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杰森含住了枪管，于凌晨4:36对准自己的脑袋正中扣下了扳机，下城区中一间普通的小屋内响起一声枪鸣。同其他屋子没有任何区别，是日常中随处可见的枪声，对于下城区的居民来说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无非是多一个弹孔。于杰森来说，他成为了一枚完整的甜甜圈，而这发子弹正好打在了甜甜圈中间的那个洞，严格来讲倒也不算命中了甜甜圈，只是恰好穿过了杰森身上那个虚幻的孔。

1

嘿我是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不是的，因为我的身体物理上没有那枚洞，那个甜甜圈特有的、位于正中的那枚起码占据整体一半的空洞。

现在看来这是我的偏见，源自我的傲慢。

甜甜圈的那个洞是它的固有属性。你可以理解为，甜甜圈拥有质量，那么在质量上它被开了一个洞，会有对应的质量缺失；甜甜圈拥有体积，那么在体积上它也被开了一个洞，有对应的体积缺失；那么如果甜甜圈拥有精神或者感情，那也应该有一个固有的空洞、开在正中间、不偏不倚的占据一大半。

我现在明白了，我本应该是一枚甜甜圈，或者说正处在成为一枚甜甜圈的过程中。

甜甜圈在摆到精致的玻璃柜前是不完全的，可能是那枚洞还没有做好，也可能是没有烘烤至恰到好处的蓬松与酥脆，或者是少了果酱的调味与糖霜的装点。

我的人生就是在完成这些过程。可能出现了点偏差，我的制作流程同往常的甜甜圈有些差别，这也是我之前没意识到自己是甜甜圈的原因。

我在没有完全拥有自己的那枚洞前，先被浇上了赤红且鲜美的草莓果酱，还撒上了红黄绿三色的彩色糖粒，然后送进了埃塞俄比亚的烤箱，最后盛进了垫着白色丝绸的黑色楠木盒，点缀白玫瑰与白百合，商品介绍里就写上“杰森陶德——我的搭档、我的士兵、我的错误”立在旁边，供顾客参考。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松饼呢！

所以第一段人生的错误要被纠正，毕竟我是个甜甜圈，我还没有完全的拥有自己的洞。慢慢来，作为固有属性它会到来的。

2

在那个绿池子醒来我感觉很不好，池水进入了我的耳朵嘴巴肺泡和胃里，缓慢而又坚定的渗入我的皮肤。我正处在溺亡中，既在溺死又在复活，这很矛盾所以我很痛苦。嘿，只有入口前才应该这么做，现在泡太早了，而且被限定成了拉撒路风味，也许拿到我的人不喜欢这个口味，还有这个糟糕的口感。我就说我的制作过程有很大的问题，该死的。

好吧老蝙蝠和夜翼显然不喜欢这个口味。拉撒路池在修复了我被小丑打烂的身体的同时也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明明是冰冷的池水，沉静又馥郁的绿，却能像白磷一样诡异的燃烧着。我的怒火在我看到报纸新头条上又被遣送进阿卡姆的小丑时焚尽了我的理智，好吧我还看到了新的罗宾，替代了我继续在哥谭给蝙蝠侠当助手哈。于是我带上了红色的头罩追着他们在哥谭还有布鲁德海文互殴，并且把我的接班人也揪出来一起揍，往死里揍，蝙蝠侠身边只能有一只小鸟对不对？他占了我的名额，搞掉他我才有位置能回去。

啊也不能忘了小丑，我当然知道杀了他也无法平息我的恨意，所以我要蝙蝠侠来杀。我挟持了小丑给老蝙蝠带来了经典的二选一问题，他还是我？显然我高估了自己，完完全全的错误认知，好吧我总是这样，我带了一道注定结果的题，幻想着蝙蝠侠能选错。选项变成了蝙蝠侠的原则与其他，显而易见控制狂只会选择前者，并且给了我脖子一蝙蝠镖。我因失血过多倒在地上，然后预留的炸药帮我完成了二次烘焙的效果，也许能蒸发一点饱浸的拉撒路之水？

然后我想保护没人在意的犯罪巷的居民，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以暴制暴的手段来控制黑帮以减少犯罪率，虽然这也让我不可避免的站在了蝙蝠家的对立面，并且毁掉了所有可能回家的路。总之我们成了敌人，见面吵架然后开打，没有信任没有交流那种。但当池水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后，我又对我之前的行为感到愧疚，我是指我对蝙蝠家成员的伤害，还有对哥谭与布鲁德海文带来的破坏。我是个罪犯，是一颗顽固的智齿，是家族中的黑羊，时不时就会顶的族群一身伤，头破血流，让他们的神经紧绷，生怕我又毁掉什么。

