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盗基德出席了工藤新一的告別式。


　　江户川柯南在毛利兰身旁低著头，眼角余光瞥见服部平次上前给「工藤新一」捻香的身影。关西侦探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表情认真而专注，却不像旁人那样带着浓重的悲伤。的确应当如此，作为少数几个知道工藤新一的死只是做戏的人之一，演技一向差劲的服部要是眼泛泪光就太不正常了。


　　可江户川像是从中察觉到了什么，一瞬间瞇细了眼睛。


　　於是他拉拉身旁少女的衣角，故意用旁人能听到音量说话，把服部的视线也吸引到自己身上。


　　「小兰姐姐，我要去一下厕所。」


　　「路上小心，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啦，我让平次哥哥陪我去就好！」


　　在服部平次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男孩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抬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服部顿了下，就这么任他拉着往室外走。


　　媒体喜欢把江户川柯南和怪盗基德的名字放在一起，「基德克星」也好，宿敌也罢，都是为了博人眼球而渲染出来的关系。实际上就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定义两人之间的默契，特別是当江户川柯南表现出对怪盗超乎寻常的敏锐的时候。


　　「给你。」


　　服部平次——或者说怪盗基德弯身将滚落贩卖机底层的罐装咖啡和巧克力牛奶拿出来，巧克力牛奶留给自己，咖啡则递给了男孩。


　　「喂喂，这么晚了还给小孩子喝咖啡？」


　　「难道你想喝巧克力牛奶？」怪盗基德嘲讽似的轻笑一声，在男孩身边坐下同时拉开瓶罐上的拉环，以喝啤酒般的豪迈姿态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可是记得江户川柯南也喜欢喝冰咖啡的啊。」他说。


　　江户川盯着手里的罐装咖啡沉默半晌，拉开拉环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心情不好？」


　　「这不是废话吗。」


　　身旁好一阵子没有传来回应，男孩忍不住抬头看去，在黑夜的衬托下，他猝不及防撞进一片幽深的海洋。


　　怪盗基德的目光仿佛洞悉一切又包容一切，温柔地将他整个人都接纳，江户川被看得有片刻怔愣，他意识到这似乎不该是看着宿敌的眼神，这更像是、更像是⋯⋯


　　「名侦探。」怪盗突然微勾起嘴角，再度开口时嗓音比他熟悉的声线更柔和了些，他说：「毛利家跟工藤家都住不下去了吧？我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怪盗基德也不会再登场，所以⋯⋯无处可去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他说得太过自然且随意，男孩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怪盗基德没有介意他的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笃定了他不会拒绝。江户川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哽住。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哑著嗓音说我再想想。


　　男孩还未长开的肩膀看上去那样单薄，但怪盗知道内里的灵魂早已比其他十七岁同龄人要来的千疮百孔，就像自己一样——或许更甚。於是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将空罐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接着手臂一挥划出一道纯白色的披风。月光尽职尽责地洒落到被单片镜遮住大半的脸上，怪盗基德踏出一步，在男孩面前单膝点地跪了下来，顶著男孩疑惑的目光牵起他柔软的小手，低著头在指尖轻轻落吻。


　　「无论如何，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我。」怪盗垂下眼睫，松开手的时候，江户川感觉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被塞入手中。男孩下意识握起拳，熟悉的触感让他震了震，收回手有些迟疑地摊开掌心，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静静地躺在中间。


　　不然为什么人们说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敌人呢？


　　工藤新一被留在那年秋天，与此同时江户川柯南尘封了再也没机会说出口的真相，一脚踏上以谎言铺成的道路。


　　而他別无选择。








§








　　江户川柯南靠在帝丹高中门口的墙边低头看手机，任由放学出校门的学生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丝毫没有外校人士格格不入的尴尬感。江古田高中的学兰制服加上他那张比起同年男性更显几分稚气的脸，让江户川看起来像个在校门口等兄姐放学的中学生，他甚至听到有几个女生笑着说他「好乖好可爱」。


　　直到看见那几个熟悉的少年少女从教学楼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江户川才站直身子收起手机望过去，也不出声招呼，就站在原地静候好友们发现自己的身影。


　　「啊，柯南！」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发现他的依旧是吉田步美，女孩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一把抱住江户川的手臂，高兴之情溢於言表：「好久不见啦！最近过得怎么样？没被黑羽先生欺负吧？」


