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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毛】死去的春天突然开始攻击我

作者 : 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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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偶像梦幻祭 游木真 , 衣更真绪

标签 真毛 , まこまお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Fragile glass

177 6 2022-7-19 22:51
导读
基于音游曲R.I.P
游木真停在自家大门门口,本能地想去背包里掏钥匙。但是胳膊肘一抬,就被身上的这身西装一扯,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的正装,没有背包。只好叹口气,手伸进右边衣襟里,去衣服内袋摸和钱包放在一起的钥匙。

衣更真绪在旁边没忍住笑了出来,游木真瞪他一眼,别笑我啦,衣更君。

抱歉抱歉。衣更真绪摆了摆手,声音里的笑意倒没有退下去。怎么了?你们几个今天怎么看上去都心不在焉的。

游木真没回他,开了门走进家里,连灯也不开,鞋也没换,先径直跑到阳台上,朝等在下面的冰鹰北斗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到家了。等在公寓单元楼下的北斗看见他,也回应般地挥挥手,然后钻进自己的车里,很快黑色的私家车发动起来,缓缓离开停车位走上大路。

他扶着阳台栏杆目送黑色汽车的尾巴消失在道路尽头,期间听见衣更真绪关门开灯换鞋然后朝他走来的声音。

北斗走了?真绪也走进阳台,朝下望了望,见没看见熟悉的汽车,便向真问道。

真叹了口气:冰鹰君也很忙……

我知道、我知道啦。真绪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忽地又笑起来,看上去就像有人突然戳了他的肚子。哈哈,他之前在楼下的那个表情超好笑的你看见了吗?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听说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的那个表情!

真歪着头试图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二者确实有共通之处,于是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从梦之咲毕业之后,trickstar作为一个完整的组合进入事务所工作。差不多该学驾照了吧。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这么一句。已经是社会人了啊,也该去学开车了!听说有的前辈早早在学生时代就拿到了驾照,车技负有盛名,更不要说他们的同学之中有着曾在军事基地训练过、会开直升机的怪才,总之开车作为一项社会人的必备技能,早晚都是要学的。

好啊好啊,四个人一起去学吧——一开始是这么美好地计划着的,但是社会比起学校来说实在是不好相处太多,于是这个简单的计划推行的过程受到了不少阻碍。开始接个人工作之后,就连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间都变少了。

最后北斗第一个拿到了驾照,他一直以来严于律己,连如何运用工作和训练之余极其有限的时间分期学习车并通过驾考都安排地那么井井有条。为了庆祝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明星昴流提议他们一起坐北斗开的车去海边玩。

北斗说:说实话我还不太敢坐自己开的车。

昴流大笑:小北说话真有趣!你不坐你开的车,我们不就没人能坐了?好啦,车钥匙在这里!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海边。真和昴流坐在后座,真绪坐副驾驶。因为北斗说这样能让他安心一点,如果昴流坐副驾驶的话,他一定会为了跟昴流拌嘴而半路把车开到海里去。

后来如果四个人一起开车出去,不论驾驶座上是谁,副驾驶都是衣更真绪坐,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北斗开车的时候,真就和昴流坐在后面打打闹闹,昴流开车的时候,真就和北斗在后座刷手机或者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他自己开车的时候,就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听着后面北斗和昴流气氛高昂的拌嘴,还有身边真绪轻声哼着的歌。

过了一段时间,真也拿到了驾照。对他来说开车就像玩个高配版的赛车游戏,意外地简单就通过了驾考。最后连昴流都在北斗不断地催促下考了两回终于通过,这时候他们才突然意识到,真绪成了他们之间唯一一个不会开车的人。

因为他们都默认衣更真绪能管好自己的事,也就没人会去催他。难道不是这样的么?真绪从来都是最让人省心的。

真绪的说法是很忙挤不出时间,而且拿个驾照前前后后得要两万多日元,说实话有点贵。游木真听了这话就不吭声了,他们刚有了一大笔支出:现在这间不大不小、位于亚市中心的公寓。月租两人一起支付的话其实不算高,但一想到时不时需要动用私房钱充实trickstar紧巴巴的经费……

北斗有点担忧地问:你不是从宿舍搬出去了吗?现在住哪儿啊?没有车的话上班方便吗?

