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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组/仏耀】维奥丽塔

作者 : 啊球球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APH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王耀

标签 黑塔利亚 APH 美食组 仏耀

状态 已完结

1506 31 2021-3-23 14:24
导读
APH,美食组,普设
裙子掀开比谁都大的女装舞蹈家法 x 少男怀春的无辜路人耀


***

维奥丽塔。

王耀在心里这么称呼她,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

这里是诞生了弗朗明哥的土地,旋转的红裙与炫技的吉他,对音乐与舞蹈的热情经由南欧热烈的阳光镌刻进人们的骨血中,随着手指与脚尖踏过西班牙每一寸带着海洋气味的光与风。在那些古老的铺着石砖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踩着木板的美丽女郎肆意起舞。她们神情倨傲,舞姿妖娆,裙摆散开便是巴塞罗那永不凋谢的红色玫瑰。

维奥丽塔是所有街头舞者中最美丽的那一个。

最初,王耀是被街角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吸引过来的。

那是一支舞刚刚结束的时候。绿眼睛的棕发青年随意地坐在灰色的石墙边,一边抱着吉他调试着音箱,一边笑眯眯地和穿着热辣的女孩子们聊天。青年有着南欧人常有的小麦色皮肤,身上穿着印着红色番茄的白色T恤衫和色彩鲜艳的沙滩裤,笑容灿烂得有些傻气。若不是他出色的容貌和那一双清澈的绿眸,这身打扮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不修边幅的西班牙村头小哥。

在他身边,一个穿着白衫红裙的金发女人正背对着观众,弯着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对于普通女性来说,她显得格外地高,骨架很大,但身材非常匀称修长。白色的上衣缀满了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白色波浪一样填满了袖口和高高竖起的衣领,只有衬衣下摆简洁地打成一个结,衬得腰肢纤细胸脯丰满。花瓣一样散开的红裙一直垂到脚踝,裙摆缀着一圈黑色蕾丝,只有脚踝处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从王耀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轮廓深邃的侧脸,但毫无疑问这是个十分美丽的女性。

王耀看着她低垂的长长的睫毛,不由自主地举起相机,小心而认真地把她的侧影装进了自己的相机里。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某种熟悉的吸引着他的奇妙气质,就像这个国家蔚蓝的海与摇曳的花,让他忍不住想要留下一点记忆。但王耀的好奇心有限,他拍到了心仪的美丽就已经满足了,并没打算久留,更没有上前搭讪的想法。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那么这仅仅是巴塞罗那街头一个平常又热闹的午后。

几分钟后,绿眼睛的青年调整了一下怀里的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过琴弦,弗朗明哥吉他特有的清冽琴音透过音箱,瞬间让围观的人群安静下来。

红裙的金发女人背对观众站上木板,侧过头和青年相视一笑。

像是一颗石子落进无风的湖面。

激烈爆开的琴音和脚尖踏击木板的节奏突然之间同时炸响。

弹吉他的青年的手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拨动琴弦,左手在琴柱上游刃有余地快速移动,拨弄出激烈而复杂的旋律。金发的女人则伸高双臂,手腕随着节奏小范围翻卷,腰肢轻轻摆动,硬质的鞋跟却能敲击出和吉他不相上下的节奏。

诞生于吉普赛部落的弗朗明哥天生就有着强大的感染力,人群一阵骚动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人们开始跟着这节奏开始拍手,热情的年轻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就在此时,吉他一个扫弦骤停,女舞者重重踏击一下木板,在下一秒的扫弦中转过身,唰地一声甩开黑骨的红色折扇。

恍惚中,王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这瞬间静止的音乐而停止了一秒。

覆着黑色蕾丝的红色扇面遮住了女舞者的半张脸,在鸦羽一样的睫毛阴影下,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盈盈笑意,越过熙攘人群,对上了王耀的眼睛。

那一刹那,王耀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一些破碎的画面——盛夏不歇的蝉鸣,午后明亮的舞房,穿着白色纱裙旋转的少女,还有一双美丽的眼睛。细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杂乱地翻涌,海潮一般反复冲击,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

一双如同夏日带着露水的紫罗兰的,温柔而似曾相识的,满是笑意的眼睛。

啪。

红色折扇唰地收拢,王耀瞬间从回忆中惊醒。

折扇轻摆,女舞者浓妆之下精致的眉眼瞬间出现,下巴抬起,红唇雪肤,美艳到近乎放荡。

那双紫眸不经意地扫过王耀呆呆的脸,如血的唇角勾起一个倨傲的微笑。

吉他的节奏在这一瞬间炸开。

女舞者小幅度地快速扭动着腰肢,手腕翻卷间红扇如同活物般在她手中开合旋转,每一次开扇收扇都稳稳地踩中吉他的重音,扇骨好像直接碰撞到了心脏,把每个人都带入了这快乐而激烈的音乐情绪中。

酣畅淋漓,自由自在,骄傲放纵。

这就是弗朗明哥。

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王耀在欢呼的人群里摸着快速跳动的心脏,有点恍惚地想。

维奥丽塔。

他在心里这样称呼这个美丽的女人——

美丽的紫罗兰。


******

那天之后,维奥丽塔在那个街角又跳了三天的舞,而王耀每一次都没有错过,就这么看了她三天。

维奥丽塔总是在下午日头西斜的时候来,和一个总是笑眯眯的绿眼睛青年一起,偶尔会有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跟在他们左右。绿眼睛的青年弹吉他,银色头发的男人靠在墙边抱臂看着他们,而维奥丽塔一身红裙起舞,美得张扬浓艳。

王耀每次都坐在街心的梧桐树下对着街角发呆,偶尔拿起相机抓拍某一瞬间的风景,或着只是静静地在树荫下面用笔记录着零碎的灵感。当绿眼睛青年琴声响起的时候,他便如同奔赴一个约会般背起背包走进人群中,在无数双眼睛的掩盖下看着维奥丽塔旋转,拍掌,用鞋跟敲击出激烈的节奏。然后,王耀会看着她在人群的欢呼中优雅地退场,婉拒所有搭讪,与那个绿眼睛的青年说笑着慢慢地消失在街角。

