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的昏暗光线勉强能够照亮被单上褶皱凸起的部分，荧屏里发型夸张的黑人男配角正字正腔圆朗诵着旧约选段——两小时过后他还要再背一次，在另外的场景。
Zapp根本没在看。他倚在一堆贴着床头摞起来的靠枕上，膝盖支起悬空，心不在焉地试图点燃事先剪好的雪茄。体内的痉挛尚未彻底退去，他暂时不想并拢双腿坐得稍微规矩一些。打火机吐出的橙色光线在Zapp的睫毛上滚动颤抖，过分激烈的性爱让他视线涣散，两次失败的尝试过后火苗才对准烟卷的位置。
我不喜欢别人替我清理体内的那些东西，Zapp想。方才在浴缸里Steven抓住他的一条小腿试图架到肩上，两秒钟后这一动作以失败告终，原因是他在被拖行了半个浴缸底座的长度之后整个上半身倒进水中险些被呛死。你这是谋杀，Zapp挣扎着爬起来歇斯底里控诉道，然后再一次倒在成堆的泡沫之下，水花比上次的还要大。
“抱歉，我错误估计了你重心的位置。”Steven头也不抬，继续研究能把那两条腿分开到合适程度又不至于造成命案的姿势。“乱动对你没有好处，相信我。”
……这绝对不能成为在水里再来一次的理由——虽然两个人用了四秒钟时间就达成共识然后付诸行动了。
那个混蛋上级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姿态在某些时刻会格外令人火大，比如说当一切都结束了，你才知后觉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占你的便宜的时候。哦，去他妈的，银色的打火机被准确无误地掷到电视机正上方的墙壁中央，落回地毯上砸出两声闷响。
“我想提醒你最好不要让烟灰落到床单上。”Steven披着便服上衣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打湿后暂时顺直起来的黑发让他看上去多少没有平时那样危险。错觉。Zapp的视线顺着那一绺鬓发向下滑落到刺青上，目送来人皮肤上盘绕缠结的赤红色藤蔓延伸到领口下方，然后消失。
“……知道了。”下次我会把烟灰弹到你熨过之后整齐挂在衣柜里的衬衫上的，而且刚才被丢出去的打火机就应该用来瞄准你的额头。这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毕竟无论何时反抗Steven都不是什么能够称得上“安全”的行为。Zapp翻个白眼，毫无必要地缓慢直起上身，祈祷了半秒钟Steven最好因为光线不足没能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即便你十二分确信这根本没可能触到他的逆鳞，也没办法打包票说这种人不会借题发挥一番。一直都是是这样。
Steven对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些不满情绪完全置之不理，俯身捡起躺在角落的打火机后绕到床边坐下：“半小时之后有个女人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长方形。”
“哈？你居然对这种电影有兴趣？”Zapp的语气夸张得像是刚听说了什么惊人程度堪比他前不久见过的蘑菇小孩成了通缉犯的大新闻，“今后再见到那些总是围着你转的小姑娘的话，我得提醒她们小心着点儿。”
“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关于我的全部事情。你可以试试告诉她们，我发誓我不会因此对你产生意见。”Steven转过脸面向床头，仔细端详着遍布在面前这具躯体上的淤青。打开灯的话大概会看见更多，或许下次确实应该收敛一些——不，我想我们都并不讨厌这样——但这看上去是不是有点儿太惨烈了？他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开口，若无其事朝Zapp的位置挪了挪，“还有，这部片子中间部分出现了几分钟的那位女角，她的名字同样是艾丝美拉达。”
“我得指出你剧透给了错误的人。这是我第四遍看它。”借着电视的光线Zapp注意到Steven的眉毛小幅度抽动了两次，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恶作剧对于Zapp而言向来不是什么需要精心准备的活动，还剩下大半的雪茄被熄灭在床头的烟灰缸里，他一个翻身起来膝行过被挤出尖细响声的弹簧床垫，凑过去伏在Steven肩上，贴近后者脸上狭长的疤痕嬉皮笑脸拖长了语调：“所以你其实喜欢她那种类型……和我一点都不像，是不是？” “看来我还得提醒她们你其实喜欢讲西班牙语的姑娘——还是和我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那种，是不是？”
“没那回事。”Steven扭身直接站起来。突然失去重心支撑的Zapp向前栽倒，然后被及时拦腰截住提了起来。这个姿势蠢透了，在这之前他满以为只有公文包一类的东西会被如此对待。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必要的，Steven自顾自解释着迈开步子。就他的力量而言Zapp的体重根本称不上有多沉，但受害者一系列拼尽全力的挣扎动作还是让隔在床边和卧室门之间的这点距离显得比以往长上不少。主力输出的肘击杀伤力委实不容小觑。
“还能站稳吗？”Steven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上去就像他真的对此十分好奇一般——虽然他得到的答复是一记捶打。
“你就把我当成那种做过两次之后就连腰都挺不起来的弱鸡吗？”
拒绝无效，现在Zapp正面对昏暗无光的卧室墙角跪坐在地毯上，温暖的羊毛毡蹭着他的膝盖和小腿。可惜本人也并没有要站起身的意思。顶灯被点亮，身后站着的人打了个响指。
强光使人视线模糊，Zapp揉着被刺痛的双眼被迫和墙角的东西对视——然后立即换上只有在面对成堆一字未动的空白报告时才会摆出的嫌弃表情。如果他的视力没有出现问题的话，那应该是，至少在生物学的层面上是一束花，再准确一些是玫瑰和别的什么他不认识的植物。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小情侣用来讨好彼此的那种东西。红色灼烧着他的视野，始作俑者愉快地小声哼起歌来。Zapp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你就不能换个稍微正常些的方式来嘲讽我吗？在这种场合送人这种玩意，瞧不起人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Zapp自暴自弃举起手来抗议，“真的。这太他妈荒唐了。和我交往过的几十个姑娘都没从我这儿受到过这么荒唐的待遇。”这话是真的，他并不打算把一些寿命比他自己的感情还要短的东西当成礼物——至少要送宠物金鱼吧。
“的确如此，但你和她们又不一样。也可以说这就是原因所在？”Steven不知何时蹲下了，吐息之间拍打在肩上的气流吓得Zapp一个激灵，“你当然觉得这样的手段愚蠢透顶。但如果一切看上去都像个玩笑一样毫无意义的话，拒绝当然也不具备意义，是不是？幼稚的东西，关于爱情或者随你理解的其它别的什么。Yo no tengo prisa. ②”
小径分岔的花园在时间觉察之前敞开唯一的核心，所有不伦不类的起承转合指向一致的结果。
“明天就把烟灰弹在你准备的花上。”电视里传来枪声，Zapp象征性伸出拇指和食指朝身边比划了两下——没有抬头。

-END-
例行废话：边写边骂这是什么垃圾（。）最早注意到Steven先生在漫画里讲过西班牙语的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那之后找了很多西语文学代餐sz（说起来那时候还没开始流行“代餐”这个概念）。总之几年过后现在我成了西语系准大一学生了，人生真是奇妙。
欠的债一直在写但非常不顺利，每天也就几行……
不知道也没关系：倒数第二段在玩梗博尔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