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41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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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王者荣耀 东方曜 , 澜
标签 曜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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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7
23
2021-8-30 21:14
- 导读
- 神祈在夜色里穿过万籁鼎沸。
神父坐在教堂前的台阶上,少有地不说话。
苍穹尽头蔓延着一片黯淡的树林,绞住浓密的夜色,模糊不清。白色的长袍浸染着冰凉的月华,顺着石英台阶曲折而下。
万籁俱寂。
倒霉的神父被噩梦吓醒了。
关于教堂很久之前失火的事他只是无意间略有耳闻,梦中的大火却猝不及防地漫长,甚至真实得可怕。
教堂偏僻,重建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其他的只是按照原样翻新了一遍,最多比原来多了几个房间,神职人员都被安排在里面。
那次失火听说是什么仪式出了问题,和那次仪式有关的都被除了职。
他伸手抚上光滑的台阶,夜寒亲吻着他的指尖,微弱的星色镶嵌在他浅浅的疤痕里。
他不该属于这里。
回到卧房,东方曜脱去长袍,叠好,放在床头柜上。他很少有心去擦一擦灯管,以至于灯光就在灰尘里一天天黯下去。
余光里,一只黑色的蝴蝶停在窗台上,细长的触须在轻轻地动。窗户是他特意留了一点缝通风,这是他长时间以来的习惯,这却是第一次飞了个虫进来。
这小家伙当然让他无比新奇。每天早上和窗外的鸟说话,或是教偶尔抓到的老鼠唱歌他早已经玩腻了,毕竟教堂根本容不下他的吵闹,成片的教徒除了机械地读经几乎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我要是能有选择早不呆在这儿了。大活人说句话会少条腿吗?老鼠都比一沓人强。”
东方曜伸出手指,让蝴蝶爬上指腹,叨叨地发牢骚。
昏黄的光浮在蝴蝶深黑的鳞羽上,触角依旧轻轻地颤。
“真好看。我哪天教你读《天主经》,如果有时间的话。你总该比鸟聪明,它们什么都听不懂。”
他笑着把蝴蝶放回了窗台。
“明天也要记得来找我啊。”
该庆幸东方曜最后终于睡着了,虽然比平常少睡了不少。
鸟还是把他吵醒了。
他睁眼,清晨淡淡的光色偏折进视网膜,墙上的叶影被频繁跳动的鸟雀摇得几近支离。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不肯停,虽然这让刚醒的人非常不爽,但想到是自己教的,又好像情有可原。
东方曜刚想起身,却发现左半身压了个人。他慌忙从被子里爬出来,看见男人身边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小心翼翼地掰过那人的脸看了看,不认识。
东方曜毕竟不是什么神人,即使拿着神父的名号,可能《天主经》里人的名字都叫不全。
东方曜在橱柜里翻了半天只翻出一支新的柠檬味牙膏,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准备过什么医疗用具。眼看着弥撒马上要开始,只得先把人撂在床边,手忙脚乱地披上长袍就跑出去了。
教堂大厅比小房间明亮得多。
神像缄默地立在光影里, 两壁琉璃映出的彩光在金色十字之下恣意游离。静默填充着空旷得令人窒息的教堂,吐息之间,溢满窗棂。
东方曜狼狈地穿过他早已适应的寂静,把《天主经》放在讲台上,宣布弥撒的开始。
低沉的声音在茫茫的教堂里显得过于轻薄,催着漫入的光线在地砖表面无限拉长。尘埃在清晰的光圈里飞旋,漾动着空气中郁结的寒意。
黑色的蝴蝶不知何时闯入了这一片迷蒙的声阵,划过上空滞钝的大气,落在神父手旁。
东方曜还在刚刚惨烈的场面里没缓过神,恍然看到那熟悉的深色,声线一抖,差点读错。
蝴蝶匍匐在粼粼的日光里,纤弱的触须颤得厉害。
它单薄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溶化在讲台上半角的阳光里。
神明启齿,众生静听。
弥撒还是像平常那样结束了。
东方曜长舒一口气,把《天主经》合上,用手指捎起蝴蝶回了卧房。
他把门开了一条缝,悄悄地往里看了一眼,却发现人没了。他紧张地反关上门,掀开带着黑血的被褥。
不在。
未等东方曜起身,一人猛然从背后压住他,冰凉的手掐住他的脖颈,威胁意味暴露无遗。
“别动。”
东方曜被突如其来的恐吓吓得不轻,还来不及想什么,“我不动我不动”就已经出口了。
“我观察你好久了,”男人的声线低得发哑,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不适,“神父。”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来就动手算什么。你身上有伤,先搞好再说。我是好人,可不会趁人之危啊。”东方曜半躺在床沿硌得腰酸,半侧着脑袋装可怜。
“能信你吗。”
“当然!我堂堂神父说什么是什么。”
男人手上松了些,东方曜忽然一个翻身把那人反扣在床上,他吃痛地暗骂了一声,喘着气狠狠地看着把戏得手的神父。
“我问你,你是谁?”
男人只是瞪着他,偏过头,不说话。
“别跟我耍大牌,你好好看看,现在谁有发言权。”
“跟你解释不清。放开我。”
无力的说辞显然对东方曜不管用。
“说不说,”神父俯身贴近他耳侧,危险的语气听起来意味不明,“小,蝴,蝶。”
“…假好人。”
“真的不肯说吗?那我只好把你交给主教他们了。毕竟我这边什…”
“别,”男人颤着声线打断了他,转过头,四目正对,“你想要什么。”
东方曜满意地放开了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靠在床头上看着陌生男人。虽然话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当然不会把一个会说话的活人就那么放走,但神父没想到那人会对主教这么敏感。
“名字?”
“澜。”
“行。早像这样子听话点哪用得上动手嘛。”
澜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理会神父腻歪的语气。“我需要借住在你这里。”
“你来就为了这个吗?”
澜点了点头。“主教他们,不太对劲。”
“那确实。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整天话也不说,平时也不见他们人,活的跟空气一样。在这儿真没意思。当神父还不如当神像,还有一大群人对着拜呢。”
东方曜自顾自说得神采奕奕,澜开头听得认真,后来却发现自己不该期待从他嘴里飘出什么真理。
“你不喜欢当神父,怎么不走。”
东方曜猛然一顿,声音没了精神,“硬性要求呗,要不然我才不在这里呢。唉。你呢?觉得没好人怎么不走,还想要让什么天主治好你啊?别信这种玄乎的东西,又没什么用。”
澜抿着唇,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反手脱掉了上衣。房间里流转着的冷空气舔舐着他精壮的身躯,白皙的肌肉上留着为数不多的浅痕,却并不妨碍它令 人难以启齿地好看。
澜突然的举动吓得东方曜大气不敢出。
他摸了摸腹侧不太明显的疤。“已经好了。我不信那些东西的。”
“不信…好啊,不信就不信呗,又没逼你信…”年轻的神父看着澜一脸认真也只能认自己活该。
“那你也不是人啊。蝴蝶仙子?”
“不是,”澜把带血的衣物放在一边,“恶龙。吃人的。”
恶龙,行。就说当着人脱衣服脸不红心不跳,原来是不懂。
“去那边衣橱拿件衣服吧,我没别的衣服了,看哪件顺眼穿哪件。对,那个浅一点的柜子。”
衣橱里挂着的都是东方曜做弥撒或是祭祀什么的穿的祭衣,红的白的什么颜色都有。澜没什么颜色爱好,随便拿了件黑的穿上。
“你呆在这里,一直在吃人吗?那我也收不得你了,我一边做弥撒一边想着我养着一个吃人的东西,良心痛啊。”
“那,那是吓唬你的。”澜有些心虚了。
东方曜得意地一挑眉。
他说话假成这样也能逼得澜自报家门,耍点小心思他真可能什么都听。
“那你不吃人吃什么?”
