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头，你说万一哪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我站在洗碗槽前望向客厅，摄津正躺在沙发上翻阅着最新期的时尚杂志。
“我认真问。”摄津又把杂志翻了一页。
说真的你这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我只能想到我和你的“认真”标准是否一致。
“消失是什么意思？”我把一个盘子擦干后放在沥水架上，“不辞而别？”
“也不是，就是人间蒸发那种。”
拜托你不要把人间蒸发说得好像一百日元不见了一样轻松好不好。
“就类似于你哪天早上起来发现我突然不见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不会发生的事情不要想。”
“哦。桌子还没擦的吧你放着我来。”

“兵头，你下周周末有时间吗？”
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来，但是街上的圣诞氛围已经很浓了。我和摄津正坐在甜品店里吃这家店的圣诞新品。订婚之后我和摄津约好了，他不许长期熬夜陪人刷本，我也不许每天都摄入大量甜食，最多半月一次。
“有。你有什么安排吗？”
“有一部我很想看的电影下周末上映，我们下午一起去看吧。接着去吃饭，我订位置，吃完之后再去海边走一下。”
“海边？”
我抬头看向了摄津，他点了点头。
“你不是不喜欢去海边吗？”
从我认识他到今天，不论什么情况跟他说起去海边走走他都十分抵触。他没跟我说过原因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太久没去还是想去的。而且冬天人比较少，就我们走的话我比较有安全感。”
“你不要勉强自己。”
“没有勉强，你想什么呢兵头，你该不会以为我小时候差点溺水身亡所以有深海恐惧症吧。”
“我之前问过你一次，你也没跟我明说过原因。”
“你不会接着问吗？”
“那我现在问呢？”
“下周末去海边一起告诉你。”

“我能不能穿你的外套出去啊？”
我在刷牙的时候摄津直接拿着我的外套开门冲进了洗漱间。
“就这件。”
“随便。但是是不是有点薄啊晚上你还去海边转会冷的吧。”
“我里面穿厚点就是的了。你快点啊去晚了又来不及买爆米花了。”
“知道了。”

摄津选的是一个动画片，中途我睡着好几次。动画片很感人，配乐也做的不错，散场之后我在门口等去卫生间的摄津时看了一眼宣传海报，这部电影得了不少奖项。说起来散场灯光打开之后我发现摄津哭了，眼眶红红的。手上还攥着手帕，我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没哭过。
“你觉得这一部怎么样？”
“挺好看的。”
“那你复述一边剧情。”
“摄津。”
“我就知道你复述不出来，我看到你就睡着了四次不止。”
“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
“下回我会努力不睡着的。”
“噗。”
“怎么了？”
“特别像那种要发便当的角色的发言。什么我之后绝对会回来吃你做的饭啊我回来就和你结婚啊下回我绝对会让你省心的之类的。”
“摄津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我说了就肯定不会发生了。”
“这么信誓旦旦地你又不是神明。”

餐厅离海边并不远，吃完饭后摄津提议走去海边。摄津围了一条最厚的围巾，把自己裹了起来，头发也被裹进了围巾里，鼓鼓囊囊的。
“死兵头你在笑什么。”摄津把围巾向下扯了点问道。
我都没意识到我在笑。
“好像巧克力味蘑菇饼干。”我指了指他后面鼓起来的头发说道。
“哪有那种东西？”
“你小时候没吃过吗？”
“见都没见过，不会是你在脑海里幻想的零食吧。”摄津又把围巾拉上去了一点，“晚上海边还是有点冷啊。”
“所以我要你多穿点。”
“我又不是老爷爷，冷不死的。”说完却又把手放在了我兜帽下面，“还是这里暖和。”

