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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过激/暴力 , 脱离原型
原型 阿松先生 松野小松,松野轻松
标签 阿松 松野小松 松野轻松 速度松 osochoro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阿松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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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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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1 16:19
Attention:小松小时候被东乡先生带走没有回来的世界线
0、
一松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正对着窗外逐渐晕开的夜色发呆,墨色的眼睛深深地望着窗外的不知何处,像是要把自己也融进去,直到一松用骨节在门上扣出三下清晰的声响,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啊,是一松啊。文件就放在桌上吧。”
“嗯。”
文件夹被轻轻地放在桌角叠放整齐的一堆资料上,但一松没有立刻离开。
“怎么了?”
“你抽烟了,轻松哥?”
“嗅觉真敏锐啊,一松。”他笑了笑,嗓音不知是因为疲累还是染上了烟草味而显得有些喑哑。从椅背上转过身来时,一松看见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可惜我还是不习惯抽烟。”他解释道,捏起指间的半根香烟放在眼下端详,“这是爸爸最爱的香烟牌子,以前家里总是很常看见这种烟。小时候有一次,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我们偷出了爸爸的一包烟,第一次尝试抽烟。我只是抽了一口就觉得嗓子难受,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可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语该如何表达,“可是他却表现得很自然。”
一松没有问这个突然出现的“他”指代的是谁,毕竟谜底显而易见。只是夹在话语之间的短暂沉默与刻意规避,违和得就像一块多余又无处排遣的小石子,在声带处硌得人不舒服。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应轻松在这时突然提及的、关于过去的话题,轻松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那时很不甘心啊,所以又猛吸了一大口,结果眼泪都被呛出来了,被他狠狠取笑了一番。”
轻松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却越来越低、越来越慢。只是在叙述一件记忆里平常的小事,却又因内容过于遥远而仿若踩在缥缈的云端,迈着虚浮的步子,随时都像将要掉进去的样子。而他本人也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最后提高了一点语调,总结似的添了一句,“到现在,我也还是不习惯抽烟。”
“不习惯也好,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一松回答。
“也是呢。”他干干地,应和般地笑了两声。
“你是真的没事吧?”
“你是指哪方面?”
“……我们已经掌握了东乡的行踪,大概这两天就可以将他逮捕。”
“这个我知道的啊,椴松也和我说了。”
“……果然还是我一个人就行了。”
“什么?”
“之前的追捕中你也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几天。东乡就由我和椴松——”
“一松。”还未等他说完,他便打断了他,声音比之前又更加低沉了几分。他站起来,手撑着桌子,身体微微前倾地直视着一松,微微压低的眉梢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冷冽,“这个提案我应该已经驳回了吧?”
一松沉默了。半睁的眼睛越过桌子盯了轻松几秒后,他默然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一松。”走到门口的时候,轻松又突然叫住了他。
“抱歉,我的确有点……但你也知道的,亲手逮捕东乡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为了这一天,我已经……”
“嗯,是的。我知道。”
“所以……相信我,一松。”
一松偏过头看向他,他说这话的样子看起来认真又坚定,只是在一松看来还是有些不妥——他的肩部线条绷得太紧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
“我相信你,轻松哥。”
1、
冷静。冷静下来。
他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和一松的对话还只是昨晚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已,他不可以在时候就失态。
所以必须得冷静下来。
他再次重复着,努力平复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憎恨而颤抖的呼吸,握枪的手越发用力,仿佛想用金属坚硬而冰冷的质感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想起自己是多么容易地才等到了这一天,多么容易地……所以——
