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遇，只有挑战
众所周知，鲁恩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包括人族、血族、猫猫族和鸦鸦族等等，呈现大散居，小聚居，交错杂居的特点。
我们的福老师，抑或是胡老师，励志要在黑夜女神的带领下，干出一番大事业。比较麻烦的是，杰出青年和永暗之河学者（化用自长江学者）都是颁发给理工科的，这倒霉人光是混到教授就很了不得了，至少他不是凭年轻人命长把前一位教授熬死的。

于是事情就变得极为尴尬起来，福老师要干出惊世骇俗的大事，但他年纪不小，不像年轻人一样能卷成鸡蛋卷饼，所以他必然要剑走偏锋，提一些又新又奇的观点，来搏得领导赏识。
正巧福老师多少缺点人性，他无法对历史共情。按某历史教育纲要说，学生读史首先是了解，其二是欣赏，其三是温情脉脉的共情。这糟人连第二点都很缺，更别提共情了。第四纪人死了就死了，读圣人训也不过读死人经，死人经里净是仁义礼智信，既没有物理，也没有化学，对当代的生活，对富国强兵没有一点用处，理科生在找bug，文科生在读死人经，这说出来像话吗。于是他只能做近代史，必须做近代史。
这学期福老师就要讲鲁恩近代史。众所周知，又是众所周知，西戎猫猫族，东夷鸦鸦族入关，鲁恩王国面临空前的危机，也是鲁恩王国转向现代民族国家的机遇。

然而，这事讲的一点不好，福老师就会被值夜者抓进牢里。
因为猫猫族的愚太祖，做掉了鲁恩的乔治三世，侵吞王国在罗思德群岛的土地，建立独立政权。而这帝陵之变、魔女干政是黑夜女神默许的，你要提鲁恩作为民族国家的主权和尊严，你就在辱黑夜女神卖国贼，你不辱黑夜女神，你就得辱鲁恩。
你也可以辱愚太祖，涉嫌侵吞一个千年古国的法统。麻烦的是愚太祖是当今最强大的旧日，手下各个是两米高的肌肉猛男，而且非常热衷于传教，这不是前途问题，是要命问题。
就算是辱魔女，魔女总算是鲁恩王国内部问题吧。可是历史证明，乱世自有乱世的道理，无非是土地兼并矛盾，皇帝荒淫无度，宦官专权，连年灾荒，大瘟疫，农民起义，次次都赖红颜祸水，莫不是在辱自己的唯物史观学的乱七八糟。
所以福老师真是四头都做不得人，基本上学生们都在担心由于老师被抓，导致自己延毕的悲惨未来。
由于“辱哪一位真神不会被打死”是个严肃学术问题，学生们同样避无可避，亦是充分发挥年轻人的想象力，总结起来就是——毫无人性。

福老师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们这班上有少数民族的同学吗？”，他早早考虑如何避过危险了。
确实是有的，猫猫族头顶一对特别特别可爱的猫耳朵，脊柱末端接一条非常非常可爱的猫尾巴，而且猫猫族是西大陆的人种，皮肤水嫩，体毛稀疏却秀发浓密，即使是老年也呈鹤发童颜之相。
克莱恩同学就是一位典型的猫猫族。他的猫猫耳朵经常能呈现他内心细腻丰富的情感，和人性有重大缺陷的福老师不同，他具有和历史共情的能力，这也是猫猫族普遍的天赋。
“哦——我们有猫猫族的同学啊——”福老师语气夸张“这就难办了，您啊是鲁恩人还是罗思德人？”
“都不是，我是西大陆华国人，生是华国人，死是华国鬼。”克莱恩表情严肃地摇摇头。
“唔唔。”福老师很为难，西大陆华国人，这定是最最正统的愚者信徒了。要命，真是件要命的事情。
西大陆人，或者是所有自称来自西大陆的人都非常，非常麻烦。他们是不信神的，即使猫猫族就是愚太祖创造的，有神赐的可爱猫耳朵猫尾巴，他们也是像养不熟的猫猫一样不信神。即使东大陆人中最最下作的流氓地痞，也必须信神，他们做的事情是很肮脏，可信仰给了他们一个得到救赎的机会，只要好好忏悔就能赎罪，死后依旧能上天堂。东大陆固然有人因为信仰而高洁，但不乏卑劣者更需要从信仰里找救赎。
对待严厉的愚太祖原教旨主义者，一直是鲁恩王国的难题。他们会散播奇怪的思想，危害广大教众。信教的多半是为求一个死后救赎，或者恐惧着审判，没有审判像利剑一样悬在颈侧，人就能枉顾道德，什么都做得出来，连代替神审判一切都可以，就像愚太祖杀了乔治三世一样。
猫猫族自有一套善恶标准，事实上大多数接触过猫猫族的人，都说猫猫族善良又正直，唯一坏处就是不大虔诚。