我这个坏掉的甜甜圈不管怎么看都不会得到家族的青睐，所以我开始尝试包装自己，你懂的，裹上巧克力酱撒上红丝绒，隐藏我腐烂的内里，假装自己还是一个好甜甜圈。换上橡胶子弹并且保证不杀人，情况稍有改善，偶尔我会和他们一起夜巡或者出任务。

然后是达米安的到来还有蝙蝠侠的离去，我们几个不得不穿上蝙蝠侠的盔甲伪装黑暗骑士还在的样子。当然这少不了纷争，理念不合的结果就是互相往死里揍，结果是我输给了蝙蝠侠遗留下来预备计划然后蝙蝠侠复活。之后就进入了循环的怪圈，我们和好然后我们开战，和好开战如此往复。期间丢失的电影之夜，寄丢的全家福邀请函，被关到阿卡姆和小丑贴脸，被骗到埃塞俄比亚回忆自己是怎么死的好复活爸爸的好儿子达米安。零零碎碎的事像不会停歇的车床，将灵魂中多出来的部分一点点剔掉，雕琢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空洞，就在灵魂的正中央。

3

在漫长的互相折磨后，我发现自己病了，这很明显好吗，我当然能看出来。抑郁，显而易见。和流感差不多，一阵一阵的来，发作然后离开，徒留我被操烂了的精神被困在躯体里迟缓的抽搐呻吟。

没发作的期间我去看了医生，查了下动眼，做了个血常规和心理测评。确诊了重度抑郁后医生给我开了一个月的药。

这没什么，承认自己病了并不可耻，开始时我很积极配合治疗，每天按时吃那些小药片，然后根据医嘱慢慢加大剂量。那段时间抑郁没发作所以吃药后除了镇定我没有其他感觉，心中不曾停止燃烧的怒火失却了温度，只剩下晃眼的色彩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不断闪烁的光斑。药物的作用是感情阻隔，原理大概是阻止什么受体接收信号，吃多了我就会因为呼吸中枢被过度镇定憋死哈哈，感情如同呼吸般占据着生存必需品的位置，我怀疑就是它们占据了我呼吸的份额，所以我才常常感到窒息。

每天吃药就像是在服从什么，完成了会得到一丝轻飘飘的成就感。持续了大概三个月这样的疗程，我觉得自己要痊愈了。然后抑郁就来了，给了我一脚，把我的精神踹出了肉体，好让我认清这操蛋的现实。它就像在嘲笑我：哈你以为吃药有用吗，真可爱。这里有一个不合时宜的比喻，某咒术学院的老师的领域展开能达成差不多的效果，信号在传递但是什么也传达不到。还有另一种比喻叫永远达不到的真实，反正我体验到了。

我只是躺在床上，虚无的视线随意发散着，但是什么也没看进眼中，我的大脑不再处理视觉信息了。身体剧烈的痉挛着，是止不住的颤抖和发麻的躯体。没过一会（也许过了很久？）我就手脚抽筋了，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僵在床上充当一具尸体，像一只被掐住后颈的猫。然后我感到了窒息，呼吸也不受控制了，我应该感到恐惧，窒息于我来说是很恐怖的事，这让我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来在棺材和拉撒路池中醒来的过程，但是阻隔的感情让我麻木，我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凝滞的大脑像是被泡在液氮里，缓慢的思考着我该怎么自救。鉴于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我选择了咬舌尖，细小的痛觉和嘴里的铁锈味重启了我，得到了短暂的喘息。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反正抑郁发作时自残成了我获得活着的实感的唯一方法。

总之这件事告诉了我，吃药是不可取的。距离下次复诊还有2天，我也不打算去了，让这不比我子弹便宜的小药片见鬼去吧，还有那贵到离谱的诊疗费和心理疏导费。毕竟我也不能告诉医生我才从坟里爬出来没几年对不对？在隐瞒是必要的情况下这些咨询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本来我也只是需要那些处方药，还特意去搞了个可以有医保的合法身份，现在都不需要了。