有时候王耀会拿出相机为她拍照,有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听起来有些变态,像个猥琐的跟踪狂。每天回家整理照片时,王耀总会有几分羞赧,像是他太贪心,从巴塞罗那偷来了最美丽的紫罗兰的一缕香。但第二天王耀还是会抱着相机等在那里,等一朵巴塞罗那的紫罗兰,等一个不需要交流的美的约会。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王耀甚至怀疑维奥丽塔他们已经认出他了。

有时候维奥丽塔会冲他微笑,或者在快速的旋转中对他眨眨眼睛。而那个绿眼睛的青年甚至有一次远远地冲他挥手,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绿眼睛青年看上去是个天生的好脾气,总是笑眯眯的。王耀一开始怀疑他是维奥丽塔的男朋友,但当王耀看到他一脸春光地和前来搭讪的女孩子交换联系方式,而维奥丽塔却只是毫不关心地在一边收拾东西时,王耀心中雀跃着划掉了这个可能性。

维奥丽塔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王耀的性格内向,在感情里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渴求,所以他从来就没想着要去接近维奥丽塔。他知道他会在维奥丽塔的旋转里用掉他所有的假期,然后带着相机里满满的回忆回国,继续他平静而温淡的生活。

这会是一段美妙的异域心动,单方面的,无人知晓的,无疾而终的。

然而,命运从来不会乖乖听从人们的预期发展。

“嘿。你好。”

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巴塞罗那的某个街角,绿眼睛的青年突然叫住了街边刚吃完早饭的王耀。

那青年依然是T恤沙滩裤,没有背吉他,而是挎着一个装满了蔬菜的布包,看上去十分居家。

王耀原本因遇到陌生人而有些紧张的身体在看到他充满笑意的绿眼睛时奇妙地放松了些,但依然有种被抓包的诡异尴尬。于是,他有些磕磕巴巴地用不熟练的西班牙语说道:“抱歉,我,你,你认识我?”

青年似乎看出了王耀的窘迫,非常自然地切换成了带一点卷舌味道的英语,笑眯眯地说:“你常来看我们的表演不是吗?我叫安东尼奥,是个吉他手。我和弗朗早就注意到你了。”

弗朗?是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

王耀案子猜测着。

安东尼奥并没有在意王耀困惑的神色,他十分自来熟地拍拍王耀的肩膀,自然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跳舞的那个人?”

维奥丽塔?

王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否认,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头。

“是的。”他脸上泛起热度,“我,很喜欢她。”

“我就知道,基尔还跟我说不可能。哈哈哈。”安东尼奥开心地捏了捏王耀的肩膀,热情地建议:“那么,你要不要搭讪他试试看?”

“欸?”

安东尼奥耸耸肩,“嘛,那家伙觉得他那副样子有点丢脸,就傲娇起来了。所以,你要不要主动搭讪他?”

语毕,安东尼奥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嘿嘿笑起来,对懵逼的王耀说:“只要100欧元,我可以把他卖给你一晚哦。”

“欸欸欸?”

王耀的第一反应是,安东尼奥在恶作剧。或许他们看出了他对维奥丽塔的迷恋,弄出这场恶作剧来作弄他。可是绿眼睛的青年笑容真挚,眼神坚定,表情真诚得仿佛在宣誓。而维奥丽塔一直以来虽然不怎么和安东尼奥交谈,肢体语言确实是亲密而信任的。

所以,难道维奥丽塔是……

王耀心下一沉,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然而转念一想,欧洲民风开放,西班牙更是自由奔放,这或许是维奥丽塔自己的选择?

王耀其实对维奥丽塔也没有什么非分的绮念。他天生内向,虽说对美的触觉十分敏感,但在感情这件事上格外地淡漠迟钝,以至于他在写作摄影方面颇有成就,感情生活却一片空白,性事上更是毫无经验。维奥丽塔惊人的舞蹈和美丽的眼睛让他产生了朦胧的爱慕,然而这爱慕并没有连接到肢体交缠的性爱层面上,更别提建立在金钱之上的肤浅欲望。

他想拒绝,他对维奥丽塔的感情并非欲望的亵渎。但话到嘴边,王耀的眼前突然再一次浮现出了维奥丽塔的眼睛——那双紫罗兰盛开的眼睛。

“好的。”他听到自己说。

安东尼奥接过钱随手折了两折塞进沙滩裤的口袋里,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今天下午的表演之后,你就去找他吧。我会帮你安排好的哦。”他冲着王耀眨眨眼睛,嘴角带着狡黠的弧度。

“我保证,你们会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王耀懵懂地点头,目送着绿眼睛的青年慢悠悠地走开的背影。

他被这场意外的偶遇弄得一头雾水,以至于他漏过了他与绿眼睛的青年的对话中那难以察觉的细小差别——

安东尼奥称呼维奥丽塔,用的不是“她”,而是……

“他”。

***

弗朗西斯这几天一直很烦躁。

难得舞团的巡演暂时告一段落,他终于能闲出个悠闲的长假。还没来得及翻开手机通讯录里积灰的美人列表来几次香艳的约会,弗朗西斯就被精力过剩的吉他演奏家,他的发小兼恶友之一拐骗上了直飞西班牙的飞机。当他在机场大厅看到了靠着立柱冲他们挥手的基尔伯特,他立刻看到了自己原本计划的香槟,海滩,美人逐渐在脑海中一一消失,只剩下酒吧,街头摩托,以及巴塞罗那塞满西红柿的田园风光。

这是什么悲惨的废物假日啊!哥哥我跟你们这群单身狗可不一样,没有美人的假日是没有灵魂的。

弗朗西斯这样抗议。

而银发红眼的年轻德裔作曲家用一个简单粗暴的过肩摔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叫采风,懂吗?我和安东尼需要灵感!而你!”基尔伯特愤怒地挥舞着谱本,“你虽然是个滥交的白痴,但是你有个该死的好用的脑子!”

