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川，今天天气很好。”深发的人从内打开房门，耀眼的阳光透过层层竹林将男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坐下聊聊吧。”

 

屋内的不死川实弥朝门口投去目光，高亮有些眩目的光影将富冈义勇的腰部轮廓完美勾勒，看的走神的人才留意到富冈好像比以前瘦了不少——大概是拜决战所赐。风柱摸了摸右脸，象征着燃烧一切的痕迹已经悄然消失，但那突破极限的心跳和撕裂所有感官的痛楚仍像前一刻发生般的令他恶心。或许正是这样不要命的榨干身体，寿命才会大大缩短。不过寿命这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吧，要不是……

 

“不死川？”

 

富冈义勇不知何时已经回过头来看他，恍惚间白发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会儿呆的事实。他应了一声，将装好的抹茶拿在手上往屋檐下的走廊走去。

 

富冈并没有说错，走出屋外的不死川甚至需要眯起眼睛来适应过强的光线。他在富冈的身旁坐下，顺手将杯子递给了同伴。

 

夹杂着阳光与花香的微风扑在静坐之人的脸上，像是要洗净残存在灵魂深处的一切苦痛。习惯了刀与血的生活，这样突兀的和平对不死川实弥来说却显得有些虚幻。没有训练和任务的日子真是惬意过头了啊，不死川百无聊赖地想着，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如果那些家伙也能看看这样的景色就好了……至少玄弥一定会很高兴的，像这样全身放松地坐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用去考虑地机会是在很多年前母亲还健在时才有的了。

 

谁都好吧，谁都比他这个将杀鬼当做唯一人生意义的人更适合活下来。

 

“不死川在想什么？”良久，富冈义勇终于开口道。

 

“……”被提问的人转过头，看向同伴平静如水的眼睛。不死川实弥总是无法从这样一片深沉的湖水中读取出主人的心思。富冈会这样想吗？他莫名的开始好奇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活下来的不应该是我而已。”

 

没想到这种自暴自弃的话说出来到还挺轻松的，风柱苦笑一声，喝了口手边的抹茶。听到这话后，富冈义勇很明显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谢天谢地，他终于有点像样的反应了——正当不死川等待着下文时，水柱又莫名其妙地收回视线，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好，看在富冈有改变的份上，他就他妈的原谅这家伙一次吧。

 

不死川实弥瞥了一眼抱住膝盖蜷起来的人，自觉无聊的躺在了走廊上。也不知道富冈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一旁还有个大活人在等着他说话，白发男人将右手举到空中，发呆的盯着那断掉两根指头的空缺之处。一切都来得来突然了，弟弟的死，同伴接二连三的倒下，以及现在空洞的生活，让他时常觉得这一切才是虚无的泡影。前些阵子还在蝶屋修养时，不死川实弥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的画面总是那些——被残忍切开的弟弟消散前的笑颜，横尸遍野的狼藉战场，象征希望却不知为何充满血腥的朝阳……这时，完全被冷汗浸湿的风柱只能痛苦地抱住头，不断用深呼吸来逃避令人绝望的黑暗。这个症状在他离开蝶屋回家修养的时候才有了些好转，头上戴着蝴蝶装饰的女孩告诉他好好休息，做一些愉快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虽如此，不死川实弥还是无法淡化那些记忆，至少他必须铭记玄弥为他做的一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死川。”低沉的嗓音将正在无边无际的脑海中畅游的不死川拉了回来，他轻轻的啧了一声，放下了举的太久的右手，心不在焉地回复道：“原来你这家伙没睡着啊。”

 

“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他不得不承认富冈义勇的理解能力的确是超脱旁人到了一种境界。“所以呢，你到底要讲什么？富冈。”

 

那人稍稍停顿了下，似乎在为一个漫长的故事做好准备。很快，准备好的人便继续说了下去。

 

“在集训以前，我从来都不觉得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我，不死川。”

 