4

当然停药也是有副作用的，不能直接停的，会有戒断反应哈。鉴于我只剩两天的药量，我得精打细算留出足够我完成延长药量减轻的这一过程，让这两板药完成最后一点聊胜于无的作用吧。

停药的第一天我留给了自己之前一半的剂量。刚开始其实还好，但是当这些代谢完后我就不可避免的开始眩晕出冷汗。我之前给自己准备的水很快就都喝完了，我不得不从卧室移步到厨房补充水分。从床上缓慢的起身，然后把哆嗦个不停的双腿支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站起来。这对于我来说很困难，因为世界在顺时针旋转，所有的东西都在向右倒塌，包括我，所以我只能站在床边紧闭双眼然后发抖。

缓了一会我困难的睁开了右眼，我能感觉到额角的冷汗顺着皮肤滑落，停留在了我的右侧眼尾，使我不得不眨几下眼好让它顺利滴下。然后我开始艰难的向卧室出口移动，徒劳的挥动手臂以克服新的重力原则，当然没什么卵用。反正我歪歪扭扭的走到了门口，向左倾身让自己能靠在门框上休息一下。

太他妈吵了，说真的，操。不是说我现在有幻听，就只是普通的耳鸣，听起来就像有人在你脑壳里放了一台超声波清洗机，然后一直使其运作企图烦死你。可惜我没有绝对音感，不然我一定要描述耳鸣的音高。阿马德乌斯会有耳鸣吗，如果有他也许会开着黄腔说高潮也可以听到。

接着我又控制不了自己了，我突然变成了软体动物，就像章鱼那样用柔软的腕足紧紧的攀附住门框以防止自己摔倒，哪怕门框上突起的钉子刺入了我的小腿我也没有任何移动，我知道如果撒手我一定会坠落。虽然由于躯体颤抖，那颗钉子在我的小腿里瞎几把乱搅，带来的阵阵疼痛又让我清醒，成了深海中唯一的锚点，抵御了从四周均匀施加来的压力。等这阵痉挛过去，我又变成了刚刚从海洋爬上陆地的人鱼，迈着不比爱丽儿更灵巧的双腿，缓步前往厨房去获得至关重要的水源。

5

第二天我又在昨天的基础上将服药剂量砍半，我进步了，在卧室预留了更多的淡水。说实话我感觉很不好，糟糕透顶，让我有一种之前服药其实是在吸毒的错觉，我恨这个。有什么区别呢，通过服药获取宁静，从生活的泥潭中抽离出灵魂，漂浮在空中冷眼旁观自己的肉体在下面不断挣扎，疲惫感如影随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我想要休息，就只是、太累了。

你要知道维持感情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情，而我是个感情充沛过头、总是期待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能降临在身上、同一个坑每次都能以不同姿势摔进去的贪心的老鼠。巴普洛夫的狗比我强多了，它成功的驯化了它的主人，让他相信这就是条件反射，而我怎么都学不会如何停止幻想。

我凝视着空气中的尘埃，心想如果我燃尽了，是不是也会化成轻飘飘的灰烬成为凝滞空间里的蜉蝣呢。我不喜欢土葬，这就等于摆着靶子让人去搞事，而我只想要安宁，在无边的暗夜王国里，做一只沉眠的知更鸟。

6

第三天我有记得把预约用的手机关机，爽约医生又不是什么偶然事件，也许负责自己的那个医生也没在乎，反正他在上次诊疗结束时就拿到了下次的挂号费。今天的剂量又是昨天的一半，我知道截断最难熬的部分要结束了，作为回报我将重新拿回我的感情。不过经过了近三个月的阻隔，它们也许被制服了呢？

之后的几天我维持着最小剂量的服药量，然后在第七天吃完了所有的药，之后才算是正式的停药。慢慢代谢干净了血管里遗留的药，阻隔在我精神与肉体间的薄膜也溶解掉了。不得不说久违了，我的感情被强行冷冻了三个月，现在化冻后还保持着有些呆滞的状态。

虽然还会有幻觉，不过这不过是回到了原点，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色块扭动还挺有意思的，作为发呆时的消遣。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样的，拉撒路池对我不可逆的损毁甚至也得到了镇定。我还是能听到耳边的喃喃私语，但同时耳鸣足够吵到盖过它们，妙极了我什么都听不清。告别了药物与池水我现在他妈的好极了，更妙的是抑郁也他妈的走啦。

