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地狱天使

争议领土西撒哈拉 阿尤恩
被称为西撒哈拉的“国家”，仅由三个城市组成，其中与摩洛哥、阿尔及利亚、毛利坦尼亚三国均有接壤的城市阿尤恩被定为“首都”。这座城市建在一块被沙漠包围的贫瘠土地上，基本没有什么旅游资源，再加上主权归属不明，普通的旅行团和旅行者，很少会主动到这里游玩。得益于联合国的派遣人员和维和部队的长期驻扎，这个城市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但也正是由于联合国观察团的频繁往来，使得阿尤恩某些地区的物价贵得离谱。同样是城中最好的酒店，阿尤恩距离塔尔法亚车程才1个多小时，价格却要贵出一倍还多，幸亏优秀的委托人开出了费用全包的条件，使得零和赤井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这家价格昂贵的酒店里安顿下来。
他们中午从塔尔法亚出发，到达阿尤恩的时候刚好赶上午饭时间。酒店华丽的大厅里挤满了西装革履的联合国派遣人员，一时间热闹非凡。零和赤井混在一群用英语交流的人中，感受到了难得的归属感——这里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和阿拉伯语，自从来到摩洛哥后，曾靠英语走遍天下的两个人，难得地体会到了语言不通的麻烦。
阿尤恩这城市当真小得离谱，随便一打方向盘，就能从城市这边的沙漠横穿全城，开到城市另一端的戈壁滩。太阳还没有西斜，他们就在城市中唯一的露天市场里与宫野夫妇不期而遇了，准确地说，是宫野夫妇先找上他们的。