“人血。”
“…嗯。”
澜看着神父等他说话,神父却出神地看着窗外。
两人不说话,吐息融进淌进来的缓风,令人舒服地安静。
曜长得很好看。好看在哪里,说不出来。虽然澜没什么审美观念,但觉得他好看得纯粹。
东方曜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澜嫌阳光太晒,在他去做弥撒的时候拉上了。窗帘不厚,只是薄薄的一层。淡色的日光在风里轻唱,氤氲在房间四处。
黑色的罗马长袍印着浅黄色的光晕,从他高挑的肩膀上一泻而下。世界万千画彩,终敌不过一袭玄色。
他罕见的沉默里,带着一种不可见的高贵。
澜等了几分钟,觉得莫名地焦躁。
“神父。”他站起身,坐在曜的旁边。
神父注意到身边人的靠近,转头看向 澜。“东方曜。不用叫神父。”
澜轻轻地念了一遍。
“行。”
“怎么了?”曜看起来好像有点打不起精神,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也可能有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原因。
澜凑近扶上神父的肩,轻轻地咬了咬脆弱的脖颈,深色的瞳孔里水光淋漓。
“来吧。”
神父松开领口,将长袍拉下,光滑的肩胛裸露在目光之下,无疑是盛情的邀请。
澜坐到东方曜身前,舔了舔他昨晚受伤几乎失去理智时咬破的洞。尖牙再次刺破薄弱的皮肤表层,鲜血从洞口涌出,又被柔软的红舌舔去。
曜忽然抱住他的腰,头深埋在恶龙颈侧。他感受到澜躯体一震,又轻轻拍了拍。
“别动。让我抱抱。”
澜只当曜抽风,勉强忍着不去理会。
“我好久没这么抱人了。我小时候只有我姐抱过我。就一次。还是我们父母走的时候,我抱着她哭。”
哭了好久。
澜显然没听明白为什么走了要哭,但他能感觉到曜很伤心,于是抚了抚神父颈边的小辫子,表示默许。
“谢谢。”
原来他刚刚是在想人啊。
“我姐她明天可能会来。她叫东方镜。”曜的手抱得更紧了。
澜从来没有体验过他描述的那种事,但他觉得这么做能让曜安点心。
“我好想她。”
“那她一定也很想你。”
曜在他脖子上胡乱地蹭了蹭,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她小时候天天打我,打得可凶了!手挥起来都带风的。她才不会想我呢。要是她像你这种性格,我就可以少挨点打了。”
澜垂了垂眼睑。周围的空气里尽是曜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那她也应该比我幸福吧。”
毕竟有人一直想着她。
曜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浴室里响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澜?”
没有回应。
“澜!你在洗澡吗?”
声音被水流冲得很小,大概能听到他应了一声。曜挠了挠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想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难道我抱着人就睡着了吗!!
东方曜觉得自己真是大脸丢尽。
五分钟后澜擦着头发出来了,发梢亮着晶莹的水光,脸上的水珠没入下颚线,又缓缓地滑进浴衣。
“你刚刚说什么?”
曜看到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没什么。瞎问问呗。”
澜看着曜第一次这副样子,似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有点好笑。曜瞟见澜忍着笑更气不过,手烦躁地搓着床单,好像能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搓掉一样。
“你嘲笑我,我就是太困了,没睡好。”
“我没有。”嘴上这么说,但笑意难藏。
“我姐来了你别跟她说,她知道了不得笑我没出息。我今天得早点睡。”
“嗯。”
“澜,你知道吗,你害得我中午饭都没吃上,”神父怨怨地看向他,“饿了就容易犯困。你要是嫌弃我抱你,那也不能怪我。”
“理由好多。不嫌你。”
曜松了口气,撑着脑袋看墙。
澜看见曜专注的样子,也看了看墙,却找不出墙上有什么可看的东西。
“我们明天去那边森林里吧,正好我姐来了。就墙后面那一片。之前主教一直管着不让去,他这几天好像带着人去别的地方了。我们偷偷溜进去,再不行我姐放风,我俩进。她一直说我幼稚。”
澜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插不上话。
“东方曜。”
“嗯?”
神父转过头, 金瞳里遏制不住的兴奋让澜有些不忍心。
“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别说不去,这是硬性要求,”曜抓住澜的袖子,“地方我给你住,血我给你吸,东西我给你用,我说点什么你却不肯答应吗?”
“那,那我给你们放风,你们去。”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去啊,我很可怕吗?”
曜忽然欺身贴近,以至目中仅容一人。澜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手上力道又渐渐弱了下去,似有似无地搭在神父肩上。
“看着我。”
澜第一次没有再听他的,只是沉默地摩挲着那人开到肩上的领口。
“我去不了那里。我的活动范围只能在教堂一百米以内。”
“啊?为什么啊。”
澜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呆着吧。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啊。”
澜只是看了一眼他。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以至于澜从不敢多看。
他怕他再也难以拒绝。
黄昏出人意料地来得很快。
澜坐在窗边,把窗纱拉开。落日吟唱着暗哑的光,他不再理会光线的私自闯入,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昏黄色的视效里,空气微暖,床单上残留着东方曜的热度。
窗玻璃神父倒是经常留心擦一擦,从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行人的身影。
澜惊讶于自己目光的热切。
像是一种义无反顾的追随。
东方曜回来得很快,但据他说吃了不少。“我之前认识了一个人,他人超级好,经常帮我把饭带过来。后来他消失了好久,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往主教那边走,你说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了一句 “大概吧”。
“你怎么了,才过了一会儿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没怎么。”澜斜靠在墙上,脸湮没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表情。
澜的状态显然不对劲,但他们也只是才认识了大半天而已,东方曜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澜也对有关于他的其他一切闭口不言。
“澜,你听了我一下午讲关于我的事,我可以听听你的吗?”
澜没有答话。
“你可以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我总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破地方。跑出去,去你想去的地方。”
相信他,东方曜说过两次。
第一次澜被骗了。
“信你。”
第二次也无妨。
“澜。”
“嗯。”
“你那个伤是从那儿来的?”
曜一脸认真地看着澜,毕竟澜不肯说,也只能自己问了。
“主教他们。”
“主教?”
“对。”澜抬起手,曜才看到他的无名指上有道疤。“我跑的时候看不清脸,但我能确定是他。所以我叫你当心他们。”
“我就说最近这块的鸟比我还吵,我以为我的魅力让它们提前发情了。所以,有人监视我?”
“是的。就是那个跟你关系好的。”
“啊?这还搞假殷勤啊。”
澜点点头。虽然只是直觉判断,但明显掺杂了私心。
“我们有点危险了,澜。”
“他们对你的利用还没结束,不会太早动手。”澜拉上了窗帘。
曜咬了咬下嘴唇。
他自己被组织派来借着神父的身份调查这座教堂,澜对这里却好像摸得更透。
“你对这里还知道多少?”
“没了。”
“你撒谎。你刚刚明明说信我的。”
澜确实还知道一些,虽然大部分是他的猜测,但他不想打搅曜的好心情,毕竟事情几乎比他能猜想到的更恶劣。
“真的没有了。”
曜盯了他几秒,还是放弃了追问。
“好吧。知道了什么一定要跟我说。”
“嗯。”
“曜。醒醒。”
东方曜还是没能睡到自然醒。
“让我再睡会儿…困着呢。弥撒是每周日,今天没什么事…”
澜看向坐在书柜旁的东方镜,镜摇了摇头,示意澜跟她出去。
“你跟他认识多久。”
镜语气很平静,在料峭的初晨里听着很舒服。
“刚认识。”
“名字?”
“澜。”
“东方镜。”
澜点头示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镜笑了笑。“没有。你来的正好,多陪陪他。”
澜承认镜和曜说起话来不像血亲,但笑起来是一样的好看。
“嗯。他跟我说过你。”澜朝曜房间的方向望了望,转而看向镜。“他很想你。”
镜把碎发别到耳后,“那蠢货肯定不让你说吧。放心,我不告诉他。”
“嗯。”
“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教徒吗?”
澜顿了顿,摇摇头。
“很难解释,你问曜吧。”
镜皱了皱眉,收敛起笑意。“我必须确认我弟身边的人是否可信。澜,告诉我。”
这种压迫感澜无比熟稔。
“主教他们的事情你也知道一些,对吧。”
镜点头默认。
“我是受害者。”澜抬起他的无名指,一道深疤赫然入目,“幸运一点,跑出来了。”
镜冰冷的脸上现出几分惊讶。
“是银匕首,它的刀伤我愈合不了。可能和什么特殊仪式有关。”
澜放下手,晨曦在他面颊的沟壑间深深浅浅地跋涉。
“你知道的不少。”镜在他肩上轻轻一拍,“有时间我再找你单独聊。曜该起了。”
曜醒来的时候揉着眼睛发现房间里一个人没有,吓得一激灵坐起来,喊了几声“澜”也没人回应,急急忙忙随便套了件长袍就往外走,没几步刚好碰上从教堂外面回来的二人。
“澜!你在这儿啊,一大早跑出去干嘛了。”
“怎么,看得见他看不见我?”
澜听着就感受到了镜隐隐的怒气。
“啊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曜一下子语气虚了,“我以为你下午来的,你来,来得真早。哈哈。”
镜不说话,于是他弱弱地瞥了一眼澜。但澜好像理解不了曜的意思,疑惑地看了回去。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干什么?”
“姐,我没有。啊你看,澜他左眼上的那一撮头发挡住眼睛了。哎,真是粗心。”
澜配合地捋了捋头发。
镜并不理会曜的小孩子把戏,径自走进他的房间。“进来说。”
房间依然像每个早晨一样,阳光初透,鸟鸣几声。
曜早上起得慌乱,忘了洗漱,被子也没来得及叠。趁着曜在卫生间刷牙洗脸的时间,澜帮他关了衣柜,拉了窗帘,被子也草草地收拾了一下。
“澜。”
澜“嗯”了一声,在床头坐下。
“我和曜一会儿出去,我有话和他讲,可能中午之前回不来。”
“好。昨天他和我说了。”澜顿了顿,“只不过他说是去森林那边玩。”
随即他听到轻轻的一声“幼稚鬼”。
“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好好地想一件事情。”镜在椅子上坐下,随后拿出一双黑色的丝质手套,“喏,刚好给你的。什么时候出去要带上,别让人认出来。”
澜接过,放在手边。“谢谢。”
水声即停,曜洗漱好出来,看了看不作声的两人。
“姐,你们不说话吗?”
