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瑞目送着两位警官出门，那位绿眼睛警官临关门扭过头来微笑着对着他眨了眨眼。周明瑞不明所以，来不及蹙眉，迅速挂上了一个和在公司里应付老板黄涛时一模一样的微笑，看着对方在离开时顺手关上了自家的门。

         “这个人怎么有点奇怪……”周明瑞站在原地，视线凝固在关闭的大门上沉思，“算了 ，先不管这个，我不会真的遇见xj了吧！全自动许愿机，5块钱就让自己获得了‘超能力’，确实怎么着都不对劲……”

        周明瑞越想越心虚，忍不住给自己亲哥哥周班森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地没有结果。

       “算了算了，如果这个xj组织真的这么恐怖，那他们给所有人都发一瓶类似的饮料，岂不是能统治全世界了！

        “真发生什么事情，我就去报警！对，就去找刚刚那两个警察。

        “还是多考虑一下明天上午去机场接待贵宾的事情吧……万一搞砸了扣的可是我的工资！什么都没有手里几沓钞票来的实在啊！”周明瑞如此想到。

        “嗯，一会儿路上人少了要再去试一下信仰之跃……”



        回到逼仄的卧室，周明瑞将自己扔到了床上，拿出手机继续查看明天贵宾的资料。

       “查拉图•斯特拉，这名字真奇怪，会是什么大人物吗？”说着就把这几个字复制粘贴到百度，准备搜一下看看。

        按下搜索键，手机屏幕没由来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上边出现了表示加载中的圈圈，周明瑞耐心等了十几秒，看了眼手机信号，“明明是满格，不应该啊……”

        正疑惑着，屏幕终于跳转出了新界面，周明瑞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屏幕上全是外面穿着类似刺客信条里或白或黑的兜帽外套、内里或十分清凉或真空的女性动态图片。

        “这都什么东西……”周明瑞骂骂咧咧想要关掉界面，却发现根本没有退出键，向上划屏幕也没反应，捣鼓了半天，最终是重启了手机才算恢复正常。

        周明瑞不信邪地又重新搜了一遍查拉图•斯特拉，这次出来的倒是正常的内容，只不过没有一个和自己想搜的内容一致，往下翻一翻甚至看到了特斯拉汽车的广告……

        “什么也没有，也许是一个隐藏的大佬吧。”周明瑞按灭了手机屏幕，略感无语地揉了揉额角，“过两天要记得去办居住证……唉！生活不易！”

        回想起今天白天遇到的各种事情，白了自己一眼的金毛大狗、神秘的全自动许愿机、给人带来超能力疑似xj组织发放的饮料、坐公交回家时看不见形态的阴冷鬼魂，还有刚刚两位警官的告诫，周明瑞忍不住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呃，用什么词形容好……对了！”

        “今天真是太诡了！”




        天色越发沉下来，黑夜彻底笼罩了这座现代化大都市。十点了，是时候了。周明瑞看了眼手机时间，穿着几小时前换上的一身黑衣服，站在了客卧窗前。

        回想傍晚从三楼跃下的感受，良好的开端让他对再试一试六楼满怀期待。

        观察到楼下街道并没有行人，周明瑞定了定心神。

        一不做二不休！跳！

        双腿一发力，先是跳上窗台，然后纵身一跃。

        空气的阻力仿佛增大了许多，又或者是时间在这一瞬间变缓了，这让周明瑞甚至有时间在下落过程中观察周围的环境。当然，变缓只是相对而言。

        周明瑞很快平稳地落地，像是脚掌有厚厚肉垫的猫，悄无声息。

        哪怕这是第二次“信仰之跃”，周明瑞还是忍不住啧啧感叹，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就好像我是从刺客信条里穿越到现实的游戏主角……

        整理了一下衣服，周明瑞估摸着晚上还要熬夜练口语，打算去附近小超市买点吃的带回家。

        边走边胡思乱想着，刚拐过一个街道，前方兀地出现了一道人影，周明瑞急忙刹车，差点撞上去，正要习惯性说一句对不起，随着视线上移、看清对方脸后，到嘴边的话变成了——

        “怎么是你？”

