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吉克·耶格尔到达帕岛的第一天，军方召开了第一次联合会议。
　　
　　会议发展都在吉克的预料中，激进派与保守派吵得不可开交，王族和兵团互不相让。
　　
　　吉克戴着手铐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往艾伦的方向望去，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调查兵团的位置上，韩吉站起身正和宪兵团团长奈尔争执着，其身后的利威尔脸上虽然严肃漠然，身体姿态却像个流氓一样翘着二郎腿靠在座椅里。
　　
　　而让吉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是利威尔的右手，那本应该放在桌上、抱在肩上哪怕转笔玩儿也好的手，竟然搭在了艾伦的腿上。
　　
　　这个位置，很多人都能看见吧。
　　
　　吉克转头望向众人。
　　
　　会议室内只有少数人听韩吉和奈尔的说话，大部分人走神发呆或者小声说话。
　　
　　没人注意到利威尔耍流氓的小动作吗？为什么会这样？
　　
　　逆光中吉克的眼镜片上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难道这个姓阿克曼的老男人已经和自家可爱的甜心弟弟公开出柜了？
　　
　　02.
　　
　　“利威尔兵长和艾伦？”阿尔敏抓着铁铲的手一顿，随即摇头笑道：“没有没有！”
　　
　　根据叶莲娜的汇报，艾伦的童年伙伴兼最好朋友阿尔敏·阿诺德是岛上的天才少年，判断力和敏锐度都无人能及。既然他这么说，应该只是自己想多了吧。吉克轻轻推了推眼镜。
　　
　　“几年前智慧巨人刚刚暴露的时候，墙内对艾伦很不信任，利威尔兵长就作为艾伦的监管人随时监视他。”
　　
　　阿尔敏弯腰把铲子伸到稻草下，铲起一堆马粪倒进编筐里。
　　
　　“兵长只是看起来冷漠吓人，其实很关心部下的。您应该也知道艾伦的性格叛逆，不服管教，唯独听兵长的话。与其说他们的关系像恋人，倒不如说像父子一样。”
　　
　　马厩里弥漫着干燥的粪味，吉克咂摸着“父子”二字，默默转头望向门外。
　　
　　晚餐前，调查兵团开始了日常清洁，士兵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堆除草扫庭。夕阳正慢慢垂入地平线下，金红色笼罩了古堡。
　　
　　不远处的树荫下，高大俊美的青年把袖子卷到手肘，双手拿着湿抹布正给他的马擦洗身体。半长的头发有点碍眼，没擦两下马身子，就得用手背拢一下头发。
　　
　　脸色阴暗难看的阿克曼走过来，往艾伦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他似乎说了什么，艾伦一笑，顺从地半下弯腰。
　　
　　下一刻，老男人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根皮筋儿，两三下就把艾伦的长发扎成了个小团子。
　　
　　吉克额角直抽。
　　
　　……神他妈父子情。
　　
　　“我觉得，艾伦对兵长的感情应该是崇拜吧。”
　　
　　“崇拜？”吉克立刻转过头望着阿尔敏。
　　
　　“艾伦心心念念地只有驱逐巨人这一件事，利威尔兵长又是人类最强，所以艾伦很早就是他的迷弟了，我们当训练兵的时候，他就整天把利威尔兵长挂在嘴上。”阿尔敏给马栏铺上一层干净的稻草：“不过艾伦现在应该是以平常心对利威尔兵长了吧。”
　　
　　“哦？”
　　
　　吉克都没有察觉他的嘴角略微勾起一丝笑意。
　　
　　“男神只能远观，太近了就掉下神坛了。大概是我们刚进调查兵团的时候吧，艾伦总是和我抱怨，他本来觉得最强人类是不用睡觉的，可是没想到兵长睡觉缠人还抢被子……”
　　
　　“等等！他们住一起？”
　　
　　“是啊艾伦一开始是住在地下室的，官方说法是利威尔兵长为了随时监视才和他住一起，但其实是因为兵团物资不够，地下室又潮|湿阴冷，只有利威尔兵长和艾伦一起住在地下室，才有好的寝具用。”
　　
　　“……”吉克用力揉了揉眉心，“请告诉我，他们住两间牢房。”
　　
　　“为什么？不睡一张床，兵长怎么能第一时间阻止艾伦巨人化？”
　　
　　吉克摇摇头，往外走。
　　
　　智慧少年？敏锐的天才？情报真特么不靠谱。
　　
　　03.