“谁像你。该说的都说完了,就等你了。”
“好吧。”
镜站起来,“东西带上,走了。”
“啊?带什么啊,拿着累诶。”
镜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你空手去被人抓到能说的开吗?”
“行行行,”曜打开他乱七八糟的橱柜,“让我看看…有个鸟笼。森林里让抓鸟吗?”
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让他别磨蹭。
“好吧好吧,没别的了。”曜跟上已经出去的镜,朝澜挥手,“澜,我走了!”
“嗯。”澜关上门,继而反手锁上。
房间在肆意的日光里归于平静。
澜坐回窗边,看向窗外从未变过的不到三平米的风景。
忽然而来的放空总会让人手足无措。
他站起来,看了看周围,把没怎么用心叠的被子又叠了一遍。
灯泡很脏。他把灯关了,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浸了水,站在椅子上认真地把积灰擦掉。回到卫生间才发现拿了曜洗脸的毛巾。
于是又认认真真地洗了毛巾,虽然洗不干净。
澜看了看毛巾一角发灰的星星,把毛巾没用的一面放在外面。
看着干净了。
卫生间门对着橱柜,柜门没关严实,门缝里夹着什么。他开了柜门,才知道东方曜放东西原来这么乱。
硌住门缝的是一把干花。曜关柜门的时候太用力,有几支的花瓣已经碎了。
澜不认识是什么花,淡淡的色调格外好看。他把花拿出来,找到一个不怎么干净的花瓶,倒出花瓶里一只坏了的发条青蛙,洗掉灰,把还完好的干花放了进去。
干花被一条丝带绑着,丝带有些褪色了,上面的字可能已经被磨掉,或者根本没写过字。
阳光悄入花隙,演绎着只属于一个人的寂静的空气。
澜撑着脸,看着花发愣。
他想起金色的瞳孔。
还有额头上的疤。
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他想起的一切只与一人有关。
澜的耳根红得一塌糊涂。
他把手插进头发里,闭着眼睛视图冷静下来。
澜。你在搞什么。
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水飞溅在镜子上,模糊了镜中人的脸廓。
他开始害怕镜像的陌生,害怕自己,害怕那个一遍一遍萦绕心头的名字,直至肌肉失控,难以直立。
澜软坐在地上,呼吸紊乱,过量的二氧化碳几乎要把他扼死在不到二十五立方的空间里。
“曜哥,在不在?中饭拿过来了。”
澜忽然清醒,知道是和曜关系好的那个人来了,心上隐隐不舒服。他走出卫生间,透过窗帘隐约能看到那人站在窗前。澜站在窗边,带上手套,伸出一只手。
正当他想着得换一个厚一点的窗帘时,那人忽然扯下他的手套,澜心里一惊,想要缩回却被紧紧抓住。
手心很烫。
那人温热的指尖在他无名指的疤上来回地蹭,兜兜转转,意味不明。
“澜,窗帘拉开。”
澜被这熟悉的声音一激,有些恼怒。原来刚才的声音是东方曜模仿出来的。他收回了手,把窗户关上,不理会曜委屈地叨叨。
不一会儿,卧房的门把手动了动,紧接着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澜,开门!我只是逗你玩的…那个人他估计不来了,呜呜对不起澜,你开个门我跟你道歉…澜你别不理我…”
曜模糊的声音重复地喊着他的名字,澜只觉得心上慌乱。
“开了。”
澜拧开锁,坐了回去。
曜开门就一个虎扑抱住澜,嘴里道歉的话十句不重样,澜其实也只是知道是曜恶作剧的一瞬间生了一下气,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好了,歇歇吧。”
澜把曜推开,脱下手套,放在一边。
“澜,看外面,看看我带回了什么?”曜拉开窗帘,右上角有一只在鸟笼里乱动的乌鸦,“我花了好大劲才捉到。”
“嗯。”澜看了一眼,却明显地心不在焉。
“澜,”这次是镜的声音,“我们捡到个东西,你看看认不认得上面的字。”
是一块砖一样的东西,沉甸甸的,看起来并不完整,字被泥土掩盖了一些。
“看不清,得把土洗掉。”
曜知道镜在看着自己,只能一脸悲痛地去洗。
干净的石块呈灰黑色,带着刮痕,字在光线下有紫色的幽光。看起来丢弃的时间并不短,但没有长青苔。
“像阿拉伯文。”
“阿拉伯文?你还会阿拉伯文啊。”
澜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就会这一种。”
“那讲的是什么。”镜似乎更关心石砖。
“不全,这只是一部分。”
镜沉默了一会儿,打开曜的衣柜,拿出了几本书给澜。
“前一任神父留的书,我觉得可能和他们的行动有关,就一直藏着没扔。应该是阿拉伯语,你有时间看看。”
澜接过书。每一本都厚度可观,在衣柜里放久了,封面带着薄薄的一层浮灰。
他忽然想起曜的毛巾,踌躇半刻还是没能开口。
“澜,”曜看着镜走了,凑到澜旁边,“要吸吗。”
“不饿。”
“好吧。那这书讲的什么啊。”
澜把一摞书放到床头柜上,拿了第一本,用纸擦了擦封皮。
他低头看着上面漂亮的烫金大字。
“《西式糕点大全》。”
“啊?”曜把书翻开,果真各式糕点图片琳琅满目,下面还有字符奇怪的配文,“神父为什么要这种书啊,我看的都是《忏悔录》,是我的问题吗?再看看别的呢,我不信他还能看相对论什么的。”
“相…对论是什么?”
东方曜恨自己随口飙话的习惯。
“呃,这个,就是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时间可快可慢,空间可以压缩也可以拉伸。就是…应该能明白吧?”
好像并不明白。
澜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在书的页脚轻轻地刮着。入室的阳光被框成窗户的形状,在气隙间蔓延,爬上神父怀里人的侧脸。
澜的手肘动了一下,碰到东方曜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臂正搁在自己腰侧。澜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把额边的发往后捋,却因太短又掉了下来。
澜明白他对自己什么也掩盖不了。
“这么跟你讲吧,如果一个人独自呆一下午,下午就会过得特别慢。如果一个人和一个美女呆一下午,那个人就会认为时间变快了。”
东方曜脑子直,以为澜是理解不了他的话而不怎么开心,想出一个他认为很好的解释之后看起来十分得意。
澜没怎么听,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行。说远了,再看看别的书吧。”东方曜想拿下一本,却被澜挡了下来。
“不看了。”
“怎么了?那我以后不插话了,不打扰你。你别生气。”
曜拼命找自己有什么做错的,澜看在眼里,却刻意避开。
“没生气。”
“没生气…那好,我们现在干什么?或者你跟我讲…”
“累了。睡会儿。”
澜把糕点书放回床头柜,脱了长袍,在床上睡下。
“你做什么都行。别吵。”
曜没有吭声,坐在床边,看着闭着眼睛的澜。
阳光顺着他的刘海低落,在他好看的睫毛上翩跹,引得睫毛轻颤。澜似乎受不了过于耀眼的日光,继而翻过身对着墙。
他睡觉喜欢弓着背,整个人像是埋在了白花花的被子里。
曜站起来,注意到床前的干花。
还挺有心。
这花大概是哪个小姑娘送给他的,好巧不巧,一直留到了现在。在他十六七岁的年纪,喜欢他的妹子不少,他还记得毕业那一天桌肚里塞满了花的情景,还有好兄弟别出心裁的挖苦。
大概是这束干花特别,才幸运地得以保存。
他用手拨弄着花,看到浅蓝色的丝带,动作一顿。
不对。
这束花是他小时候给母亲买的。是他和镜在母亲节前几天一起挑的。
十多年光阴,封存了干花的芳姿。今日看,依旧楚楚动人。
只是没能送出,它却留住了。
东方曜站起来,发现澜微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悄悄贴近他耳畔。
“澜,干嘛呢。墙好看吗。”
澜并没有像曜预想的那样被吓一跳,只是愣了一下,又快速地闭上眼睛。
“别闭了,都看见啦。”
“别吵。”
澜并不困,只是需要一点安静的时间。
东方曜。
他好像太过于特别了。
澜并不想承认,也不情愿被人牵着鼻子走。
东方曜很喜欢叫他的名字。
澜,澜,澜。
即使是上百次的重复,一如石入湖心,波澜难平,一次也不会缺。
他不敢胡乱地猜测,总是惶恐地试图遮掩。好像每次都骗过了东方曜,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稚拙的把戏。
对自己,他百口莫辩。
错不了。
澜,错不了。
他越发地抓紧被角,额头洇出了汗。他知道东方曜在看他,紧张得大脑一团乱。
“澜,热吗?我给你开窗。”
“不用。”
他却好像什么都不懂。
东方曜站了一会儿,随后出了门。
咔哒。
他的脚步很轻,渐渐地轻得听不见了,却一声声狠狠地敲在澜的心上,敲得心弦乱颤。
澜是不知不觉睡着的,醒来时已是半夜光景。
他想起自己在曜的床上,猛地坐起来,却发现身边没有人。
龙有夜出的习惯,但随着曜的作息慢慢地被调和了,幸运的是澜夜视的能力没有退化。他抬头就看见东方曜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抱着手,像是已经睡了。
澜腿动了动,轻轻地下了床,坐到神父的大腿上。他扶住曜的脖颈,头抵在他耳后,手禁不住抖。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他怕自己精心的饰演在冲动下露出马脚,他怕自己在感性与理智之间再也撑不住。
他怕他那点卑微的愿望根本算不上喜欢。
悄无声息的一吻。
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清不白的事,吻毕便急于脱身,却被东方曜一手搂住。澜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咬,试图掩盖他的恶行。
“澜…我好困…让我去床上睡好不好…睡不着…”东方曜困得神志不清,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手在澜光滑的脊背上乱动,“你怎么光着啊…哦,你睡之前脱了…”
“去床上睡。”
澜扒开东方曜死缠的手,扶他到了床上,琢磨着这家伙真不轻。东方曜抱住他心心念念的被子,满意地哼哼了几声,没了声音。
澜穿上衣服,见东方曜睡去,帮他提了提被子。
蛱蝶落在枕边,阴影隔断了床头二寸的月华。
神父的吐息在晚风里飞逝。
东方曜很早之前发毒誓每天早睡晚起,澜来的这几天却无情地打断了他的高质睡眠计划。昨天是他睡眠最少的一天,早上醒得却是异常地早。他开始担心他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天。
他看了会儿天花板,转身想看看他的小蝴蝶,却不料一肘击醒了枕边人。
“干什么…”
澜迷迷糊糊地紧了紧手里的枕头,眼睛有些睁不开。
曜一下子吓清醒了,坐起来看到澜穿着衣服睡在被子上面,才松了口气,下床去换衣洗漱。
澜也被曜的动静搞没了睡意,揉着眼睛定了定神,恍然起身。
怎么变回来了?
