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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笼中雀之生
A.
他几乎是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就接到了传召,生活型莫斯卡咕噜噜地向他滑来,眼睛亮起,弹出指令的投屏。狱寺隼人冷着脸将自己的外套脱下,他的手受了伤,血正源源不断地从小臂中涌出,但他没有认真处理的意图,拿绷带在上面随意地缠了两圈作罢。他放下手,不耐地踹了脚莫斯卡,小机器人像俄罗斯不倒翁一般摇摇晃晃了几圈,开始自动播报指令的信息,“黑魔咒第三分队队长狱寺隼人,在收到此条信息后,请立刻打开投影装置参加会议。”
混账。他的心情变得更差,却不得不从椅子上坐直,将面前的屏幕启动。莫斯卡结束了朗读,终于停下了晃动,呆愣愣地往他身边靠近,“您好,检测到您的身体出现受损情况。请将受伤部位置于莫斯卡胸前,我会为您进行处理。”
狱寺隼人又踹了一脚莫斯卡,“别犯傻。”
他开启了投影程序,会议室的影像在屏幕上展开:明亮又宽敞的房间,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投进来,光照很好。狱寺隼人看到沢田纲吉坐在长桌的首席,双手交叠在膝盖上,白色的披风柔顺地垂在青年的身侧,他的眼睫纤长,透过阳光后,微微反射着金色,表情平静而空洞。对方坐在象征着权势顶峰的位置上,穿着最严肃考究的服饰,整个人却显得温顺易碎,好似一个新娘瓷偶。
狱寺隼人看了他一会就收回了视线,克制地没让自己的眼神在对方的身上停留太久,可就算这样,讨人厌的声音依然响起了——白兰,坐在沢田纲吉左边的第一个位置,正笑吟吟地托着脸,“盯着别人的妻子看可不是很礼貌的行为哦,狱寺君。”
狱寺隼人顿觉怒气上涌,若他还是十来岁的年纪,也许现在就该拍着桌子怒斥白兰无耻,又或者直接掏出炸药,不管不顾地开始攻击。但他还没长进到愿意圆滑地应承敌人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或许永远都不会长进到如此程度,便只是冷着脸沉默。
山本武的投影被安排在狱寺隼人的身侧,他带着笑,态度自然地解围,“嘛嘛,狱寺和首领一直都关系很好,会在意对方也是正常,白兰先生您就谅解一下吧。”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虽然白兰先生和我们的首领结成了伴侣关系,但二位都是男性,还是不要将首领称作妻子为好。”
白魔咒那边有人嗤嗤地笑起来,“嘻嘻,这样死咬着口头的称呼真丢人啊。”
“别这样,这样说话不太尊重人哦,吉尔,向山本君道歉。”白兰笑眯眯道,听不出有多少真诚的意味,“我忘了你们日本人比较看重这些,不好意思。不过纲吉会原谅我的吧,对不对?”
沢田纲吉轻轻地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像腹语师操纵的木偶,没多少生气。白兰脸上的笑容更甚,他亲昵地将手搭在沢田纲吉的右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对方空荡荡的中指,“不过呢,大家现在都是密鲁菲奥雷的一家人,就不要再分什么你们首领与我们首领,别这么生分。”
车轱辘话。狱寺隼人厌烦地冷哼一声,“你喊全部人都过来会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哎呀,狱寺君来迟了,所以没看到资料。”白兰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点了点面前的光屏,将档案重新投影出来,“古罗在意大利的主战场发现了Reborn和风的踪迹,彩虹之子们好像前往帮助吉留罗涅家族了呢,真是难办啊。”
狱寺隼人低头快速翻阅着发到自己终端上的资料,前面是战报,内容乏善可陈,他往下拉了一段,才看到两张模糊的照片,勉强能从上面两位小婴儿的发型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他皱起眉,抬头看向白兰,对方见他完成了阅览,眯着眼笑起来,“毕竟是七名最强的婴儿,不能掉以轻心啊,我和纲吉讨论了,觉得狱寺君与山本君也过去帮忙比较好哦。”
狱寺隼人一滞,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沢田纲吉,对方依然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与他对视时,眼神中也并不传递情绪。他心下发紧,压制着自己不在眉目中露出焦虑,不再往对方那边看去。山本武同样沉下了表情,男人摸了摸自己下巴处的伤痕,淡淡道,“既然首领这么安排,我没有意见。”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两位努力了哦!”白兰活泼地比了个打气的手势,“雷欧君会为你们安排明天的班机,在意大利也要加油为纲吉带来胜利!”
