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365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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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魔幻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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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7 12:34
- 导读
- 一个稀碎的故事,听《精卫》有感
精卫再一次捶胸顿足,痛哭不已。
第一次痛哭是刚离开父亲母亲到另一个世界,第二次是因为殒身,这一次,是为失了爱人。
他爱上了一个男孩,可是那个男孩似乎并不爱他。
那个男孩叫东海,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精卫从他和“朋友”的闲谈中得知的。
精卫跪坐在大海的岸边,悲哀地唱着从大山里学会的歌。
“你是山中的鸟,你当如鸟向山飞。”东海曾对他这么说。
精卫想起来和东海一起舞蹈的场景,现在想想总有种希望破灭的感觉。
海面上浮起过浪花和沙滩共同拍打出的泡沫,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悲悯的光。
东海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还是精卫把他想的过于美好,精卫问自己,从大山到大海,多年的跋涉,路上的悲和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想不通。
他对着大海痛哭,怒吼,唱着大山的歌,誓要把大海填平。
为什么要生气呢。
可能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他该去南边,但是却来到了东方。
东海对他坦白了,他就是致使精卫殒身的那个人。
他的身边娼鬼太多,数不清的魂魄曾经也像精卫一样奋不顾身地投向海,最后却只有精卫留了一条命。
这些娼鬼环绕在精卫身旁,似要蛊惑他,实则想推他下深渊,最后下不了手。
这是东海的意思还是娼鬼们的意思?
精卫向身边伸手,却摸不到剑,东海送他的剑。
“你奈何不了我。”
“那我就用我的命,我的血,我的泪,填平沟壑。”
精卫拾起贝壳,划破了自己的双手和双脚,殷红的血溅在地上,嗞剌剌地响,精卫用全身的力气起舞,鼓动八百里的风,血液延伸到地下,顺着沙子的缝,不一会儿,海面就变成了红色,然后变成深红色的块状物,从海中破浪而出,风摧根基,不一会儿就碎了。
精卫的头发变成了白色。
东海放了那些娼鬼,他落下了泪。
泪水变成了石头,砸在海里。
他在砸自己的心。
说到底,还是身体的情不自禁。
东海看向精卫刚找到他的那一天长出的菩提树,怪,怪,怪,海边怎么会长这种树,书上还挂着琉璃盏,树叶开始是红的,后来越变越白,越变越脆,最后树干都呈白色的了,琉璃盏碎了一地。
成了盐。
他向精卫坦白之前,菩提树还没完全枯死,琉璃盏倔强地闪着光,即使是掉落在地,他挂上去了一半,精卫挂上去一半。
他第一次没让娼鬼们插手,自己紧紧保住了精卫,对他坦了白。
东海也动过情,短短一瞬,在看到精卫和海鸟们翩翩起舞,是他没见过的舞蹈。
从那一刻起,他想彻底占有精卫,就像个小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
他骗了精卫,对他说他到了南方的海。他向精卫展示了自己的舞蹈,大海的舞,不是精卫想象中的大海的舞。即使后来自己必定会亲手戳破这个谎言。
海底静静躺着无数死去的鸟儿的尸体,他们的泪,还没来得及变成石头,就和大海融为一体了。
东海总觉得精卫像只鸟儿,但是他是只从山中飞来的鸟儿,路途太遥远,他好像见过他,在他曾经去山上的路上。人们不喜欢他,他到哪里,哪里就会迎来灾祸,庄稼变成盐,喝的水变咸,鬼怪闻声而至,为祸人间。直到他遇见精卫,盐污染不了他,东海料定这是个注定要杀死他的人。
他决定要让他一步步陨落,先殒身,后殒命。
但是他的生命太澎湃了,即使他还只是个孩子,东海在海边长大,周身厉魂娼鬼不断,那些鬼怪蛊惑着他,蛊惑着他去靠近精卫,去爱上他的生命,然后夺了他的梦。他幻想着读了几卷书,编制几句语言哄骗了精卫去。
他自己的理智告诉他,再澎湃的生命最终也不过会化作他周身的鬼在海面上哭,还是行行善吧,留他一命。
精卫眨巴着干净的眼睛看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精卫还是没有放弃寻找大海。从前在山中,山间的飞鸟走兽曾对他说,你是神鸟,理当高飞。
他路过学堂,听到精卫填海的故事,他就是精卫,他只是想找到海,为什么要填了海。
他路过广场,人们纷纷感叹精卫死得悲惨,精卫摇摇头,不置可否。他在一点点长大,歌喉变得越来越婉转,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夸他是个漂亮的人儿,他已经学会填饱自己的肚子了,可是还是感觉哪里空荡荡的,他不知道是哪里,只是觉得烦恼。
他路过河流,水中的鱼儿们在为他欢呼,精卫认得他们,他们是他以前在大山的朋友,重逢老友,心中自然是喜的,他问鱼儿们大海在哪里,鱼儿们摇首摆尾不回答,只是往前游。精卫觉得朋友们可能已经忘记他,喜悦被失落冲淡。