“没错,我们需要你,弗朗。”名叫安东尼奥的吉他演奏家在一旁无辜地啃着番茄。

“而且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单身狗啊,”他眨着绿眼睛,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看上去真诚又甜蜜:“我只是在等罗维诺成年而已。”

……

沉默。

在沙发上互掐的二人定格在互扯脸皮的姿势,一起转头看向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眨眨眼睛,困惑又无辜地望了回去:“怎么了?你们怎么停下来了?”

回应他的是从沙发上甩过来的两个波西米亚抱枕。

“你才是最大的变态吧!”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弗朗西斯仅仅只是对这个没有爱情滋润的假期有一点点的失望而已。虽说没有约会有点无聊,但这两个和他厮混了十多年的好友即使不太靠谱也依然是十分有趣的旅伴,更别提他们各自都是造诣颇高的艺术家,混在一起搞些灵感碰撞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

一切失控的万恶之源是一场酒后的赌局。

那时,凌晨的酒吧里,他们三个都醉得不轻。安东尼奥抱着酒瓶跟电话那头他家的暴躁小鬼唧唧歪歪地唠家常,神色轻松自然地拿过桌上的番茄酱一饮而尽。基尔伯特按掉了远在德国做实验的弟弟的第7个电话,扯着弗朗西斯的领子大喊着:“巴赫万岁!跟我一起喊,巴赫就是坠强的!!!”弗朗西斯倒是很正常,起码看起来很正常,毕竟他已经给4个上来搭讪的南欧美人用唇膏写下了联系电话。当然,如果他写下的不是安东尼奥的号码的话,这正常或许会更可信。

一片嘈杂里,弗朗西斯的手机毫无预警地震动起来。

弗朗西斯拿过手机一看,看到来电人那一栏清晰闪着两个单词:魔法保姆。

随手接通电话,弗朗西斯的声音因为醺然的酒意而显得暧昧低沉: “Boujour,ma belle,”

“你好,弗朗西斯。”电话线那头传来冷静而沉稳的声音,“请把电话交给我的哥哥。”

哇哦。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弗朗西斯立刻从酒精里回过来几分神智。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的“魔法保姆”,又看了眼在他旁边吨吨吨大口灌威士忌的基尔伯特,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了被抓包的心虚感。

他拍了拍基尔伯特的肩膀,问也没问就将手机塞进基尔伯特手里按上了他的耳朵。

基尔伯特打了个酒嗝,吼道:“谁啊?有屁快放,本大爷现在不想接电……嗯?阿西?不不不,没有,我没喝醉……我跟弗朗他们在酒吧,啊呸,餐馆里采风呢,嗯,知道了,嗝。啊?不,我才不回去,你以为本大爷是7岁的小孩吗还要门禁的??不不不,老子今天要浪到天亮!你滚去做你的实验吧别管我!”

说完,基尔伯特气呼呼地按掉了电话,啪地一声重重丢在桌上。

“嗳,我的手机!”弗朗西斯惊叫一声,酒醒了大半,赶紧夺回手机,发现屏幕没有裂痕才颇有些嫌弃地冲基尔伯特嘲道:“话说回来,小基尔你明明是哥哥,但一直被弟弟照顾着呢。”

“哼,本大爷是看他年纪小让着他。”基尔伯特说着又点了一杯德国黑啤,砸吧着嘴喝了一大口,赞叹:“果然还是啤酒更好喝。”

安东尼奥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凑到了弗朗西斯身边。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除了嘴角的番茄酱看起来有点吓人。他说:“嘿,要不要打个赌?”

弗朗西斯眨眨眼睛,问:“赌什么?”

安东尼奥指了指一旁心无旁骛地一边哼巴赫一边喝啤酒的基尔伯特,小声说:“就赌待会基尔是会乖乖回家还是继续跟咱们喝酒。怎么样?”

弗朗西斯挑挑眉,睨了眼基尔伯特,道:“赌注呢?小注哥哥我可懒得玩儿。”

“一个要求。”安东尼奥竖起一根手指,酒吧昏暗的霓虹灯里,他的绿眼睛如同猫瞳一般闪着光,“无条件服从的任何要求。”

“Deal。我赌他会继续喝酒。”弗朗西斯勾起嘴角:“等着吧,你就要光着屁股跳大腿舞了。”

安东尼奥嘿嘿傻笑着挠了挠头,什么话也没说。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们是相处多年的恶友,虽然基尔伯特一向单纯又好骗,但弗朗西斯实在不觉得自家恶友会怂到连违背弟弟的要求都做不到。要知道基尔伯特可是敢在他们舞团那个气势惊人的俄罗斯首席面前直接骂对方是白毛熊的勇士,这么头铁的家伙难道还会怕弟弟吗?