嗨嗨。真绪笑。方便呀,地段挑过的,也有公共交通,再说我也可以坐真的车。

北斗挑眉:他自己不迟到就不错了,还每天早上去接你送你?

真绪:啊,忘了说,我们住一起了。房子刚布置好,过两天请你和昴流过来玩呀。

于是在真心虚的目光中,北斗脸上露出了及其滑稽的表情,类似于在用五官无声地表达: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住一起了是很好,但为什么背着我?

闪光灯闪过,昴流从手机镜头背后露出脸,拖长声音“喔——”了一声:哇,小北现在这种高难度的表情也能做出来了,了不起了不起,面部一点都不僵硬了哦。

然后又是一阵鸡飞蛋打。真忘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在一起之后的半年?一年?他们看上去相比刚毕业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有了很大变化,真自己也说不清。和重要的组合的伙伴变成了恋人也好,拿到了开车资格也好,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是租的)也好,他们在成长。真那个时候觉得成长无疑是一件好事。



笑过了,真绪离开阳台转身去了客厅,顺便收拾了茶几上堆放的杂物。这些怎么还放在外面呀。他把东西分门别类地堆成几份,然后抱到怀里向储物柜走去。把茶几收拾出来,一会我们连电视的大屏幕打游戏吧。

真回房间换下了一身拘束的西装,穿上宽松的居家服,这让他有一种终于能自由呼吸了的解放感。听真绪这么问,他回答:好,那今天晚上吃什么?

真绪想了想说:要不点外卖吧…你们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上去不是很想做饭。而且今天本来就挺累了,我记得明天还有发布会?

真迟疑了一下:啊…发布会…

对呀。真绪关上储物柜的大门,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关进深处。很重要的发布会吧,可不能迟到。啊,所以今天打游戏也不能打太晚…

真小心翼翼地问:明天的发布会,衣更君会去吗?

当然了。真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是trickstar的发布会吧,我当然会去。虽然我可能不会上场,毕竟这样的发布会你和北斗就足够应付了,但是我也会在台下支持你们的哦?

那太好了。真舒了口气,然后打开外卖软件开始点餐。这通操作对他来说挺轻车熟路的,毕竟说实话虽然他和真绪都会做饭,而且他对自己的厨艺并不是没有自信,但毕竟两人都是忙的要死的现役偶像,也不是标准居家型,平时没精力做饭的时候一起点外卖维生的日子并不少。真绪喜欢点什么他很清楚,于是自作主张点了拉面。

真绪还在客厅转悠,看哪儿需要收拾,真先回了房间,挑起晚上要打的游戏卡带。



第二天去发布会现场也是真开车,真绪坐副驾驶。到了会场之后真绪朝他挥挥手说了一句加油哦就不见了,真只好先去后台。在后台遇到北斗,他说昴流不太愿意上场,干脆就没来。

“这种事交给小北和阿木就可以了吧?我不喜欢这种麻烦事的,不要强迫我啊——什么时候能上舞台唱歌了再叫我!”

昴流在电话里又说了几句,大概意思就是死活不愿意来,北斗挂了电话小声骂了一句“这个家伙”,真在一旁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发出一声苦笑。

“看来今天发布会只有我们俩了,游木。”北斗转向真,“说真的,你…应该没事吧?”