像配合着白兰的话,沢田纲吉向他们柔和地展颜一笑,像个象征,像个符号,像个吉祥物。狱寺隼人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对方,低着头避过那张不再露出生动表情的脸,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之前的任务里我受伤了,需要尽快包扎。”
“狱寺君真是尽责呢。”白兰笑吟吟道,“可以的,那就先散会吧。”
屏幕的光熄灭了,狱寺隼人吐了口气,往后重新栽倒在座椅上,将腿搭上了桌面,拿手臂挡住了他的眼睛。生活型莫斯卡正在他身边团团转,反复地发出机械音“您好,检测到您的身体出现受损情况。请将受伤部位置于莫斯卡胸前,我会为您进行处理。”
“别说傻话。”他恹恹道,懒得给它再来一脚。
一切的转变是从一年前开始的。
新兴崛起的杰索家族不断与诸多家族发生着冲突,昭然若显地展示着他们的野心,但在面对着彭格列的时候,却表现出了温和的态度,声称并不希望与最强大的黑手党家族发生战斗。他们年轻的首领,白兰·杰索,为了表达诚意,特意亲自登门拜访,希望与彭格列的十代目沢田纲吉商谈。
他独身一人走进了沢田纲吉的办公室,而这可能是他们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当那扇门打开之后,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在他们的面前站定。白兰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诡异地显示出一副亲昵的态度,愉快道,“纲吉有话想和大家说哦。”
“从今天开始,彭格列与杰索两个家族合而为一,”沢田纲吉平淡道,“合并之后,依然以彭格列家族为主体,首领由我担任,白兰·杰索将作为第二把交椅。”
“十代目?这太突然…”狱寺隼人惊愕道,而Reborn拿枪顶了顶帽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沢田纲吉。
“为了保持家族的团结,我会与白兰缔结婚姻关系。”青年微微转身面向白兰,抛下一个平地惊雷,“婚礼会尽快筹办,交由白兰一方负责。”
“——!”
子弹破空的声音响起,Reborn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瞄准站在沢田纲吉身旁的白兰射击,可彭格列的首领迅速燃起火焰,挡在了男人的面前。子弹擦过他的肩胛,血液从西装的破损处溢出。
“Reborn,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沢田纲吉呈现出保护的姿态,将白兰完全挡在了他的身后,与Reborn对峙着。
投鼠忌器,彩虹之子不得不收敛了攻势,沉着脸冷声道,“白兰,你对沢田纲吉的灵魂做了什么?”
“哎呀,做了什么呢?”白兰微笑道,“不过真是不客气啊,我的未婚夫都受伤了,可真粗暴。”
意识到对方话语中的意思,狱寺隼人不敢置信道,“Reborn先生,十代目的灵魂……”
“不在这里了。”Reborn言简意赅地解说了当前的情况。
而这之后的发展宛如噩梦一般。
白兰对Reborn和沢田纲吉之间的战斗露出了厌倦的表情,男人启动了一个造型奇怪的机器,出人意料地将彩虹之子限制至无法动弹,接着,沢田纲吉下达了清除所有彩虹之子的指令。情急之下,狱寺隼人与刚刚收到消息赶往现场的笹川了平将Reborn协力抢出了机器照射的范围内,将对方送离。
而白兰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倚仗着沢田纲吉全方位的保护,他笑眯眯地表示清楚各位守护者们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首领要结婚的事实,会给大家留下自处的空间,便离开了彭格列的领地。他们尝试过与沢田纲吉沟通,但无论怎样呼唤对方,彭格列的年轻首领都只空洞地沉默着,并不给予回应。
在几天后,Reborn重新联系了他们,“同意白兰的条件。”彩虹之子的脸色难看,“阿纲的灵魂我们正在尽全力抢救,答应他,加入密鲁菲奥雷,你们留在阿纲的身边,至少有你们在,白兰不会对他的身体动手。”
云雀恭弥并没有同意参与他们的计划,对方一向独来独往,如今更是完全以风纪财团的立场行事。Xanxus在接收到关于两个家族将合并信息的当天,宣布了巴利安并不承认彭格列十代目的决定,不会归属于此。黑曜众人在五年前营救六道骸失败之后,就已经消失无踪。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密鲁菲奥雷成立了,白兰·杰索与沢田纲吉举办了婚礼。
一场不被任何人期待,未收到任何祝福,也不包含任何一位参与者真心的婚姻就此诞生。
在婚礼的前夜,狱寺隼人没有睡着,起来在走廊上夜游。他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直到前方有灯光亮起,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厨房的位置。男人一惊,随即无边的狂喜将他淹没,他满怀着期待急切地拉开厨房的门,却看到一位他并不熟悉的,黑色短发的男性正在给自己倒水。
对方倒像是认识他,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狱寺大人您好,我是雷欧那鲁德,白兰大人委派我来负责明天婚礼时与彭格列这边联络。”
狱寺隼人冷着脸甩上了门,无视了对方的问候。他快步离开了厨房的附近,像是要麻痹自己异样,他疯狂地不断向前方走去,直到男人终于走到了死路,才停下步伐,崩溃地一拳捶到了墙上,压抑着低吼出声。
“狱寺君是出来找瓜的吗?”