　　「步美，妳怎么还在问这个啊？黑羽先生才不会欺负別人呢，对吧柯南？」圆谷光彥身后跟著小岛元太慢悠悠跟上来，吐槽完还不忘拉上童年时期最崇拜的友人来给自己撑腰。


　　「就说光彥不懂啦，女性的第六感可是很準的，黑羽先生看柯南的眼神肯定不对劲！就连小哀也这么说哦！」步美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喂喂，灰原又给他们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江户川眯起半月眼，颇为无奈的视线投向走在最后头的灰原哀，后者拨拨头发，给了他一个半开玩笑的嘲弄眼神。


　　因为容貌会越来越像工藤新一，为了不让身旁的人多想，江户川搬到黑羽宅后也转到附近的学校就读，打算慢慢将自己和以前的生活圈分割开来，跟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虽然还有联系，频率也不像从前那么高了。


　　这次会来帝丹门口等他们放学是黑羽快斗的主意。江户川搬到黑羽宅去住之后，少年侦探团一来二去也跟这位「会魔法的大哥哥」熟了起来，前段时间黑羽受邀到京都演出，侦探团的孩子们还跟著江户川去看了，为此黑羽想请他们到家里来作客，这才有了江户川来帝丹等人这一幕。


　　侦探团听到黑羽要亲自下厨款待他们都欣然同意，就如以前那样，三人走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聊天，江户川则和灰原一起走在后面，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一如多年前并肩行於黑暗的那段时间，这么多年依旧从未改变。


　　「你们还是老样子吧？」


　　「老样子是指什么？」


　　灰原瞥了他一眼，「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江户川：「⋯⋯」


　　「怎么，我说的不对？」


　　「讬妳的福。」他无奈地垂下肩膀，「老样子吧，不敢说有多甜蜜，总之我们挺好的。」


　　「哦？有情况？」灰原挑了挑眉。


　　「⋯⋯没什么，小事而已。」


　　「啊，是吗。」少女轻笑了声，脸上明晃晃写著不信。


　　黑羽快斗——也就是昔日的怪盗基德，邀请江户川柯南一起生活已经过了十年，最初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灰原极力反对，对女孩来说小侦探无法恢复成工藤新一已经是她需要背负的罪孽了，她无法容忍江户川再出任何意外，而跟前任怪盗同居这种事听来荒唐，显而易见的会是极大的不可控因素。


　　最后让她改变想法的是黑羽快斗，他亲自登门找灰原面谈，两人在小房间里谈了二十多分钟，连江户川都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灰原在那之后就改口同意了黑羽的提议。


　　於是江户川收拾了所有的人际关系，赶在小学二年级学期开始前转到了黑羽宅附近的学校，从此在江古田落户。


　　起初，灰原虽然同意了他们一起生活，实际上对黑羽快斗的戒备却一点也没少，每次讲正事必定避开黑羽，从来没有对他摆过好脸色。黑羽快斗心知肚明这小姑娘不喜欢自己，也没有上赶着去讨不愉快，只在事关江户川柯南时才会跟她做必要的交流，交谈时总是摆出最诚恳礼貌的态度，尽管如此，他还是花上好几年才成功获得了女孩的信任。


　　黑羽快斗的工作时间自由，这天为了招待侦探团从中午就开始忙碌，江户川领著大家进门时他正好端出做了一下午的慕斯蛋糕，抬起头见到孩子们便自然地扬起笑容打招呼。


　　光彥等人熟门熟路地自己拿出拖鞋换上，然后一窝蜂围到餐桌边去看黑羽亲手做的慕斯蛋糕。江户川柯南没有过去凑热闹，他打着哈欠进房间放下书包，刚转身要回到客厅，就看见黑羽宅的一家之主站在门口，笑盈盈地冲他张开双臂。


　　「做什么？」江户川皱了下眉。


　　「欢迎回来的拥抱啊！」黑羽眨眨眼，又晃了晃两只手臂，像在催促他赶紧抱过去。


　　江户川眯起半月眼：「哈？我什么时候给过你那种东西了？」


　　「欸——小柯南好过份——」


　　「別那样叫我。好了你让开，我要出去。」


　　「亲我一下我就让开。」黑羽不服气地嚷。


　　「⋯⋯」


　　江户川无语地瞪过去，黑羽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也幼稚地回瞪，满脸写著坚持。一如往常，最终还是少年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男人的手腕把他扯近，借力垫起脚尖抬头在他唇上印了个吻，一触即分，黑羽有些不满足地牵起他的手掌捏了捏。