“这种事还是对付得来的,你看我还穿了西装来哦。”真打好了领带,又理了一下领子,“发布会而已,我觉得我们俩就足够应付了。”

听他这么说,北斗却没有露出放心的表情。他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反驳真的话,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得说,游木。”北斗搭上真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轻声说,“…发布会结束之后我们会有几天的假期,要不要我们一起去什么地方玩一下?更换一下心情之类的……”

“嗯…要不还是以后再找时间吧。”真笑了一下,“冰鹰君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倒真是少见,不过抱歉,关于这个假期我已经有计划了。”

北斗还是一脸忧虑的表情,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只点点头离开了真的身边,他们马上要上场了。

真上台坐下后调整了一下面前的话筒,再抬起眼睛看见台下簇拥的记者和正对着他们的长枪短炮,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想起当初他们还是高中生偶像时为了保证一次演出的收入需要自己动手做周边的日子,那个时候如果哪次握手会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就足够让他们高兴好久了。现在他们居然能开展这样正式的发布会,有那么多的文娱记者参加,手中拿着便携的小皮面笔记本和不会断墨的圆珠笔,正准备编写关于他们的报道。

真深吸一口气。如果…

北斗开始讲话,下面的摄像机纷纷对准了他:召开此次发布会,我们是想向公众宣布关于trickstar…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播放出来有那么一点失真,明明他就在自己身边,但声音却从遥远的话筒终端传出。北斗说得很慢,但下方的记者们并没有任何想要打断他的意思,今天这些台下的听众都显得太安静了,这份安静和他们的演唱会常有的气氛实在是大相径庭,让习惯了吵吵闹闹的live的真感到一阵别扭。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记者群后面,靠近会场大门的地方,出现了真绪的身影。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但并不是,真绪就在那里,一只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或者奶茶之类的饮品,远远地朝他挥了挥另一只手。

好吧。真沉着下来。我会解决这一切的。



发布会结束之后,真和北斗告了别。又废了一番功夫摆脱想要单独提问的记者。他在停车场找到了真绪,他正靠在他们的车旁边等他。真解锁车子之后他们很快缩进去,真靠在驾驶座上长舒了一口气,开发布会还真是累人。

“做的很不错,辛苦了——我记得发布会结束之后我们有假期,对吧?”真绪问他。

“嗯……”真有些模糊地回应他,眯起眼睛等待车载空调吹出的冷气布满整个车厢。他真的好累,这个时候他会觉得不去学车一定是衣更真绪想要逃避开车责任的狡猾决策,弄得自己累的时候没人跟他换班。不过如果他真的不想自己开车,也可以去蹭北斗的车——就跟昨天一样,自己的车等过两天有时间了再来会场提。

但是…

游木真又想起发布会开始之前冰鹰北斗对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要不还是算了吧。

真绪没有催他快开车回去吧之类的话,也没有系上安全带,而是窝在副驾驶玩起了手机。真需要休息,他们都知道。

真漫无目的地放纵思绪去无意义地发散。假期,假期——

他已经计划好这个假期要干什么了。

“衣更君,有假期的话,我们去什么地方玩吧?”

“嗯?”真绪从调成低亮的屏幕中抬起头,看上去有些茫然,“我以为你会更希望待在家里玩游戏看电影。”

“不想浪费春天嘛。”

“只有我们两个吗?还是叫上昴流和北斗一起去?”

“偶尔也要创造一些独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哦,衣更君。”

真绪愣了一下:“啊,啊——说的是。那也不错啊,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暂时保密。”真哈哈一笑,“反正我开车,衣更君也只用坐进车里然后睡一觉,起来就到目的地了不是吗?”

“我感觉你在抱怨我。”真绪叹了口气,“我确实有计划去学车的,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也不会是这个假期。真这么想着,发动了引擎。



一共五天没有工作,这对于平时没有假期的他们来说是难得的长假了。从第二天开始他们每天都在外面约会,去公园,去博物馆,去逛画廊,去海边。真说必须要抓紧夏天之前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的这一段时间才行,不然他们再要带上帽子墨镜围巾做伪装出门一定会热得走不动路的。

我觉得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啊——有时候确实很羡慕你这种不容易出汗的体质。

真绪脱下轻薄的运动外套,把鸭舌帽摘下举到脸旁扇着风。他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被烘托成一层薄薄的光晕。这种直接把皮肤暴露在太阳直射下的行为简直是一种对于自己偶像事业的谋杀,濑名泉要是见了一定会一边尖叫着我可见不得这种事一边跑开。但是这个时候的真绪显得那么的鲜活,真看着看着,就不想提醒他这种煞风景的事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天气依旧晴朗。真说要带真绪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启程之前真绪紧张兮兮地问:“要不要把我的眼睛用眼罩蒙起来?”