富冈清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是温柔的阳光传达了倾诉的意志，躺下的人打消了插话的念头，静静地听着伴着和风而娓娓道来的，属于水柱的过往。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我和姐姐。”

说起来，认识富冈这么久，他居然一点都不了解这家伙的情况，也不知道是他太孤僻还是同伴太讨厌的原因。

 

“靠着父亲留下的遗产艰难生活的我们在姐姐订婚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不死川实弥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跟随着富冈的思绪回到从前。在不紧不慢的叙述中，他渐渐得知富冈一家是如何被鬼杀害，年幼的人又是如何拜入前任水柱门下，开始修炼生活的。……还真是不幸的童年啊，白发的人没来由地想着，或许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

 

“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和我同门的人。”说到这里时，讲述人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捕捉到变化的不死川实弥侧过头看向富冈蜷起来的孤独背影，竟生出一丝同情的想法来。妈的，什么时候他居然变成这样了？风柱无奈的叹了口气，却还是利落的坐起身来弥补同伴右侧的空缺。

 

“虽然也失去了亲人，但他和我一点都不一样。”富冈义勇回忆到，“他坚定又勇敢，跟我同岁却比我强大得多。”

 

“训练的时候我也每天想着，如果是我替姐姐死掉就好了。”

 

“听到这话后，他很生气的扇了我一耳光。”深发的人捂上左脸，怀念地笑了笑，“然后警告我道，如果再说那样的话，他就和我绝交。”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不死川实弥盘起腿，用手撑起头安聆听着这个漫长的故事。

 

“但他还是死掉了，就在最终选拔的时候。”很快，富冈义勇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他几乎杀光了山里所有的鬼，而没用的我只能在洞窟里一觉醒来后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从头到尾，我什么忙都没帮上，甚至连拿起刀去支援他的资格都没有。”

 

“莫名其妙通过选拔，莫名其妙成为水柱，但这一切都不该属于我。”

 

“……”不死川默默看着敞开心扉的人，想起了和匡近斩杀下弦一的过去。如果匡近没有牺牲的话，或许坐在这里的也不会是他。

 

“后来我把一切都忘了，因为一想起来就难过的什么都做不成。”

 

“直到九柱集训，炭治郎追问我为什么不参与时，我才重新记起那些事情。”

 

……原来富冈是因为这个才拒绝的？想起以前自己干过的事，风柱竟觉得有些好笑。

 

“感受到脸颊传来的鲜明痛楚，耳边再一次传来锖兔的声音，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了多么重要的事情。”

 

“锖兔……”不死川实弥意义不明的重复道。

 

“嗯，这是他的名字。”

 

“绝对不要死，为了姐姐赌上的性命……他就是这样说的，不死川。”

 

“所以——”说不清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话的富冈义勇终于转过头来，眼中是足以撼动人心的坚定。“别再说活下来的不应该是你这种话了，不死川。”

 

“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活下来。”

 

同伴轻声的话语却充满力量，透过清风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不死川实弥的耳里。如果说过去的梦魇就像纠缠不朽的永夜令他痛苦，那么富冈义勇的鼓励无疑就是那束到足以照亮一切黑暗与绝望的光，平息他犹剩的不敢怒火，修复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带着被鬼杀队的大家所托付的未来好好生活吧，我们一起。”

 

阳光洒在富冈义勇温柔的面孔上，他伸出左手，耐心的等待着风柱的回复。

 

“没想到我也有被你说教的一天，富冈。”不死川实弥看着那只被光覆盖而透着暖意的手，心里一阵释然。

 

他回握住水柱的手，抬眸撞进了那片温柔中。……这是一个多美的世界啊，细碎又和煦的光线，轻柔又舒适的微风，还有此刻在他身边，愿意给他支持与陪伴的人。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感受到幸福过了……？虽然不是期望的家人团聚，但胸腔却是真实的被温暖填的满满当当。

 

“那就说好了，富冈。”

 

回答他的是一个发自真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