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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多元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脱离原型
原型 中国高校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
标签 高校拟人
状态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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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13 22:25
- 导读
- 哨向If世界线-γBE2
清华在决战死亡之后的事
0.
这一觉中科睡得并不安稳。
所谓不安稳的源头,在睡前是因为主塔首席哨兵的死讯,虽然死讯在今时今刻已不新鲜,但醒来后就要赶赴主塔致以悼念,甚至还……这令他莫名焦虑。
在醒来后则是……
中科皱着眉脱下了自己那条黏湿的内裤,叹气着想为什么人造人也会积蓄多余的生理欲望。
专供战时的临时住所只有草草了事的条件,中科草草处理掉那条内裤,并洗漱了一番,中途并没太来得及回忆自己梦到了什么,譬如在幻象中垂散在枕畔的几缕黑色长发,究竟意味着什么麻烦事。屋外合工大的嗓门就大到让他清醒过来了。
“来了来了。”
中科小步跑向缓缓开启的自动门。门口站着的合工大跟安大等他不多时。
“你昨天在临时会议上才说我们要早点去主塔,自己反而起得最迟。”安大嘴上不留情,心里却也不见得真在意中科会迟到多久。
“那我们去餐厅,解决掉早餐就出发。”合工大则纯粹地表现出心情很好的模样,一则战争结束后这是他第一次再见到中科,二则这段时间他没吃过什么好伙食。
说是餐厅,其实只是战区食堂专门开辟的一个处所,食物不见得多精细,但好歹供应的不是什么调味营养剂。
“好吃,好吃!”因为这个点,餐厅里还没有旁人,合工大肆无忌惮地朝手里被啃了一大块的三明治大声赞美,“说真的,人类的食物文明要是屈服于营养剂就太堕落了!”
“声音小一点。”安大往他杯子里倒了一半果汁,突然又看向中科,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如果你要问我首席哨兵的事……我很久没回去了,我不太清楚。”中科犹豫道。
“合工大,你可真是的,在这种时候问中科……”
“还不是你好奇所以我才……”合工大正含糊不清地说着,被安大轻轻拍了下脑袋。
“不,你们不要在意我。”中科看气氛严肃起来了,立马摆手说道,“我很遗憾这件事,但你们随便聊吧,这里没别人,而且你们早就知道我不是那种凡事讲规矩的人了。”
其实中科自己也好奇。失去旧相识让他心中低落了许久,应该说现在还低沉未散,但到现在则是人造人最大的天性、最大的诅咒——好奇心——在发挥作用。
蛋白质、油脂的气味迸开在口腔里。中科快要忘掉梦里接吻时尝到的女性香味了。
他在跟谁接吻呢?
“不过,没觉得吗?清华先生去世了,北大先生却没显出有什么问题……”合工大隔着桌面凑近他们,压低了嗓音,“结合过的哨兵和向导不该是这样,情绪可以把控,但身体不可以。”
结合过的向导和哨兵,倘若因为一方突然死亡而导致结合的猝然中断,另一方承受的后果往往非常惨痛,轻则五感失调数个月,重则致残。因此塔对于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掌控得甚为严格。
“那当然是没结合过,可是这怎么可能?”安大说完这句话,叹了一口气,“当然,北大先生没有因为结合破裂而出现大问题,实在可喜可贺。”
“可能北大先生太优秀了,所以才不会遇到这种问题……但是……”
中科却很难这么轻松地思考,因为他听说过结合破裂后灾难性的例子,偏偏这个实例正是去世的清华前辈。他曾经遗失过结合对象,后果就是人格一定程度的改变。这段历史在塔中不经刻意保密,但出于各种原因讳莫如深,也难怪安大他们没有马上联想到最被忽略的关键。纵使中科,倘若不是听那个人以一种事不关己又亲身经历的态度叙说,恐怕也不会知道那个细节。
他兀自思索,心中的压抑再一次上来了。如果他也能这样轻松地去相信那两位首席,如大家坚信的那样,他们永远亲密永远不分彼此,即使遇到现在这样的事实一定也能轻松为自己解答。可他隐约捉摸到那微妙之处了,他知道北大前辈……所以他没法不知道,可是他无法说,一旦说出就会印证一些不妙的预感。
他极为可耻地为之又满怀一丝隐秘的期望。
胡思乱想之际,他没注意听合工大中途嘟囔了些什么,回过神来,合工大快要收尾了。
“……我觉着这次主塔急匆匆地请中科过去的事情不简单。”合工大终于解决掉一块三明治,喝了一口果汁,对中科扬了一下沾着鲜亮液体的嘴角,“中科,你说对吧?”