        站在路口，双手插着兜，看起来有些散漫，正挑眉看着自己的男性俨然就是不久前到自己合租房查居住证的绿眼睛警官！

        啧……他怎么还在这边，刚刚我跳下来应该不会被看到吧？

        对面的人好像并不意外碰到自己，调整了一下站姿问道，“这么晚你还要出门？”

        周明瑞略感无语了一下，暗自咕哝了一句你大晚上的不也还在这里晃荡，又想到自己刚从六楼毫发无损地蹦下来就碰到了警察，有种被抓包的感觉，顿了一顿，随即答道：“我去超市买东西，你怎么还在这边呢？”

        “我刚查完这一片区的居住证。”对方笑着说。

        这么久？这也太敬业了吧，但是大晚上的真的不会扰民吗……牵强的理由。

        周明瑞环顾了一下四周，“另一位警官回去了吗？”

        “是的，他家里还有事，剩下的工作我自己就能应付。”绿眼睛警官微笑着看着他回答，“你要去超市？走吧，我陪你一起。”

        “啊？”

        周明瑞疑惑地盯着对方，好像在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先是对自己又笑又眨眼睛的，现在还要陪我去超市！但凡说成我也要去超市买东西就没有这么奇怪……噫，可怕可怕。

        见对方也一直反盯着自己，不像是客套一句的样子，周明瑞只好回道：“呃，那好吧。”

        两人就这样并排走在了不算宽阔的街道上，路两边还会不时冒出来几个垃圾箱。这附近都是老住宅小区，建成已经有几十年，难免有些破旧，离市中心也不算近。不过平时这里的市井气息很浓厚，很有人情味儿，当然，房租也便宜。

        街道旁稀稀落落的路灯灯光和着银月的光芒洒落在地面，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向前走了几十米。

        “克——咳，我叫伦纳德•米切尔，你可以叫我伦纳德。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绿眼睛警官，应该说是伦纳德歪过头来，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叫周明瑞。”

        “那我就叫你周吧。”

        “……好。”




        超市离周明瑞家很近，两人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一进大门，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周明瑞拐了辆小推车，熟练地往饮料区走，拿了一大瓶茉莉蜜茶。

        伦纳德进来后环顾四周，好像觉得很新奇，看到周明瑞走远了立马追了上去。

        “这是什么？”伦纳德看着周明瑞手里一大瓶饮料问。

        周明瑞有点惊讶，“你没喝过？！”不过想到对方可能是老外，又随即觉得合理了起来，“嗯——就是一种有茉莉味儿的甜茶，冷藏的更好喝。”

        对方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搞得周明瑞有些莫名其妙。

        “那我也拿一瓶尝尝。”

        伦纳德说罢便俯身去拿货架偏下边的茉莉蜜茶。

        猝不及防地，周明瑞耳边有热气袭来。

        我艹，怎么突然贴过来了！

        两人本身站得就近，周明瑞还比伦纳德矮将近十公分，伦纳德这一俯身头就像是要凑到他耳朵边一样。

        啧，外国人都这么没边界感吗！周明瑞后退一步，心里开启了吐槽模式。早就听说外国很开放，同性恋也很多，这家伙不会是个gay吧？！！

        看来以后要保持距离。嗯。

        周明瑞边想边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怎么了，周？”此时伦纳德已经直起身来，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

        “没事，我们去冷藏区看看吧。”

        “啊，好。”

        已是夜晚的超市冰柜上，还摆放着东西的生鲜食品类别并不是很多，周明瑞转来转去，终于拿起了一块促销的羔羊肉。

        “在我们国家有一种叫豌豆炖羔羊肉的菜，很好吃的。”伦纳德看到他手中的羔羊肉，不禁笑着发言道，“我一个同事就特别会做这道菜。”

        啊，厉害厉害，不过不巧了——

        “我也会做。”周明瑞很认真地说。

        伦纳德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开心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尝——”

        “没有机会。”

        周明瑞见势头不对，立马生硬地打断他，板着脸走向下一排货架。

        伦纳德跟在后边，偷偷嘀咕了一句“又开始装冷酷了。”

