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究说走吧，和我一起逃走吧，游惑点了点头。


1.
游惑握着自己，生疏地动作着，痛苦和快感交缠，让他皱着眉流下汗水。他不常做这种事，并不懂得什么技巧，只是近乎粗暴地试图疏解自己的欲望。

可是秦究在他耳边笑，笑声低而沉，卷着潮热的气息刮弄游惑泛红的耳垂。游惑有些恼，却又控制不住地受这笑声撩拨。他咬牙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在自己不得要领的抚慰中逐渐颤抖起来。

“你他妈别笑了……”

游惑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又很快破碎在喘息里。他感到有些晕眩，像被团团的雾气糊住，整个人蜷缩起来，宛如一只困在情欲迷障里的茧。

秦究是缚住他的丝。

手上很粘腻，液体混杂在一起，白色，却显得脏。游惑紧紧咬着牙关，汗水渗进来，是苦涩的咸味。快感越推越高，然而痛苦没有消解，反而在他被情欲泡得酥软时变本加厉地趁虚而入。他缩得更紧，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这时秦究终于抓住了他的手腕。

秦究把他环抱住，炽热的气息贴住湿滑的皮肤。游惑终于攀上顶端，在剧烈的颤抖中听见耳畔秦究的低喃，沉重的心跳让声音有些不真切。

“这是最后一次了，大考官。”游惑轻微痉挛的手指松开，皮带扣被重新扣上，“三天后，记得准时来，我等你。”

“我们一起出逃。”


2.
游惑穿戴整齐，走出禁闭室。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震碎一地清冷的月光。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开灯，他瞥了眼天花板上一闪而逝的红光，沉默地上了楼。

冷水将骨缝里的绮念洗脱，也刮得皮肤生疼。游惑方才迷乱了一遭，这时反而睡不着，只安静地仰躺着，侧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那双清透的眼珠一动不动，本就冷感的眼神此时更显得毫无生机。一切好像都静止了，只有机械运转的时钟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直到零点时分，他才眨了一下酸涩的眼。

生理性的泪水濡湿了睫毛，凉凉的在眼角的浅沟里聚成一汪湖。但终究没有滴落，那一点水汽很快消失不见。

他不会再熬太久了。

距离和秦究的出逃计划，还有三天。


3.
这个计划是秦究提出的。

“我在禁闭室里发现了bug，”秦究说，“这个漏洞在不断增大，根据我的推测，不用很久，它就会扩大到能容许我们逃出去的程度。”

那天他们没有做，从始至终游惑只是站着，制服难得维持了挺括。门缝里漏进一丝黄昏的霞光，擦过游惑的鬓发落在地板上。浴室里很干燥，白色冰凉的被子堆在床头，细小的尘埃在刺眼的一线光里舞蹈。

“怎么样，大考官，”秦究的话语落入耳中，有轻微的回音，“跟我走吧。”

“和我一起逃走。”

游惑没有马上回答，秦究也没有催促。于是游惑静静地在门边站了很久，直到肩颈酸痛，直到那一线霞光消失，禁闭室里陷入完全的黑暗。

没有人开灯。

跟我走——这句话对游惑来说并不陌生，在他被安排的人生里，这三个字从来不代表请求。他的母亲对他说过，实验人员对他说过，即便现在他看似拥有了至高的权力，也改变不了身不由己的事实。

而秦究对他说这句话，却不是要他付出什么，而是要给予他。

这是二十来年人生里的第一次。

游惑站了许久，好像要用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合理的应对方式。人在面对陌生的情况的时候总是需要反应时间，游惑接受的训练要求他尽可能快地做出判断，可是这种局面过于棘手，饶是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回答。

和秦究一起，出逃，离开系统。

出逃，和秦究。

和秦究。

禁闭室里很黑，游惑甚至感觉不到秦究的目光，耳朵里也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但是他想好了。他点点头，说好。


4.
最近的监考任务平和了很多，处罚区也少有人光临，连会议上的关于考生的争吵也少了大半。监考官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觉出一丝乏味。

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大概只有考官A。

游惑走进电梯，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轿厢中央。里面的人自发分散着站在了四周，方才的几句闲聊像丢下悬崖的石子，久久没有回音。

轿厢里的空气凝结起来，楼层数字沉默地变换。

“叮”的一声，电梯停住，游惑率先走出去，空气重新流动，石子落到了地。

“那个刺头考生被送出去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游惑像是没听见，脚步不顿地走出了大门。

“你回来了。”