福老师面临两个危机，一个是怎么向克莱恩解释神作为历史的第一推动力，乃至原罪、审判、末日、灵魂不死，二个是阻止克莱恩扰乱课堂秩序。

事实上，福老师并不是很虔诚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大骂过“教会的史学只有神，没有人，你让我怎么做社会史和新文化史！怎么混饭吃！”然而事真的很鸡掰怪，简单来讲，历史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比如说古神白造大统一的第三纪结束后，东大陆的第四纪迎来一个极度混乱的时代，长期分裂割据民不聊生，历史居然倒退了。
但按照罗塞尔大帝，或者后人发展出的那进步史观，先进的必将取代落后的，无论是科学技术还是政治制度，事情就完全说不通了，第四纪的混乱怎么比大一统先进了。问题是罗塞尔的进步史观，跟着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传进了鲁恩，给鲁恩王国大搞殖民以合理性，就是先进的民族必将统治落后的民族。
福老师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辱第四纪，二个是辱鲁恩，然后被抓进局子里。又是两头不做人的问题。
学艺不精的福老师，最后把一切推给了神，神是历史的第一推动力。
直到他最近领悟了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想做个厉害的黑客，到处钻漏洞窃取机密资料，然后卖个高价，天天开私人直升机到处逍遥。无奈被安排到文科，结果他竟阴差阳错，在数十年后重新拾起梦想。

“呃啊，那这位克莱恩同学，你不介意我们课堂出现宗教信仰的内容吧？”福老师面色发白地问道。
“完全不介意，我读过《上帝之城》和《蒸汽科技伦理与capitalism》（化用自《新教伦理与capitalism》），宗教在你们的历史上起到不少积极的作用，推动罗塞尔大帝为传播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福音，从而开辟新航路，迎来全球史的起步阶段。”克莱恩表情自然地回答。

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唯结果是论了。福老师在心底略感遗憾，不过至少克莱恩没有当堂抬杠，已经是够给他面子了。福老师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抬杠，也不知有没有把教他的老师气死。
“但是老师——我们这里还有一位鸦鸦族同学。他是计算机与软件学院的，到我们人文学院要走半小时，大老远来怪辛苦的。你要多多照顾他才是。”
克莱恩说完，指向坐在第一排，看起来就很能抬杠，边听历史课边做数学建模作业的阿蒙同学。他有一对黑乎乎的乌鸦翅膀，是可以飞行的正货，只要一下课，他就能乘风滑翔到饭堂，下雨天除外。尽管风暴之主教会杵在那里，贝克兰德也不是没有闹过飓风，克莱恩一直希望哪天来场飓风把这鸟卷死算了，一个是阿蒙是数学系的卷王卷中卷，有那么几回卷得精神失常从楼上跳下来，幸好长了翅膀没真的摔死，二个是跟着阿蒙一起跳的傻逼是真的摔残废了。
（实际上贝克兰德大学每年都有人跳楼，据说包括教职工，这并不奇怪。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只能尽量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

鸦鸦族——福老师一听更加想撅过去死了算了。鸦鸦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基本上他当年来贝克兰德工作的时候，妈妈就说贝克兰德鸦鸦族多，非常危险，鸦鸦老是组织黑恶势力团伙，飞车抢劫，电信诈骗样样都沾。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是宗教信仰要求的还是什么，鸦鸦族一胎生很多的鸦，不出四五十年，贝城就会变成鸦鸦族独立城邦，大家一起信时之虫去了。从鲁恩王国最宝贵的核心掏出一块飞地来，黑夜的宁静与优雅、风暴的激昂和豪迈，所有鲁恩人称为自豪的民族性的东西，都会如墨水污染净水一般消失不见的。
但是这和福老师有什么关系，福老师不是鲁恩人，鲁恩的历史文化传统人间再见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唯独能令他头疼的，是鸦鸦族具有某种反社会的性质，不比猫猫族好多少。

鸦鸦族很麻烦的是，他们信时天使，事情不比“辱谁不会死”和“无神论小猫”要好多少。目前南北大陆七正神都是一神信仰，可时之虫是同时拜圣父也拜圣子圣婴的三位一体——不能说多神，但看起来多点点儿的怪信仰。有时候空想天使可以是上帝，有的时候上帝可以是时天使，长兄如父父可敌国。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戒律支使他们多生鸦鸦的。
这玩意搞出一顿空前的大恐慌，这么讲吧。
据说时天使是极光会分家出来的，而极光会是从第三纪开始历史最悠久的宗教，既然最悠久嘛，肯定保持了大量的繁文缛节，例如说一辈子不嫁不娶不贪图名声不留恋享乐的苦修，不准左右为男进退两男，每周末唱歌念经分葡萄酒吃白面包等等的，相当耽误事的东西。
耽误事也不是最糟的，在我们这里一切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极光会发家之前，大肆宣扬末日审判论，在鲁恩王国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一切蒸蒸日上的时候，往别人脸上神秘兮兮地泼冷水，传教基本靠威胁，“你不信教，你就得下地狱！”这样的。相当的——扰民。
而时也运也吧，也不知是上帝（真实造物主与空想家的简称）的政治经济学学得不错，祂知道三大国已经把世界瓜分干净了，为了重新分配利益，必有一场世界大战，极光会的末日预言居然对了！
事情就恐怖起来，人人都开始怕下地狱了——
那时天使教派，便沾着极光会的光，开局就是人人喊打。而且信这东西的人都要戴单片镜，每天把镜儿盘来盘去，看着怪瘆人的。

