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8837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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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如龙 真岛吾朗,乡田龙司
标签 如龙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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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18 19:43
夜幕刚刚落下,交叠的人造光就已迫不及待地掩埋黄昏。才过了工薪族的下班时间,离晚饭还有一些距离,夜也没有迫近,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恰是他准备收拾的时间。炉子还没有热起来,粉浆还没有下场,寂寥的秋风吹过围裙的边缘,他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趁着喧嚣未上,偷闲赏一赏还浅淡的月。
“你好,请来两份章鱼烧。”
他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最近学到的手段有些为自己的忘却而后悔。是常来带着孙子光临的老婆婆告诉他不要总板着脸,多和客人拉拉家常能有助于销量。他当时记下了,却因为生疏再次忘却,不知补救是否还来得及,他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男人穿着厚实的军绿色大衣,留着寸头,看起来不怒自威,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不算久远的过去。
“是买给夫人的吗?”
他笨拙地开口,连自己都感到突兀。但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或是已经察觉了他青涩的伎俩,只是笑了起来,摇摇头,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不是,是买给我兄弟的,他也不知道又发什么小孩子脾气,吵着嚷着要我来给他买章鱼烧,自己却不知道转到哪儿去了。”
“是吗。”香气逐渐在沉默中弥漫开来,但来不及尴尬,跑来的脚步声便吸引了男人的注意,这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
“哟,兄弟!看我带回来了什么!”他没有抬头便听见活络的声音在清苦的秋夜中跳动,熟悉的感觉立刻像是漏进衣领的雨水一般激得他警觉起来,过去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他惊讶于自己还有空闲去思考这般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不是小龙司嘛。”他对上许久未见的那只漆黑眼睛,真岛吾朗还是熟悉的那一身装扮,在他想穿上棉衣的季节里仍旧单身披着薄薄的一层外衣活蹦乱跳。但男人似乎哪里不同了,他无端地想,是长久未见的缘故吗?眼前笑盈盈看着他的男人并没有因为时间减少分毫的危险与活力,也许是他的错觉吧,那隐约可见的椿花似乎更艳了。
“是认识的人吗?”
“当然啦,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这可是近江联盟的小少爷啊。”
真岛笑嘻嘻地挎在他不认识的男人的肩膀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叫过他了,他说不清是羞赧还是生气,平静地仿佛是别人的过去。他知道真岛在悄悄地观察着他,但他没有看回去,此时他只是个平凡的路边小贩,东城会或是近江都已经不过是新闻上的字眼。
“兄弟你去那边等我一下,我和小龙司叙叙旧。”
男人点点头,接过真岛手上的东西便真的离开了。他把还散着热气的章鱼烧递给一脸玩味看着他的真岛,尽量不露声色地说:
“马上就要到生意最好的时候了,我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别这么冷淡嘛,”真岛嘴上还是调笑的语气,但已经收起了他最熟悉的表情,垂着眼,来回抚摸着手推车的边缘,看起来安静而柔软。
“这些,够我买你一个晚上了吧?”
他看着男人不似玩笑的脸,许久,才接过递来的钞票,小心地收在口袋里。
“你这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哈,”真岛半身都倚在他面前,看着他兀自收拾忙碌。“真是变了好多啊,小龙司,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他直起身,看看真岛,又看看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你说过,人总是会变的。”
他是被真岛救下的,事情发生在真岛建设的大楼上,首先赶到的自然是真岛组的人。没让任何人来得及发现,他就被悄悄送进了医院。他不知道所有人被吩咐过什么,或者是早已习惯了,在他清醒后没有一个人问过多余的问题或者多说过一个字。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陌生而平淡,但这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放下疲惫与回忆。龙落在了地上,不是海,不是天,是尘土飞扬的地面。许多未曾放下过的事情好像也跟着落了地,他每日躺在洁白的被褥上,看着发灰的墙壁,从未有过地平静。
记不得哪一天真岛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不知从何时养成习惯的午睡刚刚结束,一睁眼便看见一身正装的男人在盯着他看。鲜红的衬衣飞扬而合身,在这一片惨淡的室内,像是一道血光刺眼而危险。但这里是医院,最常见的便是鲜血了。他想开口,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闭上嘴等待着救他一命的男人主动提起些什么。可真岛也在沉默,目光从他身上流过,让他想起输液管里冰冷的液体。他从没见过这般的真岛吾朗,这个名号总是与热切疯狂划等,冷漠大概只有死人见过。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救他,就好像他琢磨不透眼前的男人在想些什么。最后,男人一言不发地走了,正如安静的探视如何发生。他摸不着头脑,又忘不掉,只好在回忆里来回踱步。他开始像个老人一样不停地回忆过去,母亲模糊的面孔愈加模糊,但梦却一次比一次清晰。真岛时不时会在他睡着时来看他,他想问,却抓不到人的踪影。只一次,他在睡梦间看见了那漆黑的眼罩,然后想起了苍天堀桥下永不停息的流水。他怎么会忘呢?他怎么可以忘呢?那是他此生最快乐最自在的日子了,少年人的心还未经打磨,曾一笔一划写下的决心还历历在目,他怎么就没有认出他呢?