然而,弗朗西斯,失算了。

在恶友双人组的注视下,喝完了一整杯德国黑啤的基尔伯特不到5分钟就开始坐立不安,甚至有些忐忑地看了2次手机。当他发现手机里没有任何信息后,他更加忐忑了。

两分钟后。

基尔伯特:“话说,本大爷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皱起眉,道:“基尔,你要不要这么——”

安东尼奥立刻拍着手欢快地接话:“好啊,刚好我也有点困了呢。”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

看看笑容灿烂的安东尼奥,又看了看一脸正直的基尔伯特,弗朗西斯突然有种被卖了的错觉。

而这个错觉在第二天的早上,被证实了并非错觉。

“一个要求。无条件服从的任何要求。”

“Deal。我赌他会继续喝酒。”

安东尼奥晃着手机,哪怕背景音嘈杂,弗朗西斯的声音在录音里依然清晰得可怕。

无视了一边大喊着:“你们居然拿我打赌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的基尔伯特,安东尼奥胜券在握地看着沙发上捂着眼睛一脸无奈的弗朗西斯,如歌剧里的恶魔浮士德一般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来跳弗朗明哥吧,巴塞罗那街头,我给你伴奏,”安东尼奥的笑容一点点加深,“连续6天。”

在弗朗西斯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绿眼睛的恶魔缓缓吐出最后的审判:“女装。”

弗朗西斯有一副美丽容貌。不,应该说,弗朗西斯有着一副太过于美丽的容貌。金色卷发,蓝紫色的桃花眼,精致的五官轮廓……在少年时期,弗朗西斯经常被错认成美丽的少女,因此而惹过不少麻烦,直到他成年后坚持蓄须这才慢慢摆脱了这种尴尬的烦恼。然而,常年练舞的他身材比西方大多数男性要纤细得多,配上精致的面孔与含情的眼睛,他还是经常被旁人揣测女装的形象,尤其是他的两位恶友。

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弗朗西斯在心底暗骂。

安东尼奥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堆化妆品和女装,而基尔伯特,哦,谁能猜到暴躁的德国作曲家居然如此擅长化妆呢?

用高领衬衣盖住喉结,层叠的荷叶边遮住平坦的胸部,长及脚踝的红裙藏起弗朗西斯宁死不肯剃毛的长腿,浓妆和假发遮掩了舞蹈家男性五官中的凌厉棱角。

于是,两天后,巴塞罗那街头多了一位美艳的红衣弗朗明哥女郎。

而在女装的第二天,弗朗西斯在街头的表演中发现了人群中的王耀。

弗朗西斯并不否认他注意王耀的原因不单纯这一事实。

亚洲面孔在旅游胜地巴塞罗那并不少见,王耀毫无疑问是其中最显眼的那一个。他的面容清秀漂亮,连见惯了美人的弗朗西斯在惊鸿一瞥间都有一瞬间的惊艳。那是种盛夏山间带着清泉水气的风一般温柔而明快的美,让人看了便觉得舒服。他能轻易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更别提从小就对东方男孩有着奇异偏爱的弗朗西斯。

王耀大概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像只乖巧的仓鼠一般藏在人群里用毫不掩饰的憧憬目光追随着弗朗西斯的一举一动。这种目光弗朗西斯经常遇到,但没有一次是如王耀的眼神这般干净而热烈却没有下流的欲念。

就好像王耀注视的不是一个美丽的舞动着的身体,而是弗朗西斯在舞蹈中展露的灵魂。

这种目光取悦了弗朗西斯。

在这目光之下,他下意识地施展出浑身解数,近乎炫技地表演着,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诱。

弗朗西斯自己都没发觉他的情绪,但安东尼奥发现了。

绿眼睛的吉他演奏家在收工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你喜欢那个黑头发的亚洲人?”

弗朗西斯抿着唇没有回答,但是,第二天王耀出现后突然就变得光芒万丈的弗朗西斯给了安东尼奥答案。

安东尼奥一直都知道弗朗西斯在黑发亚洲男孩这方面的偏好。虽然金发的英俊舞蹈家风流多情,猎艳的足迹从不拘泥于肤色发色甚至是性别,但作为一个朋友,安东尼奥总觉得弗朗西斯在对待黑发的亚洲人时多了几分真心和温柔。

这些年,基尔伯特和他看着弗朗游走在一个又一个限时情人的床笫之间,似多情,又无情,仿佛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某个虚无的旅人,永远无法停留。他从前只当弗朗西斯生性风流爱玩,直到某次酒后,弗朗西斯在半醉间无意谈起了一桩往事。

他说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美国加利福尼亚的一个盛夏。

“娘娘腔!小公主!变态!”

这是那时的弗朗西斯最常听见的评论。

在美国乡村,男孩代表着橄榄球,泥土,汗涔涔的小麦色皮肤。一个留着长发身材纤细并且练习芭蕾的男孩,尤其是一个面容精致柔和宛如女孩的男孩,更多时候代表着某些不太光彩的东西。孩童天真的语言残忍而不自知,有些词语弗朗西斯不太明白,但他能从那些故意扭曲的表情,模仿得阴阳怪气的法国口音,以及在他余光里偷偷做出的呕吐动作里看出隐藏在阴影里的嘲弄和不屑。

这样的他被孤立了,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他只能日复一日在自家的琴房里练习舞蹈,像是八音盒里的塑料舞女,孤独又倔强地不断旋转。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弗朗西斯就讨厌女装和被认成女性。

那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夏天,直到一个黑头发的亚洲男孩在院子外出现。

“他是个天使,”那时候,醉眼迷蒙的弗朗西斯端着红酒杯叹息似地说:“他拯救了我。”

多年之后,安东尼奥依然能想起弗朗西斯说这句话时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眼神。而现在,安东尼奥也注意到了谈及王耀时弗朗西斯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浅笑意。

有些时候,陷入爱情的人是不自知的。

所以,热心市民安东尼奥先生偷偷做了一点小小的工作。

弗朗西斯一定会感谢我的。

他捏着100欧元这样想着。

***

今天的弗朗西斯依然表演得非常出色。

纵然厌恶女装,弗朗西斯依然是个敬业的舞者。当音乐响起,他就会抛开一切杂念,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投入无限的热情来诠释他脑海中的音乐。