主塔以前并未出过首席去世的事件,没有先例可言。但按道理说,主塔专门举行的追悼会,要是发出邀请函,怎么会请中科先去一步,而不是同时或者先是请其他几位?
中科的心脏很冷静,所以误会它在狂跳的应该是脑子的错觉。
“也许我说这种话不太合适,可这难不成……”安大突然说,并且把目光求助地投向中科,“中科,你知道的一定比我们多吧?”
“……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们,只是由我说出来不太像话。”中科张了张嘴,又沉默了片刻,才勉强说道,“塔需要我去担当临时的首席哨兵,临时顶一下班罢了。呃……我不是说北大前辈有什么大问题,可是他的精神领域有点波动,所以……”
“如果是就说得通了,”安大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清华先生选择在最后关头如此果断地自我牺牲,虽然说这是带来和平的临门一枪,但留下的伤痕光靠北大先生一个人是修补不了的。中科,我们除了为清华先生的去世而哀悼,是不是也该为你庆贺?”
合工大目瞪口呆,直到被果汁呛得咳嗽。
“中科!我就知道!但不管怎样,塔难道永远不需要首席哨兵了吗?”
“你们到主塔可别再这么乱说,浙大前辈、上交前辈还有很多前辈,资历都比我深厚……”中科强迫自己不含意味地解释,却越解释越觉得这种虚无的谦逊十分恶心。
因为他如此想留在主塔。
如此想留在他的北大前辈身边。
1.
“17时20分至30分之间,编号000Z级母巢处发生物质湮灭现象……”
新来的士兵一面迈着小步跟在北大身后,一面紧张地瞧着北大不甚明朗的反应。
“继续念,念完为止。”
北大好似只将其当做有声报纸,仿若无事地保持步调朝着一个房间走。他不打算迁就整个周遭的任性也不经意间波及到这个战战兢兢的士兵身上。
“是,是……代号T首席……呃,前首席哨兵的生体特征也在这起战斗中……遗体不存——”
士兵愈发结结巴巴起来。
北大突然停住脚步,在战地医院特有的银色金属门前。那个士兵因这突然的威压瑟缩了一下。
但北大并没有说什么,表情甚至也没有什么变动——这点比起雷霆大怒抑或悲愤的反应,更让人不寒而栗。纵然士兵刚学会开枪不久,就因为人员短缺被梦幻般的好运调到这个位置刚满半天,也深刻地明白那位超越强大的首席哨兵对塔以及塔的控制区域的众人存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塔的利刃,塔的栋梁,塔为战争划下句号时所用的那支笔的笔尖。现在首席哨兵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以他的性命为代价,造就了最终胜利,成为一个传奇,同时传奇的结局也让每个人心有所感,哪怕是与他素不相识之人。可是偏偏……
士兵悄悄窥探北大,北大依旧立在门前一动不动,不知在沉思什么。
不止塔的范围,众所周知,塔的首席向导与首席哨兵,从最初就并肩作战,结下深厚羁绊……甚至有知情人士透露,他们的情谊已经到了最后结合那一步。现如今北大的反应却冷静到不正常,很是让士兵为他的实际精神状态担惊受怕。
倘若在平时,北大无需刻意窥探,就能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地,从周围的精神场把握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士兵胡思乱想的波动。可是现在他无法,无意去感知,毕竟他自己实际陷入了更混沌无聊的意识漩涡之中。
虚幻的吻,从未存在于现实的吻正落在他唇上,可最终沦为了一个假设的泡影。北大只是迷茫地自嘲,倘若那一天,容许清华的吻成为现实,那么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诸多刻在脑海,原以为会简单忘却,而今印痕却一日深似一日,终将永不磨削的细节拼凑出那一天的模样。清华的欲言又止,自己的习惯性抵触,清华没有实现的吻和热情,自己的无视,清华离去的背影,而自己呢?