再次做了两个深呼吸,确保自己可以正常地发出声音之后,他压低嗓音,使它听起来沉稳且具有胁迫性:“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投降吧,东乡先生。”
枪口前的中年男人靠着墙斜睨着他,眼神尚有些凶狠与不屑。只是向内蜷起的身体和凝滞而不稳定的喘息都表明此刻他身上的伤口正使他十分不好受,这种状态下他已经没可能反击,而面对枪口他能凭一己之力逃跑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即使是恶名远扬的强盗,现在也毕竟是老了,反应力与身手都多少退步,已不比当年——想到“当年”这个词,轻松不由地咬了咬牙,贴着枪的手指越发的收紧,直至从手心处可以感受到一种神经末梢被压迫而派生的麻木的痛感。
“快点投降。”
东乡小小地嘁了一声,撇开眼不再看他,将双手缓缓举过了头。
“很好。”
接下来他要做的——或是说本应该做的——是举着枪小心地接近他的猎物,将他铐牢,确保他再无逃跑的可能。在合适的时机便迅速而谨慎地下手,这是一个优秀猎人的基本素质。
可是他没有这样。他端着枪的手臂仿佛因为过分绷直而彻底僵硬,依旧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地,冷冷地对着他的猎物——不,那才不是他的猎物,这个人会怎么样他根本全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那个伴随着他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急不可耐地跳出的问题,是关于另一个人的。
他深知猎人的准则,也知道在他可能的同伙还未到来前将他带回警局再细细审问才是最佳方案。只是知道不等于接受。他已经等不了了。那个在这些年里始终缠绕着他的、如恶鬼呓语般在他耳边一次次响起的问题,此刻终于到了离答案触手可及的边缘。
他等不了了,他不可能再等。
“——松野小松在哪里?”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轻松的理智再也抑制不了他尾音的颤抖。东乡先前一直不屑地看着别处的眼神也终于显露出了别的情感,他眯起眼将轻松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了一丝可以称得上恶毒的诡秘的笑。
“哈,我想起来了,原来你是那个小鬼的——”
“闭嘴!”他终于不可控制地低吼了起来,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擦过东乡的手臂打在他身后的墙上。“松野小松在哪里?你把他监禁在哪里?对他做了什么?回答我!”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疲惫本来就有些嘶哑,此刻不顾一切的怒吼更像是一只被压制许久的困兽,“回答我!”
东乡捂着新擦伤的手臂痛得皱起了眉,但脸上的笑意反倒是越发地深了,眼角褶皱出一道道细纹,每一道都似是饱含着一声促狭的讥诮。“怎么,你很想他?”
“这和你毫无关系。”他不耐烦地回答,“告诉我小松在哪。”
“小鬼。”东乡愉快地挑起眉毛,饶有兴致似的,问他,“你有想过你找到他之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什么意思?”
“那个家伙被我带走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岁多一点的年纪吧。”东乡提及这个时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轻松差一点要被暴怒冲垮最后的理性,只是东乡随即抛出的问题立刻让他陷入了巨大的茫然。
“距那家伙被我带走也差不多过了近十年的时间了吧。喂,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该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他还会跟你走吧?”
“小松他当然!”
“当然——什么呢?”东乡用嘲笑般的口吻问道。
他当然会跟我走。轻松想这样信心满满地回答。只是连他自己手心里渗出的冷汗都在嗤笑着他这份毫无来由的信心的可笑。他一方面认为这理所当然,但其实另一方面也知道,他自己对于这份答案也非常不确定。
“……你不用和我卖关子。回答我的问题。小松他——”
话只说到一半,从身后落在他脚边的枪声让他吃了一惊。而在他晃神的时候,东乡立马从墙上起身,转身用比之前快得多的速度飞奔逃去。
“可恶!”他心下痛骂自己的一时疏忽,举起枪向着东乡逃跑的方向追去,“停下,不然我就开枪了!”说着他朝东乡身体两旁开了两枪,其中一枪打在他的鞋跟后,使得东乡向前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
“你别想再逃。”轻松脚下加速朝东乡奔去,准备再开一枪打中他的小腿让他丧失逃跑能力的时候,手臂上突然拉开一阵剧痛,手一抖,他的枪掉落在了地上。沿着下垂的手臂一滴滴血滴在地上,每一颗的滴落都带着锥心的疼痛。他意识到自己被人从后背击中了手臂。
他低骂,“混蛋。”用左手拾起枪准备给身后射伤他的人一个反击。可几乎同时的,身后人的一声呼喊振动着空气传来,过于熟悉的声线在一瞬间刺痛了他的鼓膜。
这个声音?
那一瞬间,他屏息听着那从身后逐渐靠近的声音。从变化之中将那熟悉的音色与在记忆里回放了千千万万遍的那一个重合。
然后他的心跳加速跳动了起来。他受伤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甚至感受到他的眼眶中溢出了摇摇欲坠的温热液体。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是——
“快跑,东乡!”
