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发水揉搓出的泡沫一口气浸透一半头发的时候，达达利亚闻着浴室里的味道这才发现有些不对，绵密的白色泡沫在他动作停滞的空档从额前慢慢滑下。

眼看快要流进眼里，达达利亚赶紧将额前的头发一把撩起，这才把一只满是泡沫的手送到鼻子前嗅了嗅。

果然是拿错了！达达利亚的头脑很快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动作只有短暂的停顿，对于这样的乌龙事件他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两个人住在一次，一时不注意拿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天气还没凉下来，达达利亚很快就洗好了澡，他擦着头发目光瞟到置物架上白术和自己的洗发水，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却不由得联想白术那一头长发清洗起来要费多少的功夫。毕竟即便是自家姐姐小妹，甚至是母亲，头发的长度比起白术来也都远远不及，所以当达达利亚一旦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思绪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肆意奔腾。

眼看他跳脱的思维已经联想到白术每次清理下水道口头发时的无奈，吹风机却在这时将他错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一次次吹入他的鼻腔，中断了他的思考。

是自己没有用过却并不陌生的味道，并不浓重，大约是某种淡淡的花香。

白术那一头漂亮的长发总是有着极强的存在感，每每从眼前经过，都很难不对其投去视线。白术向来也对其十分爱护，洗护工作从来都做的极好，达达利亚和他同住不过几天，却也见了几次白术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一吹就是半个多小时。有时还会见他细致的在头发上涂上护发精油。

达达利亚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留长发，他觉得这应该算是个人爱好，他一个借住的也实在没有什么立场去插手别人爱好。

尽管以自己的性格想来是定然不会留那么长的头发，但这并不妨碍达达利亚觉得这长发与白术分外相称。既不会让人将其错认成女性，又实在是漂亮极了。

室内温度适宜，达达利亚靠在沙发上划着手机看自家弟妹发给自己的新照片，回复着从对面一次次传来的新消息，才洗过澡的他有些犯困，哈欠打到一半又突然坐直了身体，只是随后反应过来又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是自己将头上洗发水的味道当成了白术路过。

前两天的白术路过他身边时便是这样，当时他只觉眼前晃过一片绿，接着便闻到了这气味。

达达利亚带着好奇抬头望去，就看到白术正停下脚步站在对面看着自己手边正让他有些为难的习题。而达达利亚也正是因为一时不知如何下笔，所以才分心察觉了白术的靠近。

看着达达利亚一直没有动作，白术也不逗他，单刀直入的问他是不是有问题，在得到达达利亚肯定的回答后直接拉过一旁的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手中的笔，细细为他讲解起来。

他眉目温和，语调轻缓，看着在白术手指间摇晃的笔杆，达达利亚觉得其实说不定白术也很有做老师的潜质。

不知不觉间，他听着白术独特的嗓音，看着他那一缕因纸张阻隔而卷在纸面成了圆圈的青绿色长发有些出神。

白术才将那一头长发吹干，达达利亚总能闻到他发间残留的洗发水的味道。那一缕被达达利亚一直盯着的长发被抬离纸面，他视线也跟着上移，抬头便看到白术将那缕长发挽至耳后，正笑吟吟的看着他问，“听懂了吗？”

达达利亚低头看了看眼前仍旧陌生的习题，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末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补充道。“抱歉，白先生，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白术也不介意，替他重新讲解，这次专注于习题的达达利亚自然是听懂了，只是在心中默默收回了觉得白术适合当老师的念头。

白术嘱咐要是再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自己，达达利亚也没客气，下一次再遇到问题时果断的求助了白术，只是白术毕竟也离开学校许久了，最后琢磨了半天，坐在达达利亚身边打给了学校的老师朋友，在对方口中得到答案之后和对方在电话里又断断续续聊了有20分钟左右。

达达利亚没听清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但听白术的回答像是约了下次要一起喝酒。

他也会喝酒吗，达达利亚尽可能的将身体向前，试图将他们的对话听得再清一些，他会喜欢喝酒吗？酒量又怎么样呢？如果喜欢的话，之后要不要送白术一些至冬的火水作为收留自己的答谢？

他正回忆着那日的事，白术正巧这时开门回到家来。他和达达利亚打着招呼将鞋子仔细放好。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而这样正常的夜里，达达利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没能成功入睡，枕头上同样被染上浅淡的香气，每当他翻身时就那么刚巧的将味道送进呼吸之中，他觉得自己像只海绵，那气味如同液体一般，不断被他吸入自己体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样的味道总是让达达利亚回想起那天白术坐在他对面，如拨开垂柳的纤细枝条一般撩起头发的模样，想起那垂顺的绿色长发撩起后他白净的耳垂和细瘦的脖颈。

尚未意识到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的年轻人，在又经过半小时的尝试入睡失败后跑到浴室用手机将置物架上白术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品牌香型都仔细拍了下来。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这才回到卧室缓缓睡去。

“你换洗发水了吗？”

很可惜，这样的话在一整天里也没有一个同学问起，所以达达利亚准备了一天的“好闻吗”也没问出口。

达达利亚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从那天起便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换成了和白术相同的。同样的牌子，同样的香型。

倒也不是白术的那两样有多好用，而是来自达达利亚心底的，此刻的他尚未明确的，对被别人发现他们两个之间这种微妙联系的隐隐渴望。

“哥哥身上味道不一样了。”回家的那天弟妹围着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就是这样的话，正是自己最想要得到的反应。他弯下腰把两人抱进怀里，乐呵呵的问，“那好闻吗？”

“好闻！”童声在耳边回响着。

当然好闻，他也这样觉得。

达达利亚将洗发水揉搓出的泡沫抹上头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看了看两个人都瘪下去的牙膏，冲门外说道。“白先生，我们明天去超市的时候记得要买牙膏和洗发水。”

很快，隔着浴室的门传来应答声。“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