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几年辽对宋一直虎视眈眈，但不知是受澶渊之约的拘束，还是出于别的考虑，辽对宋虽没有直截了当地寻衅滋事，但各种小动作摩擦不断，致使双方常有往来。
    沈孤鸿主动请缨常驻徐海，既作为宋王朝与辽营沟通的枢纽，又能紧盯辽人，他王爷的身份很合适，上面那位也就同意了。
    徐海辽阔而知交寥寥，这片枫林红海，陪伴他也有一年余。
    今天本是对于他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一天，骑马去古陶镇喝一碗最正宗不过的酥油茶，四处走走，再回去整理四处来的情报信件。沈孤鸿每一天都是如此，今天本不例外，却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打破了。
    在他正要推开门的那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放在了他的肩头，还没来得及拍下去，就被沈孤鸿拽住。沈孤鸿身形一沉，手顺势往前一拉，本以为这样能将对方摔到自己眼前，没想到一拉不动，对方反而就势和自己拆起招来。
    如此一破一拆十几招，熟悉彼此路数的两人比得不分上下，沈孤鸿将对方手握进掌心，无奈道：“阿雁，别胡闹了。”
    沈孤雁试着抽回手，失败了，便由着他握，“沈孤鸿，你退步了，方才那招有破绽。”
    “你不也现在才发现？”
    沈孤雁便笑了，“下次不会让你躲过去。”
    门吱呀一开，沈孤雁跟着沈孤鸿走进宅子里，打量四处陈设，他一直知道这个地方，沈孤鸿离开开封后特意给他留了地址，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洒扫的妇人也好奇看他，他来得风尘仆仆，鼻梁上薄薄的一层灰，这无损他什么，气质沉静，双目奕奕，腰间挂一把剑，背着一个小包袱，叫人一瞧就知道是位侠客。
    进了主厅上了茶，沈孤鸿屏退他人，亲自端茶送到沈孤雁手里，他看着久不见的义弟，没什么变化，似乎这一年他们就没分别过，他忍不住问他：“怎么有空来我这？”
    心里其实早已替沈孤雁想好了答案：浪迹江湖，途径徐海，顺路而已。
    没想到沈孤雁喝茶润了润嗓，挑眉看了他一眼：“今日是你生辰。”
    “我以为你不记得……”
    沈孤鸿自己都给忙忘了。
    “确实不记得。”可谁知茶馆听书时，隔壁的人提起当天黄历，沈孤雁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沈孤鸿生辰，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想要见见他的冲动。
    所以他来了。
    沈孤鸿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既惊喜又酸楚，他附身凑近沈孤雁，想要亲一亲义弟，却被沧浪剑横插其中挡住了。
    沈孤雁摸了摸脸，有点脏，便道：“备衣，我要洗漱。”
    他身上有风沙混着汗的味道，头发也凌乱的随便扎在脑后，像是奔波跋涉了许久，逃命也似的不曾休息过。这不是沈孤雁的作风，他爱干净爱得过火，少时他俩在燕云时，漫天黄沙一望无际，他都生生走了四个时辰找水源洗澡。
    再说如今江湖，也没谁能让沈孤雁逃命。
    于是沈孤鸿问他：“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这下沈孤雁不敢再看他，有些赧然，移开视线落在地毯上，“我想起你生辰是在六天前，六天前我尚在开封……”
    六天时间，还不足以从开封到徐海。
    “……我想赶上今天。”
    为了今日不眠不休，披星戴月，一个镇又一个镇地赶路，浑然忘我。刚到徐海驿，重金求来的千里马就倒地不起，嘴里直吐血沫，花钱让路过的人好生收殓了，后面的路他是用轻功赶的。
    这六天他没曾下马，甫一松懈，腿间火辣辣地疼，掀开袍子一看，血将裤腿粘在了皮肉上，脏污得让人忍不住往五谷轮回想，将沈孤雁嫌弃得直皱眉。
    “快备水。”
    他惨成这样，便是有点凶，沈孤鸿也忍了。趁着下人去烧水之际，沈孤雁打开了他随身的包袱，沈孤鸿本以为他是找伤药，没想到包袱里只有一小堆碎了的点心。
    红的黄的白的绿的混在一起，数量不多，品种倒不少。仅有几个依稀能辨认出是花生酥，沈孤鸿在开封常特意排队买来吃的点心。
    沈孤鸿看着沈孤雁，忍住不笑。
    沈孤雁羞愤道：“碎成这样，吃什么吃。”
    沈孤鸿便唤他：“阿雁。”
    “滚。”
    沈孤鸿捏了一小块含在嘴里，吻了上去。
    洗澡的时候，虽然沈孤雁一再表示自己没问题，但沈孤鸿还是担心他伤口沾水蛰得痛，坚持不让他入水，仅用绸缎沾湿了仔细地帮他擦了擦身体。
    换下来的衣服被拿去洗了，自己来得急又没带别的衣物。沈孤雁披着沈孤鸿的衣服，皱眉正要嫌弃，被沈孤鸿瞪了憋着，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千里奔波来陪他过生辰，这人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越发凶了。
    甚至到晚上，沈孤鸿将他往床上一扑，摩挲他腿内薄薄的痂，他动作很轻，有些痒有些痛，沈孤雁挑衅地看着他：“你想要？可是我伤的不是地方，可惜。”
    沈孤鸿笑着亲吻他眉眼：“不可惜。”
    然后将沈孤雁翻了个面，拍拍他腰身，“跪好，要是滑下去又蹭破了，可别闹。”
    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不开扩便长驱而入的架势，确实比在开封凶狠了。
    沈孤雁不敢闹，做疼了也憋着不说话，是因为自己还在被沈孤鸿牵引，自己也不敢松一松腰，毕竟腿蹭到床单还是挺疼的，这一来，倒有点主动送上门的意思了，沈孤鸿也趁着他难得主动迎合狠狠享受了一次，沈孤雁忍着，脸埋在被褥里，憋狠了才冒头低喘一声。
    等沈孤鸿爽利发泄了之后，抱着他正在温存之时，沈孤雁毫不犹豫伸脚一踹，气劲力道一概不收，正中沈孤鸿下腹。
    沈孤鸿退了半寸扶住床沿，正要发怒，抬眼对上沈孤雁笑脸——
    “兄长，生辰快乐。”
    却是再也气不起来了。
    所谓煞星冤家，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