啊,不会错的。即使是过了近十年的时间,他还是会能在第一时间正确地辨识出这个声音。他一直一直在等着的这个声音。
只是当他近乎是欢欣雀跃地转过身,为了一个并不是在呼唤他的声音而快要感动地落泪的时候,那个他心心念念期盼着的身影已经绕过他,向着东乡的方向跑去。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于是那几个已经萦绕上他的舌尖的几个音节被梗在喉间,如一根卡在正中的鱼刺,尴尬地,龃龉地,刚刚好地刺痛着。
2、
整整十年的时间里,松野轻松都在被同一个梦魇束缚着。
梦的开头不尽相同,大多都非常平常,在醒来后因为过于模糊而很快被遗忘。但这些不同的开头却总是会指向一个类似的结果——他总是不知为何地就跑了起来,非常努力地向前奔跑着,拼命地去追着前方的一个身影。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快,不断地加速,那个身影都会越来越小,在视野中越来越模糊,最终在某一点消失不见。
每一次都是这样,而无论他怎样大声地呼喊,甚至哭着挽留,那个身影都没有停下来过,一次也没有停下来。
每次梦到这里他就会被惊醒,因为梦里激动的情绪而喘息许久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整个如同溺亡者一般,睡衣被冷汗浸透。
十年的时间里,这样的夜晚已数不清有多少次。可无论发生多少次,梦中的他都会一样被恐慌吞噬,然后狼狈地惊醒。医生说他这样长期下去会导致神经衰弱,于是为了工作他开始依赖药物,只是效果总是不持久。他还是照样会在半夜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凉凉地被冷汗打湿,如同一个诅咒一般。
后来他也就习惯了,在醒来之后也索性不睡了,冲个澡换身衣服,在不开灯的夜里发呆。这期间他会纷纷杂杂地想很多,如要不要换种药物,明天有哪些工作怎么安排,早餐吃什么,以及关于一松等其他兄弟的事情。
当然,不可避免地,他会想起小松,他的在他们十多岁时失踪的双胞胎哥哥。
而每当他想起小松,他的脑子里便充斥的只是小松的事了。他会想起他们成天腻在一起的时候所发生的的事情,每一件都如同在大海里捞出的珍宝,他细细地一遍遍地将其擦拭,不时地拿出端详,再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陈旧的宝贵的角落。
只是拿出的珍宝越多,他便会在放回它们时感到越发地空虚。然后在那寂寞的空谷中会回响起那个问题,折磨着他的神经。
——可是小松在哪里呢?
无解。无解。仿佛一张过于干净的答卷,空出的惨白无声地对着他叫嚣着、质问着,刺眼得如同手术室里无情又强烈的灯光。
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找到答卷上能够填补空白的答案。他想象着他可能会在哪些地方找到小松,想象着再次找到他该对他说些什么,想象着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什么答案都想过了。他甚至也会忐忑地,想象一些很坏的画面。比如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他可能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闭塞狭小的,充满着血腥或潮湿之类气息的屋子里,小松搞不好会是全身的伤。
但是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找到他之后会给他最好的治疗,他会把他远远带离那些痛苦的日子,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把他带走。所以小松也会很高兴的吧?会不会还像个小孩一样一激动就哭出来呢?但哭过之后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它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对,“应该”。
所以关于东乡的问题,轻松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只是从未顺着它多想。为什么要多想?
他坚信小松也在期盼着他找到他的那一天,这种坚信与其说是有什么不容怀疑的证据,不如说仅仅只是一种没来由的信仰。仿佛他们之间有过这样的,不可动摇的约定——他如果不见了,小松总是能找到他,那么同样的,他也会找到小松。
然而实际上这种约定是不存在的,而且恰好相反。
当小松在那天夜里,躺在他身边时突然凑近他的耳边,问他,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你会去找吗?——那个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回答,当然不会,家里少了一个垃圾,他肯定高兴地不得了。
这时小松笑了。也是呢,他说,果然是这样啊。
后来他每每回忆起那个笑容,心脏都会抽搐似的狠狠地痛起来。他撒下的最不可挽回的谎言,竟是对小松的。
而也是每每到这时候,他都会隐隐地、恐慌地意识到,他所不愿意面对的那些问题,说到底不过是出于懦弱而已。
3、
在轻松失神的时间里,小松已经越过了他,向着东乡的方向跑去。
他着急了起来,枪也顾不上捡了,对着那个穿着连帽衫的身影奔跑的方向,他张开口,声音却如同被梗住了一样,试了几次才发出完整的音节:“小松?”
但小松没有停下来,他又大喊了一遍,“小松!”
像是被鱼刺卡住的声带因为这一声呼喊而撕裂般地刺痛,但小松终于是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回过头,呆呆地望向他。
于是轻松非常开心地,再次扯着破碎的声带高声说:“是我啊!”
