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你先自己在这里喝着，我离开一会儿。”
　　
　　“钟离……？”达达利亚下意识地伸出手，只碰到钟离那一绺长发的发梢。
　　
　　钟离思考无果，还是打算先完成搭讪的任务，看准了不远处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便试探着走过去。
　　“这位小姐，介意我坐在你旁边吗？”
　　
　　“不介意。”
　　那女子握着酒杯，慵懒地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钟离，对他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
　　
　　“我——”钟离正准备回答，却突然被从座位上大力地扯了起来。
　　
　　“你不介意，我介意。”
　　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达达利亚挽紧了钟离的胳膊，对那女子露出一个张狂挑衅的微笑，“这人是我的。”
　　钟离怔怔地转过头看着达达利亚，满脸都写着“你好像有什么大病”。
　　
　　那女子不明不白地被搭讪，又忽然被怼，心中自然不爽，瞪了达达利亚一眼，低声暗骂几句，便不再理会二人。
　　
　　钟离还想挽回，用力挣扎了几下，惊人地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挣不开达达利亚的手臂。
　　看不出来啊，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
　　不，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
　　有达达利亚搅局，自己就不可能完成搭讪的任务了！
　　
　　
　　二人只好又拉拉扯扯地回到吧台前。
　　
　　钟离严肃地盯着达达利亚，郑重地声明道：
　　“达达利亚，你想追求我可以，但也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不过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请不要打扰我搭讪别人。”
　　
　　“为什么还想搭讪别人？是我长得没她好看吗？”达达利亚酸溜溜地质问。
　　
　　“……唉。”
　　钟离长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揉太阳穴。
　　“那你说吧，你要怎样才打算放过我？”
　　
　　“跟我做一回，我就放过你。”
　　达达利亚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十分爽快地开出了条件。
　　
　　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条件……！
　　
　　
　　“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是想做的话，比我好看的、好搞定的人多得是，去找别人不好吗？”
　　钟离用手指敲着酒杯，语重心长地劝导道。
　　
　　“确实不一定得是你。但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多争取一下，不行吗？而且在这里，除了我，根本没有比你好看的人。”
　　达达利亚神情认真地盯着钟离，语气诚恳地解释道。
　　
　　“……你若是真喜欢我，就不该给我添堵。”
　　钟离无奈地感慨道。
　　
　　
　　
　　现在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脱身，但如果让达达利亚对自己彻底死心并且离开了的话，他身上那些奇怪的谜团，也许就再也无法得到解答了。
　　而且，万一真的有雄性的人鱼存在呢……？
　　
　　万一真的有雄性的人鱼，数量又非常少，导致连传言都没有留下；甚至少到连他们自己也不够了解自己的性别，把自己和雌性人鱼当成了同样的生物……
　　这样就能说得通，达达利亚为什么会把目标定为男性了。
　　
　　可是该如何验证这样的想法呢……？并且现在也并不能百分百地确定达达利亚就是人鱼。
　　但至少，应该先想办法把达达利亚留在自己身边，再做进一步打算。
　　
　　
　　想到这里，钟离便又抬起头去看达达利亚。对方似乎还在思考着自己刚刚那句“你若是真喜欢我，就不该给我添堵”，被钟离拍了拍肩膀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你在我搭讪别人的时候先不要干扰我，如果七天之后我还没有找到比你更好看的人，我就同意跟你做一次。如何？”
　　
　　“……你认真的？”
　　达达利亚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斗志满满地笑了起来。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能反悔哦。”
　　
　　
chapter 5
　　接下来的几天里，钟离也确实每晚都按时出现在酒馆里，达达利亚也没再打扰他的搭讪行为。钟离通常也会花上一些时辰待在达达利亚身边，和他谈天说地，想方设法地要让他露出些端倪来。
　　家庭住址等个人隐私信息不方便打听也不好调查，钟离便打算从其他方面入手。按照他对于雄性人鱼的猜想，理想的话题应当围绕着性知识，或者人类的情感展开。
　　况且从身份上来说，和“预订好的炮友”聊聊这些话题，倒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相比起他本身十分热衷的情事话题，达达利亚却更愿意听钟离讲起人们复杂的感情。调查员见识过的人间百态并不少，钟离从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中删去保密信息，再稍稍进行一些艺术加工，便能让达达利亚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每次被达达利亚问起“这个故事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他也只能无中生友，避免暴露自己的真实工作。
　　这几天相处下来，抛去达达利亚身上的重重谜团来看，他的本性好像也并不坏，甚至还有些单纯浪漫，从他听过那些故事之后的激烈反应就能看出来。只是每当钟离想谈起性相关的话题，都会被对方以“实践出真知”的热情邀请强行打断，导致对身份的判断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更重要的是，这五天来，钟离也确实没能见到任何一个比达达利亚还要好看的人。
　　不过这也并没有超出钟离的预料，不如说，他从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走到最后一步的打算。
　　
　　今天，钟离有意挑了一对男同性恋的爱情故事讲给达达利亚听，又问他对这个故事的感想。
　　
　　“我……我不是很明白。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啊？”
　　达达利亚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
　　
　　“嗯？我刚才应该解释过了，因为同性没办法有孩子，但他们的父母想要孙辈。”
　　
　　“没办法有孩子……？”
　　达达利亚忽然像被铁锤砸了脑袋一样地坐直了身体，又重复了一遍，“没办法有孩子？为什么？”
　　