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什么呢,这样看上去会像是我要绑架衣更君一样吧?”

“什么嘛。”真绪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个惊喜,带我去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呢。”

“确实是不得了的地方。”真率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插上钥匙,“眼罩的话,如果衣更君要睡觉就带上吧。”

“诶——算了算了,这样就好。”



后来他还是睡着了,一路开去郊区的过程还是有些漫长,而且用真绪的话说,吃了抗过敏的药之后会容易犯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真把两边的车窗都摇下来一些,流动的风快速涌入车厢内,卷走被空调加工过的冷气,带来春末特有的湿润和微热。马上就要五月了,真诚心希望夏天不要来得这么早。

真绪被风唤醒,在副驾驶伸了个懒腰,懵懵地盯着前方等待意识回笼。这么一会儿真也把车停好了,真绪揉了揉眼睛跟着他跳下来,恢复了精神,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而产生的褶皱。真把车锁上,领着真绪朝园区内走去。

真绪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安静得有些反常。这种行为和他一直以来活泼外向的性格不太一致,但真也明白这里不是能让他们和往常一样打打闹闹的地方,毕竟这里是……

他们终于到了,真驻足在一边,而真绪蹲下身,第一次平视平坦的大理石表面上浅浅凹下去的自己的名字。

“确实是不得了的地方。”真绪扭过头笑着看向站在一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真,“不给我献花吗?”

“衣更君喜欢什么花呢?”真低声说,声音里有轻微的动摇,“永不凋零的假花吗?”

真绪不回答。他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凝视自己的墓碑。因为墓园有专人打扫,所以墓前并不显得杂乱。不过说实话,因为只是一周前的新墓,不管怎样也乱不到哪里去吧。

“没有人给我献花。”真绪看着碑前干净的地面说,语气中有点落寞。“为什么呢?死人又不会得花粉症,我还挺喜欢花的。”

真一时有些语塞。

“你到底是谁?”

他最终还是问出来了。从第一天看见这个“衣更真绪”开始,他本以为这个问题一定会耗尽他全部的勇气才能问出口,但现在既然这个“衣更真绪”都满是一副不在乎自己的死的样子,那他问出这个问题就显得自然而然,不再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

真绪站起身,身体由于惯性前后晃了两下,转身过来面对真。这个时候阳光又打在他脸上,把他变成那副真实而鲜活的样子。衣更真绪的存在是那么鲜明,游木真一度觉得这不可能是假的。但这更不可能是真的,衣更真绪站在他自己的墓碑前直直地看向他的画面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就像沉睡在海底做了一个长久的梦,当他就要醒来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冰冷的海水早已灌满了胸腔。

“真觉得我是谁?”真绪的表情似笑非笑,“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你心里早就知道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是吗?”



是的。是的。

他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自己睡在水底不愿醒来,这一周发生了什么,游木真再清楚不过。



一周之前,就在这里,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出席了衣更真绪的葬礼。回去的时候,北斗看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担心他自己开车回去的话路上会出事,主动提出载他一程。真答应了,但是走到北斗的车旁边时,他看见衣更真绪坐在副驾驶朝他挥手。

游木真觉得自己一定是眼睛出问题了,要不然就是脑子。他两小时前才把手里那支叶子都要被他无意识地揉碎的白花递到衣更家的妹妹手里,再由衣更真绪的血亲将花放到他的棺材上。他亲眼见着棺木是怎么下葬的,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幻觉就是幽灵。