　　
　　此刻，古堡一楼大厅里一片鸡飞狗跳，穿戴着立体机动装置的士兵们挥舞着扫把和抹布上上下下四处乱窜。
　　
　　“报——兵长夫人已经检查完马厩，正在往厨房走，据悉还有五分钟到大厅！大家快点！”戴着口罩的士兵急匆匆丢下一句，转身飞了出去。
　　
　　吉克脚步一顿。
　　
　　兵长夫人？
　　
　　那个矮子有老婆？
　　
　　吉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想多了。
　　
　　这时一根清洁棒直直朝他飞来，吉克瞬间俯身，躲过一击。
　　
　　“吉克先生！麻烦帮我把‘夫人棒’扔上来！”
　　
　　吉克头顶，一个像蜘蛛一样倒掉着擦玻璃的士兵向他挥手：“就是那个东西。”
　　
　　……这玩意叫夫人棒？
　　
　　吉克看着地上清洁棒，眼角忍不住抽|搐。他分明记得上岛那天，可爱的弟弟亲自给他打扫房间，当时艾伦拿出一根清洁棒，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他的发明，叫做艾伦棒。
　　
　　所以，兵长夫人是……
　　
　　“都给我赶紧干活！少说废话。”让摘了口罩，走到吉克身前，捡起那根清洁棒，递给了头顶的士兵，“你们这群新兵……不管我们同期生怎么叫他，艾伦都是你们的前辈，‘兵长夫人’这种玩笑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等等！基尔希斯坦先生！”吉克问：“你说艾伦和那个兵长……是玩笑？”
　　
　　“啊，”让仰头望着士兵清理棚顶，摆手扇扇灰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艾伦那个家伙卫生搞得比我老妈都好，只有他能通过兵长的检验，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按照兵长的卫生标准，他要想结婚就只能找艾伦，然后艾伦就变成兵长夫人了。”
　　
　　吉克不由吐了口气。
　　
　　然而，让的眼睛越过吉克，虚无地看向窗外，阴测测说道：“他要真是兵长夫人就好了呢。”
　　
　　吉克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那个阿克曼少女站在窗外，冷着一张脸，指挥新兵们清理大钟摆。
　　
　　哦嚯嚯。
　　
　　弟的情史还有点小混乱呢。
　　
　　我们耶格尔家的男人，一直都受女人欢迎。
　　
　　吉克推了推眼镜，正要离开混乱的大厅，突然身后传来只听咣当一声，紧接着让惨叫道：“靠！你们都给我拿稳了夫人棒，不是……拿住艾伦棒！”
　　
　　吉克：………………
　　
　　04.
　　
　　调查兵团食堂。
　　
　　晚餐时间。
　　
　　利威尔皱眉：“艾伦！”
　　
　　被点名的青年立即把拨到碗边的青椒碎舀了起来，在男人冰冷的注视中，举起勺子，作势往自己嘴里送去。
　　
　　这时坐在对面餐桌的韩吉似乎问了句什么，利威尔抬头看向她，趁着男人没注意，艾伦飞快地把勺子里的青椒碎倒进利威尔的碗里。
　　
　　利威尔答完韩吉的问题，一低头，自己的汤碗上漂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碎绿。
　　
　　凌厉地眉眼一扫过去，艾伦叼着面包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咬着，瞪着绿色的猫眼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利威尔叹了口气，端起汤碗把青椒碎全喝了下去。
　　
　　隔着两张餐桌的地方，吉克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
　　
　　调查兵团是不是该集体去看眼科？
　　
　　都这样了，还是清白的？
　　
　　“唉，我刚加入调查兵团的时候也和你想的一样，现在习惯了就好了”弗洛克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端着餐盘坐到吉克身边，“墙内人口那么少，哪儿有那么多基？”
　　