　　钟离看到他这样惊讶的反应，眸光沉了沉，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啊，对了，我先前忘了说了。是他们其中有一人生了病，才导致这种结果；一般并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啊……是吗。那就好。”
　　达达利亚嘴上这样应道，头脑里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些天里，钟离不停旁敲侧击地问他有关性别的问题，也并不是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造成的。
　　他想起，自己似乎确实从小就和其他的族人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身边又完全没有像他一样的人，年龄最大的族人也无法解释他身上出现的问题，他就只好这样不清不楚地成长起来。
　　他确实通过年长族人的教授，了解到人类分为男性和女性，也确实懂得如何根据外形辨别；但他从来不觉得人鱼也有这样的差别，只是人类通常把人鱼都归类为雌性，而自己稍微有些特殊罢了。
　　年长的族人只是告诉大家，跟随着他们原始的本能和人类中的男性交媾，就能诞下子嗣，完成他们一生的使命——繁殖。
　　却从来没有人向他提醒过，他这种特殊的体质——或者说是性别——会导致自己按照常规经验行事之后，无法拥有后代。
　　
　　虽然钟离已经很快改口，但他的眼神转变，敏锐的达达利亚都看在眼里。
　　
　　这个人，告诉自己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
　　他说的话究竟是否可信？
　　
　　而七天之后，迎接自己的……
　　究竟是一生使命的终结，还是……？
　　
　　
　　
　　
chapter 6
　　今天是第七天。
　　按照传说中的描述，人鱼会在交媾时将下半身变回鱼形，那么得到真实答案的方法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但是钟离当然不可能真的让自己献身——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这场情事就应被彻底终止。至于在那之后，达达利亚是会继续纠缠他，还是会愤怒，亦或是为了自保而逃跑，就不是目前所能够确切预见的了。
　　没有一开始就答应达达利亚的邀请，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尚且被自己吊着胃口的达达利亚，显然是更容易被控制和预判的，相处起来也并不困难。在答案揭晓之前，先在与他的相处中留意到足够多的细节，便能在答案揭晓之后，带着相关资料迅速脱身。
　　最近，达达利亚看向自己的眼神竟逐渐变得疏离起来。是自己哪里伪装得还不够好吗？不过，只要对方还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以他的胆量、还有对繁殖天性的执着，以及那个热衷于冒险的性格，应该不会影响到这最后一天的安排。
　　
　　傍晚时分，钟离在饭店吃过晚餐便走进了酒馆，照旧在熟悉的位置发现那位美丽的橙发青年。夕阳温暖的颜色从窗棂之中打进来，一片一片地落在他身上，为那具隐藏着秘密的躯体披上绚烂的辉光。
　　
　　或许，现在应该称之为“美丽的雄性人鱼”才对。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地与对方打了招呼，达达利亚不由分说地拿起一瓶烈酒，为钟离斟满。
　　
　　“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太能喝这些的。”
　　钟离有些为难地接过达达利亚递来的酒杯，“除非你确实想把我整个扛回旅馆去。”
　　
　　“我不介意。喝吧。”
　　达达利亚低声道。
　　
　　钟离又盯着达达利亚看了一会儿，见对方并没有反悔的意思，只好端起酒杯，慢慢地饮下。
　　
　　“还喝吗？再来一杯吧。”
　　达达利亚并没有与钟离聊其他事情的想法，甚至连今晚即将发生的事也不提一嘴，只是不停地为他斟酒。
　　
　　钟离眯起眼睛，打量着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达达利亚，试探着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吗？”
　　
　　“嗯，确实，但并不影响我们今晚的约定。”
　　意识到自己低落得太过明显，达达利亚便稍微打起了精神，对钟离抱歉地笑笑，又去给他斟酒。
　　
　　“已经……已经够了。我说过，我不太能喝酒的对吧？烂醉如泥的人是站不起来的。”
　　
　　“嗯，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达达利亚又把斟满的酒杯往钟离面前推。
　　
　　什么叫不会介意……既然你以为自己是雌性的话，不应该是在下面的吗？上面的人到时候醉得立都立不起来了，那还怎么做啊……
　　是他没有这种常识，还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还是说，人鱼并不了解这种事情的具体过程，全靠性欲和本能行事，所以他会认为他自己才是上面的那个？
　　
　　
　　但是不管怎样，人鱼会提前把做爱对象灌醉一事，倒是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证实。
　　而且，其实说自己酒量差也是假的。钟离甚至算是他们部里酒量最好的一个。
　　接下来……只要装醉即可。
　　
　　
　　不得不说，钟离的演技还是十分精湛的。从眼神迷离至说话吞吐，从反应迟钝至昏昏欲睡，无一不演得十分逼真。
　　
　　达达利亚看着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的钟离，心里想着差不多了，便走过去，从正面架着他的腋下，让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钟离一开始也以为，人鱼的欲望应该相当强烈才对，那自己在这几天里被揩点油、吃点豆腐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达达利亚对“繁殖”的兴趣，明显比对耳鬓厮磨的兴趣要高了不知几个档次，也并没有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他身边动手动脚的想法。
　　
　　这就导致，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达达利亚颈侧那几道浅浅的纹路。
　　……那是什么？
　　
　　这可是难得的发现——如果是每个人鱼都有的特殊部位的话，就可以让人们通过这个细节来辨别人鱼，以防遭到人鱼的诱骗了。
　　钟离一边这样思量着，一边抱紧了达达利亚，故意把头靠过去，试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
　　对方并没有出现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并不温柔地揪着钟离的头发，试图把他从自己的颈肩处拽开。
　　钟离为了得到更准确的判断，便找准了机会再一次靠过去，没想到达达利亚竟然有些生气了。
　　
　　
　　“钟离……人鱼的鳃是不能乱动的哦。”
　　达达利亚一边像哄小孩一样柔声哄着酒醉的钟离，一边又手下毫不留情地将他从颈边拽开。
　　“你要是再敢靠过去一次，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