北斗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锁示意他也坐进来。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异样,很显然,他看不见这个“衣更真绪”。

游木真僵在那里,使劲眨了眨眼睛,但面前的景象没有丝毫变化。真绪坐在北斗旁边的副驾驶,那个一直以来都属于他的位置,一边划着手机一边看着他笑:“真,快上来呀,你也累了吧?难得北斗送我们,早点回去好休息。”

如果他看到的所谓幽灵不是衣更真绪的形象,而是另外的任何一个人,游木真肯定会备受惊吓,大叫着逃跑。但看着面前熟悉得不行的人和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北斗,他内心深处只升起来一股绝望和疲累:为什么?为什么?怎么精神失常的也只有我一个?这一点也不公平!

他本想提醒北斗:衣更君坐在副驾驶,所以我不可能坐那儿。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除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之外什么也解决不了。他今天已经很累了,不想再旁生枝节。所以游木真决定忽视这个自顾自出现的只有他能看见的幽灵,假装自己也看不见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北斗沉默了一下,他想必能理解真为什么不愿意做副驾,虽然原因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只是真不想解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汽车低低的引擎声。真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发呆,不知不觉视线又回到副驾驶车座边缘露出的半个肩膀。衣更真绪的幽灵坐在那里,但从此时游木真的视角看过去,像往常一样坐在北斗身边的他的存在又是那么的真实,看上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他还活着的时候那样。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到家的时候,游木真有点晕晕乎乎的。北斗开车很稳,稳得差点让他在后座就这样睡过去。他向北斗道了谢,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意识还在梦里,于是自然而然地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里面的衣更真绪说:“衣更君,到了哦,看下没落什么东西吧?”

话音刚落,真立刻发觉不对,很快他的后背就出了一层冷汗。他刚刚跟幽灵说话了,在北斗面前。果不其然,北斗看他的眼神变得充满了惊悚和担忧,毕竟在他的视野里,衣更真绪已经死了,而车的副驾驶谁都没有。

而幽灵衣更真绪简单地应了一声,麻利地下了车,就跟他平时会做的事一模一样,先进了公寓楼的单元门,把真一个人和北斗丢在一块。这个时候真清楚地看见他是有脚的,但他还是幽灵,果然鬼片里把幽灵拍成那种下半身呈半透明薄雾状的灵体生物都是骗人的。

真举起一只手:“呃,抱歉,冰鹰君……请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游木。”北斗叫他的名字的声音充满干涩,“我知道衣更的事让你很不好受,我们也一样……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啊!游木真在心里呐喊。要保持冷静,要面对现实,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不能沉湎于自己欺骗自己的幻觉!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可是那个和衣更真绪一模一样的幽灵就是出现了!违背常理,简直可以称作是灵异事件,说出来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他的话……他是想强迫自己变得理智和正常的,假装自己看不到那个幽灵,扮演一个仅仅只是失去伴侣的心碎之人的角色。可是就在刚刚,他不小心松懈了一下下,真的以为那就是真正的衣更真绪于是和他说话了,他没有疯也没有精神不正常,游木真还是游木真,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游木真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和心灵都是,仅仅只是在心里把这些话说了一遍后就再也没有驱动声带将它们复述一遍的力气。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对北斗说:“明天的发布会是几点?”

北斗说:“上午十点。如果你不想参加,可以不去。”

那是对外宣布四人组合的trickstar无限期停止活动的发布会。当然啦,这种流程是必要的,毕竟他们现在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了,给大众一个交代的事肯定得做,可是葬礼第二天就开这种发布会是不是对他们太残忍了一点啊?

