞愤难当,恨不得钻进他的面包机里,变身成一道烘烤燕鸥。他望见棘刺的头发束起,一侧妥帖地编起麻花辫,便不由肖想到昨夜那头散开的黑发垂在他面上的情形。他被棘刺的气场包裹着、压制着,对方身上有股好闻的海风香气,不炽烈、不刺鼻——是故乡的味道,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地这样认为吧。这股熟谙的气息令他百感交集,譬如乖顺地躺在棘刺身下的极境,一度以为自己是不会想家的。

回归至现下,剥完鸡蛋的棘刺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极境松了口气:幸亏不曾让他知道他误以为这是给自己剥的,也幸亏不是给自己剥的,给了自己一点心软的由头,受小恩小惠的甜头施舍,那样就彻底找不到理由从这段尴尬又难堪的一夜情中脱身了啊——从中脱身当真是自己的所念所想吗?复杂的心绪在他心中糅成了一团,几条绳索从不同方向拧成了杂乱无章的一股,而棘刺的吃相文雅,令极境想起昨夜他含住自己的舌尖温柔地吮吸,试探着挑弄,得到他的首肯后再抵住他的上颚,继续探索与推进,以舌尖为始将他通身拆吃入腹——

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的小腹与颊侧一并发着烧,便只得像昨晚那顿火锅般无言地坐在棘刺身畔,几乎以狼吞虎咽与风卷残云的气魄,埋头吃下棘刺为自己置备的或许是“最后的早餐”。梗着脖子三两口咽下鸡蛋,吨吨吨地喝下了滚烫的牛奶,嗷呜嗷呜地吃下了烧糊的吐司,转瞬间逃也般钻回那间卧室穿戴整齐,抱起蓝色暖水壶,拎起吉他、音响与iPad——他连珠炮般地做完一切时,棘刺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早餐。极境的眼神不时往他瞟,于此同时他也在内心与自己无限度地拉扯中,假若对方出言挽留,他的心防便会顷刻间溃堤。

——真的不挽留我吗?惯常于被冷落、被抛弃、被蔑视的鸟儿心想:我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他好几次酸涩地心想:我要弃这份辗转于须臾间的纠缠不清的爱意而去,逃离一个名为温柔乡的温暖的巢穴,它有着温热的地暖,有着一张单人床一套被褥,有着产自炎国的火锅底料,有着口感脆脆的虾饺,有着白嫩的水煮蛋。可它注定不属于我……真的不会属于我吗?即便候鸟注定要踏上征程,即便我的生命连同我与你的一期一会,注定一并只是短暂的瞬息?如若硬要这样想,那我心里自然是仍有几分不甘心在的;身为伊比利亚的阿戈尔人,或许在被歧视的程度上能够与矿石病患者共情;更甚是,我能悟出你眸间的珍重与爱,与相遇那一瞬的悸动……如此便是我的筹码,我的定心石——

这也是究其原因,归根结底,我为什么会牵上你的手,乃至出现在这里。

见棘刺还不动作,如遭重锤的极境开始挖空心思寻找留下的缘由,即便他一个人生活看起来……似乎也不差。他的目光逡巡在房间里的一丝一角……有了,那台嘶嘶作响的面包机。于是极境试探着开口:“老兄,或许这个品牌的家伙,我刚巧有着修理它的本领?虽然没什么关联,但我先前在伊比利亚是做通讯工作的,天天都要面对各种仪器,修理它……虽然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想必不在话下吧。”

“嗯,我刚想说——这台劳什子,我可能还得仰仗你来修理。”终于吃完早饭的棘刺拿起手机随意刷着,面色风云变幻,“这下好了,全研究所的人都知道我恋爱,啊不,一见钟情了。我说啊,你会对此负责吗?”

“老兄,你是指……”

“我所在的研究小组,专门研究矿石病的治疗方案——如果面包机不好修的话,这个理由怎样,够恳切吗?”

“呃……”

“所以,综合来看,你留下来对你我都好,Ely。”棘刺向他挥挥手机。他的推断极具诱惑性,更是逻辑严密找不出疏漏来。极境环顾四下,雪后的日光从窗扉间流入,映得他小小的家更为窗明几净,这间房子既然能容纳得了一台坏了的面包机,更遑论一只候鸟的蓝色热水壶呢?于是他搂着水壶绽出笑颜来,幸好一切尚且不算迟,幸好爱只是,也本就应当只是当下一时的愿景——

“既然选择拉上我的手,就可别轻易再松开了啊。”









Fin.



[1] 即“爱是永不止息”,出自《新约·哥林多前书》。

[2] 出自《新约·哥林多前书》。

[3] 出自米兰·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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