一如既往的惊艳的开场,随后是热烈的氛围以及充满欢呼的结尾。一如既往的,弗朗西斯发现了藏在人群中偷偷注视他的亚洲男孩。

那男孩好像毫无上前搭讪的想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用他那干净又迷恋的目光。

弗朗西斯也没想主动去搭讪。或许是这身女装太丢脸,也或许……他也说不清那奇妙的小小退缩。

约定的六天只剩最后一天。

明天之后,弗朗西斯会和安东尼奥吉尔伯特一起出发前往西班牙的乡村采风。他们与这个男孩大概会就此擦肩而过,彻底分散于茫茫世界吧。

弗朗西斯这样想着,有些惋惜地提着包慢慢往回走。

今天,一向会同行的安东尼奥突然神色怪异地跑来跟弗朗西斯说他有急事,挤眉弄眼的样子非常可疑。但安东尼奥一碰到他家那个坏脾气的意大利高中生就行动怪异,弗朗西斯皱着眉想了半天,默认安东尼奥家的高中生大概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便由着他去了。至于基尔伯特……这位作曲家在观看弗朗明哥后迸发了灵感,把自己锁在酒店的浴室里不肯出来。

“封闭的环境能让我更专心。”他是这么说的。

于是,今天的弗朗西斯只能一个人回家。

然后,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弗朗西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跟踪了。

晚上10点以后巴塞罗那的闹市区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沿路都有醉醺醺抱在一起唱歌的人。但弗朗西斯的酒店并不在闹市区,他穿过两条繁华的街道,拐进了一条少人的巷子。

微微的晚风从形状各异的高迪建筑的缝隙中吹过来,路灯昏黄,行人廖廖,偶尔有人路过会对带妆的弗朗西斯吹声口哨,但更多的只是安静地路过。月色将影子投在长长的石板上,不知道哪来的水滴落在石板上,滴滴答答,伴随着摇摆的树影与硬底鞋敲击路面的踏踏声,显得安静又诡异。

跟踪的人并不擅长跟踪。

他的影子从背后投在了弗朗西斯的影子上,摇摇晃晃,步履虚浮,听上去就很好对付。

弗朗西斯猜那是个醉汉,巴塞罗那盛产这个。

他冷笑一声,在一个拐角迅速藏进了阴影遮蔽的暗巷里。等那个跟踪者茫然地跟上来时,他突然伸出手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拖进暗巷里,用力将他按在了暗巷的墙上。

“你跟踪我想干什么?嗯?”他低头恶狠狠地问着这个醉醺醺的跟踪者。

他比弗朗西斯还矮一个头,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因为身高与巷子宽度的原因,他们不得不紧紧贴在一起,弗朗西斯低着头去询问时呼吸喷在他的唇上,让这姿势平白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跟踪者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味,他似乎被按得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落在弗朗西斯的脸上。

弗朗西斯惊讶地发现,这居然就是那个让他心动的黑发亚洲男孩。

此时他因为醉酒,又被掐住脖子按在墙上,整个人都被笼罩进弗朗西斯的阴影里,只有半边侧脸暴露在一线路灯的光里。他的皮肤被酒精熏得潮红,双眼水汽朦胧,在阴影里的那只眼睛黑如深潭,在灯光下的那只眼睛却几乎是金色,衬着眼角那一尾薄红,像是摇晃着玫瑰花瓣的香槟。

此刻,无论是深潭还是香槟,都倒影着弗朗西斯的脸。

男孩迷迷糊糊地看着弗朗西斯,用他一如既往的真诚又迷恋的目光看着他,像一只等待抚摸的兔子。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热,这个姿势也有点糟糕。

最糟糕的是,他竟然觉得这个感觉还不错。

他低下头,手指收紧,在这只兔子耳边低声逼问:“你为什么跟踪我,嗯?”

湿润的气流从耳边传过来,淡淡的香水味透过温热的身体,蒸出暧昧的暖香。王耀哆嗦了一下,恍惚中觉得那气流像是高温蒸汽,半边耳朵都被烧的难耐。他那被酒精烧罢工的大脑无法处理这个问句,所有的思维都信马由缰地四处飞散。他不知道“维奥丽塔”的声音为什么会如此低沉磁性,也不知道“维奥丽塔”为什么会比他还高一个头,更不知道“维奥丽塔”那看上去线条纤细的身体为何会有如此强横的力量。

此刻隐藏在阴影中的“维奥丽塔”美艳得惑人,但她身上那浓烈的侵占欲没由来地让他有点害怕。

可是,害怕的同时,王耀知道这是他的维奥丽塔。

被迫抬起的头无法逃避地对上眼前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王耀深深地看进去,着迷地喟叹。

浅浅的蓝紫色,干净又漂亮,像盛着露水在山坡上盛开的紫罗兰。

那是维奥丽塔的眼睛,是他最喜欢的眼睛。

王耀的心脏像是泡在热水里一样,脚下如悬浮般绵软而放松,全身都被酒精与热气泡软了。

他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说:“喜欢,我,我喜欢你的舞蹈,还有你的,嗝,眼睛。”

看着他小心翼翼颠三倒四解释的可爱样子,弗朗西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轻摇了摇头,松了对王耀的压制,打算放过这只可爱的小兔子。然而,还没等他对这只软乎乎的兔子说点什么,他就听到那含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我给了100欧,嗝,他,他说,我能和你呆,呆一夜。”

“什么?”弗朗西斯愣了一下,立刻就掐住王耀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你他妈以为我是出来卖的?”

喝醉了的王耀似乎也被他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睛里立刻泛出点湿润的水汽。他茫然地想抬起手,却发现双手都被弗朗西斯压制着,便只好仰着脸急切地解释:“我,我不是想,想那个你,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只是想和你呆一会儿,我,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舞蹈,我,我……”

王耀的脸都憋红了:“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亚洲人柔和的五官轮廓总是让他们看上去格外青涩,而王耀更是如此。他的五官圆润柔和,深棕色的眼瞳很大,眼睛里好像随时都蓄着一汪水,看起来像个漂亮的小少年。而此刻,他被酒精熏染的眼睛水雾朦胧,失去了理智束缚的眼神直接而坦诚,倾吐着赤裸的爱意与倾慕,像个渴望陪伴的小动物,可怜又憧憬,乖巧得令人心疼。

他被维奥丽塔掐的有点难受,便轻轻晃动了下身体,声音里带了点委屈。

“安东尼奥说,说的。”他嘟嘟囔囔地,“他说你也愿意的。“

安东尼奥?