不过这种话游木真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对这世界的其他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还远远没有重要到需要为了考虑他们的感受而做出让步的地步。昴流明天八成不会出席,他是受不了亲口说出trickstar已经形式解散这种话的。如果真也不去,那就只有北斗一个人面对那令人恐惧的现实的一切了。给他提供选择的余地是北斗的温柔,但和他一起面对是真给自己制定的义务。

于是真强打起精神说:“没有的事。我会去的。”

他又心不在焉地安抚了北斗几句,说自己刚刚只是睡迷糊了不小心脑子短路,绝对没有出现看见衣更君的幻觉什么的之类的离谱的事。北斗看起来没有完全相信他,但还是放他上楼了,并对真说回家之后就在阳台给他打个招呼,表示自己安全回家了。

真笑笑:“哇,好帅——这就是男友力吧?这种时候照顾起人来特别可靠的冰鹰君真的很帅气呢。”

北斗挑挑眉:“我一会儿还要去明星那家伙那里一趟……没办法啊,出了这种事,总得有人去照顾呆瓜们。”

“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做衣更君会做的事哦。”真认真地说,“冰鹰君就像往常一样就好。”

哪怕现在说出的“像往常一样”已经变成一种只能在回忆里回味的奢侈和想要强行留下什么已经失去的东西的勉强。他们俩都没有点破这一点。

游木真跟他告别之后走进单元门的通道,衣更真绪靠在电梯口那儿,看上去已经等了他很久了。真走过去按下电梯键,他本想和刚刚答应北斗时说的一样忽略这个可恶的扰乱他心神的幽灵,但当余光瞟到一旁,那双熟悉得不行的绿眼睛从比自己稍低一些的地方看过来,眼神是平静的,他的人也是安静的,但又那么让人无法无视。

当他们一起等电梯的时候,衣更真绪没有说话。电梯平稳地上行的时候,衣更真绪没有说话。他们穿过公寓长长的中央走廊,路过平时素未谋面的邻居们一扇又一扇紧闭的房门时,衣更真绪没有说话。最后他们一起站在家门前,游木真习惯性去背包里掏钥匙却被身上出席葬礼的黑色西装绷住了手肘,衣更真绪笑了一下。

游木真突然就难以自已,他就是这个时候放弃了与冷水涌入鼻腔的窒息感和呛咳感作斗争,而彻底任由自己沉进水底闭上眼睛睡过去的。

“别笑我啦,衣更君。”他对自己眼中的幻像说。

“抱歉抱歉。”他眼中的幻像笑着向他摆摆手。



是幽灵又怎么样,是幻觉又怎么样,说他脑子不好使了也好,说他精神出问题了也好,现在衣更真绪没有躺在冰冷的墓土里,而是站在他面前跟他笑着说一些玩笑话,哪怕明知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游木真也愿意暂时关闭大脑做那么一会儿的骗子和受骗者。

晚饭前他看着真绪收拾客厅的杂物。不客气地说,他们的客厅真的很乱,毕竟从一周前就再也没人整理过。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些药瓶,是真绪出差临走之前匆匆忙忙拿出来的。他接了一个不简单的工作,去国外某个小国的以花田闻名的城市拍一个香水品牌的广告。临走之前明明什么都收拾好了,他却突然把备在家中的药都从柜子里搬了出来,捡走一瓶西咪替丁——那是以前他犯肠易激综合征的时候医生给他开的。

真绪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肠胃就不太好,这个毛病一直留到了后来,相比成年之后逐渐变得不明显的花粉症,胃痛带给真绪的烦恼更多一些。学生时代还只是轻微的功能性消化不良,后来毕业工作,各种压力大了之后犯过几次肠易激,这病不太能根治,医生开了一堆调整肠道菌群的药,还有就是这种,西咪替丁,抗焦虑的。往小了说是平复心情,往大了说把他当抑郁症患者在治,真绪不愿吃,感觉好像吃了就真成抑郁症患者了,久而久之剩了不少。

这次他却主动拿了一瓶,说是这个工作确实不容易,有点紧张,突然想起家里有这种药,到时候去了片场那边,要是被导演骂了就吃一颗。真说相比怎么吃药我更希望你好好吃饭,真绪心虚地笑笑,承诺回来会给他们带礼物。