　　「就这样吗？我可是两个礼拜没回家了哦？」


　　江户川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所以呢？我现在应该要检查你的手机，看你有没有在出差期间出轨？」


　　「如果找到我跟女助理偷情的证据怎么办？」


　　「那你下一次睁眼就是在拘留所了，我将送给中森警官一份大礼。」


　　黑羽笑了起来，他握着少年的手往后退半步，优雅地阖眸倾身将嘴唇贴上他手背，「放心好了，我的名侦探，我永远会是你最忠诚的骑士。」


　　温热的气息拂过手背，江户川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毫不客气地在黑羽快斗脑袋上一通乱揉，一头乱毛在他的肆虐下又更加凌乱了。少年抬步掠过他往外走去，在走到房门口时停下脚步，按著门框回过头挑眉道：「骑士先生不妨先把口袋里那张带着香水味的名片处理掉再说这种话。」


　　「啊？」黑羽愣了下，反应过来时江户川已经扭头往外走，他连忙追上去大声嚷著解释：「等一下，那是我自己的名片——我没有出轨！」


　　「哦，这样啊。」


　　「太冷漠了吧！」








§








　　怪盗跟侦探的爱情故事并不轰轰烈烈，甚至比起一般人更为平淡。那是与姜饼屋和热巧克力相伴的一段回忆，是在圣诞节的早上，自前一晚被魔术师强行掛在床头的圣诞袜里倒出久违的基德卡，从解开上头的暗号开始一直持续十年，并且将会继续到永远的平凡故事。


　　他们之间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毕竟如果不是认识真正的他们，十七岁与七岁的组合旁人确实难以理解，但另一方面，知晓二人关系的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理解他们的选择。


　　黑羽快斗在厨房收拾用过的碗盘，嘴里哼着歌，手指还不安分地跟著节拍在手里的碗盘上轻叩，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江户川趴在沙发椅背上看他雀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歪头枕着手臂，状似随意地喊他。


　　「我说啊，快斗。」


　　「嗯——？」


　　黑羽头也不回地应了声，手中清洗的动作也仍在继续。江户川顿了下，像是在思考措辞，几秒后他又清清嗓子，拋出听起来根本不是在征求意见的提议。


　　「今天晚上，做吗。」


　　哼歌声停下了，水声也停下了。


　　黑羽快斗握着盘子深呼吸再深呼吸，这才忍住把盘子敲到少年脑袋上的冲动。然后他再度拧开水龙头，沉默著将剩下的碗盘全洗干净放进烘碗机，期间黑羽能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灼灼目光，江户川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用眼神追着他的背影，安静地等待回覆。


　　完成所有善后工作，黑羽端着两杯奶茶回到客厅里，将其中一杯放到少年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就著手里那杯啜了一口后抬头迎上江户川的目光，意识到后者眼神中的执拗，他无奈地垂下肩膀道：「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我以为新一应该是最在乎法律的那个——在你满十八岁之前，我都不会碰你。」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岁的是工藤新一，不是你吧，江户川柯南小朋友。」


　　「⋯⋯」江户川闭上嘴，静静地盯着他看。


　　黑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有些尴尬地停住话头。正当他还在思考该怎么道歉或者揭过话题，少年呼出一口气再度开口。


　　「快斗，你也不想一直到三十岁都还是童贞吧？」


　　「⋯⋯当然不想啊！但谁让我喜欢你呢？」被戳到痛处的黑羽忍不住提高音量，语气里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而且谁知道名侦探的身体现在能不能承受得住——当初小小姐可是警告过我的！」


　　其实我也很想做啊，他低落地想，我才惨吧，从名侦探七岁的时候就一直看得见吃不著，好不容易忍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功亏一篑啊。


　　黑羽早在顺利跟小侦探同居前就向那位小小科学家坦白了对男孩的感情，灰原摆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接着就是一大串警告，例如「就算你们干柴烈火水到渠成也不能过早催熟他的荷尔蒙」等等。黑羽听得目瞪口呆，一一应下的同时还有几分恍惚，有那么一瞬间对于自己跟小女孩谈论这些是否构成性骚扰这件事感到怀疑。