        经过近十分钟的战斗，两人终于结束了挑选。小推车里除了羔羊肉和茉莉蜜茶，又多了两包薯片，一桶泡面，两袋猪肉三鲜馅的速冻饺子，一盒豌豆和几个土豆。

        伦纳德推着小推车跟在周明瑞身后走向收银台。

        晚上并没有很多客人，收银台的柜员显得有些昏昏欲睡。见到两人靠近，从凳子上站起身准备结账。

        周明瑞从推车里精准挑出自己要买的东西，留了一瓶茉莉蜜茶和一袋饺子在里边——伦纳德说他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疙瘩，好奇要试一试味道。

        柜员看着推车里被落下的两样东西，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们不一起？”

        “不一起。”说话的人很是理直气壮。

        一声声“滴”响起，收银机小屏幕上的数字飞快跳到了一百以上，周明瑞有点肉疼，打开手机某蓝色软件扫了一下。

        轮到伦纳德结账，周明瑞站在一旁，不禁打量起对方。

        “长得是挺高，不胖也不干瘦，嗯，腿挺长。

        “这头发之前没注意看，怎么有点乱糟糟的，不过好像也没太大影响，长得好看果然才是最重要的……

        “这家伙眼睛颜色是真好看，像绿宝石一样，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戴了美瞳……

        周明瑞正这么想着，伦纳德正好转过头来，正好借机观察一下。

        “好像不是美瞳，”周明瑞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一点，“天生的绿眼睛，还这么帅，老天真是不公平啊！要是我……”

        这位一身黑先生站在收银台边盯着对面的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没注意身边正在发生什么。

        “……周？”

        “周！”

        ！

        周明瑞猛然回过神来，看到伦纳德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

        “我好像忘带钱了，手机支付还不太会用……”对方如是说。

        “……”

        周明瑞扯了扯嘴角，又点开某宝扫了一遍。

        “看来颜值是用智商换的。”




         一场小插曲过后，两人终于提着塑料袋出了超市。

         “你——”

         “我知道，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伦纳德抢先说道，“要不我们加一下微信吧，我回去把钱转给你。”

        周明瑞嗯了一声，打开微信扫了一下对方的二维码。

        手机屏幕上跳出来对方的昵称，“独行诗人”，旁边是一座教堂前飞舞着许多白鸽的头像。

        你别说，这家伙长得确实有点浪荡诗人那种感觉。

        周明瑞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会写诗吗？”

        “呃，不太会……”

        “……”

        周明瑞今晚第数不清次无语了。

        “不过我有在认真学！”伦纳德急忙打了个补丁，真挚地望着对方。

        周明瑞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转过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那我——”

        “你也早点回家。记得还钱。”说罢便往前走去。

        “啊好。”伦纳德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里，呼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不能心急啊……

        “这家伙怎么在梦里也对钱这么斤斤计较……”




        关上大门，周明瑞把刚买的菜和饺子塞进了冰箱，又烧了一壶热水泡泡面。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点开了伦纳德的微信朋友圈。

        一片空荡荡的白板出现在眼前。

        周明瑞撇了撇嘴，这个人实在有点奇怪，明明我们不认识，但是对方总让我以为他已经认识我好久了……有问题。

        这人还可能是个gay，以后要尽量远离。

        ……

        一桶泡面吃完，手机屏亮了起来。周明瑞点开，发现是伦纳德的消息——

        “[转账]

        “周，今天谢谢你了”

        后边还跟了一朵玫瑰花小表情。

        周明瑞立马点了收款，并回复了一个OK手势。




        收拾完桌面，周明瑞又躺回了床上玩起手机。

        点开QQ，一个叫“塔罗会”的群里多了不少消息。

        这个群是周明瑞之前玩一款恐怖悬疑又有些神秘学元素的游戏时组建的，群里都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之后虽然这款游戏失去了热度，但是大家聊天的习惯保持了下来，经常进行一些神秘学讨论。其中昵称“倒吊人”“隐者”“星星”这几个群友神秘学知识明显比其他人丰富。周明瑞的大号“愚者”作为组建群聊的群主，需要维持逼格装大佬，不怎么发话，倒是小号“世界”混得风生水起，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向上爬了爬楼，昵称是“星星”的群友道：“大家最近要小心，有个神秘的xj出现。”