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他经常会将瓜直接放在外面,不总让对方待在匣兵器里。半夜的时候,狱寺隼人从睡梦中惊醒,发现瓜又跑出了房间。他倒不在乎对方去了哪里,但一时半会也没了睡意,干脆起来走走。
于是他在厨房遇到了沢田纲吉,对方正在研究冰箱中的菜式,看到他进来,青年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你看灶台上。”
“怎么了,十代目?”他困惑地听从对方的指令走了过去,看到炉灶边散落着几枚小巧的,属于猫科动物的脚印。狱寺隼人迅速理解了沢田纲吉的意思,懊恼道,“我抓到它一定好好收拾一顿,不放出来乱跑了。”
“瓜和狱寺君的关系真好啊。”沢田纲吉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年轻的彭格列首领愉快地笑起来,眼睛弯起的弧度格外可爱,“是匣兵器的话,吃了人类的食物应该也不会生病吧?说不定瓜也有自己喜欢的菜品,晚餐是烤鸡的时候,瓜会来的更早一些呢。”
“十代目对它太宽容了。”狱寺隼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表达自己与自己的匣兵器争风吃醋,又显得太过幼稚,只好低着头嘟囔。沢田纲吉无奈地摇摇头,又问道,“狱寺君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有点想用宵夜,但自己一个人吃不太好意思,给你一起也煮点吧。”
“啊?呃呃,我没…啊不是,”他手足无措,想说怎么好意思劳烦您下厨,又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最后只好含含糊糊道,“如果可以的话,肉酱意面就好了,十代目。”
沢田纲吉笑着点点头,从冰箱里把半成品找了出来。狱寺隼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同样不擅于厨艺,是自己一下子想到太多,不由得脸红起来,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当他们并非因为工作而相处的时候,狱寺隼人总觉得自己与十几岁时没什么区别,手足无措又手忙脚乱,心脏永远鲜活而热切地为对方跳动。
后面像是约定俗成一样,他半夜梦醒时,会去到厨房。沢田纲吉将坐在靠近窗户边的小桌旁,桌面上摆着日本茶。最开始是沢田纲吉琢磨着冰箱里的库存,狱寺隼人专门学习了下厨之后,就开始由他进行料理。
现在他远离那片不再温暖的灯光,狱寺隼人意识到,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他永远不会在独属他们的时间里,等到与他相约的另一个人了。
B.
沢田纲吉清洗完最后一个咖啡壶,将它放到置物架上晾干。他甩了甩手,在毛巾上擦干剩下的水珠,把围裙脱下挂到了厨房门后。青年从窗口边探出头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见云层已经沉了下来,一副要下雪的样子,便将窗户也关上。
“要走了吗?”