胸腔里跳跃的激烈感情,已经是他能够在失去近乎一切实感的当下,唯一能切实握住的东西了。
北大按响了那扇门的门铃。
这声音令士兵惊觉疏忽,照理来说这些小事由他抢先做就行了,而且他忘记北大让他把那一则作战记录念下去了。不过他之前实在没想到会进这间病房。
“抱歉,北大先生……”
“不,没必要道歉,”北大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把战报交给她,她现在没事做很无聊,而且她比你会念。”
自动门开启。
这里没有别的她。
人造的少女从病床上坐起来,因为明天要主持一场更加私人的追悼会,今天她接受专门接受检修以防身体的损伤导致失态,所以此时此刻不必抛头露面,否则从大腿开始血肉与露出的人造有机部件纠缠在一起失去人类形态的模样,会让正常的人类下意识地作呕。
“这……”士兵上前,却不免犹豫。
“让她念。”北大平淡地命令。
还没等士兵来得及执行命令,人大从他手中拿过纸本的作战报告,向他点头道,“辛苦你了,出去休息吧。”
士兵浑浑噩噩,直觉上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匆匆出门去了。
充斥着如药水般冷寂的房间里,只余下北大和人大,仅仅对视。
“需要我读战报吗?还是先服用药物?”
新来的士兵惊慌地从自动门出来后不久,
门外,值守的两个医疗兵等来了换班人,他们松了一口气,沿着长廊往外走去。
时值清晨,整个长廊空旷寂静,他们忍不住小声地交头接耳了一番。
“北大首席这段时间每天都来这么早,真是闲得慌。”
“哪可能闲,现在战后的事都压在他身上,他也要来休息室服药。”
“不止吧……他又不是不知道那位是人造人,实在不行就替换肢体,好起来快得很,根本不需要他亲自照顾。”
“这就是你至今没恋爱的原因了。”
“你的意思是????不可能吧,清华首席刚牺牲他就——”
有人在他们面前清了清嗓子,八卦的两个医疗兵顿时惊慌地停止说话,立正向来者敬礼。
协和始终是那样缺乏鲜明的表情,和某个刚刚逝去的人理所当然地染上相同的习性。她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个一丝不乱的发髻,医生的白外套披在她身上竟然像战袍一样飒爽。
“你们有这个时间松懈,是因为战争结束所以感觉责任轻了吗?”协和一手扶正细巧的眼镜框,语气并不严厉但跟温和也没什么关系,“身为医者,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回到自己的岗位!”这样的对答是他们在协和手下工作时常常发生的,但是他们愈加不敢轻慢,赶紧回到临时医疗营地去。
两个年轻人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了。协和远远地望了一眼关闭的自动门,脸上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神色。她摇了摇头,走上前,从值班医疗兵那里核对北大的服药记录。
3.
变得愈发沁凉的清晨的气味,让中科情难自禁地想起薄荷,想起冻僵的感情。
眨了眨眼睛,对面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回过神来,同时也跟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眼窝下浅青的痕迹是舟车劳顿未曾睡好的证据。
中科瞧见镜子里映着的一朵新鲜的白玫瑰,还沾着露水,淡雅的香味藏在花蕊里还需一段时间才会逃逸。这朵白花被安大别在他黑色正装的胸前,用她灵活的手指。
“谢谢。”像是还在梦里似的,找不到真实感,中科模模糊糊地道了声谢。
“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好?出席追悼会真的没问题?”安大原本微略倾身调整那朵花的位置,听他这番回应,抬头颇为担忧地看着他。“要是吃不消,告假一两个小时,也不会有人怪你失礼。”
“没事,别担心我,哪会吃不消?前段时间打仗的时候,我可是整宿整宿不睡觉的,”中科柔和地回答,心中则是有所思虑,“你忘了?我们人造人的睡眠时间很灵活,如果维护得更不会劳累。”
“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还是不舒服,一定要告假。”安大还是放心不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看见我之前准备的稿子的原件和备份吗?追悼会上要用的,依你看措辞合不合适?”
“清华先生当得起这些赞誉……”安大声音渐沉,难掩些许感怀之情,“他真是个强大又了不起的人啊,实在难以想象他会牺牲在战争里,也难以想象没有他存在的塔。”
没来主塔的时候,素来与清华交情不深的安大还没感受到具体的伤感,但来到主塔却是确切意识到塔失去了什么。
“嗯,实在难以想象,我以前也很多次承蒙清华前辈的照顾……”中科点点头,他也是同样,正想说些什么,但心情有如坠着沉重的岩石,终于实在没法说出什么话来。
而中科听着这些音节一个接着一个清晰利落地徘徊在他耳畔,心中的茫然更甚——清华前辈真的去世了?的确,难以想象,难以去想象,仿佛塔的未来里凭空出现了无法填补的大片空白似的。
可是说实话,他敬仰这位前辈,得到了这位前辈的诸多教导,的确如此,但这无法成为现在他心中涌起不安定的悲哀与担忧的理由。
——他怎么样了?