一会儿卫生间传来东方曜的惊呼:
“完了,澜!”
澜想起昨天的事,不禁喉间一哑。
“怎么了?”
“房间里进蚊子了!”
曜冲出来,揪着大开的衣领给澜看。
“咬了好大一个包。红的。”
确实。红得太过明显了。
“那能怎么办。”
曜摸了摸,“还有点疼。”
“活该。”澜笑着看曜委屈地抱怨,好像这红痕并不是他所作。
东方曜见澜笑了,也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你笑什么。”
“你笑好看呗。”
澜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下,东方曜却好像不长记性,依然带着他难以卸下的笑容看他。
“对了,澜,这个是不是你咬的。好狠啊。”
澜看见那个牙印子点了点头。
“都紫了,你是不是故意咬我的。”
“你吓我。咬你还算轻。”
“我,我半夜里困着呢,哪管谁是谁啊。”
澜不听他解释,抬手帮他把扣子扣上。
“赶紧洗好,听镜她有没有安排。”
“那你这个咬的被人看见怎么办啊?”
澜皱了皱眉。“事好多。自己想办法。”
曜委屈巴巴地回了卫生间。
镜每次都很准时,8点,像是掐好了秒表来的,这只可怜了她没什么作息规律的弟弟。
“磨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两个等你一个。”
曜在刷牙,呜呜地说了什么,听也听不清。
“镜,这次有什么事。”
“没什么。叫他起床叫惯了。”镜靠在墙上,鬓边的发垂下耳廓,“小时候一直这样。要是他没赶上早餐的点又不知道怨谁。”
澜点点头。
“有什么线索吗?”
“一本。但好像没用。”
“好吧…再看看别的。有什么事就跟曜说。”
“嗯。”
“曜,好了没,走了。”镜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噢噢,来了!”
曜冲出卫生间,就忙追上已经出门的镜。
澜关了门,拿下床头柜上的第二本书。
《人类道德理论》。
虽然这跟神父看起来也没什么关系,但澜觉得他或许可以看一看。
他不希望东方曜觉得他是异类,虽然东方曜对他感兴趣的好像只是他异类的身份。
翻开书,是印刷端正的阿拉伯文。一页密密麻麻,插图少得可怜。
但图好像是反的。
澜仔细看了看。他想不通图里的人为什么要头倒着走,他从来没见过曜或是镜这么走过。
树画的也是反的。
他以为是印刷问题,于是又拿回那本糕点书。
图是正的,漂漂亮亮的蛋糕。只是字明明很像他会的阿拉伯文字,但又不是。他把书倒过来,才能认出正常的句子。
反的。
很奇怪。他把剩余的书一一翻开,都是字正图反,无一例外。
澜不明白为什么前任神父钟爱劣质书籍,或是他倒着看书的特殊癖好。
唯一特别的就是那本糕点书。
澜再次把它打开,去看那嵌在硕大的图间的字。
确实讲的不是什么西式糕点,倒像是讲些什么幻术。虽然澜知道这些天主教徒的确信耶稣信天主,但并没听过他们还会那种东西,毕竟东方曜从来没展示过什么高级法术。
他那副傻子的样子也不像会。
“澜,我们回来啦。”
澜没抬眼,招手示意神父过来。
“诶,你怎么又看糕点,难道你打算学这个吗?我好感动,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吃的。”
“饭桶。”澜敲了他一下。
“怎么样,有进展吗。”镜进来的时 候顺便带上了门。
“嗯。这个是他们搞邪教的证据。”
“糕点?”
“不。讲的很杂,各种仪式什么的。”
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该没错了。我昨天带曜出去的时候和他讲过,我们组织怀疑主教搞活人献祭。”
澜的瞳孔震了震。
“曜没和你讲?”
“忘了…忘了…”曜心虚地插了一句。
“你们是哪个组织。”
镜只是摇摇头。“合法组织,不要担心。曜他这个神父可是组织好不容易搞来的。”
果然这家伙不是神父。
“澜,可以说说你的来历吗?之前问你你不肯说,我们就没办法帮你。”
帮。
曜咬字很轻,却让澜不安。好像在他们帮了他之后,他自由了,跑出去了,眼前人便与他再无瓜葛。
“我说。”
恶龙被召唤出来,是那场仪式失败的证明。究竟是口误咒语说错,还是有人被遣从中作乱,已无人知晓。
教堂起火的那一天,哭喊声,咒骂声,以及尸体烧焦灼烂的声音,在烈火中被撕碎杂糅,直至难以耳闻。
澜被人抓到的时候因为不适应而虚弱得不得了,躲在教堂旁的暗墙下,龙角已经隐去,昏昏沉沉地就被捆起来带走。
他醒的时候在一个阴暗的空间里,不知何处滴答的水声震荡着冰凉的空气,毫无忌惮地蔓延着恶寒。
黑暗里,他看见左手墙上一排的器具不禁手脚发冷。鞭子,铁棍,匕首,还有很多他叫不上名字的。面朝他的灰墙上挂着精心排列的白骨,却起不到任何装饰作用。
“醒得真快。”
陌生男人带着蜡烛进来,面部隐匿在兜帽里看不清。他的手指抚过澜的右臂,似乎想欣赏什么,手却倏然停下。
手指抚过的地方确实有点疼,可能留过伤,现在已经差不多愈合了。男人掐住澜的下颚,“叫什么名字。”
澜不回答,只是不爽地甩头脱离男人的手掌,却被重新抓住。
“不说?想玩点别的?”
男人放开了他,澜在飘忽的烛光里看见那人的一颗油腻的金牙,让人莫名恶心。
“主教可是说只要不玩死,干什么都可以哦。”
“我趁他拿鞭子的时候变成蝴蝶出来了。”
“那你的伤呢?无名指上的伤。”
澜摇摇头。“醒之前就有了。大概每个被带进去的都会划一刀,只是猜测。”
“还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那里我看到的只有男性。”
“好残忍。”曜拿过澜的手摸了摸那道疤,澜没有挣开,任由手指深陷在曜温热的掌肉里。
“澜既然是在仪式里被召唤出来的,而且出不了教堂外百米,那应该是某种东西把他和教堂束缚在一起。像是某种契约一样的东西。”
“契约?姐你怎么也信这个。”
“那还能怎么解释?我之前还不信这世上有龙呢。”
“好吧好吧。那现在就是要想办法把澜的契约给解了是吗?”
镜刚要点头,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契约解不了,只能转移。”
“啊?还这样的。你会转移契约吗?”
“不会。”澜随后小声地补了句“抱歉”。
“没事。”镜站累了,拉过椅子坐下,“你抽时间看看书上有没有提到和契约有关的。我们尽力。”
“嗯。”
镜回了自己房间,曜长舒一口气,“哐”地躺在床上。“唉,已经开始困了。”
曜的黑眼圈确实有些重,但并不妨碍他眼睛的好看。大概太过光彩照人,也该累了。
“澜,”曜垫着脑袋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好像澜挂在上面一样,“要是书上有讲转移契约的,你打算和谁啊。”
“和,和谁。”
曜笑出了声。“问你呢。”
“书上也不一定有…”
“万一呢。往好处想。”
澜紧张地看向曜,却正好接上曜的目光。
“我,对不对。”
澜撇过头,抬手扶住下半脸,没什么力气的声音淹没在指缝里。
“什么?”