游惑自顾自换鞋，没有应声，系统也不会因为被无视而放弃想要说的话。

“A，你该收拾禁闭室了。”

游惑还是没有理会，只是径直走过去打开禁闭室的门，然后关上，把系统的声音隔绝在外。


5.
游惑一个人在打扫。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打扫的，禁闭室里的陈设本来就简陋，而即使是秦究，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留下太多自己的东西。

秦究坐在床上，双腿叉开，手撑住床板，仰头看着游惑。游惑把桌子上的两只杯子收拢在一起，捡起扔在地上的几根布条，把悬在床头的手铐挂回了原位，又去抓乱糟糟的被子。

秦究仍然没有帮忙，只是往旁边挪了一点，坐过的位置床单依然平整。

卷成一团的被子被铺展开来，解放出了裹在里面的枕头，随之掉落的，还有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

游惑的动作顿住，把被子又堆起来推到一边，拿起那本笔记本。

“你要看么？”秦究无所谓地说。

游惑摸了摸笔记本的封面，普通的硬纸壳，边角轻微卷起，大概是经常被翻开。扉页上别了一支笔，劣质的塑料壳，没有商标，应该是在休息处购买的。

“看吧，都是和你有关的。看完可以扔，我用不上了。”

“你写了什么？”游惑蹲在床边，拨弄了几下封面，却没有翻开。

“有时候书写的东西，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秦究朝他挑眉。

游惑“啧”了一声，面上不耐烦，手上的动作却还是犹豫。

“现在不看也没关系，我们还有五天。”秦究说。


6.
游惑吃完了一整盘煎虾。

他一进门，秦究就抬起了头，用着懒洋洋的语调，说不给食物是过度处罚。

“你不需要。”游惑懒得和他掰扯。

“唔，你刚刚吃了虾？我闻到香味了，这次似乎没有煎焦。”秦究仰着头笑，看起来很欠打。

“鼻子不错。”游惑说着，走到床边，自顾自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抽出了那本笔记本。

“计划很顺利，禁闭室的漏洞在稳定扩大，三天后，我们就离开。”秦究伸手捏了捏游惑的耳垂，力道很轻，像光洒下来，像风刮过。

游惑拿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低声应了一句“嗯”。

秦究不再说话，只是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游惑，看着他终于翻开那本笔记本。

他阅读的速度很慢，像是刚认字的小孩儿需要用手指一个一个指着念一般。秦究没有出声打扰，只有平缓的呼吸声响在耳边。

最后一页翻过，游惑抬起头望着秦究，眼里勉力维持的平静已然被打破，像搅乱的池水，碎裂的玻璃，融化的琥珀。

他把笔记本递出去，没有人接，本子便掉落在地。纸页染了灰，乱七八糟地折起。游惑蜷缩到床上，在秦究的气息包裹里产生了自渎的欲望。


7.
“你准备好了吗，大考官？”

禁闭室里干净清冷，仿佛时针被拨弄倒转，一切都回到了违规考生秦究第一次来到A的住处关禁闭的那天。游惑站在床前，看见秦究用力拥抱住自己，然后退开，伸出一只手。

手心朝上，五指微微分开，筋骨修长匀称，每一个茧的位置游惑都无比熟悉。秦究没有再说话，滚烫的执着压抑在黑沉沉的眼眸里。

交给我，跟我走。

“好。”游惑说。

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搭在了秦究的掌心，秦究便笑了笑，是他惯常恣意慵懒的模样，眼角眉梢又添了给游惑独一份的温柔。他握住那只手，转过身去，禁闭室里微昏的光线给他的背影镶了层朦胧的边。游惑看着这个背影，像是隔着团团的海雾，隔着水汽蒸腾的浴室毛玻璃，隔着迷乱而破碎的梦境。

“走了。”秦究说。

游惑便把攥在手里变了形的笔记本放进了脚下的铁盆。盆里早已放了些其他的东西，劣质塑料壳水笔，沾血的绑带，破了洞的黑色T恤。考生留在这里的痕迹，最后不过这么些零碎。

游惑蹲下身，又往里面丢了半包烟。

“咔哒”

打火机的火苗跳动起来。

游惑垂眼盯着橙红色的火焰，直到火光晃得视野模糊，眼睛也酸涩不堪。他抬起头，在火苗跃动的残影里，看见自己和秦究的身影消失不见。

他终于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妄念，连同内心深处那个卑劣懦弱的自己，亲手送走了。


8.
“A，禁闭室需要继续投入使用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