        看到xj二字，周明瑞打起精神。

        问题已经这么严重了吗？连群里的网友都知道最近有xj了。

         “xj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昵称“审判”的群友问道。

         “神秘？有多神秘？”昵称“正义”的群友跟着问。

         “星星”一行行回复道：

        “那个xj喜欢对普通人下手。

        “尤其是爱好神秘学的那种！

        “他们会以各种方式让你们获得超越凡俗的力量，比如越到晚上就越精神。”

        周明瑞心中“呃”了一声。这算什么，这难道不是当代年轻人必备技能？

        “这个超能力我现在就有！”昵称“魔术师”的群友激动地回复道。

        “比起白天，我更喜欢夜晚。”昵称“月亮”的群友也跟着回复。

        “星星”貌似有些无语：

        “算了，我换个例子。

         “这种力量能让你看到各种灵，能操纵火焰，或者从好几层楼跳下来都没事。”

         啧，后边这句不是说我的吗。周明瑞暗暗想。

         果然是遇上xj了……心累……

         “这不是好事吗？”“正义”当即回复道。

         “太阳”“审判”“魔术师”跟着回复，“这不是好事吗？”

         “+1”

         “+1”

         周明瑞心想事已至此，不如看开点，用小号“世界”也回了一个“+1”。

         “星星”隔了几十秒，发了一个撇嘴表情，又道，“所有命运给予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价格。”

         昵称“隐者”的群友发话，“确实。”

         “——鲁迅.jpg”“魔术师”接了一句——这位群友在群里总是特别欢脱，什么梗都能接，还经常开车，据她说她是某绿色网站的专职写手，并且是大神那种水平。

         “难道真的有这种超越凡俗的力量？”“正义”说道，显然她之前以为“星星”在开玩笑。

        “星星”还没回应，“月亮”就先回复道；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你们想不到的事情。

        “不是你们没有见到，它们就不会存在。”

        “太阳”当即发消息道：

        “有神秘学是真的？”

        “……你们不要糊弄小朋友[流鼻涕]”“倒吊人”配了个黄豆表情。

        “太阳”不服输地回应：

        “我已经读初中了！

        “我身高已经一米九了！

        “我不是小朋友！！！”

        看到这个一米九，群里哑然无声了两分钟。

        “[擦汗]总之，一旦被那个神秘的xj蛊惑，接受了他们的馈赠，加入了他们，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有的人，我听说有的人，因此疯掉住进了精神病院，有的以各种方式自杀，死得相当狰狞，有的还变成了……”

        他话没说完，头像突然变成了灰色离线状态。

         “怎么了？”周明瑞用小号询问。

        “你们说“星星”会不会打着打着被xj组织发现直接抓走了哈哈哈哈”，“魔术师”非常有想象力地提出了一个可能。

        周明瑞略有些担心，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神秘学背景下，一切还真的皆有可能！

        正思索着，“星星”就重新上线了。

        “妈的，刚才突然停电了，只好换手机。

        “不说了，我要出门了，还有事情要忙。

        “总之，大家不要吃天上掉的馅饼，不要被xj蛊惑。”

        随着星星下线，周明瑞收到了两条私信——

        “倒吊人”：“注意一下，我觉得‘星星’可能是网警。”

        “隐者”：“‘星星’可能是警察，以后在群里说话要注意。”

        还真有可能，知道神秘xj的事……周明瑞立刻回复了他们：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xj组织[doge]”。

        每次开车的也不是我。周明瑞在心里补了一句。

        出门遇警察，网上遇网警，这就是我，一个“xj受害者”与警察斗智斗勇的一生。

        周明瑞被自己的吐槽逗笑了，翻了个身，开始练口语。



        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周明瑞感觉有点头疼，起身关了灯躺到舒服的被窝里。

       正胡思乱想着，脑子里蓦然间出现了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啧，怎么想到他了？

       快睡快睡！

       明天还有工作……

       以后他要是敢打扰我，我就给那个“星星”打小报告，让网警跟警察窝里斗……

       就这么想着，周明瑞很快就睡着了。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这间小卧室。



       今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