“没有…”
“那看我干嘛,好看吗?”
死混蛋。
好看的死混蛋。
澜不理他,只是继续看书。但当然看不进去。
“别生气,开玩笑而已。我只是说,如果你没得挑,我也没什么意见啦。” 东方曜心知澜不容易生气,讨好地坐起来和他一起看。
“知道了。”
两周在云卷云舒中过去,时光与人相安无事。中间除了曜在床头柜后面找到一只蟑螂花了半个钟头终于把它踩死了,日子还算平淡。
乌鸦死了。
是第三周周二的清晨澜发现的。曜曾经试图说明它是喜鹊,但明显不是。
无论它是什么,它现在只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凌乱的乌羽浸透着干血,在清清晨露下保持着死前痉挛的姿态。
他把曜推醒,让他把死鸟拿下来。
曜刚听不相信,看了它难以入目的死状也只能叹息取下。
“谁手那么毒啊,把我鸟给弄死了。”他翻看着手里瘦削的尸体,在腹下找到了刀口。
“现在想的不是这个问题。”澜把曜手里的死鸟拿走,“你们去森林的事情被知道了。”
“为什么啊。”
“鸟能从哪儿来?”
曜想了想,好像不无道理。“他们不让别人进森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把那种石砖扔在那里?”
澜点点头。
“对了,你是不是拿我洗脸的毛巾了,脏成那样。”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我。”
“我早发现啦,就是没跟你说。我又重搞来条新的。你拿我毛巾干嘛去了。”
“擦灯泡。”
曜看了看,好像确实亮不少。
下午2点的光景是一天的恩馈。日光正好,万籁休鸣。不午睡的人即使静坐也是极度舒适的休息。
但曜对这一天里难得的休息好像并不在意,遭殃的只有澜。
“能消停会儿吗,我在看书。”
澜拗不过他,只能让他暂时停火。
“好吧。”
曜坐在澜的身边跟着他看,虽然他要么看图,要么看澜。
澜的目光一滞,把书从腿上拿起来。“曜,找到了。”
“真的吗,讲的什么?”
“等下。转移…转移在哪儿…”澜的手指在粗糙的纸页上一行一行划过,最后停在第十四行。
[ويتطلب نقل العقد التفاعل مع الشخص الذي وقع عليه الاختيار ، ويجب علي الطرف الذي يخضع للاتفاق ان يقوم الطرف الاخر بخنجر فضي علي ظهره " للاعتراف" لكي يكون النقل صحيحا.]
澜的手紧抓着锋利的页脚,只觉得一个个扭曲的文字越发扎眼。曜注意到澜的紧张,问他书上写的什么。
“曜,”澜回头去看神父,苍白的面颊红得兵荒马乱,“你跟我签契约真的没关系吗。”
“我会做我力所能及的,我答应过你,会把你救出去,就不会失言啦。”
澜的喉结动了动,干涩的声线听起来不大自然。“转移契约需要进行…交合,交合完成,受制约方在肉躯上刻下‘忏悔’,契约成效。”
一时间空气凝结,两人似乎在等待对方说话,却明知无人开口。
澜把手插进刘海里,大脑空白,希望他自己从来不认识什么狗屁阿拉伯文。
“我…我无所谓。”曜后悔自己前几分钟信誓旦旦的宣言。说得好听,到底不中用。
“嗯…” 澜不敢看东方曜,只是合了书,靠在床后的墙上,“我们…才认识两周。”
他不敢去想,他干净的喜欢到底会成什么样。
镜来的时候只看到澜一个人坐在床上,神情恍惚,看到人进来只是眼角动了动。
“怎么了,曜人呢?”
“在外面,埋鸟。鸟死了。”
澜状态不太对。
“书上有关于契约的吗。”
“有。”澜见镜要开口又慌忙打断,“我们能解决。”
“嗯。如果不舒服多休息休息。”
“谢谢。”
镜没多呆,出门站在教堂门口等东方曜。
曜把鸟埋在森林边缘,还在土堆上面放了几枝墙角没精神的小野花。
看起来有些潦草,但他真的没什么心情。
门口镜叫住了他。
“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
“澜好像有些不舒服。你照…”
“嗯。”
曜绕开镜走向卧房,淡淡留了句“对不起”。
曜进去的时候澜刚脱了衣服躺下,好看的胳膊搭在被子上,眼睛似睁非睁。
“怎么了,不舒服吗。”
“能怎么。”澜缩在被子里,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枕头。
曜在床尾坐下。“事情不能拖。契约得在主教下一次活动之前完成,组织的抓捕计划是在献祭进行的时候。”
“他们的活动…大概在多久以后。”
“不清楚。所以组织里也绷得紧。”
曜见澜不说话,于是继续说。“我不勉强你。镜她房间里有一张沙发,你可以暂时去她那儿睡,想通了就来找我。”
“跟我做很委屈你吗。”
曜对澜头一次生气。“什么意思,我有说过吗?我总是容忍你,你凭什么怪我头上。”
澜的脑袋显然没缓过来,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他愣了愣,知道再说不了什么,就坐起来,穿了衣服出去了。
“跟镜说,她这几天不用来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镜看见澜来的时候很惊讶。
“有什么事。”
“我想暂住在你这边。沙发就行。”
“没问题。你和曜今天怎么了?”
澜掐了掐眉心。“我的问题。会解决的。”
镜没有说话,叹了口气。
“他说这几天不用你去他那边了,他想一个人待。”澜继续说。
“和你是同一个原因吗。”
澜摇摇头。“怪我。”
澜在镜房间待的几天很安静,情绪也渐渐有了好转。
镜有的时候会跟澜讲些小时候的事情,很多事她对曜选择了隐瞒,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比如那束干花他们买的时候钱不够,她和花店的老板讲了很久才勉勉强强用那点少得可怜的钱把花拿了回来。曜却不知好歹地弄丢了几枝,当着喜欢他的小姑娘的面差点被她打哭了。
澜之前注意到曜舌头上有一个亮亮的东西,但一直没问。镜告诉他那是舌钉。曜叛逆期曾经和她大吵了一架,离家去打了个舌钉,没几天又回来了,说舌头疼。
“你别看他像傻子,他的刀比嘴还快。组织才敢把神父的假名号给他。”
“你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镜摊了摊手。“摸不清。他小时候调皮,喜欢打架,打群架。后来他被组织看上了,现在身手已经超过了我。他前几天那个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嗯。谢谢了。”
澜离开的时候是周日下午5点,镜在忙组织的事情。他用桌上的一张信纸给她留了话,告诉她他去曜那里了。澜对英语不熟,但勉强能表达出意思。
澜进了曜的卧房,反手上了锁。曜还在浴室里洗澡。熟悉的空气涌进他的肺,贯穿了全身脉络。钟快了几分,时针往六点方向稍稍偏移。三平米的阳光穿透不太干净的窗户,落在地板上,分毫未变。
久违了。
水声停了,玻璃移门的滑动声。
曜浴衣没怎么用心穿就出来了,漂亮的肌肉倒是显出几分成熟。
“曜,我回来了。”
曜听到澜的声线恍然一惊,随即笑着坐过去。“你来了。”
“嗯。”
“没人跟我说话我真的没法活,”曜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澜的颈窝,水汽在二人的气隙间流转,“我又不敢把你叫回来,搞得我好像说话不算话。”
“活该。”
澜笑着摸了摸颈旁的脑袋,结果沾了一手的水。“怎么不擦干。”
“擦不干。一会儿就自己干了。”
澜用曜的浴衣把手上的水擦了。“起来,我教你‘الندم’怎么写。”
“写什么?”