海边没人，这是肯定的，我想不出第三个会像我们俩一样大冬天晚上跑到海边的散步的人了。
摄津走在沙滩上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边走一边踢着沙子，小时候我这样做过，然后以被我妈提溜到旁边教训了一顿告终。
“喂，你靴子会进沙子的。”
“进就进吧。好久没来海边了让我多踢一下。”摄津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
什么理由。
我跟在他身后走着，说实话这时候海风吹起来除了刺骨还是刺骨，甚至还带着沙子糊在我脸上。突然摄津停了下来。
“好了，今日限定，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摄津转过身来，顺便还踢了一脚沙子踢到我身上。
我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想了想冬天在沙滩上打架弄脏衣服回去不好洗，于是就忍住了我想揍他的冲动。
“你今天怎么了？”
“开心啊，可以和你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之前约会不也是这样的吗？我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
“有吗？那就是因为这是我策划的了。”
没一句真话。
“你今天看电影哭了。”
“电影感人所以我就哭了。人之常情。没睡着的都会哭。”
我想了想还是不说其实我大概剧情都知道这件事情。电影是根据一个神话故事改编的，大概是父亲带着儿子和女儿在一个孤岛上生活，因为有一天他们的妈妈消失了。哥哥带着妹妹踏上了找妈妈的路，最后发现妈妈并不是人类而是海豹女，妈妈因为不想拖累家人所以选择了离开的故事。
“还有，你今天为什么非要穿我的外套。”
“留作纪念。”
“什么？”我疑惑不解地看向摄津。他渐渐向我走来，抓住我插在口袋里的手往海边带。
“摄津你要干什么？”我的手被他攥住，他直接在海水前站定。我看着他的鞋子一点点被海水打湿。
“摄津，我们回去吧，你鞋子湿了。”我把他往陆地上拽，只见他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海面。
“不行，今天必须要走了。”
“什么走不走？你要回老家吗？”
说起来我问过摄津家里的事情，他说自己和家里感情不好于是就断绝关系跑出来了，具体家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过。
“差不多，我要回去了。”他突然把我的手松开，一脚踏进了海里。
“摄津万里你有病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却发现拉不回他，他一步步往海的更深处走去。我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于是也和他一起走向深处。
“就送到这里了。”
“什么东西摄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摄津摇摇头。
“我本来就不是人类。”
“摄津你是不是烧糊涂了。”我试图用手去贴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手拍开。
“没烧糊涂。我从海的深处来的，我也是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是我必须要回去了。”
这哪跟哪啊。
“兵头，对不起我一直骗了你。一直不来海边的原因是只要我踏入了海水就一定要回去了，我不可能再和你回去了。对不起。”
“所以那个电影，是真的是吗？”所以你才会哭是吗？
“差不多，所以我要回去了。对于人类来说某种意义上我也是神明吧。”摄津笑了笑。
“非回去不可吗？”
“我踏入海洋就不可能回陆地了。”
“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摄津顿了顿。
“不能。你会死的。”
“摄津你为什么不和我提前商量一下不要擅自做决定……”
“好了兵头，不要说了，现在回去睡觉，明天早上醒来一切都会变得正常的。”
“你的未婚夫突然人间蒸发你会睡得着吗！”
“所以兵头你现在能回答那个问题了吗？我要是人间蒸发了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陪你回去。”
“别说傻话了。”摄津又向我这里挪了两步，前倾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背，“我走了，记得晚上吃完甜食要刷牙。”
“喂，摄津！”
我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伸手去抓摄津的时抓了个空。我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我只能待在原地。
我看着海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的半截身子，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和我挥手，却沉进了海里。
“摄津！”



电影放完了，兵头果不其然睡着了。我叹了一口气，手肘撑在扶手上揉了揉他的紫色头发：“喂，兵头，散场了，制作人员名单都滚完了，阿姨都进来收东西了。”
可是兵头却一把抱住了我的小臂。
“干什么？”
“你不要走。”兵头睁开眼睛看着我，我看着他眼眶红红的，算了这人不可能哭吧。
“哈？”我反手贴到了他的额头上，“发烧了？电影院空调开太高热糊涂了？”
“不要去海边。”
“你神经病啊大冬天去什么海边。走了去吃饭。”我把爆米花递给前来清扫的阿姨，因为兵头睡了两个小时，除了他开场前吃的一半剩下的一半我基本没动。
“不要去那个离海边近的餐厅。”他又抓住了我的右手。
“什么鬼不是你要去的吗？你说那里的提拉米苏很好吃的。”
“总之不要去。”
“你。”我想了想，“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他直起身子，又站了起来。我拿着包也站了起来。
“起来了那就先出去再说。”我向离场通道走去，却看到兵头还站在原地。
“对哦你今天没穿我的衣服。”他喃喃道。
“兵头你有病啊我为什么要穿你的外套，我自己又不是没衣服。”
“你真的不打算走？”
“你希望我走吗？”
“不要走。别走。”
“好了不要求我了我不会走。”我伸出左手，“走吧下一场都要开始了你还不走是想看两场啊。”其实是因为阿姨在这里一直盯着我俩看实在有些尴尬。
兵头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又把我的手塞到了他外套口袋里。
“干吗？”
“怕你跑了。”
“神经病。”
“那个……”
“怎么了。”
“还是去那个餐厅吃饭吧。我还是想吃提拉米苏。”
“我也没说不去啊。”
“摄津？”
“嗯？”
“之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好。”虽然我不知道兵头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允许人间蒸发。”
你倒是给我表演一个怎么人间蒸发啊。“好。”
“明天我们就去办入籍手续吧。”
“好。”
等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