　　即使在组织总部拿回了APTX-4869的研究资料，实际上这项研究直到今天都还只能说是半成品，如果江户川柯南体内的激素产生什么异常，灰原自己都没把握会出现什么情况，只能尽量避免。以此为前提，黑羽才成功让她对于他们同居的事情投下赞成票。


　　江户川应该也明白这点，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逮著机会就想跟黑羽快斗生米煮成熟饭，好像怕人会跑了一样，搞得黑羽快斗心力交瘁。


　　作为被渴求的那一方他打从心底高兴，也觉得这样的名侦探可爱得要命，但是老天，他真的忍得很辛苦。


　　这件事在几天后黑羽快斗簽收了江户川的一箱包裹时达到了爆发点。


　　「说实话，因为我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家长，所以一直觉得不该这样说教，但是⋯⋯」黑羽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手按著眉心，一手拎起放在箱子最上层的猫咪尾巴，头痛地举到他面前晃了晃：「我亲爱的侦探，你真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肛塞吗。」少年撇撇嘴，伸手拨弄了下箱子里的其他物品，从里面掏出一盒跳蛋。


　　黑羽：「⋯⋯」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魔术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放任脑中自动开始播放以江户川柯南为主角的重口片子。但江户川却像是还嫌刺激不够似的，拿着猫尾肛塞和润滑剂就起身往浴室走。


　　「等等，你干嘛去？」黑羽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心中充满不祥的预感。


　　「我去準备色诱你。」少年平淡地说，全然听不出一丝想色诱的意味。


　　黑羽快斗都快眼神死了，「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準备，你的存在就是在色诱我好吗！」


　　「⋯⋯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我——呃，你想干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江户川干脆利落地把猫尾巴扔到一边，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学来的，嘴角一弯就是一个危险又勾人的笑容，手里把玩着润滑剂向黑羽步步进逼。此刻的黑羽快斗就像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良家妇女，在他强大的气场下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小腿撞上沙发一角，少年轻轻一推就把男人推到沙发上，自己则单膝撑着沙发座整个人贴到他身上，下身暧昧地蹭过他的。


　　满意地看见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江户川知道他上钩了，於是轻笑了声偏头凑近黑羽耳边，贴着耳廓吐著气道：「我想让你干我。」


　　此时不干更待何时。黑羽快斗仿佛听见了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於是他们接了个此生最激烈的吻。


　　二十分钟后，黑羽一脸复杂地走出浴室，就看见自家侦探拿着钱包準备出门。


　　「你去哪？」


　　「去超市买鱼。」


　　「⋯⋯」


　　「顺便去报社，告诉全世界怪盗基德不行。」


　　「⋯⋯」








§








　　只要不接触到鱼，怪盗基德自然还是很行的。有朝一日他会让江户川明白这点，但至少不是现在。


　　其实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纵然江户川柯南今年才十七岁，但内里的灵魂跟黑羽快斗一样都已经是二十七岁的成年男性，以前是身体状况不允许，现在他终于从男孩变成少年，难免会期待更进一步的接触。


　　江户川柯南接下来的日子就在每天跟同居恋人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他想方设法想让黑羽越过那条线，结果一次也没成功过。这么多年过去，APTX-4869的影响在灰原的调理下早就已经没什么大碍，侦探认为根本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他翻了个白眼，吐槽黑羽快斗明明是自由浪漫的魔术师私底下却谨慎过头。黑羽快斗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对你我从来不敢大意。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江户川柯南十八岁生日这天，黑羽快斗替他準备了一场完美的约会，烛光晚餐、东京夜景、手作蛋糕，每一个环节都在他的计画内按部就班进行，最后顺着气氛，他们应该在家里那张king size双人床上度过情侣过节的最后一个必备项目。


　　「等一下，我今天不能跟你做。」


　　「⋯⋯？」


　　黑羽快斗，拎着包装撕到一半的套子，另一手还伸进少年衣服下襬摸上他白净的腰间，满脸写著困惑地停下动作。


　　江户川镇定地按住他的手拉开，再坐起身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微仰起头看着还呆愣地跪在床上男人，一本正经地说：「我才刚满十八岁，APTX的副作用可能还有残留，现在进行性行为还是有风险。」


　　「？？？」之前是谁每天都想尽办法想跟他上床的？


　　黑羽快斗震惊，黑羽快斗迷茫，黑羽快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套子跟下身的小帐篷，无语凝噎。