“忏悔。书里的。”澜现在并不想提什么垃圾契约。
“噢,行。”
曜坐在桌子旁,澜把从镜那里顺的纸给他,拿了一支黑笔。
الندم。曜不知道阿拉伯语到底什么结构,就只是照着样子写。
“写熟了。到时候用的是刀,不是笔。”
“哪的话,刀可比笔好用。”
澜不理他,只是让他一遍一遍地写。“还早。事情晚上说。”
很快,曜把一张纸都写满了,最后几行字已经走了形,省了不少笔画。曜把笔一搁,在床上看书的澜旁边坐下,“写完了。”
“写反面。”
曜吻了吻他的颔下,又在棱角分明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帮我写。”
“你疯了。”
“没有。”
他把澜手里的书拿开放在一边,笑容干净得挑不出杂质,却无疑只是一种蛊人心智的手段。
“澜,你忘了是来干什么的吗。”曜的舌尖从下颚一直安抚到耳垂,将那块软肉用虎牙轻轻碾磨。
“我…知道…”
澜毕竟少经人事,深棕色的瞳孔终是埋不住矜持。曜替他将碎发后捋,手拉上自己的肩。
“乖,都交给我。”
澜躺在曜身下的阴影里,任由他解开自己的扣子将长袍脱下,欺身去舔他的乳头。鲜舌反复碾过粉色的茱萸,冰凉的舌钉时不时蹭到,引得他在东方曜背后的手越抓越紧。
“你很紧张啊,我衣服都要被你拽掉了。”曜抬头看他,话里少不了几分玩味和轻佻。
“废话…”
东方曜笑着去舔另外一边,手挑开他的短裤,缓缓地滑进臀缝。澜的后穴未经耕耘,初次进入尚有些干涩,曜对他的身体不熟悉,不敢用太多力,两根手指在紧裹的穴肉里深深浅浅地出入。
“放松点。”曜在恶龙的大腿上拍了拍,“好紧。”
他脱去澜的短裤,在他挺立的性器上舔了舔。“想让我帮你口哪个,上面还是下面。”
曜金色的眼睛在做爱时愈发地漂亮,却漂亮得有些不合时宜。
“不…不用…”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欸。”他兀自抚上澜的肉柱,舌头伸进微张的穴口,用唾液代替润滑慰抚他的小穴。指节刮过柱身上的青筋,有意无意地磨蹭着肿胀的铃口。清液顺着柱身流下,混着白浊的精液,积在曜分明的关节里。
他把手伸到澜颔前,指尖上的精液滴到他紧咬的唇上。
“张嘴。”
澜勉强松了口,软舌绞住曜伸进来的手指,舔食着上面粘稠的浊液。
苦咸苦咸的。
他刚要让东方曜把手指拿出去,后穴侵入的异物让他差点咬上。
“自己的,舔干净。”
“凭什么…”
东方曜舔了舔澜的喉结。
“听话。”
曜抬起澜的大腿以方便自己的进入,安抚的言辞难少柔情,动作却毫无怜惜。澜只得颤抖着含住,唾液和精液混杂不清,曜的手指拿出来时依然湿答答的。
黄昏的光被夜色软化,在地平线上奔淌,肆无忌惮。浅薄的暮霭飘浮在远处,掩盖着恶龙乏力的轻喘。
曜忽然捂住澜的嘴,把他抱起靠在床头的墙上,示意他忍一忍。
门把手动了动,紧接着敲了几下。
“曜,在不在。”
是镜。
“姐,我在。晚饭我不去了。”
门上锁了,东方曜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澜的腿搭在神父的肩上,肉刃得以整根没入。滚烫的热度呛得他视野模糊,手抓住曜的臂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喉间刻意压抑的气息冲击着脆弱的泪腺,他咬着苍白的嘴唇硬忍,眼角却红得发痛。
镜就在门前,他却在和她的弟弟在门后做爱。
“嗯。澜在你这儿是吗。”
曜松了手,澜看了他一眼,眼底混浊不清,睫毛因为害怕而发颤。
“没事。”轻得只有澜能听到。
“镜…我在。”
澜花尽气力稳住声线,紧接着又咬住嘴唇。
“好。那我走了。”
“嗯。”
脚步声渐渐轻了,澜头仰着靠在墙上,气息紊乱。他感到皮肤开始剧烈地灼痛,五脏六腑如同焚火,但绝不是因为他和曜发生的性爱所致。
他搂住曜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发软的哭腔。“曜…用力…”
澜的身体好像不太对劲。他脖子上开始出现明显的黑色脉络,身上显出些薄薄的鳞片。曜舔了舔他的龙角,澜没有反抗,骨质的龙尾反而缠上曜的大腿,沾了不少他自己的淫液。
曜当然不会放过他。若不是肏得狠一点,怎么对得起这么一具漂亮的身体。
他碰了碰澜的鼻尖,在唇前顿了顿,还是吻去了他在欲浪里忍不住的泪水。
他们像恋人一样做爱,却无法像恋人一样热吻。
曜在澜身体里缴械的时候,澜已经做得脱力了。他放下几乎抽筋的腿,靠在曜的肩头,小穴吃不下的精液流到床单上也没有知觉。
曜让他在怀里待了一会儿,然后把他靠在墙上,打开衣柜,拿出一把匕首。
匕首是银制,在昏暗的房间里寒光可鉴。
澜怀疑他的衣柜比橱柜东西还多。
曜帮澜转过去对着墙,手上持着银刀。澜的脊椎上覆着龙鳞,字只能刻在肩胛上。
“澜,怕疼吗。”
澜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الندم。
刀侵入皮肤,血肉淋漓。曜尽量划得浅,刀痕却依然深嵌皮肉。黑血从伤口涌出,因难以愈合而加倍地痛。
等曜把他抱起来带他去清洗的时候,澜已经不省人事。
恶龙闭着眼睛偏躺在浴缸里,曜开始放水。水漫上他的脚踝,小腹,直至胸口。血在温水里浸透,腥味占据了鼻腔。
曜伏在缸边,想着床单怎么再搞一套。
澜从噩梦里醒过来。这个噩梦曜和他讲过,却惊人地一模一样。
人声,大火,教堂。
他从床上起来。1点半。曜不在。
身上是灰色的居家服,很宽松,睡着很舒服。他记得之前曜没有这种衣服。
肩膀上的刀刻还在疼。
门开了,是曜。
“你醒了。”
曜刚坐到他身边,澜猛地抓住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蜻蜓点水。
吻毕,他捂住曜的嘴。
“我还没醒。”
曜笑着拿开他的手,“好可惜,已经醒了。”
深吻。
由于曜的舌钉总是绊住澜的舌尖,以至于澜的吻技烂上加烂。
“怎么,嫌弃我的舌钉?”
“没有。”
曜只是笑。“我给你口的时候你很爽啊。”
澜的脸开始红。
“把它忘了。”
“忘不了啦。”
澜抱住曜的脖子,龙尾不安地动。
“我们这样算什么。”
“朋友?关系超好的那种。”
朋友个屁。
“不是的话,也算是恋人吧。”曜吻了吻他的龙角。
澜愣了愣。曜好像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是可以。”
澜有些不爽。“可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因为你是受制约的一方啊。契约就是这样,本来就不平等。”
澜看着曜的眼睛。里面有三平米的阳光,还有他自己的倒影。
“那我们的灵魂就被绑在一起了。澜,你要跟我混一辈子了。”
澜撇过头。“谁跟你混。”
“我们明天去森林里好不好。”曜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又拿出了之前的计划,“现在你没借口了。”
“去森林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去。”曜朝着他笑,“和你一起。”
澜红着脸不置可否。曜知道他默认了。
曜的笑容自始未变,却从初始开始,渐渐把他困在三平米的阳光里。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变化,但遗憾地掌控不了。
镜进来的时候澜在进食,曜衣服松到腰际,背对着门,偷偷地把澜衣服的束带系成蝴蝶结。澜在曜的怀里显得小了一圈,但他其实比神父还高一点。
“契约转移怎么样了。”
“应该成功了。”
吸食了血液澜的身体恢复正常,松手却发现东方曜抱得紧,出都出不来。
“别乱来。”
澜小声警告他,曜才肯悻悻地放开。
“镜,主教有什么动向吗?”
“他昨天回来,大概是下午一点。据眼线说他一直在喝下午茶。”
“喝到晚上?”
“对。”
不像正常人干出来的事。
“我们安排的人说之前主教经常见不到人。他们怀疑教堂里有密室,大概是澜被捆的地方。”
“澜,你还记得路吗。”
澜看看镜,又看看曜,摇了摇头。
“密室很长,我没飞出去。被一个人踩了一脚,当成死虫子才扔出去的。”
镜点点头。“有点可惜。按他们以往的活动习惯,下次献祭可能不远了。时间得抓紧。”
“嗯。”
“对了,你们关系是确定了吗。”
澜惊恼地看向曜,曜却也是一脸诧异。
“你怎么知道?”