当时，零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卖古董的摊位上，看到一块漂亮的马赛克花砖，很是喜欢，就低头问了价钱。狡猾的阿拉伯商人看到对方是两个外国人，狮子大开口，要了个天价。于是，零用英语，对方用阿拉伯语和法语鸡同鸭讲地侃起了价，赤井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围观。
双方正谈得热火朝天时，突然有个女人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赤井得胳膊，气喘吁吁地用日语说，“姐夫，你终于来了！”
“姐夫？”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赤井、零还有跟在女人身后身材高大的棕发男人。
零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个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宫野爱莲娜和宫野厚司。他立刻往赤井的方向看去，而赤井也正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很明显，赤井也认出了目标。
零再度把目光转回到宫野太太身上。委托人给他们的照片，应该是两人的证件照之类，蓝色的背板下两个人都带着镜片很厚的眼睛，穿着白大褂打着领带，面对镜头表情严肃，看上去就像两个毫无灵魂的工具人。
真实的宫野爱莲娜看起来很年轻，身上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皮肤白得发亮，美丽的脸庞仿佛神明亲手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一头金色的长发比零的颜色要淡些，身材苗条修长，穿一件米黄色的棉布连衣裙，头上松松地缠绕着一条浅紫色的围巾。
竟然长得如此漂亮，仿佛落入凡尘的天使，插上翅膀就能起身返回天堂，自认为从不以貌取人的零一时间也看呆了。
零看那女人的时间也太长了，虽然宫野太太确实是个美人，但也不至于移不开眼啊，赤井心里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情绪，他把目光从零身上收回来，重新聚集到宫野太太脸上，随后，他也惊呆了。
照片上的宫野爱莲娜戴着眼镜，眼睛看上去是浅淡的棕色，因此赤井没发觉她有哪里不对。但现在她没带眼镜，在浓烈的阳光下，她的瞳孔呈现一种独特的浅绿色！
赤井相当熟悉这种颜色，看到它的瞬间，尘封的记忆像是一把突然按对了密码的保险柜，不由自主地裂开了一道缝隙。赤井的头好像被一根烧红的铁棍穿透了太阳穴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很多他完全不想回忆的往事像泥浆中的甲烷一样抑制不住地往上冒，这些饱含着记忆的危险气泡在他脑内炸裂开，释放出的内容却无法被大脑解读，只是让诡异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浓烈。
感觉不妙，有些他试图忘掉的事情好像要浮现出来了。未解之谜的答案呼之欲出，可不知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并不想要这答案。一旦谜团解开，某些事情就永远都无法挽回了，就像满屋子的易燃气体被瞬间点燃，眼前的现实世界可能会被炸得万劫不复——于是，赤井的大脑自动开启了安全阀，试图用强行关机来截断这些卷土重来的回忆。
如果永生在此终结，再也无法醒来，那么他希望最后的终点是零的怀抱——失去意识前，赤井向着零的方向踉跄地走去。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赤井看到零满脸焦急地冲了过来，于是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赤井首先看到的是低矮龟裂的天花板和长条形的日光灯，他现在正躺上床上，身上盖着的薄被散发出肥皂的清香。头已经不再疼了，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有些僵硬但还能活动自如，他身处的房间不大，布置得简单而温馨。从没有关紧的房门里，传来了轻快的谈话声，女人轻柔的声线和零清亮的少年音混杂在一起，不时还有阵阵笑声传来。
赤井坐起来掀开被子，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剩一条内裤。无奈，他只好拉过被子盖住身体，轻声呼唤他的零前来替他解围。
“好点了吗，快把这个喝了，”零从另一个房间赶来，嘴角还挂着从刚刚的谈话里带来的甜美笑容，“这薄荷茶的做法是爱莲娜老师跟当地人学的，味道最正宗了。”
赤井接过零手里的玻璃杯，看着那些颜色有些像啤酒的温热液体面露疑惑。与此同时，盖在身上的被子因为刚才的动作从身上滑落下来，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肌。
春光乍泄啊！零瞪大眼睛，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
竟然被零调戏了吗？赤井感觉头脑又有点发晕，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喝饮料还是该抓起被子盖住胸口，只好呆呆地看着零，请求他的指示。
这样天真懵懂的赤井未免也太可爱了，零忍不住凑上去捏捏鼓胀的胸肌，顺便在他垂下一缕小卷发的额前亲了一口。刚刚他已经给汗津津的赤井擦过身体了，现在赤井浑身都清清爽爽的，摸上去手感真是好，在胸口揉了一会儿之后，零的小手又不老实地顺着马甲线往下滑，眼看就要伸到被子里去。
“已经硬了，”赤井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捉住了零的手腕，“别再点火，除非你也想试一下宫野家的床。”
哎呀，老流氓赤井又回来了，零像被烫到了一样从床边跳开，“又精神了是不，赶快把茶喝了，厚司先生说你刚才应该是中暑了，当地的薄荷茶最解暑，我平时经常喝所以就没事…”
他们认为他晕倒是因为中暑吗，真是再好不过了。赤井喝了一口手中的薄荷茶，入口甘甜，滑过喉咙时又带着一丝凉意，就好像零给人的感觉一样。好喝，怪不得零会那么喜欢。
零亲眼看着赤井把一杯茶喝完，随后，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纸巾，认真地擦了一遍杯口，又拿出一块麂皮绒质地的小手绢，背对着门口在身体的遮挡下，仔仔细细地把杯子上的指纹擦干净。擦完以后，他把手绢递给赤井，说了声去拿衣服，便开开心心地走出去了。
赤井接过手绢，感觉到当中包裹着一个硬物，他小心地掀开一看，是一小瓶胶水。

