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归来时——”

　　“待徒儿归来时，如何？”

　　叶修端着酒杯不语，那欲语还休的样子实在叫乔一帆看不下去，乔一帆已经待不了多久了。

　　“师父，待徒儿归来时，如何？”

　　“待你归来时，为师便去找大眼提亲，可好？”叶修放下酒杯笑笑。

　　“师父……”乔一帆怔住，一时不知这是真是假，而他又该说些什么。

　　“小乔，哭什么。”叶修递过去一方手帕，“上战场可不是师父带你去巡山，千万小心。不过以你的性子，我不说你也会照做的。只是，你要记住，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你走吧。”

　　一旁的乌黑色麟驹低声唤着，仿佛如它的主人一般不安。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

　　——安禄山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叛乱。

　　天宝十五载正月初一

　　——安禄山在洛阳称大燕皇帝，改元圣武。

　　至德二年正月

　　——轮回岛、兴欣谷等小门派随藏剑山庄与七秀坊参战。



　　“柔姐。”乔一帆把草药交到唐柔手上，唐柔不吭声的接了，默默擦着战矛上的血迹。

　　“咳咳……唐、咳咳……”

　　“你醒啦？”

　　唐柔放下手里的冷兵，跪到树下的轮回剑客身边，用帕子擦了擦剑客的脸，拿出草药，“小明你看，一帆又弄来了草药。”

　　看着唐柔准备嚼碎草药，杜明费劲的抬起胳膊拦了下来。“唐小姐，你不必浪费草药了，我的身子……我、我自己，清楚。”他将头偏向乔一帆那边，“谢谢你，小乔。”

　　“唐小姐，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我不会答应你的，你别开口。”

　　“我、唐小姐，你这么善良、这么善良……求你告诉我们岛主，说我杜明——死得其所。”

　　“唐小姐，你、不要忘了我。好吗？”

　　“……”

　　“咳咳……”

　　“好。”

　　乔一帆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明月。

　　明天，又是一场恶战，他和唐柔必须快点赶上队伍才行，不然明天一早，谁知道树林里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那个……一帆啊……”

　　听到身后的唐柔叫他，乔一帆回头问怎么了。

　　“帮我上个药。”

　　“好。”

　　“一帆，已经死了多少人了，你知道吗？沐沐、方锐他们，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哪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没顾得上看……”乔一帆擦药的手禁不住抖了抖，这场战争太残酷，天策府沦陷，朱剑秋被杀。叶修请求藏剑庄主答应他出谷，被拒，兴欣谷独留他和不善武艺的陈果留守，其他弟子随藏剑出战。东都之狼尚难敌叛军，他们这些未经战事的，最后能回去的，又会有几个人？

　　苏师姐、魏师兄……你们，此刻在哪儿？

　　“柔姐。”

　　“怎么了？”唐柔听出乔一帆声音中的颤抖。

　　“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活着回去，再见那个人一次，他曾经的师父，也是他至爱之人。

　　“恩，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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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眼，我来看你了。”

　　“叶谷主，庄主同意你出谷了？”

　　“呵呵，我告诉他你的打算以后，他立刻派人日夜兼程送我来微草堂了。”　　

　　“难道你是来劝我的？”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叶修悲悯的看着王杰希手中的药囊，“但我还是要来说。”

　　“别去洛阳。”

　　“你的下毒计划一定会失败！”

　　“你选的这条路是死路。”

　　“你心爱的微草堂、你心爱的弟子，还有小乔，你怎么忍心抛下他们。”

　　王杰希打断他的话：“叶修，你不是也让苏沐橙上战场了吗？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只是想说我的心情你懂的，这些话就别再说了。”

　　“我走之后，微草会交给万花的谷小姐打理。”

　　“至于一帆……”

　　“我给他下了凤凰蛊，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到时候，请你把这个交给他。”

　　叶修呆呆的看着王杰希放在他手心的东西。

　　那是一对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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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几次杀人了？

　　只怕早已上百了。

　　不知从哪儿飞溅来的血糊住了乔一帆的左眼，他没有多想继续和前锋唐柔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跨步、挥剑、斩！跨步、挥剑、底身、跨步、劈！

　　跨步……

　　“一帆左后二枪！”是唐柔的声音。

　　一帆左后方有两把长枪！

　　乔一帆向右侧翻躲过，却觉得胸口一痛，身体不由的一震向后倒去。用枪的两人踩过他倒下去的身子，向唐柔冲去。

　　他勉强睁开右眼，看到胸口插着一支箭。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他拔出那支箭，左眼忽然可以睁开了。身体燥热难耐。

　　箭头上的绿色液体和他的血液慢慢融合，消失于无。

　　这个液体翠绿翠绿的……有些像那个人做的小药。

　　那人来探望叶修谷主时，总会给他捎些小药，然后说——

　　“一帆，照顾好自己。”

　　那人……王杰希，我寄得信，你收到了没有？


　　宝应二年春天，历时七年又两个月的安史之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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