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峰】【NC17】非常规热恋追求法则（四）
再见林峰已经是得知他入选勘界扫雷队之后了，先前帮老乡排雷陷入河道雷阵而险些丧命那次，林峰去看了贺权，没有去看他。
想来两人也并非没有这么久没见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分别似乎一次比一次更加难捱。刚喜欢上林峰那会儿高等觉得自己简直不可能更喜欢一个人了，而现在他发现，他每天都要比先前更喜欢他一些。直到这样的喜欢带给他更多的已经是痛苦，而非快乐。高等透过食堂的玻璃窗望着空旷的桌椅间那个默默弯腰拖地的身影，昏黄的灯光洒在他背上，显得落落寡合地孤寂。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原来想着姜锦时是期待的，见到姜锦时是泄气的，现在想着林峰只有愈来愈难以满足的不安、困惑和焦灼，可再见到他时无论怎样依然无法遏制地感到快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树下的阴影里直起身来，推门走了进去。
林峰看着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翘着脚坐在桌子上，破天荒地没有开口数落他。高等最近越来越黏他，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本以为以高等的性格，那根探雷针便足以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可赵保家的事显然比他预想中更深刻地打击了高等。他嘴上不说，可正如贺权所说的，他怂了，他不再是那个永远自信满满一个人便能搞定一切的高等，所以他总是要自己在他身边陪着，哪怕他其实已经不再需要他。
果然，正如要印证他的猜想一般，下一秒高等便有些无聊地开口道：“别擦了，地都快被您擦穿啦！明天就出发了，您不赶紧收拾收拾？要带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句话？”
林峰在他面前停住，高等话里下意识透露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不安令他的任性都只像个无助的孩子，林峰的心不由便软下来，他一手把他带起来，看他便总归是要与别人不同。
“什么都不用带，你把脑袋带上就行。”他直起腰来罕见地耐心安抚道，“你们就跟在我后面，我保证一个不少把你们都带回来。”
高等当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安，因为他实在是并没有林峰以为的那种不安。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不安，那也是来源于另一件事——一件与林峰所想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他只觉得今天的林峰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格外温柔，而且又带上那副当爹的语气对他说话了，这令他简直气到结舌，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可现在的他对着林峰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张了半天嘴终于泄气地过去抢了林峰手上拖布：“……行行行祖宗，我擦吧，我看您擦我眼晕。”他捉着林峰的手腕，林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高等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说不好哪里不对，可近来高等说的话做的事情总是和他的预料合不上拍，这令他有点困惑。他脱开高等的手走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
手心柔软温暖的触感被拖布杆的粗糙冰凉所替代，高等看着林峰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故意指挥他忙东忙西，叹了口气任命地奋力拖了起来。林峰心里还当他们之间像从前一样，于是在以他的方式同自己玩闹呢。可他不知道他对他早已经不一样了。
只有他们两个的气氛太过美好，哪怕他只是在一个进进出出了几百次的破厨房里擦地，而他的心上人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他心里想着纷纷杂杂的事，全部是关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老林，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
“啊？”林峰似乎是吃了一惊。
“……上回我出事，你也没去看我。”高等像只闷闷不乐的小狗似的一边拖地一边说，“我不信你不在意我，搁了原来怎么的也得问问吧？”
“……你又没事。”林峰的答案似乎永远没有半点感情。
“贺权也没事啊！”高等立马反驳——后来林峰想如果不是高等，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同他相爱，高等是如此特别，他永远不会像常人一样去对他尖刻的言辞做出反应，无论他说什么，他总是会看到话的背后那个真正的他——他在意的、他不在意的，高等从来不是通过他的言语得到答案。
林峰像是突然被人捉住了尾巴似的措手不及地语结半晌，末了还是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你不能总依靠我，你得快些长大。”他知道找个心理上的依靠对高等的心结来说是最轻松的逃避方式，可他不能由着他这样，他只能带他到这么远，他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工兵，就必须独立起来。“将来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高等一听就急了：“怎么就不在了？你伍都退了，不还是没离得开狼山吗？你这辈子就是绑在这地头上了，你还想着能去哪儿？”他地也不拖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头发急的小狼似的紧紧盯着林峰。