他走出厨房,咖啡厅的店长正在给花浇水,见他从前台后找出自己的外套,转回头来和他打招呼,“六道先生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我明明和骸说了不用过来接了…”沢田纲吉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六道骸习惯过来接他下班,时间卡得很准,总让人怀疑这家伙是在催促咖啡厅赶紧放他的伴侣自由。店长体贴地抿嘴一笑,沢田纲吉摸了摸鼻子,背上包推门走了出去。
“只是路过。”六道骸果然在等他,对方坐在咖啡厅摆放在房檐下的长椅上,还没等沢田纲吉开口,先堵住了他的话头,伸手指指放在长椅上的纸杯,“你店长给你留了杯热咖啡,暖下手。”
沢田纲吉无奈地摇摇头,坐到了他的旁边,捧起那个纸杯,“哪有天天路过的道理?骸要找借口也应当换一个。”
“那就我想来接你了。”六道骸的手搭在长椅背上,摆明了不将这当回事,随口换了个理由道。男人戴着细框的银边眼镜,正低头拿着什么东西看着,大概是公司的资料。靛蓝色的长发怠惰于精心打理,就只是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结,领带随意地垂在领口——这人执着于穿着圆领打领带,沢田纲吉每每看到对方这套搭配,都腹诽多亏上天赐予六道骸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不然哪里架得住这种胡乱搭法。不过,怎么看这种搭配在冬天的气温下,都显得太薄。
“你不冷吗?”他担忧地去摸对方的手,触感还是温暖而柔软的,倒要比想象中要好。但青年还是没有放下心来,絮絮叨叨地把装咖啡的纸杯塞进对方的手里,又把围巾摘下来给对方绕上,“穿得真是太少了,今天温度都零下了,你怎么还只穿个外套啊,觉得自己身体好也不能这样吧。”
做完一系列动作之后,沢田纲吉才意识到六道骸正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男人异色的眼眸隔了一层镜片,其中意味便不再那么锋利,显得暧昧模糊。他一愣,脑子里飞快地滑过一些人和事:六道骸是发现弗兰又在幼儿园惹是生非领着一群小朋友把青蛙轮流往头上放了,还是库洛姆被犬忽悠着买的一大包大麦巧克力没藏好?最糟糕不过是对方提前下班先回了趟家,发现自己不小心放错了调料,晚餐的豆腐羹变成了辣汤。
他不知道自己心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格外明显,施加的心理折磨愈久,看客就愈发得趣。六道骸看着缤纷多变的情绪从沢田纲吉那张还带着圆润幼态的脸上不断滑过,心下好笑,便保持着一言不发,想看看对方最后能总结出什么个问题,主动投案自首。
沢田纲吉也果然没让他失望,青年深吸一口气——“对不起骸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风衣搭在椅背上想着这样子明天会变皱就拿起来想拿熨斗烫平结果中间库洛姆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就把熨斗放在风衣上以为一会就能回来结果我忘记了它就被烤焦了烧黄了一大片我害怕你发现就把它偷偷改成弗兰的小披风了!!”
一串话噼里啪啦地从对方的嘴里蹦出来,像地下酒吧的歌手搞说唱,字与字紧挨着,根本不用喘气。他讨完饶,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六道骸,可神情里还生着些微的骄纵,好像知道等会男人就会训他一句“像你这样对我的衣服乱来,会让我很困扰的,沢田纲吉。”然后就轻轻放下。
“你是根本不怕我了。”六道骸看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哪处开始说起,是他被毁坏的风衣,库洛姆突然打来的电话,还是弗兰竟然得了他衣服改的披风,就这么美滋滋做了沢田纲吉的共犯,也不和自己告发对方的行径,最后倒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沢田纲吉便将脸上最后丁点的胆怯都收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摸了摸脸,“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想都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惊一乍的道理。
“库呼呼。”也不知道哪里戳了六道骸的笑点,对方突然发出那种颇有特色的笑声,“真想看看你发现之后的表情啊。”
“骸?”沢田纲吉困惑地抬头看他,六道骸站起身,将青年也拽起来,替对方拍拍大衣沾上的灰,“回家吧,马上就要下雪了。”他松开手,率先向前走去。沢田纲吉急急忙忙地追上去,与对方并肩。
他与六道骸认识二十年来年,初次见面的时候,库洛姆正冲到马路上救一只猫,沢田纲吉正冲到马路上救库洛姆,而六道骸正冲到马路上把这两小孩一起从卡车的途经范围内拽了出来。沢田纲吉和六道骸就是这么认识的,在集结了脏兮兮的尘土,擦破皮的膝盖,不知感恩一脚蹬开他们只留下满地猫毛的野猫等等混乱元素中,他们这么鸡飞狗跳的相遇了。
“没有想救你。”当时的六道骸才七岁大,已经留着个奇怪的发型,说话很别扭,“只是你抱着库洛姆,才顺手把你也拖出来,真是给人惹麻烦,快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拉了一把,我两都要被撞了。”沢田纲吉好像完全没听懂对方话中的拒绝,这家伙仿佛天生就擅长于忽略他人话语中带的刺,又转回头去关心库洛姆,“你没事吧?要小心点!马路上车好多的!”
“没,没事…”名为库洛姆的女孩怯生生地躲在六道骸的身后,想了想,又说,“您的腿受伤了……”
沢田纲吉这才看看自己的膝盖,小孩的脸上露出一种生动的大事不妙的表情,“完蛋……被妈妈看到,她又要唠叨好久了。可学校的医生又不肯给男生看病,只能这么回去了吗?”