7

我想，是时候与自己和解了。反正我病了，承认自己总在做白日梦、复活得来的生命被糟践成了一滩烂泥、除了失败与伤痛再也带来不了别的什么也无所谓了。

我很确信现在抑郁暂时离开了，我没有处在病情所带来的影响中，我的意思是我的想法没有被什么所左右，现在思考的这些都他妈是我自己的造物，没有抑郁、也没有池水。我很好，也很冷静，说实话现在我心情不错，复活后以来不曾停歇的苦痛都在这一刻远去了。

瞟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凌晨4:17。从这个安全屋往窗外望去，可以看到难得处在宁静中的下城区。也许是已经度过了可以趁黑夜遮掩比白天更加肆意犯罪的时间，彻夜的狂欢后连罪犯都累到要去休息，又还没早到勉力维持生活的人出来开始工作。破破烂烂的下城区在微微泛着红光的黎明的笼罩下也显得分外让人感到安心，看啊、这座一直在坠落的城市里最破碎的一部分又挨过了一天，又是操蛋的新一天。

我从床头柜里摸出来了之前剩下的半包烟，上面有不少血印，是上次重伤用来麻痹痛觉时留下的。磕出一根来叼在嘴里，我有些着迷的望着窗外的天光，黑夜还没有结束，极为浓厚的墨蓝色在黎明到来的过程中被融合了橙色，过渡部分呈现出一种泛红的紫色。长久的让视线追随阳光使我的眼睛被刺痛，产生了一点生理性泪水，即使紧闭双眼，这些颜色也会印在漆黑的眼皮上，所以我还是能看到它们闪烁着放大、旋转着平移。

然后我点燃了嘴里的烟，吸入薄荷味的尼古丁后缓缓吐出烟雾，给饱和度高的有点刺眼的黎明加上了一点灰度。现在很好，刚刚好了，适合我这样与黑夜和黎明都格格不入的甜甜圈。想到这我又哼笑出声，烂掉的甜甜圈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蝙蝠洞里一份额外的加餐？精致又昂贵的加长餐桌？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我的命运、我的归宿，是这里，希望与绝望扭曲交织在一起的下城区。

我现在情绪高涨，好像有一口小瓷锅正好置于甜甜圈的空洞中，里面煮着甜牛奶，正被温的咕嘟咕嘟冒泡。我又吸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余烬掉在了腿上但是没关系。

我想，是时候了，是时候结束了。这是一个很棒的时间，窗外是漂亮极了的景色然后我有一腔绝佳的心情，现在自杀的话一定也是美好的，我可以留住这一切美好。

我没打算留遗书，反正我法定意义上现在也没在活着。我从枕下拿出了我的爱枪玛蒂，一边对她说嗨注定你使我完整，一边又瞟了一眼时钟，现在的时间是4:35。没有任何犹豫，我终于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孔了，我之前总是在等它到来，我等了很久。灵魂上的空洞早已存在，一直在等着肉体能与之匹配，而现在我准备好给自己开一个漂亮的孔，成为一枚完整的甜甜圈了。

0

杰森含住了枪管，于凌晨4:36对准自己的脑袋正中扣下了扳机，下城区中一间普通的小屋内响起一声枪鸣。同其他屋子没有任何区别，是日常中随处可见的枪声，对于下城区的居民来说这早已是见怪不怪了，无非是多一个弹孔。于杰森来说，他成为了一枚完整的甜甜圈，而这发子弹正好打在了甜甜圈中间的那个洞，严格来讲倒也不算命中了甜甜圈，只是恰好穿过了杰森身上那个虚幻的孔。



一点没什么吊用的注释
1.某咒术学院的老师：出自日漫咒术回战，5t5的领域叫无量空处，此处玩梗不妥记得告诉我删掉
2. 永远达不到的真实：出自日漫JOJO的奇妙冒险，jo5男主的替身黄镇的能力，此处玩梗不妥记得告诉我删掉
3.停药过程剂量的把控最好听取医生建议，不过久病成医，情况需要自己瞎几把吃时记得别直接停
4. 阿马德乌斯：音乐神童莫扎特，脏话爱好者，会开黄腔哔哔叭叭
5.爱丽儿：小美人鱼女主角
6.巴普洛夫的狗：听到铃声就流口水让其主人证明了条件反射的存在
7.玛蒂：Maudie源于美狄亚，杰森的名字源于伊阿宋，伊阿宋和美狄亚的故事还蛮有名，这里只是我试图玩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