镜看着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澜没明白,盯着镜的脖子看。曜看了看澜就发现事情不对,把他的领口往中间拉,喉结上的红印却遮不住。
“怎么了。”
“没,没什么。”曜看着澜无辜的样子也没有办法,“我们是确定了。”
“嗯。蛮好。”
曜第一次看到镜当着自己的面笑,倒是觉得莫名地开心。“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又来。”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情再来说。”
“嗯。再见。”
镜后脚刚出门澜就拽过曜的领子。
“不是你跟她说的吗。”
“你自己衣服不拉好,脖子上的全露出来了。”
澜低头拉开看了看,有些羞耻地又往里拉了拉。
“澜,话说这个印子为什么消不掉啊。”
“我们签了契约,你就算是…算是…我的主人,我的身体会保留你的痕迹。”澜松开了曜的领子,发音有些模糊,“当然你别想听我那么叫你。”
“这话说的,搞得我有点想听了。”
澜瞪了他一眼。
“不就两个字吗,有那么难说。”
“那你叫我。”
“叫你什么?”曜贴近澜的耳侧,拉长音节叫了声“宝贝”。
“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
澜懊恼地扶了扶有些发烫的后颈。
“谁和你过谁倒霉。”
曜不听他的,头搁在肩上赖着不走。
澜害羞的时候像只发情的老鼠。东方曜当然不会明面上说,但背地里想想倒是莫名暗爽。
一晚上睡得很舒服,东方曜抱着人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但毕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狂野的起床风格,曜的睡相并不好。
澜醒得早,为了不惊醒他就半闭着眼睛休息。曜睡醒了,打着哈欠两手一伸差点把人挤下去,幸好澜眼疾手快抓住了床沿,才不至于和他确定关系第二天就折寿。
澜觉得他们以后只能靠墙分床二选一。
东方曜好像并没发现他一早上就惹得爱人不高兴,转头吻了吻枕边人,一句满带睡意的“早安”。
“早安。”
为了不干扰组织眼线的潜查工作,曜一日三餐不用特意出去。这对神父的生活并无太大影响,倒是方便了不少。
东方曜在桌边吃着奶油土司,澜顺手帮他剥鸡蛋。鸡蛋好像并没煮熟,壳有点难剥,澜把鸡蛋递过去的时候蛋白坑坑洼洼的。曜把鸡蛋咬开,蛋黄里面还是湿软的,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其实东方曜并不喜欢吃鸡蛋,准确来说,不喜欢吃蛋黄。可能是蛋黄吃起来有点噎,或者只是个人先天口味的原因。
澜已经剥好了第二个,但曜不想再吃了。他看了看手中的鸡蛋,掰了一小块蛋白放进澜的嘴里。
“尝尝,好吃吗。”
澜点点头。吃不出味道,但还算可以。
于是两人把第二个鸡蛋的蛋白瓜分着吃掉了。曜把蛋黄扔出窗外,大发慈悲分享给蚂蚁。
9点。东方曜看时间看得格外准。他带着澜从窗户爬了出来。
“为什么不走正门。”澜小声地问他。
“正门有我们的眼线。他们要是看见我随意进出又要在组织里告我。”
话是没错,但小情侣爬窗户还是挺带感的。
晨气里混进二人的呼吸。鸟鸣忽远忽近,晃碎了树叶间滤过的阳光。
树林里不暗,在宁静的早晨里并无特别,却是澜从未见过的风景。曜牵着他的手在森林里瞎走,澜说他们这样会回不去,但曜并不关心。
“放松点,你以为这林子能有多大。走走就绕回去了。”
曜说了这话瞎走得更有底气。
潮湿的泥土里开着些野花,白色的偏多,娇小的花瓣上点着露水,好像有些受不住。树间偶尔站着些鸟雀,在迎光处看不清颜色。
水声泠泠地淌过碎石,隔着不远传进鼓膜。他们跟着水声走,在一条小溪前停下。
水很清,水面波光潋滟。树影被搅得稀碎,落进了花色的河床。澜把手伸进溪水,波流爱抚着他的指纹,凉凉的,很舒服。
“曜。”
“嗯。怎么了。”
“我们出去了之后,我想打个舌钉。”澜用手搅动着水,“和你一样的。”
曜想了想。“那我们接吻会叮当响欸。”
澜还是理解不了东方曜的情趣玩笑,显出几分羞恼。“不打了。”
“欸我没别的意思,你打就打呗。”
“不打。”
“你不会真怕叮当响吧。”
澜瞥了他一眼,站起来把水甩在他脸上,东方曜笑着用手背擦掉了。“干什么,说不高兴了?”
“没。”
曜站进树荫里,澜把手甩得半干,也走了过去。
“我姐把这个事情搞定就要去芬兰,那边有案子给她。”曜挪了挪靠在澜的肩上,“一时半会儿她回不来。”
“你们这个工作也不容易。”
“嗯。”
东方曜不急着回去,离开了小溪继续走。他们好像并无目的,但这大概
就是他们想要的。
两个人。一片森林。
一路上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走走停停,不觉天色发暗。
“曜,该回去了。”
东方曜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千篇一律的高树,澜才明白他迷路了。“怎么办。”
曜只是抓紧了澜的手。“能出去的。跟好了。”
他们来时是从教堂东面走的,现在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就可以。但林间叶密,抬头只能看见光,太阳的方向难以辨认。好不容易走回较为开阔的溪边,澜的脸色有些发白。曜问他要不要休息,他只是摇头,说太久没有走过这么久了。
教堂的方向只能大概猜测,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多,曜担心走到一半天黑,但两手空空在森林里过夜无疑是荒唐的想法。
夜色如潮水席卷,鸟振翅的响声渐渐弱了下去,以至于软靴踩进落叶的声音惊悚地清晰。月光开始侵入森林,在漆黑的树影里铺淌。澜忽然拽住曜的手,指了指斜前方。微弱的烛光在从树间渗来,认不出来者,也看不清距离。
光越来越近,他们不敢动,澜的手指扣在曜的手背上明显地颤,曜感到手上一紧就被拽着开始往后跑。跑动的声音惊动了持烛的人,也紧跟着追。澜给曜一个眼神,甩开他的手往左跑,曜也心照不宣地开始往右跑。
三个人的脚步声搅得夜色凌乱不堪,地上的落叶被频繁地掀飞,虫子却似乎享受这种突来的聒噪,嘶叫得更加卖力。
月光不懂人情,冷辉依旧。
澜意识苏醒,熟悉的湿气入鼻。暗室里灯打得极亮,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勉强睁开。眼前坐着一个女的,很年轻,却形色枯槁。澜动了动,手脚被固定了,不知道被什么绑着。
“好久不见。”
澜皱了皱眉。他看着女人浓妆的脸,并不熟悉。她注意到澜的动作,叫了个人名,一个黑衣男人从阴影里出来。男人摘下帽子,澜瞥见他嘴里亮着的金牙。
主教。
“好久不见。”男人重复了一遍女人的话,声音低哑,磨得人心生恶寒。
女人示意男的退下,撑着脑袋看着澜。
“你不认识我,但我们是一样的。”她站起来,在暗室里转悠,“澜,我知道你只是看不清东方曜才跟他签契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把你召出来的是我。火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杀的。”语气血腥而轻佻,让人难以代入到她年轻的躯体。
“你跟他签了契约,我会杀了他。为了我的妹妹。为了你,为了我。
“我不会动你,因为我可怜你。但这世上没有人会再可怜我们。”
澜听不懂她混乱的语句,但她对东方曜的怨恨显而易见。
“他怎么了。”
“你这么关心他?我可怜你,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
女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情绪有些激动,扯着头发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她把鬓发撩到后面,靠在椅背上。
“那你听好了。”
女人叫蔡琰,有个蔡氏的妹妹,还有一个亲哥。
蔡琰的父亲受重男轻女的影响,对蔡琰的哥哥溺爱有加。蔡邕对妻子赵氏并不好,蔡琰小时候曾经亲眼看见母亲被辱虐得涕泪满襟,凄楚的哭声让她在数夜里想起,以致难以入睡。她知道母亲因为软弱经常受流氓欺负,却因此受了蔡邕毫不留情的打骂。
蔡琰能看见色彩,却看不清世道的混浊。
母亲说桃花是粉色,世界五彩斑斓。
花瓣烂在泥水里,剩下的只有恶心的腐臭。人们喜欢桃花,但他们踩过腐烂的花瓣的时候,不会再记起它烂漫的花期。
妹妹很单纯,只是以为她们的日子是天生的苦,却不知她饿得泪腺发干时,哥哥在何处享受玉液珍馐。
蔡琰的妹妹却喜欢东方曜。
东方曜生得好看,学校里喜欢他的一挑一大堆。妹妹上不了学,但喜欢在学校旁边偷偷地看他。
她喜欢他的耀眼,喜欢他的遥不可及,好像只有这种虚无的东西才能填补现实里的痛苦。她常向蔡琰讲他,讲他的好。蔡琰成熟得早,虽然为了生计总是忙得焦头烂额,但总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听她说。
她羡慕妹妹的天真,但羡慕是羡慕,爱是爱。她爱她,也从未觊觎她干净的喜欢。
东方曜将要离校,要去别的国家,妹妹特地前一天去外面采了花,是一束很好看的栀子。
那天晚上蔡邕来家里,跟赵氏说他在外面找了女人,他不会再来,也不让她们去找他。母亲只是点头,眼泪却忍不住。她早已受够了他,她每天像在别人的足下过日,卑微得像一只腐烂的蚂蚁。蔡邕看不惯她哭,狠厉的咒骂硬是把她的哭声压了下去。
妹妹突然推开门,满脸的笑意更是把蔡邕惹得恼火。他抢过栀子花一手掷在地上,把妹妹拽过来就打。他揪她的头发,扯她的衣服,把蔡琰和赵氏赶出去。
蔡琰靠着母亲哭得气息奄奄的胸腔,抱住她发冷的身躯,嗓子里涩得发不出音节。妹妹凄厉的哭嚎贯穿了蔡琰的噩梦。
她好像一夜未眠,噩梦真假难辨。
蔡琰醒来的时候妹妹不在。她叫着母亲的名字,却只是唤醒了枕边的一具行尸。她从未见过母亲那样的目光,呆滞地看着蔡邕昨夜待的房间,嘴唇机械地动,却没有声音。
蔡琰觉出不对劲,跑到学校旁边。她确实在那里,却僵硬得可怕。她距离蔡琰大概十米,站在桥边,手里带着那束稀烂的栀子,花已经差不多掉干净了,花杆发蔫,无力得欲要弯折。
“你别过来。”
蔡琰往前走,她放声喝止,瞳孔直直地看着不知何处,脸上的肌肉因恐惧而往下垮。蔡琰不敢动,妹妹却依然脸色苍白地往后退。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的脚跟抵上桥的护栏,凌乱的白衣开始往下倒,在冰冷的光线里偏折,没下桥墩,击入水面。
嗵。
她跳河,蔡琰亲眼看着。
她捡起她丢下的栀子。花瓣发褐。丑陋,难闻。她把花扔进河里。
她回到家里,母亲不在了。
她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但她知道母亲该去哪里。
她的生命太轻,轻得不能承受。
掉进水里,大概也难见涟漪。
蔡琰放好枕头,钻进被子。
很暖和。
“我希望东方曜这个人十年前就死了。”蔡琰点了烟,看起来神情自若,“你会吸烟吗?”