再一次,他假装沉睡,只为悄悄引男人前来。真岛的手腕抓在手里,皮革冰冷发涩,但他还是有力气不要放开,他终于抓住那个身影,他终于找回曾经。
“你还记得我吗?”
男人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着他,他几乎能看见面具被戴上的动作,笑意在嘴角晕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隔着千万个日夜。
“谁会不知道近江联盟的小少爷啊?”
拒绝。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完完全全的拒绝摆在他眼前。他知道男人还记得,他知道过去还在那,但他不知道这些年月男人经历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消失,剪短的头发,藏在疯狂下的阴郁与疲惫,一切的一切此刻的他都无从得知。真岛挣开了他牵着手腕的力道,他明白男人再不会来了。后来他出了院,后来他负起了自己应担的责任。成长似乎在死亡前永远不会停止,代价总是很大,大得总让人后悔为何不晚些来到。
又见到真岛是在他刚刚落稳脚的时候,租来的房子只将将够挡挡风雨,真岛坐在唯一的床上,像是等了许久游子的妇人,在他开门进屋时猝不及防地来了句“欢迎回家”。他愣在那,对陌生的话语生出陌生的感情。
“听说你最近在调查我?”
他知道他迟早会发现的,有人在调查真岛组组长过去的事怎么会逃过男人的耳朵?他还是那么做了,尽管获取的不多,但还是多少窥见了曾经那苍白瘦削的人身后在遮掩着怎样的影子。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男人的容许,但足够了,足够了。
“你还会再来吗?”
真岛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轻轻笑了起来,他看着男人从他身边离去,他听见门吱呀的声音。真岛意味不明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没留下一点温度,带着风,走了。
“谁知道呢,或许吧。”
然后他便时不时就能听见真岛调笑着欢迎他回家,大多数时候男人还是穿着他的蛇皮夹克,在他一进屋时便蛇一样从他身边滑走。但有时他能隐秘地遇上男人穿着正装的时候,那时真岛似乎更接近了他记忆里的那个身影,疲惫而冷漠。偶尔男人也会在黑暗里静静看着他,理一理他的鬓角,摸一摸他的脸庞。每一次他都不禁想起早已逝去的母亲的身影,似乎也是这样柔软地,在外面的枪声与大火里看着他。回忆在重叠,现实纷乱不清。最后一次,他鼓起已经丧失的野心,回握住男人摘下手套冰冷的手指,抓在掌心。
“我们劫狱吧,把他救出来,然后远走高飞,就此……”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小鬼?”
没有开灯,也没有月色,男人的眼是唯一的星光,在黑暗里闪闪发亮。他知道自己在说胡话,可他想说,也真的敢去做。
“那我欠的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明白了,男人的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给什么都是送不出去的。他看不清真岛的表情,只知道碎发拂过脸侧,温热的触感留在嘴唇早已不该有感觉的伤疤上。他握着终于闪进屋里的澄澈月色,只觉如水般冰凉。入冬了。
“哎呀,”真岛感慨着拍着大腿坐在他身侧,“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认不出小龙司了呢。”
我之前也没认出你。
但他没有说,真岛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身旁传来,秋意渐浓,他忽然觉得所有都不再那么真切。
“你现在很快乐。”
真岛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汽车从眼前纷纷穿过,尘土飞扬,他却早没了起身的意思。时间过得真快啊。
“如果……”他不禁开口,“如果你当时没有救我,现在的你是不是就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
恍然间他看见相似又不同的灯火下,男人的身后长长的影子不见尽头,一条瞎了一只眼睛的狗被最后一条绳索勒住喉咙,束缚已进了皮肉,可挣扎着怎么也到达不了黎明。他低下头,看着真岛尖细的鞋尖,试着走进那阴影。
“哈?”他没想到真岛结结实实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什么啊,小鬼?”他抬起头,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苍天堀,背着书包,看着男人的背影。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过去,你是年轻人,你是将来。”
真岛扔下这一句话就嬉笑着招呼着远方等待的男人离去了,他看着不知何时塞到口袋里的电话号码,边角似乎还残留着男人偏高的体温。他等到他要等到的人了,那这回,是不是就可以收下他的胡话了呢?
月亮挂在天上,他的星河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