听到这个名字,弗朗西斯冷哼一声,立刻猜出了前因后果。

他果然被他那个肚子里黑漆漆的恶友套路了。

弗朗西斯知道王耀大概也是被安东尼奥骗了,算是个无辜的路人。可是,现在打着嗝的王耀实在是该死的可爱,弗朗西斯的脑子里转了三四圈,却还是不舍得就这么把这只兔子放了。他中意了这么几天的小家伙懵懵懂懂地送上门来,这么可爱,这么听话,这么迷恋他。

这叫他怎么舍得放手。

弗朗西斯压低身子贴着王耀更近了一点,声音低沉而性感:“你跟着我想干什么?嗯?你想干什么?”

他歪着头,呼吸喷在王耀的唇上,慢动作般随着口中吐出的字句一点点靠近,直到轻轻将嘴唇贴上另一双唇,轻而缓慢地研磨,宛如逗弄小动物。王耀被他蹭得发痒,刚张开唇想要回答他的问句,弗朗西斯在他张嘴的瞬间用舌尖舔了舔他的唇珠。然后,当后知后觉的王耀追着那点湿润的碰触彻底张开嘴时,弗朗西斯捏住他的下巴,凶狠地吻了上去,把所有醉醺醺的回答都堵了回去。

被酒精麻痹得有些迟钝的舌尖被霸道地卷起,勾缠,翻搅着不得挣脱。王耀整个人被紧紧地压在墙上,被迫仰着头对居高临下的“维奥丽塔”予取予求。激烈的吻夺走了他呼吸的节奏,鼻端是另一个人带着热意的喘息与淡淡的香水味道,仿佛氧气都被蒸发干净,而他无法呼吸。王耀有些难受地拍打压住他的人的后腰,鼻间哼出细碎的呻吟,可怜兮兮地要求解放。

弗朗西斯把王耀吻得彻底,心满意足后,终于在王耀憋死的前一刻放开了他。

“怕了吗?”弗朗西斯捏住王耀的手指送进口中轻轻含吮,蓝紫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王耀,哑声哄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要是怕了,我就放过你。”

王耀傻乎乎地打了个满是酒香的嗝,仰头看着弗朗西斯的眼睛,笑着抬手戳了戳他的眼角。

“睫毛……”

他把那团黑色的假睫毛拈在指尖,搓了搓,愣愣地嘟哝:“怎么是……假的?”

弗朗西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索性掐着他的下巴轻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低声说:“假的就不行吗?假的……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王耀被他吻得晕乎乎的,摇晃旋转的世界里仿佛只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是唯一确定的东西。他捕捉到弗朗西斯话音里的语句片段,立刻认真地抓住弗朗西斯的手道:“喜欢,喜欢的。”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你的舞蹈,还喜欢你眼睛里盛开的紫罗兰。

我很喜欢你。

王耀在心里认真地说。

他说的喜欢里并没有多少暧昧的情愫,就像是喜欢莫奈的油画,罗丹的雕塑,或者是耳机里阿黛尔低低的吟唱,那是特别特别单纯的喜欢,来源于对美的赞美。

可这没头没尾的喜欢听在精虫上脑的弗朗西斯的耳朵里,立刻成了暧昧的邀请。

弗朗西斯捏着王耀的下巴在他唇上低低地笑,然后舌尖探入,缠绵地深吻。暗巷里潮湿而昏暗,若是有路人经过,便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红裙女人伏在墙边把一个模糊的影子按在怀里亲吻,金色的发丝纠缠着黑发,红裙覆盖着长裤,画面诡异却又香艳暧昧。

王耀被“维奥丽塔”吻得浑身发软。他弄不明白维奥丽塔为何这么热情,也不明白维奥丽塔身上那顶着他的东西是什么,他只知道维奥丽塔的吻很热很烫,而他正被维奥丽塔吻着。

被一个女人压在墙上亲吻是个很丢脸的事,王耀迷迷糊糊地抬起手,想要勾住维奥丽塔的肩膀夺回主动权。然而,酒精的晕眩感让他没办法平衡,他的手抓了个空,手指插进维奥丽塔的金发中,一不小心便勾落了“她”束发的丝带。

蓬松柔软的金发散落下来,落在王耀的侧脸上,遮去了一点灯光。

王耀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被覆盖了,所有的感官都退化成最单一的东西——维奥丽塔的金发,维奥丽塔的眼睛,维奥丽塔的亲吻,还有……维奥丽塔的温度。

全是“她”。

弗朗西斯在王耀憋死的前一秒放开了他。两人的唇间牵出暧昧的银丝,王耀的唇微微肿胀,上面覆着一层润泽的水光,看起来格外诱人。弗朗西斯轻轻用拇指抹过那片光,眸光深沉而危险。

“这里不是好地方。”他用手揽住王耀的腰,不容拒绝地将他扶进怀里。

“你的酒店在哪,嗯?”他说着,手指轻轻揉捏着王耀的后颈,暧昧地舔了舔嘴唇:“你买了我,要物尽其用不是吗?”