澜下意识地躲过伸来的烟卷,却引来女人的嗤笑。
“你就等着吧,东方曜会来的。我把他杀了,你就跟着我混。”
蔡琰唇色间呼出呛人的烟雾,惹得澜肺里发闷。
“啊抱歉,忘了你了。”女人叼着烟站远了些。
“你怎么确定东方曜一定会来。”
“我看到你背上的字了,你都跟他做过了,他怎么不来。”蔡琰夹着烟的手指在墙边磕了磕,烟灰顺着墙积在地上。
“你杀了多少人。”
“7个。蔡邕,他女人,蒯越,羊承,羊徽瑜,羊祜,东方曜。”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澜震了一下。
“他不是还没死吗?”
蔡琰只是淡淡地继续吸烟。“快死了。”
澜低着头。
“还忘不掉?以后可看不到他咯。”
“你为什么要杀人。”
“我本来想复活我妹妹,后来仪式失败了。但人都杀了,已经收不了手了。我要让他们给她赔罪。”
蔡琰带着笑意含了第二支烟,凑过去让男人点上。
“主教是你谁。”
“表哥。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你不是恨你哥吗。”
“那是亲哥。”蔡琰翘着二郎腿又正对回澜,“畜牲和人是不能比的。”
暗室里只剩下烟吸入和呼出的气息声。
蔡琰抽完了第二支就不抽了。
澜因为太久没有吸食血液,龙鳞显现出来,刺得皮肤生疼。女人看了一会儿,割破手腕,举到澜面前。鲜红的血液从刀口漫出,滑过骨节分明的小臂,滴在地上。啪嗒。
“怎么,想让我放血死掉吗?要吸赶紧吸。”
澜摇了摇头,皱着眉示意她把手拿开。鲜血击地的声音让他喉间干涩,身体却不自主地感到排斥。
蔡琰以为他是要绝食反抗,让主教拿过一个玻璃管,鲜血一滴一滴地积在管内。她掐住澜的下巴,把玻璃管插进他嘴里,强迫澜喝下血液。
“你想不想活,这个时候还嫌弃我?”
澜呛得咳嗽,眼尾生理性地发红。
“没有…”
蔡琰带着流血的手臂出去了。
澜觉得眼皮发沉,胃里一阵阵的恶心却逼得睡意难以驻足。他的身体还是兼容不了蔡琰灌入的血液,导致胃部抽搐发疼,大脑神经强制性撬开他的嘴,呕吐出的黑血浸湿了大腿。
澜尽力抑制着喉间的酸涩,小声地咳着,怕惊醒蔡琰。他动了动背后被捆住的手,指关节已经僵得难以屈伸,加上腹里虚脱,更牵动了浑身的难受。
他恍惚看见东方曜,明晃晃的笑容在梦境里分毫未变,心脏却像是被蔷薇刺得血肉模糊。他听不清爱人在说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视野里淡去。他联想到他的将死,只能对着一片空芜手足无措。
“醒醒了。”
澜的眼皮跳了跳,抬头看了看蔡琰。他像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记得在梦里恸哭。
“我好像梦见了一个人。”
“谁啊。”
“不记得了。”
蔡琰笑了一声。“猜都能猜得出来。又是东方曜。”
“好像…是。”
蔡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包烟。没打开,只是立在桌上。
“我之前说过要戒烟,后来还是没能戒掉。”
“为什么不戒。”
“没了烟,活着可太干巴了。”她举起烟盒对着灯光看上面的烫金花纹,“你理解不了。澜,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你们无名指上划一刀吗。”
见澜点头,女人干笑一声。
“我一生双手沾血,不配拥有世道的可怜。既然容不下我的地方,那注定尸横遍野。
“我不会让那些在这世道上安然苟活的人带上戒指。”
澜的眉心动了动。
“你也很可怜,只是同情你的人来得太晚。
“但他也活不久了。”
“…蔡琰。”
“嗯?“
“东方曜如果死了,是不是有我的原因。”
蔡琰看了看他,笑着放下了烟盒。
“是的。”
澜紧咬的嘴唇突然脱力似的松开。
“我是不是恶人。”
“哪来那么多恶人。多的只是一错再错的可怜人。“
蔡琰笑得很轻,也很苍白,“如果你非要说,那也算是。我也是。”
澜的眼睛很澄澈,却空虚得什么也挑不出,“杀了我。”
“可别后悔。”蔡琰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回着话拿出一支烟,像是意料之内。
她把烟对在嘴边,却发现忘了点,于是又缓缓地把手放下。
澜的状态越来越差,而蔡琰一直忙于准备最后一次献祭,没有注意。
她说她已经没有退路,但这一次之后她不想再杀人了。被通缉抓拿也好,东方曜是她的最后一个。
这一天的每一小时都像是在澜身上剜下一片肉。蔡琰说今天是东方曜生命的最后一天。暗室里没有钟,极度的焦虑让每一时刻无限拉长。
11点。
新鲜的冷空气随着门大开鱼贯而入,澜的意识被“哐啷”一声惊醒。暗室没开灯,皮靴的根碾过地面的纤尘,脚步声像是敲击着暗夜的肋骨。
澜心知每一个脚步都是他和他死期的倒计。
他感到椅子一颤,灯光大亮,主教从暗处冲出,却不见来者人影。澜咬紧嘴唇,不敢妄动,背后的绳子被悄悄松开。
主教持着银刀走近澜,人影倏然从椅后跃出,过肩摔将人撂倒,刀刃直抵喉前。
一击毙命。
镜站起来,用尸体的衣服擦了擦刀上的血。
“能站起来吗。”
语气里藏着她未露的狠厉。
澜把手从背后伸到身前,关节麻木得发软,拉扯着紧缩的肌肉,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澜摇了摇头。
镜没多说,从臂下支起澜,半拖半拽带着人出了暗室。
澜动了动嘴唇,干硬的扁桃体摩擦着喉管,声带迟迟难以振动分毫。
镜注意到他的动作,轻声笑了笑。
“你是想问东方曜对吧。”
澜点头。
“我没让他来。要知道,这种时候感情用事你们俩都得完蛋。”镜把澜放在教堂的长椅上,“他可是因为这个非要跟我吵。”
镜走到大门口曜刚好回来。
“怎么样了。”
“我亲自动手还能搞砸不成。澜怎么样了?”
“在那儿。”
澜回头,对上东方曜的金瞳。
他咬上凑上来的被月光熨冷的脖颈,温热的血浸透他的舌尖。
“你没事就好。”
“嗯。蔡琰怎么样了。”
“谁?”
“那个绿头发的。”
“她啊…还能怎么样,被带走了呗。”
澜舔了舔血口,不再进食。
曜把澜扶起来,带着他走到讲台后。澜逐渐适应了行走,东方曜的手放了下来。
东方曜静立在月光里。
“In the name of God, I solemnly swear: I will accept you as my wife, and from…”
“不…等等。”
澜打断了他,眼神里有些恐慌。
“你在说什么。”
曜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握着澜的手,在他无名指的疤上吻了一下。
“还不明白吗。”
“澜,我爱你。成全我好不好。”
他抵着澜的额头。
“求你了。”
澜的鼻尖触碰到他错乱的吐息,又往前靠了靠。
“勉为其难。”
夜色被晨曦软化,神父的说辞在晚风里消逝。
他说没有鲜花的婚礼依然浪漫盛大。
晚风的轻吻最动人心,虔诚得像是历数了一生的光阴。
神像披携瞬息的树影。长椅上流淌着缄默的空气,仿佛座无虚席。
月光在看。
琉璃在看。
教堂已经几年未响的钟声在看。
没有学会唱歌的老鼠死在角落里。蜘蛛在尸体上织网。
他听不到祝福。
他看见他眉目里落尽了月光。
晚风在野花前停下。
犹大亲吻了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