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意外地在墓园遇到了笛。

或许也算不上是意外——她知道笛一定会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望着墓前一身黑色的少女，握着一小捧花的双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的笛转过头，有些讶异，随即平复了心情，挤出一个微笑：“……是你啊。”

叶文看了她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回那一碑墓前：“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笑的。”

笛没有回话，只是伫立原地。

叶文也默契地不作声，蹲下来换掉了小小的透明花瓶中不那么新鲜的花，做了简单的清扫，然后双手合十，跪在墓前，闭上了眼睛。

笛也跟着祈祷。

围绕着二人的只剩被微风吹拂的树叶拍打的声音，除此之外是一片死寂，就犹如这墓园一般。



阴沉而压抑的天气。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绝大部分阳光，浮在低空中，仿佛离人很近，像是随时会坠落一般，像是伸手就能够触碰一般。

叶文和笛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远眺着天际，相对无言。

叶文用余光看到笛对着那天空伸出了手。

“……明明感觉已经近在眼前了，还是什么也碰不到。”

她仍然固执地伸长了指尖，就好像这样能够缩短一些距离一样，尽管微不足道。

叶文没有回应，只是皱紧了眉头移开视线，不再去看笛的动作。



这是多久没有见过笛了呢？

叶文在心里默数着这段日子的经历，然后翻出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一页，上面清晰可见地刻印着血红色的日期——上个月的今天，几乎同样的数字。

……距离希尔达的死，原来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就连自己也没有发觉。

和笛的重逢，竟然间隔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你经常来吧？”

注意到笛是在问自己，叶文犹豫片刻，从喉咙中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笛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过了头，和叶文视线相对。

从那深邃透亮的绿色瞳孔之中，叶文读出了和刚才不同的情绪，更为鲜活，也更为复杂，堆积在一起，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其实你也……”笛的表情很犹豫。

“够了。”叶文生硬地打断，话出口之后才有些懊悔，“……抱歉。”

笛转过了头，握住了叶文的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叶文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叹气。

“……”

她将牵起的手握得更紧。

“你已经很努力了。”



等到天色完全笼罩在夜幕之中，她们才从公园走出来，仍然没有放开牵着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松手。

……就好像，现在放开手的话就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一样。

阴霾的天空等到夜色降临也不会有点点星光，但笛却仍然固执地抬头望着，不愿移开视线。

叶文深深地看了一眼笛，心里五味杂陈。

“不看路的话，小心摔倒。”

“……”笛有些恋恋不舍，“叶文会替我探路。”

叶文感觉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些，被紧紧地握着。她认命地向前一步，领着笛慢慢地走。

“对不起。”她听到背后的声音。

“……？为什么道歉？”

“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的话……”笛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哭腔，“你至少会轻松一点吧。”

叶文不甘心地咬紧了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平复了情绪。她转过身，拉起笛的另一只手：“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才没有说，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就像这样，不要知道，永远都不要知道才是最好的。

“我和你一样——”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需要隐藏起来，甚至为此撒谎。

“抱着对她的感情和思念才会去到墓园……”

比起自己心脏的疼痛，现在的对方更需要冷静下来，所以……

“说出来的话，只会让笛更困扰不是吗。”

真假掺半的言语，和隐藏的真心。

“……那已经是过去了，希尔达的事情。所以我没关系……”

她用指尖拭去笛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下意识流出的眼泪。

“……回家吧。”

笛点了点头。

叶文转身的同时，映在眼前的是从天空缓缓飘落的细雪。笛伸出了手，雪花落在掌心的瞬间便融化为了水滴，那痕迹就像叶文指尖刚刚擦过的泪珠一般。

她出神地注视着从天而降的雪白，喃喃自语：“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