王耀呆呆看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递到弗朗西斯的手里。

“我不伤害你,”他认认真真地发誓,“我,嗝,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想给你看我为你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你很美,我希望你会喜欢。

他本想这么说的。

但“维奥丽塔”打断了他的话。

“好,你给我看你的,我也给你看我的。”他微笑着在王耀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托着王耀的腰看了眼那卡片上的地址,抬手招了辆计程车。

王耀踉踉跄跄地被“维奥丽塔”拉着坐上计程车,又在后座上被“维奥丽塔”按着头抱进了怀里。他的脑子混乱地思考着维奥丽塔异乎寻常的热情,以及方才抵住自己的东西是什么,以至于他错过了维奥丽塔看向他的眼神。

若是他能抬头看清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若是他还有一点理智,他应该掉头就跑。

因为,那双他最喜欢的盛开着紫罗兰的眼睛里,此刻蒸腾着的是——

浓重而危险的情欲。


***

王耀住在中心大街街角的一家酒店里,古老建筑改造的酒店安保并不算严格,前台只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在打着瞌睡。看到弗朗西斯抱着王耀走进来,那男孩只是抬起眼皮瞧了一眼,目光在弗朗西斯画着浓妆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习以为常地低下了头。

巴塞罗那,多的是想要来一场露水情缘的男男女女。有钱的亚洲男人找个美艳的应召女郎可并非什么罕见的事。

弗朗西斯顺利地扶着王耀走进了电梯,用王耀的房卡刷开楼层,然后静静等着电梯升到他想要的那一层。

王耀在计程车上就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他从哪喝的那么多酒,带点儿婴儿肥的脸颊被酒精蒸得发红,配合着他垂着睫毛打瞌睡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稚气未退的小少年。东方人身上没什么体味,清清淡淡的,染了点弗朗西斯的香水味。弗朗西斯就这么抱着他的腰垂眸看他熟睡的脸,看得心都软了半截,忍不住一下一下轻轻亲吻他的额头,鼻尖,脸颊……

这个人身上有种让他着迷的熟悉感。

弗朗西斯阅人无数,辗转过各色美人的身体,可唯独这一个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发软发酸。他想狠狠地欺负他,对他做很多下流的事。可他同时又很想珍惜地把他抱在怀里,什么都不做也行,就这么拥抱着,亲亲他,闻着他的味道。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气味,温度,皮肤的触感,笑起来的弧度……所有的东西都如此契合。弗朗西斯从不和自己的猎艳目标藕断丝连,可他还没尝过怀中这个人的味道,就已经开始为分别而不舍。

叮的一声,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弗朗西斯抱着怀里的人走出去,轻车熟路地找到门牌,然后刷开房卡,把人带了进去。他把昏睡的王耀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和外衣,让他在大床上躺着。而弗朗西斯自己则脱了身上碍事的衬衫长裙,从包里翻出一瓶卸妆油走进了浴室。

哗哗的水声里,弗朗西斯洗去脸上的浓妆,站在花洒下头顶着水流思考。他的脑子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填充了各色各样的黄色废料,关于他待会要对大床上那个人如何如何怎样怎样。而另一半却飘去了遥远的过去,勾出一段他都快遗忘的陈年往事。

那是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夏天,弗朗西斯因为父母巡演而不得不被送去姑姑家,在那个与法国截然不同的地方度过他的暑假。

弗朗西斯讨厌回忆这段往事,因为那里头充满了让他厌恶的恶意与孤独。跳芭蕾的男孩在空旷的房间里一遍一遍地旋转,茫然地,孤独地,痛苦地质疑着自己。他只是选择了他所喜爱的东西,他选择了美,选择了表达他所喜爱的美。为何选择会招来恶意,美会被打上难听的称号,而表达成为某种隐晦的嘲讽。他孤独旋转过一圈又一圈,第一圈,他相信他是正确的。第二圈,他质疑自己是否错误,第三圈,他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个恶心的异类。

在那个自我怀疑的夏日,弗朗西斯第一次觉得舞蹈是种痛苦的折磨。

然后,他遇到了一朵紫罗兰。

拯救了他的紫罗兰。

关掉水龙头,弗朗西斯用浴巾擦干自己的头发,然后裹着浴巾走了出去。

卧室昏暗的灯光里,床上的人蜷成一圈趴在床上,认真地对着垃圾桶——呕吐。

王耀:“呕——”

弗朗西斯愣了愣,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什么煞风景的奇怪操作。

他扯了几张纸巾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用手顺着王耀的背。待到王耀吐得差不多了,他把王耀扶起来,用纸巾擦去他唇边的污物,然后端着垃圾桶走进洗手间,换了个干净的出来。

“你身上现在都是呕吐物味道。”弗朗西斯揉了揉王耀的脸颊,轻声哄道:“乖,跟我去浴室洗一下,不然你也会难受的。”

王耀睁开眼睛看着他,茫然地盯了他半晌,突然皱起眉:

“你是谁?”

“……”

弗朗西斯捏了捏他的鼻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一个好心人。”

王耀茫然地点点头,答道:“谢谢你。”

“……不用谢。”

眼看着这段对话越来越根正苗红,弗朗西斯实在是忍不了了,索性自己进了浴室扯了条毛巾,津过热水后拿到床边来,打算给王耀擦擦身子。王耀呆呆地看着他解开自己的纽扣,又呆呆地抬头看着弗朗西斯的眼睛,突然抬起手,轻轻碰上了他的睫毛。

“这是真的。”弗朗西斯头也没抬,认真地用热毛巾擦过王耀的脖颈,随口道:“假睫毛都卸掉了。”

“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知道。”弗朗西斯笑起来,有点得意:“哥哥我的眼睛可是很少见的蓝紫色,当然好看。”

王耀静静看着他含着笑的双眼,突然低低地叹了一句。

听到王耀的话的那一瞬间,弗朗西斯突然愣住了。

王耀念了一个名字。

“维奥丽塔。”

他说。

弗朗西斯愣在那里,突然用力掐着王耀的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你是谁?”

喝醉了酒的王耀半是清醒半是糊涂,失焦的目光不知对准哪里,笑容却干净而虔诚。

“你的眼睛好漂亮,像紫罗兰。”他轻轻地说,“像……维奥丽塔。”

弗朗西斯愣在原地,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连呼吸都停滞了。

那个夏天,空旷的舞房里,孤独的男孩在一遍遍地旋转。某个停顿下来的瞬间,他看到一个可爱的黑发男孩趴在窗台上看着房间里的他,脸颊鼓鼓的,眼睛里满是最干净的赞叹。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眨眨眼睛,递过来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男孩害羞得脸颊发红,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却是赤诚的憧憬与喜爱。

“你好漂亮。”他用不熟练的英文说,“你跳得真好看。”

“你是谁?走开!”