然后就跟命运给他们开了个大玩笑似的,真绪刚到那边就开始出现严重的过敏反应,明显是接触了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过敏原。很不巧的是剧组约的本地语翻译在下一批飞机上,一群人折腾了半天都没搞清楚当地的急救电话要怎么打、该怎么跟医护沟通,白白耽误了送医时间。未知过敏原的严重过敏很快导致低血压和休克,然后是呼吸困难、血氧降低和心跳骤停。

死于过敏简直听起来是个笑话,毕竟现代社会谁会觉得过敏是什么严重的病症?游木真回想起自己小学时的某个老师对某些金属过敏,于是她从来不带首饰;工作中认识的某个同事对海鲜过敏,所以庆功宴上特意嘱咐不要点海鲜;衣更真绪之前花粉过敏的时候口罩都不带,吃两颗药就完事。他越想越觉得荒谬,如果早知道,他为什么要看着衣更真绪往包里装西咪替丁而不是给他备一针肾上腺素?

但在已经参加完真绪葬礼的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生活确实是可以很戏剧的,这出戏也不可能每一幕都写着友情努力胜利的王道剧本。游木真不想做怨天尤人哭天抢地一蹶不振的角色,他努力去接受这件事,参加真绪的葬礼,和北斗一起去发布会现场,去处理他应该去处理的事。就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他能做到的时候,真绪的幽灵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北斗的车的副驾驶。

五天的假期,真带着真绪去了很多他们之前一直计划去但出于各种不巧的意外没能去成的地方。出发前往公共场合,他必须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才不会被人认出来,但真绪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脸放在太阳底下暴晒——那种他阔别已久的自由与无拘无束像是某种狂野的风,吹得游木真眼睛都睁不开。

但梦是要醒的。

这个衣更真绪越是真实,游木真就越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假的。人不可能靠自己把自己的鼻子捏住从而自杀成功,他的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姑且当这个幽灵是卡了世界的bug出现的好了,现在游木真作为唯一能看见这个bug的人,得负起修复它的责任。

于是他带他来到了这座墓园。

“我以为你会更晚一点才会带我来这里。你不想和衣更真绪多相处一会儿吗?”幽灵问他,眼神里多了一丝让游木真感到陌生的怜悯,“你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过。”

“那——那不是真正重要的。”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语气里的动摇,“难道如果我们有机会好好告别,我就不会感到遗憾了吗?”

“唔,说的也是。”幽灵用手撑着下巴点点头,“那你现在呢?”

现在呢?现在什么?现在还觉得是否感到遗憾吗?但不是当然的吗!怎么可能不感到遗憾?他们还年轻,就算对于偶像这个通常来说保质期短的像清晨花瓣上的露水的职业来说也太年轻了,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没有一起做,电脑里还没有通关的双人游戏存档,抽屉里压着的“有时间了就一起去”的水族馆门票,真绪答应的要给他带回来的礼物,trickstar甚至还没有在武道馆开一场正式的演唱会。

真觉得喉咙干涩,但他还是要说:“衣更君已经不在了。”

“是啊。”幽灵赞许地点点头,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就像是融进热水里的蜂蜜一样产生微妙的扭曲,“你已经不再需要「衣更真绪」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下次来的时候……你可以给他带花。”



游木真走出墓园,回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里,发了很久的呆才从新启动引擎。回去的路上他开的很慢,关掉了空调转而打开车窗。还在郊区的时候,路边田埂上凌乱开着的白花车轴草和小苦荬已经是春天留下的最后一点印记,进入市区之后,绿化带里的植物叶子绿得千篇一律,处处透露着工业修剪的痕迹。刚刚被剪过枝的女贞从枝叶的断口处散发出草木汁液的味道,和灰尘、阳光以及汽车尾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呛得他有点想哭。

真忽然很想念北斗和昴流温暖的声音。下一次一起去海边吧,他来开车,他们俩可以坐后面,副驾驶不会有人坐了,但是可以放点杂物,抱枕,背包,或者花。

游木真再也不会假装那里有人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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