“可以…跟我们走。”库洛姆慢吞吞道,犹豫着看了眼六道骸,又说下去“哥哥可以给你包扎一下。”
“真的吗!”沢田纲吉的眼睛亮了起来,“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哼,还不跟上。”六道骸勉强道。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之后沢田纲吉常去找这对兄妹玩,六道骸对他的来访总露出一副拒不欢迎的表情,库洛姆倒是一直都表现的很高兴。沢田纲吉总以为要不是库洛姆,骸并不会想和他接触,直到某次他因为掉牙引起了发烧,六道骸半夜翻进了他家的卧室,把沢田纲吉给吓了一跳。
“库洛姆很担心你,我替她来看看。”六道骸轻描淡写道,“库呼呼,连换牙都能把自己给搞生病,沢田纲吉,你可真有本领。”
“是你自己担心我吧,骸。”因为发烧,沢田纲吉的眼睛中充盈着水光,在夜色中也显得明亮,小孩咳咳咳地咳嗽了一阵,却自觉已经读懂六道骸的表达方式,表情很是得意洋洋,“你真是太不坦率了。”
“……哼。”六道骸坐在窗台上,把头给扭过去,却没有否认。
后来他们上了中学,两人依然不在一个学校,但六道骸并没有和他断了联系。沢田纲吉知道对方成了黑曜中学那一带的不良少年头子,与对方走在路上时,总觉得心惊胆战,担心会有人冲出来打架复仇。六道骸看穿他的脸色,少年冷冷地笑,就一把拿手臂将这家伙压到墙上圈住——“库呼呼,我说,这个月保护费可还没交呢,沢田纲吉。”
什么保护费?沢田纲吉惊慌地瞪着眼睛看他,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对方这闹得是哪一出,只疑心六道骸的不良爱好终于走火入魔,将主意打到他的幼驯染头上。到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是并盛中学的,不在收保护费的范围内吧…”
“现在开始在了。”六道骸宣布道,少年低下头,恶狠狠地啃在了幼驯染的嘴唇上。
沢田纲吉眼睛猛地瞪大,下意识想将对方推开,手却不知道往哪摆。他犹豫了一会,最终却还是没有抗拒,决定抱住六道骸。两个人都是初吻,谁都不得章法,简直就是乱啃一气,嘴唇都被牙齿磕破皮,最后的下场就是沢田纲吉星期一回到学校时,嘴唇还肿起了一块——回家的时候,奈奈恰好煮了辣螺肉。
于是沢田纲吉和六道骸开始了恋爱,一开始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库洛姆犬和千种无意中发现了这件事,也进入知情者的范围。后来他们高中终于上到了一起,待在一块的时间变长,才慢慢变得众所周知。
再之后,他们来到意大利上大学,在毕业之后就去领了证。沢田纲吉开始在当地的咖啡厅工作,而六道骸也在公司办理了入职,沢田纲吉问过对方在做什么,对方笼统地说了些设计类的专用名词,他理所当然地没听懂,也就放着不管了。
又过了几年,库洛姆也来到意大利这边工作,他和骸还领养了个孩子,起名叫做弗兰,据说是法国那边被拐卖过来的,那孩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二十多年,他想,已经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却总觉得过得飞快。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沢田纲吉都对于他和六道骸之间的婚姻——甚至对于他诞生以来到现在的生活都没什么实感。不过也许生命就是这样模糊而没什么实质的,世界的真实是哲学相关的东西,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咖啡厅店员来思考。
他将自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小声嘀咕着,“不过你什么时候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我看到你穿着这身都没反应过来,你就没有发现衣服不见了吗?”
“有没有呢。”六道骸漫不经心道,他穿得确实太少,与就差把自己裹成个球的沢田纲吉比起来,这人简直像身处温暖的春日,要到让人惊异的程度。可往来的路人都不觉得奇怪,只沉默地走过去,并没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弗兰今天不回家。”
“怎么又不回来?你总是同意他跟其他小朋友回家,会给那些孩子的家长造成麻烦的。”沢田纲吉不赞成道,“他跑去找谁玩了?我们先去把他接回来,不能总是这样。”
于是六道骸又笑了,表情中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行,我去喊你儿子,就说他妈喊他回家吃饭。去找谁玩…就上次把他打伤那个,杰索家的小孩。”
“白头发那个?”沢田纲吉反应了一下,青年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那小孩。”
我估摸着你确实不会喜欢白兰那种类型,六道骸无声在心里想,对方还对外宣称你们是自由恋爱自愿结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看了眼时间,弗兰被白兰那家伙叫去开会,但过了几个小时,怎么看也该回来了。如果还没回来的话,六道骸随意地下了决定,那就将梦境的时间先暂停,直到对方有空回到梦境之中,扮演五岁小孩的角色,满足沢田纲吉一个美满家庭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