小松的眼睛似乎因为惊讶而缓缓睁大。他是认出他了吗?他想起他了吗?
他不安地、又无比雀跃地,观察着小松脸上变化的表情。他看见他的嘴角渐渐地向上扬起,嘴唇开启着,像是也要呼喊他的名字。
他要说他的名字了。
于是他也露出了大大的微笑。
可是小松上扬的嘴角却在一半不到就停了下来,勾出的弧度残缺又微妙,他发觉他眼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连同僵住了的嘴角,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而在轻松还未来得及揣摩出这表情的含义时,小松却再次扭过头,向着之前的方向跑去。
这是为什么?
轻松的微笑还僵在脸上不知道如何退去,而小松已经跑到了东乡的身边,拽着东乡向远离他的方向逃去。
“喂,等等……你们等等!”大脑尚因为这种种变化过快的局势而混沌不堪,而身体已经本能地追了过去。在因为奔跑而晃动不稳的视野中他看到东乡和小松扭打了起来,东乡夺过了小松手中的枪,向他对准。
子弹穿过他的小腿时,他的混沌麻木的大脑才终于有了存在的实感,虽然充斥着的是并不友好的、全然的痛苦。他重心不稳地整个跪坐在地上,强大的冲撞力连带着本就受伤的手臂与小腿,几乎要让他晕厥,他觉得浑身上下的零件都如同要散架一般。
从因为疼痛而变得模糊的视线中,他仍旧焦急地寻找着小松。他看见小松扑向东乡,从东乡手里再次抢回来手枪。
然后,小松看了他一眼,向着远方跑开了。
——他要逃掉了。
轻松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他就又要不见了。
可是他的咽喉却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呼吸不畅,也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小松的背影越来越远,焦灼的心情灼烧着他的嗓子,使它干燥不已,像一个干涸了的泉眼,内里空空的激不起任何回荡。
但这样不行,必须得说点什么,必须得说点什么!
“喂,停下……”
他努力着,却只是发出了这样喑哑低落的声音。他跪坐在冰凉的地上,鲜血淋漓的小腿难以支起他的身体,他的手试图向前伸去,无措又无望地,但只能从指缝间看着他的背影,什么都抓不到。
“停下来……”
指缝间小松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黑色的连帽衫似是要就此消融,然后再次地,哪里也找不到。
那些在梦境中感受到的恐慌于是真切地袭来,那种夜半惊醒的空虚,被冷汗浸透的睡衣贴在身上的刺骨的寒意,答卷上刺眼的空白,全部都尖叫着向他涌来。
不可以、不可以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的话——
“小松哥哥!”
像是金属划过瓷器的声音,他从空谷里拼命地挤出了这一些尖锐的风声。并不悦耳,甚至带着一些卑微的祈求,和一点点的哭音,但却是缱绻而绵长的,牵扯着的是那些最温情的记忆与情感。他曾将这个名字如同最浪漫的情话一样在心底反反复复地念,幻想着有一天能再次用充满笑意的音调将它说出,没有想过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是这样狼狈的姿态。
但他管不了了。他只看到小松在听到这些熟悉的音节,终于再次地停住了脚步。
他停下来了!他停下来了!
轻松在心里高兴地狂呼。
他停下来了!
——那么他会回来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如同虔诚的信徒相信着一个不灭的信仰。
可是小松还是走了。
和他之前的每一次梦魇最终的结果一样,他所追寻的那个身影还是走开了。
头也不回。
4、
在那一瞬间,在松野轻松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苦苦维持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轰然崩塌了,掀起一阵巨响,在他的脑中炸开。
于是一切都碎裂了,构建着他内心的一砖一瓦碎成一地,搅动在一起,流出丑陋的、黑色的汁液。那汁液蜿蜒流淌着,竟勾勒出了一张可怖的笑脸。对着他勾起的嘴唇透露出深深的嘲讽。
和荒谬。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撑着地,迫使着自己站起来,向小松逃离的方向追去。受伤的小腿在每一点发力的时候都使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每走几步都近乎要倒下,可他仍一次次再爬起来,拖着步子向前走。
因为他不能停下啊,他不能在这里止步,他不能再一次地看小松在他面前消失。
他毕竟等了太久了。十年的时间里,他是真的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他非常地努力,努力地去做一个好孩子,努力地去成长为一个出色的大人,努力地去取得别人的认可。而在终于当上刑警之后,他也是没日没夜地努力工作,利用所有能够利用的去寻找关于小松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他也非常努力地在忍耐,非常努力地等待着,只是为了这一天,只是为了这一天而已。
可是为什么呢?他还是追不上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他还是追不上他。就像那些梦境必然的结果一样,不管他怎样拼命地奔跑啊,他都始终接近不了他。
但他是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讲。他想对他说他很想他,所以快点回家吧。他会对他说欢迎回家。然后他会向他道歉,对他说他欺骗了他——他当然会去找他。如果他不见了,他一点都不会开心,他会去找他,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找他,即使把地球翻遍了也会找出他。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讲,整整积攒了十年的话语都想要告诉他。他已经不能再等待另一个十年。
所以他跑了起来,用力地迈着他还在流着血的腿跑了起来。这个时候小松和东乡的背影已经近乎看不见了,因此他拼命地跑着,告诉自己一定要追上他们。
他听见有许多人在后面叫他的名字,有人叫着“松野警官”,有人叫着他“轻松哥哥”。他们叫他“停下来”,但他怎么能在这里停下来?