中科狼狈不堪地想着,他甚至不敢想起那位前辈的名字。
自然而然,人大从踏足装饰着黑色绸带与白花蜡烛的大厅时,就成为了诸位来者所注目的焦点。
这是理所当然的,主持这场追悼会的应当是首席向导,但最应该露面的他却不在此处,无论中科心里空落落的,如何举目四顾,也寻不着了。
不过,关于这点,大家不过是好奇却没有更多诧异——众所周知,这两位首席之间难以让外人理解的深刻关系,不仅浓烈在生前,更是绵延至死后。既然如此,今日北大无论有多少失常之举,都算不得惊人,毕竟,大家面对的本来就是没指望过能被解答的谜题。
黑色皮鞋的硬底子叩响地面的声音,漫上了众人视线尽头的发言台前。
人大扶了扶收音器,一手保持抬起的姿势,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欢迎诸位出现在这场追悼会上,我谨代表首席向导对诸位致谢与歉意。因战后事务繁忙,北大先生难以主持……”
以塔的名义进行的正式集体追悼会已经过去,这次的追悼会仅仅为清华个人,由与他有故交以及纯粹崇拜他的人们参与,因此人大的措辞并不耽于客套。她解释了北大未出席的缘由,接着以平静的语气掀开了追悼会的主题。
那个死亡令众人至今都缺乏实感的清华的生平,就在这样毫无波澜,没有伤感也没有崇敬的稳重叙述中,流经了所有听众的耳畔。
“唉,北大先生实在辛苦,失去清华先生一定让他很多工作难办起来了,而且听说他们……不是么?”
有人在中科附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不是八卦戏谑,而是真情实感为之担忧的样子。中科许久没来主塔,自从那年之后许久没来主塔,许多新来的哨兵与向导看着他陌生,他也认不出这些陌生的新面孔。
北大前辈现在一定很辛苦吧?
中科也是这么认为的,好在这次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了。现在的他已经抓住了站在北大前辈身边的机会,也绝对不会像从前那样怎么奔跑都跟不上他。
那她呢?她怎么样了?
人大依旧站在那里,漆黑的长发齐整,身着漆黑的全袖长裙驻留在被洁白玫瑰装饰的台上,承受人群的注目。可是她的平静从未被惊扰,也从未被充满感慨与叹息的气氛感染,就像完美运作绝不失误的机械。
——人造人中的人造人。
中科做贼似的想了一瞬,又恼恨这份心虚,他应该坦荡一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人大这样了,好像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感情只消一次死亡就又被全数夺走似的。好像那声与他分别时刻犹疑着吐露出的“希望再会”,以及在她脸上愈发鲜明的喜怒哀乐,都成了中科妄想中的海市蜃楼。
必须这样才能获得面对一切的坚强对么?同为人造人的中科瞬间理解到了这点。
4.
“北大前辈,这次先用药吧。”对耳朵而言理应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飘飘荡荡的门边,“您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北大说了谎,毕竟理论上说,门不会飘起来。
轻而易举地,这番对话滑稽地颠覆了看望与被看望的关系。现在北大才是需要被关怀的病人。
这种情况在近日出现了一遍又一遍,是谁把时间复读个不停?