　　他还想说什么，但侦探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恋人的生理需求，少年往床上一躺盖上被子，扔下一句轻飘飘的「晚安」，接着就再没有动静。


　　⋯⋯这是报复吗？这绝对是报复吧？


　　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前任怪盗基德茫然地坐在马桶上，为自己的小兄弟感到难过。按理说现在小兄弟不是应该享受名侦探温柔乡吗？为什么，现在，他却在这里，跟自己的右手贴贴？


　　出大问题！


　　「你跟我说这个没有用，小偷先生。我早说过了，江户川君的身体本来就一直有风险，只是满十八岁之后风险会小一点而已，所以他那样主张确实也没错，要我说的话，你们俩要是能柏拉图一辈子对他的身体当然是最好的了。」少女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不耐烦，「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掛了。」


　　「啊，那就抱歉打扰了⋯⋯」


　　通话干脆利落地被切断。


　　最后一丝希望熄灭，黑羽绝望地想，十八岁是不是真的没戏了？想到过去十年每个躲在厕所想着名侦探的脸自行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刻，他都不禁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但是他能怎么办？曾经说的那句不敢大意是真，他确实无法在江户川自己说身体状况不行的情况下强行把人办了，反正名侦探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跟他柏拉图，十年都过来了，再等一阵子有什么难的？忍一时海阔天空，黑羽快斗决定，继续忍。


　　你真的很爱他，黑羽快斗。他心酸又甜蜜地对自己说。


　　於是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不过这次立场调转，无所不用其极想跟对方达到生命大和谐的人变成了黑羽，掌控权则到了江户川手上。前者已经走投无路到搜寻引擎的记录都出现「怎么做才能进到不做爱出不去的房间」这样的关键字了，侦探在他的电脑看见这行字的时候也没忍住笑出声。


　　当上大学生的江户川柯南比以前忙碌很多，虽然现在不再常常到警视厅露面，有空的时候还是会接点小委托赚外快。学校离江古田不算远，他干脆就继续住在家里，偶尔还能蹭黑羽的车上学。魔术师在国际上很有名气，不少同学都见过江户川同学从他的车下来，流言当然也没少过。本来江户川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现在还有黑羽快斗的光环加成，给他递情书的女孩子便多了起来——其中甚至有一半是让他转交给黑羽快斗的。


　　这就很离谱，女孩子为什么能对只有远远地见过甚至不曾交谈的男人告白？江户川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给黑羽转交女同学的情书了，虽然黑羽每次都跟他说可以直接扔掉，但他总觉得就这么糟塌女生的心意似乎不太好。


　　「明明每次都要吃醋赌气，还是每次都答应帮忙，新一好可爱。」


　　江户川回拥住掛在自己身上像只大型犬一样蹭来蹭去的男人，不满地轻哼：「你以为我想吗？什么时候能收敛你的荷尔蒙啊，大魔术师。」


　　「欸——明明你自己收到的告白更多吧？我只是个尽忠职守的司机，什么都没做啊。」黑羽无辜地眨眨眼，又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听说肉体上的亲密关系能加强伴侣的安全感⋯⋯」


　　「我睡了，晚安。」


　　「⋯⋯」


　　二十九岁的黑羽快斗至今还是童贞。


　　但江户川柯南二十岁生日那天，他觉得自己真的忍不下去了。


　　黑羽快斗坐在床上，抓着江户川柯南的肩膀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重而哀恸：「新一你知道吗，听说超过三十岁还是处男就会变成魔法师。」


　　江户川：？


　　「今天新一20岁了，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我就30了。」


　　「⋯⋯」


　　「我不想变成魔法师！！」


　　「⋯⋯⋯⋯」


　　可能是被他的气势震撼到，又或者是黑羽快斗看起来实在过於凄惨，二十岁生日的晚上，江户川终于跟交往了十三年的男朋友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减为负，从此过上性福快乐的日子。








§








　　「哦，恭喜啊。」灰原哀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所以？既然事情解决了，下一步是打算求婚吗？」


　　黑羽眨眨眼，「我确实打算求婚。」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敲开这对笨蛋情侣的脑袋，看看他们平时精明的脑子是不是都是假的。


　　以一般情侣来说，交往十三年论及婚嫁并不奇怪，但以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大学生来说，现在结婚著实有点太早。所以人生中第一次求婚，黑羽快斗毫无悬念地被拒绝了。