他看向天空,头顶飞鸟掠过,他问飞鸟们,飞鸟们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大海,果然还是要自己寻找吗。
他的心里一抽一抽的,很伤心。他的老朋友们都忘记了他,只因为他执意离开大山寻找大海。
原来是心里空啊。
精卫身上只有一件堪堪蔽体的布料,他的头发自从离开母亲之后再也没有修剪,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类都会将他误认成一个女孩儿,他只知道一路跋涉,什么都不知道。
像夸父逐日一样,夸父想要找到北方的大泽,他想找到大海,大海,好像在南边。
微风告诉他,水即是路,他就沿着河流一路走去。路上他看遍了大山、溪流,看过万事万物的喜与悲,他的内心从无一点波澜,因为他坚信波澜只能留给南方的大海。
他从沿途看到的人类那里学到了一个被称为孤独的词。心里空,是不是孤独,他问过路人,过路人善良些的,告诉他是,恶的,对他拳脚相向。身体痛,就忍着。长途的跋涉磨破了他的脚,他想继续走,脚上的伤不让他走,他恨,想割掉自己的双脚,但是山石不允许,他们都把自己打磨得格外光滑,让精卫无从下手,精卫好气又好笑,他踩在那些石头上跳舞,一切动作皆随自己心意。
在山石的缝隙间,有几株不起眼的小花小草,他们看到精卫的舞蹈,摇曳着瘦弱的身躯给精卫带去鼓励,有些石头落了下来,压住了那些花草,精卫停止了舞蹈,他想去救他们,也不顾落下的石头会不会砸到自己,他一点一点用手指扒开伏在上面的石头,石头太沉,他的手渐渐变得血肉模糊,但他不想放弃。那些石头退步了,但是只留下一株白色的小花奄奄一息。精卫把小花捧在手中,他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嗓子被哽咽住了。
小花还是死在了他的掌心里,精卫取下了小花,把她戴在头上。小白花从那一刻起,不生不灭,一直伴随着精卫。
精卫长到了十八岁的年纪。他在路上一直不停的想象大海的样貌,该怎么面对大海。在夜晚,他围着篝火,想到大海,有时会害羞,他应该是个很美好的生命。想到这里,精卫就很希望和谁聊聊,但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篝火熄灭了。真美。
夜晚静静的,不知会持续多久。
见到大海之后,一定要全身心庆祝一下,他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献给大海的准备。
精卫离开父亲时不过十二,那时候家里已经穷的没有米做饭了,一家人生活在大山里,父亲断了腿,砍不了柴换不了米,父亲把他和母亲撵了出去,最后自己一个人饿死在山里。母亲为了拉扯他,没办法下了山,她会的却在山下一点用都没有,没办法,只能敞开怀抱,让别人快乐,让自己流泪,后来染上病了,在精卫的注视下死在了床上。身体脓肿溃烂。那一年,精卫十四岁。
妈妈彻底松开抚摸着精卫的脸的手,精卫意识到什么了,他放声大哭,连并着父亲的那一份。
“精卫,大山外面有大海。”妈妈曾经对他那么说。
精卫决定去寻找大海。
他在路上试着问路人大海在哪里,得到的只有嘲笑和冷眼。他在路上学着人们的行为,看看他们是如何生存的,但是没有人喜欢他,一天下来,又饿又累,他到了一个黑黢黢的巷子里,一边流泪一边唱歌。
有几个人找上了他,对他说,你唱歌真好听,就像山中的鸟儿。
精卫说,我想去找大海,你能带我去吗。
那几个人笑了笑,给了精卫一点吃食,精卫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看看手里的食物,看看那群人,其中有一个比精卫大一些的的男孩,他盯着精卫看了很久,仿佛是在记住他的样子,眼睛像鹰一样,他背对着夕阳,精卫的脸被照的光亮,那个男孩只有眼睛没有影子。
“跟着我们吧,我们会带你找到大海,你只需要唱歌就好。”
精卫点点头,手里的食物已经被吃完了,他的眼里闪着光,然后他带着这份光睡下了。
“用力些,再用力些……”
“好痛啊,啊……放我出去……放了我吧……”然后一片混沌。
精卫被人骗了。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绵久悠长的梦,梦里的海是黑色的,似要将他一口吞下,他还在那个巷子里,身体很痛,身下在流血,他想起了母亲,母亲曾经当着他的面展示过自己敞开怀抱面对他人的样子,母亲也这样身下流血过,母亲生病,似乎就是和这个有关。
现在他觉得身体很痛,站不起来。
他第二次痛哭。
娼鬼在海边哀嚎,一只浑身朱红羽翼泛金的鸟儿嘶吼着,拼尽全力撞向西方的大山,誓要撞碎大山,然后填平了大海。大山接二连三地崩碎,大海闪着凶光。
“你当如鸟向山飞。”
“错了,我偏偏要逆风而行,替天行道,不,我就是道。”
精卫出生的时候,父亲说他朝向大海。
精卫曾路过的学堂现在已经荒废颓败,学堂所在的村子像死了一样,只剩几个老人坐在村口,用不成调的声音说着,“精卫的一生啊,就是个悲。”
精卫还是倒下了,他再也没有力气跳舞了,头发和皮肤都已经变得像纸一样苍白,东海周身的鬼已经散去大半,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暖。
他犹豫着,颤抖着,抱住了精卫。精卫头上的小白花碎了,成了飞灰。
他带着精卫向南走,再也没有人说他是灾祸的孩子了。
他忘记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必须这么做。
那只朱红色的鸟最后坠入东方的海面,自此,东方的大海再无灾祸与冤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