中弹的腿部在剧烈的疼痛中反而趋于麻木,终于那条腿再也使不上力,他整个人向前踉跄着倒去,被一个从他身后冲上来的人接住。
“你还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混乱的大脑分辨了许久,才辨识出那是一松的声音。一松紧紧地抱住他,钳制着他的臂膀,让他在他怀里暂时动弹不得。
“……放开我,一松……我还得去追小松……”他喃喃地说,而一松反而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凭现在的你还想做些什么?”一松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音,从阴沉的声线里听得出他现在的愤怒。
“轻松哥哥……”椴松也赶来了,叫着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但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用一只左手试图推开一松,近乎有些歇斯底里地不断重复着“不行”、“我要去追小松”。
一松“啧”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手,狠狠踢上了他受伤的小腿,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又以比之前还猛烈的痛感袭来,他痛苦地坐在了地上。
“冷静点吧,松野轻松!”一松朝他怒吼了起来,“你想让你这条腿永远地残废吗!”
他粗暴地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人已经不是你喊一下他的名字就会马上出现在你身边的‘小松哥哥’了!已经过去十年的时间了啊,他不会再在原地等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明白啊!”
“一松哥哥!”
伴随着椴松的哭喊,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脸上,本就已脱力的他整个人被击飞了出去,脊背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彻底像散架了一样,四肢百骸都不像是自己的,而大脑倒反而清醒了。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灰蒙蒙的天空,许久许久,先前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
5、
冷静下来的松野轻松在那时候终于接受了他其实早已意识到的一个事实——他所追寻的“小松哥哥”已经没可能再回来了。
不是追不到,而是没可能。
他曾以为,只要他足够地努力,不管小松是到了哪里,他都总能把他找到,然后一切都可以再回复到最初的样子。可不是这样的,如一松所说,小松不可能永远地都在原地等他。他们之间所缺失的是长达十年的时间,太过长久,划下的不是可以轻轻抹去的一条线,而是无法忽视、也无从填补的一条深壑。
在这过于漫长,过于漫长的等待里,变化的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啊。
多么简单的道理,可他却现在才意识到。
“轻松哥哥。”椴松走近他的身旁,将他扶了起来。“一松哥哥和其他警员已经去追他们两人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嗯,我知道了。”再次开口时,他声音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冷静让椴松吃了一惊。他甚至抬起头对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的,你去帮一松吧。”
“轻松哥哥……”椴松愣了一下,侧过脸去,“不要勉强自己。”
“我真的没事了。”他靠着椴松站了起来,从椴松收上接过了他之前掉落的帽子,给自己戴上,“真是不像话啊……明明之前答应了一松的结果却……他肯定相当生我的气吧。平时总是教训你们,一到关键时刻反而是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抱歉。”他压低了帽檐。
“别说了,轻松哥哥。”椴松叹了一口气,“你受伤很严重。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吧。你的手臂……”
轻松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右臂被子弹击伤了一样,迟钝地顺着椴松的眼神向伤口看去,那里还在向外涌着血。轻松突然想,如果就这样放任它不管,大概过不了很久这伤口就会开始干涸,发烂,之后腐臭,最终变成一块黑黑的、丑陋的、永远难以消退的疤痕吧。
“不了,不用了……”他倏忽喃喃着说道。
“已经不会再痛了。”
——FIN——
创作于2016/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