“那么,这是今天晚上分量的D-F提取剂。”人大从手提包里取出锡箔包裹的药物,他这几天一直在吃这个,所以知道它是糖果色的胶囊,滚在舌面上自然尝不到什么味道,如果不小心咬破就会让舌头麻痹,就像电流从那儿流过似的。
北大总有点疑心自己看到的一些东西总会突然模糊、或者变成扁平的塑料纸一样在空气里打旋的原因,就是这药。
但他还是老实地咽下了这颗胶囊,这次没咬破,所以舌头尝不到麻痹的味道,反正脑细胞在其后会尝到。
其实他知道如果提出要求,拒绝服用这来路不明的药,人大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和自己有隔膜的记忆里,人大就是这样顺从他的。为什么?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服药了。
大抵是因为他还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身上总是存留令他放心的气息,从身份而言她也不敢伤害他。
大抵是因为他还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这座主塔的顶端人物,一个了不得的向导,只是很可惜,在最后的作战中精神过载,不得不服用药物来修复。其实不算倒霉,因为还有一个真正的倒霉鬼,跟他一样了不得,可是却光彩熠熠地在一模一样的战争里丢了小命。
现在晕眩感已经上来了,北大坐在沙发上,背后的垫枕非常柔软,如果往后再靠一靠,就会挤出一丝被阳光晒干的纤维的香味。北大往后坐,手指拨下怀表的按钮,缓缓弹开的怀表,被黄昏的光染得朦胧。里面有照片,一个相貌不凡的哨兵。
“人大,我跟清华是恋人么?”北大若有所思。
他的记忆其实没有真正遗失,只是在解读上依旧存在奇特的障碍,就像不合适的胳膊被突兀植在自己断肢的截面上。他知道这个哨兵叫清华,他们之间经历了许多,倘若不以“恋人”这个词来解释,又有什么更合理的词来解释他们的关系呢?
而且,“他自己”这样的人,不就是那种对感情和玩弄感情乐在其中的风流浪子么?和关系走这么近、脸长得显然不可放过的对象,如果没发生什么才叫奇怪。
可是他一切记忆里,都没能把清华形容为恋人。以他刻在骨子里的常识,他足以知晓倘若清华真正令他称为恋人,他们必然已经结合,但事实仅在于他和清华并未结合。
如果结合,又遭破裂,那么失去一段记忆于他而言只是诸多后遗症中最轻的一种,那么……清华也不会牺牲得如此爽快了。
有什么东西被死者带去另一个世界了,在光滑的壁上留出巨大的空洞,这空洞突兀、让北大无法忽视,却又成为一个让他无法自行解答的谜题。
“对不起,我不想知道。”人大的形象渐渐陷入黯淡沉重的暮色。
又是该死的幻觉,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视觉就会跟北大开玩笑。一切他能看到的人都化作油彩颜料匆匆抹过的粗糙一比,融化在世界的背景中,唯独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形象清晰凸显,就是照片中那个人。
清华倚靠在窗边,视线没有落向北大,而是凝视着外面结着黑块的黄昏天空。
这次北大没有再向他搭话,他尝试过,徒劳罢了。回头想想实在可笑,清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其果断决绝让目前事不关己的北大瞠目结舌,他终究不明白如此热情、不惜代价地追求死亡有何意义,按道理说,就算是数据组成的程序,也不必设计这种作用迷幻的运行方式。
向死者搭话极为可笑,向刻在视神经里的残象搭话更是可笑。
可悲的是北大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了,就好像被残忍的敌人击溃并焚烧劫掠一空的城市,再也存放不进有生命力的事物,只剩下死亡罢了。
这么一说,就像是那个人在挑衅自己似的。
北大异常不满,他大声说:“今天我去复旦那儿一趟。”
幻象被吹得膨胀爆炸,未遗留下破裂的橡胶碎片。北大稍感快意,便不计较自己使出的这招跟小孩耍赖一样缺乏成熟。他想,复旦是个很好的相处对象,如果让他自在地选择恋人,那么恋人应该是复旦才对。跟复旦在一起的时候,一切属于现实的拘束就像现在流行的尖叫鸡那样可笑,他们大声嘲笑,他们自由自在,他们无所不能,什么都拦不住他们,什么都难不倒他们,肉体的欢愉是令他们更为餍足的催化剂。
他光是做出这番表态,身心已经舒畅不少,因为他攫住了属于他的为数不多的熟悉情感,这份情感之亲切,想必一定一次又一次地存在于他的过去。唯独遗憾幻象无法接受他的示威,他还是困惑于自己,还有清华。听到他虚张声势的胁迫的只是人大。
那个女人睨视着他。北大分明已经站起来了,而她还只能行动不便地坐在床上,可她眼神依旧该死地居高临下,仿佛在嘲笑他。
“对了,人大,我想起来了,你也是人造人……你们的脑子都是人造的程序。”北大以这个角度,可以轻巧地捏住人大的下巴,充满恶意与戏弄的动作,仿佛也是身体已经习惯了的,“你能明白清华的想法吗?那个用一塌糊涂的程序取代人性的家伙的想法?”
“正因为您总是这样看待清华,所以难怪你们会走到这一步呢。”
那种眼神并非嘲笑,而是冷淡地陈述自己对他失望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