宫野夫妇的家布置得很温馨，到处都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爱莲娜说，既然来到沙漠小镇，还是要体会最正宗的沙漠风情，住旅馆的话就没办法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布置了。零对爱莲娜的观点深表赞同，恨不得马上就把酒店的房间退了，在宫野家隔壁租个房子。
赤井穿着宫野厚司的衣服，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继续喝茶补充他的电解质。零和爱莲娜正在聊旅行路上的趣事，爱莲娜似乎很少旅行，而零偏偏又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两人一问一答谈得十分开心。厚司坐在一旁看一本像是阿拉伯语写成的书。其实赤井特别把对面书架上的那套英文版的福尔摩斯拿下来翻翻，可惜手上涂了胶水，翻书页的时候恐怕会有点困难。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他已经按照零的指示，把卧室里所有可能沾到他指纹的地方都擦过了，也仔细回收了枕头上掉落的头发。宫野夫妇虽然看上去单纯老实，好像没有什么反侦察能力，但毕竟是委托人指定的目标，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惊人的能耐，因此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凡事不可只看表面，零就是最好的例子，在陌生人面前一副完全无害的样子，甚至还有点软萌娇羞，演技如此自然，以至于有些被他干掉的目标至死都这样认为。
为了答谢宫野夫妇的热情帮助，晚餐由零和赤井请客，地点就定在他们入住的高级酒店的餐厅。在出发前，零热情地帮助爱莲娜把用过的杯盘全部洗干净，赤井睡过的床单也换了新的。宫野家租的房子里没有洗衣机，零主动提出把弄脏的床单和衣物拿到酒店的洗衣房去洗。
吃完晚餐后，他们开车从酒店送宫野夫妇回家，顺便约定第二天一起去沙漠里捡骆驼头骨和化石。之前，宫野夫妇因为没有车，叫的出租车又都不愿意往沙漠里跑而一直没有成行。

“如果今天的中暑是你的即兴表演，那我真该给你颁一座奥斯卡小金人，”零一边用特殊的药水卸掉手上的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向赤井。
“那我也应该给随时随地带着胶水的你，颁一座奥斯卡最佳道具奖。”赤井微微一笑，“我喜欢你夸我，但是很遗憾，刚刚那些不是演技，要怎么演才能做到失去意识？”
“我想也是，”零长出一口气，“你真的好重啊，直直向我倒下来，差点把我也砸晕。我和宫野厚司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到车上，又拼了命才把你弄上床。”
“给我脱衣服的时候没让别人帮忙吧。”
“人家有那么漂亮的老婆，才不想看你呢，”零把赤井的手抓过来，帮他涂药水，“我就惨了，又不能不管你，还得给你擦身体降温，累死我了。”
“你难道就没有趁机吃我豆腐？昏迷的时候不知道怎样，但醒过来以后，我看你摸我摸得很起劲啊。怎么样，觉得你男人的身材还让你满意吗。”
“就那样吧，”零头也不抬，认真地为赤井擦掉胶水，“不过今天真的有点吓到我了，跟你在一起这些年，你连感冒都没得过。当时你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倒下，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其实我也以为我要死了，”赤井看着自己重新获得了指纹的手，若有所思，“倒下那一刻我在想，活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死了吗？以前总是想为什么还不死，现在好不容易觉得活下去很好，想永远活下去的时候，反而要死吗。”
“晕倒的瞬间居然能想到这么多，”操作完毕，零开始收起药水，“那你有没有想到，我和你一起出来做任务，你突然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零，虽然我知道你关心我、在意我，但如果你直接说，你爱我爱得不得了，看见我晕倒非常心疼，我会更高兴哦，”赤井得意地一笑，“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身体好得很，还有，我会负起责任的。”
零转过去不看赤井，脸红得像颗火龙果。

“这个任务绝不简单，”赤井贴着零的耳边说，“不管现在这个宫野爱莲娜是不是真的，她都是个关键人物。”
“她说，你跟她姐夫长得很像，你不会真的是她姐夫吧。反正以前的事你有好多都不记得了。”
“绝对不会。”赤井认真地说，“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我绝对不可能是她姐夫。”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眼睛的颜色，”赤井扳过零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在我的家族里，血统的标志就是男性的瞳孔会呈现和我一样的深绿色，女性的话颜色会浅一点，就是她那种淡绿色。她有那样的眼睛，必定是我的族人，所以我怎么可能是她姐夫？”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赤井觉得，宫野夫妇并不危险，但他们很有可能受到了危险人物的操纵和胁迫，“我觉得你今天的应对措施非常完美，我们不能让他们得到指纹和DNA。我的身份不能被确认，还有你，你的秘密绝不可以让他们知道。”
“他们？你不是指宫野夫妇吧。”
“不是，”赤井的脸色阴沉下来，“是组织。宫野夫妇很有可能是组织派来的人。”

【注】在手指上涂胶水覆盖指纹是原著梗，不用多做解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