“对不起。”男孩低下头,小声道歉,随后委委屈屈地从窗台的矮凳上跳下去。

那时的弗朗西斯看着他脑袋后小小的马尾辫,突然叫住了他:“慢着。”

他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跳得好看吗?”

“好看。”男孩用力地点头,“特别好看。你跳舞的时候,像一朵紫罗兰。”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过数十年的时光,落在了此刻的弗朗西斯的眼底。

他记得那个男孩说的话。

那孩子说话有些含糊,语法也不对,生拼硬造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词。但他说得很认真。

“维奥丽塔。”

他听到王耀轻轻地说。

“美丽的紫罗兰。”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他们在十几年前惊鸿一面,然后,穿过十几年的时光,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钟情。

弗朗西斯伸出手抚摸着王耀的侧脸,突然俯下身,在他的手指上印下一个吻。

“是我。”他笑着捏捏王耀的下巴,弯起眼睛,对着床上呆呆的人说:“找到你了……

“我的紫罗兰。”


***

第二天清晨,王耀醒来的时候,宿醉的头疼差点让他原地死亡。

他难受地哼了两声,抬手想要揉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却猝不及防碰到了一片温热光滑的皮肤。他身上片缕不着,而另一个光裸的身体从背后拥着他,有力的手臂横在他胸前,把他牢牢压在那片温热的怀中。

“……”

王耀懵逼了两秒,随后悄咪咪地伸手,往身后那个可疑的硬物摸了过去。身后的人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然后,一只手按着王耀的脸转过去,还没等王耀反应过来,一双温热的唇便盖了下来。

弗朗西斯吻着王耀的唇,含着他的舌尖细细吸吮,手则在被子底下游走,轻轻揉捏着掌下细腻柔韧的腰背皮肤。等到吃得心满意足,弗朗西斯放开王耀,撑在他头顶俯视着他,弯着眼睛对他说:“早安,宝贝。”

“……”眼看着弗朗西斯要俯下身吻他,王耀赶紧用手掌挡在他们之间,惊恐地问:“你,你是谁?”

“不是你买了我一晚的么?”弗朗西斯笑得暧昧,轻轻舔着王耀的掌心。

王耀努力回忆了一下,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突然瞪大眼睛:“你是……!”

“嗯哼。”

王耀一脸惊恐:“你为什么有把儿?”

“有把儿不行么?”弗朗西斯耸耸肩,轻轻顶了顶下身,“宝贝,相信我,有把儿的更舒服……”

弗朗西斯说着,抬手拨开王耀的手,用鼻尖蹭着王耀的鼻尖,笑着说:“是你跟踪我,还说要嫖我,现在打算不认账么?”

“……也不是不认账,但是……”王耀越说越苦,“你怎么,我没想到……我以为你是——”

“维奥丽塔。”

“欸?”

弗朗西斯看着王耀的眼睛,问道:“你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加利福尼亚的洛杉矶,威尼斯海滩附近,住在X街。”

“……”王耀懵了一秒,然后茫然地点头,“对啊。”

“那就没错了。”弗朗西斯笑着捉住他的两只手,按在了枕头上:“记得么,我是你的维奥丽塔。”

王耀想了两秒钟,突然石化了。

“你你你你——”

他指着弗朗西斯,手指颤抖:“你是那个小姐姐——”

“小姐姐个屁。”弗朗西斯在被子里故意顶了顶,让那个滚烫的硬物存在感鲜明地滑过王耀的腿根。他笑得坏坏的,声音因为暧昧而低沉:“叫哥哥。”

“……?”

“你不喜欢我吗?”弗朗西斯挑起眉,“你的喜欢难道肤浅到只看下面是把儿还是花儿吗?”

“那倒也不是……“王耀心虚地撇开头,“但是,怎么会这么巧……不对,我——”

“乖,闭嘴。”

弗朗西斯笑着咬住他的唇:“宝贝,让我先吻一吻你。”

“唔——”

过了一会儿。

“……昨天我们……?”

“没做。哥哥我照顾了你一晚上,结果你也没嫖我。”

“哦……那就好……”

“但哥哥我很有职业操守的,不能让你白花钱。”

“嗯???!”

“所以,现在来嫖吧。”

“喂!欸欸欸,别,啊,你你你,你住手,啊——!”

巴塞罗那的晨光里,白色的窗纱轻轻飞舞,把所有的声响都悄悄藏进了带着紫罗兰香气的风中。

一片和谐。


***

第二天。

弗朗西斯:“这是安东尼奥,是我的好朋友。”

王耀看着眼前这个把弗朗西斯卖给他的罪魁祸首,心虚地伸出手:“你,你好……”

弗朗西斯:“这是基尔伯特,也是我的好朋友。”

王耀抬起头,笑着冲对面的银发男人打招呼:“你好——嗯?”

王耀瞪大眼睛,指着吉尔伯特说:“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在酒吧骗我喝酒的——”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眯起眼睛:“所以你们串通起来给哥哥我做了个局?”

基尔伯特挠挠头,眼睛望向一边,“不关本大爷的事,本大爷什么都不知道。”

安东尼奥灿烂地笑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热情地拍了拍弗朗西斯的肩膀:“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这伟大而神秘的命运。基尔你快记下来,到时候用这个写个曲。”

基尔伯特哼了一声,红色的眸子扫过王耀,又看了看弗朗西斯,最后与安东尼奥对视一眼。

“所以?”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弗朗西斯懒懒地笑了一下,然后把王耀拽进自己怀里,亲了亲王耀的耳垂。

“他是小耀。”

他得意地宣布——

“他是我的男朋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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