福老师思来想去，就是要死。猫猫族一向和鸦鸦族争锋相对，这锅是不能不炸。
“行，阿蒙同学也不介意吧？我校宗教中立，有公共的祈祷室，你若去，逮个好些的时日罢。”
那阿蒙同学不慌不忙地搓搓单片镜，翘脚笑老师两鬓斑白，才要去祈祷室终日跪求生发。
“哈啊——你信不信我期末给你D？你说我头发少？”福老师血气上涌，想把单片镜都给他扬了。
“唉，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那是盖世聪明才绝顶的。还有呢？我们这还有不是鲁恩人，也不是人类的同学吗？”福老师环顾四野。
“哦——老师，他是。”一位金发的，两米高的蓄须少年，侧头望向一红一银正在课堂上画摸鱼画的问题男大学生。
金发少年看起来比猫猫和鸦鸦令人省心不少“我叫亚当，他们是梅迪奇和乌洛琉斯，我们都来自弗萨克。我是文学的，最近在研究意识流写作，想要来听心理分析方法下的史学，只有这样，才能用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展现宏大的时代背景，使弗萨克文学再次伟大，这很合理。梅迪奇他————他是艺术系的，和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一样，纯粹是来捣乱的。乌洛琉斯蛇很老实，是被梅迪奇拉来垫背的。”
“我们文学系期末要交论文，估计历史系也是这个规矩。梅迪奇说想交一篇漫画上去，吓死所有人。他是艺术系的，从来就没有写过论文，乌洛琉斯，但愿他能交一幅油画上来吧，他画画很快，但是架不住思考太慢啊。阿蒙，唉，老师你忍着些吧。”
论文、书评、期末报告我都可以替他写，千万别让阿蒙挂科，亚当在心里默念。
“阿蒙就是，是——就是来找乐子的。他要是有什么不当的言论，万望在座诸位海涵，我先替犬子，不对，小儿——好像也不对，哦，总之鄙人先替舍弟道歉了。”

“这不是很懂事嘛，除了不大会讲鲁恩语以外，怎么兄弟两个完全不像呢。行了，我们至少是历史课，再不济也是文学课，不能交漫画当作业，油画也不行。”福老师挥手示意亚当，他内心盘算着先搁置自己的研究，再多看些科普，至少不能让阿蒙在课堂上挑出错误来。

以上的对话，梅迪奇和乌洛琉斯都没听见，他们上课都在画画。实际上他们真不是故意来搞事的，而是为了找毕业设计的灵感。由于爱国主义教育烈火烹油的大好局势，现在国潮设计相当的吃香，他们就是想找点灵感混个好前程。

实际上，这个屋子里的最后的离奇之人是安提哥努斯。他根据少数民族加分政策，从遥远的王国边境霍纳奇斯山，狼跃龙门来到贝克兰德。霍纳奇斯山有三千米的高海拔，他有些醉氧的症状，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与此同时，文学系的铜仁女带文豪佛尔思，哲学系的首富奥黛丽也会积极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点燃炮仗。文史哲自古是不分家的，哪怕亚当不为他的憨批弟弟来这里替考，小姑娘们也会出现在这里搞事。

总之，事情将会不断滑向更加糟糕的深渊，更加滑稽，更加好笑。
随时会出现福生在家里找出一本《秦汉方术纪要》，成功召唤出自己的本体，在这故事里唯一可能存在的真神。或者他被抓进牢里，导致整个班级散架的情况。




一些作者的话：福生是本故事的灵魂人物，他有着遵从原著的“毫无人性”，还有苟三家的许多共同特质，如爱挑衅、喜欢吃甜食、滑稽可爱、灵活钻规则漏洞，然而这位福生终究是人类，由第一个“辱谁不会死”的困境就能看出，他的悲剧是不断的被生活欺骗导致的，并且他是被从小欺骗到大的，最终滋生出“冷酷无情的神性”报复种种欺骗。
我希望能在后文的描述中，赋予他柔和清爽的苦涩感，像是茉莉花茶一般。如果你最后并不讨厌他的选择，甚至默默地同情和支持，那说明我的塑造大抵是成功了吧。
而其他的人物，我也早已准备好各种主题。
另外我虽然年年拿D,但是确实读过不少通史类书籍，至少写这玩意是基本够用了。我有大纲，并且保证有两章存稿，不会出大bug才会更新的。放心我并没有准备一些生离死别的刀的，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失恋，更没有多角关系。
我知道我写的很烂，出来混就是添堵添乱，不过这是值得在意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