　　吉克皱眉：“你什么意思？”
　　
　　“艾伦向来对这种男男关系都是跳脚的反应，哪怕你是他哥哥，你要是说他和哪个男人有关系，他立刻就会和你翻脸。”
　　
　　“这么敏感吗？”吉克啧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瞟了艾伦一眼。
　　
　　不远处，利威尔低头专注地挑鱼刺，剥下来的鱼肉都扔到艾伦的碗里。被照顾的青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嘴巴翕动，小声说着什么。
　　
　　难道艾伦……真的只是缺父爱？
　　
　　吉克抿了一口汤。
　　
　　是啊，他们那个父亲，只把儿子当成复辟的工具，哪里会给他爱呢。
　　
　　现在不一样了，艾伦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艾伦，接下来就交给哥哥吧。
　　
　　吉克脸上毫无异样，但握着勺子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
　　
　　敏感的阿克曼男人察觉到吉克的视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从艾伦的盘子里夹了一块土豆送进自己口中。
　　
　　吉克：？？？
　　
　　下一秒，艾伦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他似乎对男人从自己盘中取菜的行为欣喜若狂，一个劲儿地把盘里的土豆往对方盘子里夹。
　　
　　吉克：！！！
　　
　　这是炫耀吗？还是宣战！
　　
　　吉克的脑海中陡然劈开一道闪电，一个合理却又让人痛心的猜测从千头万绪中剥离出来。
　　
　　十五岁，美味又鲜嫩的年纪。
　　
　　相貌旖丽又有特殊能力的美少年。
　　
　　吉克不敢再想下去……
　　
　　“艾伦……”半晌，他哑着声音，微微哽咽，“他为什么对……那个很敏感？”
　　
　　“啊因为训练兵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和爱尔敏很恶心。”
　　
　　“哈？”吉克脸上风云变幻。
　　
　　是自家白菜拱了别人的猪？还是别人家的白菜拱了自家的猪？
　　
　　他眼前忽然浮现了片刻前的马厩，阿尔敏在夕阳中绽放了一个极轻又极美的微笑，嘴上轻飘飘地说艾伦崇拜着那个矮子，可眼中分明闪烁不明情绪的微光。
　　
　　苦涩、怜悯等复杂的情感从喉管涌|向舌根。
　　
　　“阿尔敏喜欢艾……”
　　
　　“幸好后来阿尔敏辟谣了。”
　　
　　吉克：“……………………”
　　
　　“你怎么了？吉克先生，吃不惯吗？”
　　
　　吉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得弗洛克莫名其妙。
　　
　　“没事，那艾伦没有个什么绯闻女友之类的吗？”
　　
　　弗洛克当机立断：“没有。”
　　
　　“可我听说，你们的女王和艾伦的关系就很好啊？”
　　
　　“但是女王怀|孕了。”
　　
　　吉克扶额。
　　
　　“我还听说，阿妮就是女巨人和三笠·阿克曼为艾伦打过架？”
　　
　　“是的没错，但最后挨揍的是艾伦。”
　　
　　吉克极力控制脸上的肌肉，尽量不要抽|搐。
　　
　　他向利威尔班那一桌望去，三笠·阿克曼坐在伙伴中，那一桌人吵吵闹闹地说着什么，她完全没有参与话题，而是黑着一张脸遥遥瞪着对面。
　　
　　——利威尔迅速解决完晚餐，正单手托着下巴看艾伦吃饭，时不时点点自己嘴角，提醒艾伦面包渣沾到脸上了。
　　
　　幸好他没直接动手给艾伦擦嘴。吉克愤愤地想。
　　
　　三笠这姑娘……虽然凶了点，冷了点，还是个阿克曼，但好歹是个姑娘，总比另一个阿克曼强。
　　
　　这时，敏锐的阿克曼少女也隔空投来目光，视线相交的瞬间，吉克忽然觉得，这个阿克曼姑娘也许、八成、大概、可能、好像、似乎和自己怀有相同想法。
　　
　　——她不是弟媳，而是调查兵团唯一不瞎的正常人。
　　
　　“艾伦虽然没有绯闻女友，但是谁跟他提绯闻男友，他跟谁急。”弗洛克义正言辞一点头：“所以，你千万不要盯着他和兵长看。”
　　
　　05.