　　但黑羽并没有气馁，不如说这本就在他的计画中。


　　他决定反向操作，被拒绝也没关系，只要能透过一次次的求婚把结婚的意识灌输到名侦探脑中就行，等时机成熟了再搞一波大事情，来个最正式也最盛大的求婚。


　　江户川柯南大一那年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侦探向来有始有终，大四的他也即将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根据往年惯例，校方让他在毕业典礼时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词。


　　黑羽替他打理好发型，后退两步欣赏著自家恋人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不禁也冒出养孩子的成就感。无论作为何种身份，他看着江户川柯南从七岁到二十二岁，几乎每年的家长参观日都是他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到场，如今孩子终于要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每个当家长的都会有所感触。


　　二十二岁的江户川柯南已经脱离了少年时还略带稚气的模样，比曾经的工藤新一更加成熟，肩膀更加宽阔，也更加的有魅力。他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系上领带，修身的黑色西装衬出姣好的身材，低头时露出一截白皙后颈，像是在邀请人抱上去亲吻那处。黑羽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毕业快乐，我的名侦探。」他环著侦探的腰笑着在后颈落下轻吻，接着笑容渐收，下颔靠上怀中人的肩头，有些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手臂一点点收紧，「你今天真好看，有点舍不得放你走了。」


　　江户川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哈？在说什么啊，反正你也会去毕业典礼不是吗。」


　　「我很紧张嘛！」


　　「紧张什么啊，又不是你上台致词，当年你毕业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黑羽侧头亲他耳根，深情款款地说新一是最重要的，侦探也受他感染似的扬起嘴角，转头过去找到黑羽的嘴唇主动吻上。


　　这天阳光正好，风也很舒服，校园里纷飞的樱花花瓣都像是在给毕业生送上祝福。


　　黑羽快斗决定在这天正式求婚。


　　他买好花束，戒指也躺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了，就等着在江户川致词结束的时候给他来个惊喜。


　　典礼过程枯燥又繁琐，黑羽在底下听得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听见江户川柯南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将注意力聚焦在刚上台的恋人身上。毕业生致词内容无非就是那些，江户川甚至不用看讲稿就能流畅地演讲，很快就顺利进行到最后的感谢部分。


　　「⋯⋯最后，我要感谢这些年跟我朝夕相处，一直包容著我的那个人。」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礼堂，準确地往黑羽的方向看过去，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下。那瞬间，魔术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跳漏了半拍。


　　「那个人在我过去的人生中最低谷的时候向我伸出手，他接受了我的一切，也将他自己的一切交讬给我。他总能看穿我所有的假面，他知道我需要什么、渴求什么。我其实并不细心，但因为有他在，所以我能毫无顾忌地向前冲，我知道他随时都会接住我。」


　　「我从不怀疑我们之间的默契，就如今天，我相信他肯定跟我做了同样的準备。我们过去总在竞争，所以这次，我打算抢先一步。」


　　「我数过了，昨天为止你总共求婚了九十九次，那第一百次就换我来问你。」


　　江户川顿了下，他抬手握住麦克风，像是有些紧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说：「黑羽快斗，如果我说想申请加入你下半辈子的所有人生规划，你愿意吗？」


　　根本用不著问，他们俩都心知肚明，这一次没有人会拒绝。


　　⋯⋯但当场哭出来这么这么丟脸的事他们也著实都没有想到。黑羽快斗在听到江户川说起自己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泪如泉湧。一个成年男子手里捧著一大束花哭得抽抽嗒嗒的画面实在过於少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原本对着台上的聚光灯也顺着江户川的目光，準确无误地打在黑羽快斗身上。


　　江户川这才看出他在抹眼泪，一时间慌了手脚，好像忘了自己还握着麦克风似的语无伦次了起来：「喂、干什么、等等⋯⋯別哭啊！」


　　这句明显手足无措的鳖脚安抚让台下师生都发出善意的笑声，有人拍了拍黑羽的手臂，说你再不回应人家，小朋友也要在台上急哭了。黑羽好不容易抹干眼前的泪水，让自己的视线清晰到足以看清他的求婚对象，他清了清喉咙，对着台上大声喊出了他的答覆。








§








　　「请问黑羽先生，您是如何成功让小自己十岁的大学生公开求婚的呢？大家都很想知道祕诀！」


　　「都已经交往十五年了，求婚很正常吧？」


　　「原来如此！已经十五年了啊！十五⋯⋯欸？十五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