林峰张了张嘴，像是原本打算说什么，末了却又临时改了口：“……我是一辈子就绑在这地头上了，可你呢？你也打算一辈子庸庸碌碌耗死在这里吗？你就这点出息？”
“我到哪儿去都会带着你啊！”高等忍不住喊了起来，他怎么会认为他会不要他了？他紧紧攥着拖布杆，心脏唿嗵唿嗵地跳着，血液都急得冲上了脑门。
“……”林峰看起来完全迷惑了，“你带着我干嘛！带着你的脑子带着你的心！”他不明白高等怎么就这么怂了？明明先前在墓地里那次谈得好好的，哪怕之前他就察觉到他的不安，也绝没有想到高等会直接自暴自弃到说出这种认怂的话的地步，他开始真正感到着急。“赵保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如果我在那里也一样救不了他！你还要让它困住你多久？”
“……”这回轮到高等一脸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了，“这和赵保家有什么关系啊？？！”他急得提着拖布走到林峰跟前一杵，那表情简直恨不得拿脑门往他面前的桌板上磕。
两人瞪着眼睛面面相觑半晌，最后林峰捺了性子抿了抿嘴道：“行，没关系。”他站直了身子看着高等，“小子，别人可以帮你一次、两次，可有些事情你必须学会自己走出来！你一辈子不长大，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旁边扶着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有些发急的，这时的高等什么都没有想，可后来他一次又一次回忆起这一段过往，从他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对方每一句话里都如此鲜明地透露着对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预知，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问当时那个自己，究竟为什么能够做到对此一无所察。
“你回吧，”林峰绕到他身侧接过他手上的拖布，“好好休息，勘界扫雷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扫雷，没什么可紧张的。”
高等觉察到他要走，下意识就抬手攥住了他的胳膊，攥住了，却又不知道要干什么，林峰扭头看过来，高等心一横，拖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来，一把搂住了他：“林峰……”
林峰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下一秒便已投入一个宽广的怀抱，他一时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呆呆支棱着双手，好像现下他唯一能记得的事情就是不要把拖布沾到两人身上。
林峰不习惯与人接触，说“不习惯”是轻的，他根本就是排斥这种亲密，因为不会，所以干脆讨厌。他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别人之间都怎么相处，但他所认识的人，可能是因为知道他的脾气，哪怕是唯一称得上兄弟的黑子，也从不同他表达亲近。二十年来他从未与人拥抱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高等也许是怀抱着好意的，可这种好意简直令他惊慌失措，他简直就像只猫崽子突然被夹住了后颈肉，眼睛瞪得圆圆的，过于抗拒到甚至连推阻都不会了。
“……你、你干吗？”片刻后他终于记起了开口，浑身别扭到说话都打起了磕绊。
高等手都还是抖着的，他想不出理由来，可又不想放开，于是他把脑袋埋在林峰肩膀上耍赖似的呜了一声。
林峰的脑子终于活络过来一些，现在他尴尬得要命，搁了别的时候他一早已经揍人了，可高等突然的撒娇令他连动手都为难起来，他只好后仰着别开脑袋，收回一只手推了他一下：“没事你先放开！”
“有事有事有事！”高等立马嗖地一下收紧了手臂，勒得林峰一个趔趄，像个被麻绳捆了的粽子似的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有事你说事儿！”
“老林……”高等低下头来，凑得离他更近了些，脑袋晃啊晃的，几乎抵住了他的脑袋，“……要是我长大了，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林峰的心突然便一软。这样示弱的话高等想必从未对别人说过，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多重要的替代呢？他想起了陈晨对他讲过的那个故事，抱住他的这个孩子的儿时，他的母亲，他的父亲。
林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纵容地点了点头，然后拍拍他的后腰劝道：“起来吧。”
“嗯！”对方喜滋滋的样子透过声音都听得出来，嘴上答应着，人却没动。高等骨头硬肌肉硬，浑身上下到处硌得人疼，他的怀抱紧紧的，护在自己肩胛上的手力气很大。林峰突然想到，其实高等从未真正对自己发过脾气，闹别扭也好吵架也罢，自己毫不客气地拳脚挥过去，对方嘴上嚷嚷得凶，其实永远只是老老实实地接着，要是他真的想反抗，结果其实是一点悬念也没有的吧。
“老林！”对方又开口唤他一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睛快活得弯成了两道月牙。
林峰不知道他快活个什么劲，可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足够的耐心陪他这样耗下去，听他说完所有他想说的。于是他应了一声：“嗯？”
对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压在他肩膀上，不老实地动来动去，终于鼓足勇气像是献宝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等咱们从野狼谷回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好。”林峰没有问什么事，也没有问为什么现在不说。
他的手抬起来，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落在他后脑上轻轻拍了拍。
高等便咧嘴笑起来，他像小孩子勒着怀里的玩具熊一样紧紧圈着他的宝贝，有些兴奋地憧憬起来，林峰说他不可能一辈子在他身后扶着他，可我不要你扶，那时的高等想，你只要肯让我扶着你。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