　　
　　入夜，古堡外的桑树里蝉鸣一声高一声低，月光穿过高高的窗玻璃洒在地板上。
　　
　　吉克侧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折腾了几次后，他擦了擦脖子里的汗，索性戴上眼镜坐起身。
　　
　　虽然军方和总统没有完全信赖吉克，禁止他在岛内自由行动，但他在调查兵团势力范围内仍然能自主活动的权力。
　　
　　古堡彻夜燃着火把，直到三楼的走廊里回荡着吉克的脚步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今夜的吉克也为弟弟操碎了心。
　　
　　越靠近兵长的房间，他心脏跳动得就越发沉重。
　　
　　他不想听墙角，也不是想求证什么，不过是择床失眠，随便出来溜达一下。
　　
　　碰不上艾伦最好，碰不上艾伦溜进那个矮子的房间更好。他这样想着，忽然吱嘎一声门响在静寂的夜晚格外突兀。
　　
　　吉克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他站住脚步，迅速躲进了墙壁阴影里。
　　
　　前方不远处，兵长房间拉开一条门缝，高大俊美的身影端着托盘从中走出来。
　　
　　“兵长早点休息吧。”
　　
　　随即，艾伦走向了兵长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房间，咔嗒一声开锁，他走进房间，关好房门。
　　
　　走廊恢复宁静，窗外枝头清风朗朗，蝉声嗡鸣。
　　
　　吉克几乎要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一松劲儿，顺势坐在了台阶上。
　　
　　他只是在这里乘凉，才不是担心艾伦还会回来。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好，很好，非常好。
　　
　　看来艾伦在自己房间内睡着了。
　　
　　吉克打了个哈欠，疲倦感终于袭来，他正要起身，忽然木门再次响起，他立刻弯腰躲回阴影里，悄悄探出头望去。
　　
　　只见利威尔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衣从自己房间走出来，关好房门，随后朝着走廊深处一步、两步、三步、五步、九步……走到了艾伦的房间门前站定，又从浴衣口袋里摸出钥匙，轻车熟路地拧开，推门而入。
　　
　　夜晚的冷风从敞开的窗口侵入，透心凉意当头而下，大风将吉克的睡衣吹得飘飘荡荡。
　　
　　那个阿克曼老男人还会出来的。他想。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吉克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抬头望着窗外，夜空中镶嵌着一轮高悬的明月，凄苦淡泊的月光照在他半边侧脸上，另一侧则隐匿在突突跳动火光的阴影中。
　　
　　06.
　　
　　翌日清晨。
　　
　　弗洛克打着哈欠往食堂走，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吓得差点跳起来。
　　
　　“吉克先生？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吉克两眼下挂着两片乌黑，鬼一般幽幽问道：“艾伦……的绯闻男朋友是谁？”
　　
　　弗洛克一顿：“让和阿尔敏啊。”
　　
　　“他是怎么跳脚解释的？”
　　
　　“啊我想想……阿尔敏那次是……调查兵团有了新兵，兵长带着我们几个人给新兵训练，有个姑娘说阿尔敏和艾伦好般配啊，都是巨人，还长得那么可爱，然后然后艾伦主动向兵长申请，带着那个姑娘多跑了十圈，回来以后就再也没人说过这种话了。”
　　
　　“至于让……宪兵团里有个叫希琪的姑娘和让认识，第一次见到艾伦的时候，像看巨人一样看了艾伦好久。然后她问让，‘这个就是和你相爱相杀的巨人吗’？兵长重复了一句‘相爱相杀’，艾伦的脸登时就绿了，立刻严肃地告诉那个姑娘……吉克先生？吉克先生你怎么了？”
　　
　　07.
　　
　　“弗洛克，你刚才和吉克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让坐到弗洛克身边，利威尔班的其他人也跟着坐到这张餐桌上。
　　
　　“啊，”弗洛克叼着面包含糊道：“他觉得兵长和艾伦嗯嗯嗯……”
　　
　　众人愣了三秒，随即拍桌大笑。
　　
　　“艾伦和兵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吉克先生昨天也问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没救了没救了……”
　　
　　“三笠你去哪儿？”
　　
　　“弟控啊，弟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