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富有威嚴的男人看了青年一眼，口中呼出長長的煙
淡淡青煙湧到空氣裡，轉瞬消散不見
“你是說你要離開禪院？”
“哼，”
盤腿坐於男人對面，嘴角有傷疤的青年冷笑一聲
他明明也是這偌大禪院家的其中一員，衣著卻比傭人更加寒酸
“反正我對你們來說只是個沒用處的廢物，在與不在都沒區別，”
青年笑道，帶著傷痕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線
“還是說你們連垃圾都要管，我連自動消失的權利都沒有？”
青年的話很是刺耳，但男人並無不悅
因為他只是陳述‘事實’，揭露這個術師世家積陳的陋習
一味追求強大的術式，卻對‘無能者’視而不見
明明青年擁有任何禪院術師都比不上的能力，身為家主、男人只能為他的的際遇深感惋惜

“呼…我沒打算阻止你，甚爾”
抽了口煙，男人看著青年碧綠的雙眼
那雙眼眸漂亮得如同靜謐的湖面，卻又像個幽暗的深淵
這個陳腐的禪院確實容不下他的強大，但世間之大必然有他可以去往的地方
“那你有什麼打算？在外面找工作可不簡單”
天與咒縛的特殊性，讓青年成為了與整個禪院格格不入的唯一
長期被冷待被忽略自不必說，就連教育也只達到最基本的水平
把這樣的他丟進‘普通人’的社會裡，不必猜測也能預料他的寸步難行
可青年似乎不把這些放在眼裡，眼眸中閃過銳利的自信
“哈！我雖然一無是處，但還有一件最擅長的事”
目光中隱約流露的暴戾之氣，男人才想起青年與生俱來的特別
天與咒縛的軀體，足以破壞一切的戰鬥能力
他想到不少可能性，但沒打算追問下去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你該走的路”

放下煙管，男人走到門邊，他回頭看著坐在原地的青年，眼角浮現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既然你心意已決，來吧，跟我去一個地方”
“哦？是要打一架再逐出家門嗎？”
青年也露出無畏的笑，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子
男人當然無意與青年一戰，他並未作出任何警戒反而展露了可稱為慈愛的微笑
“說什麼呢？只是一個長輩想給出去闖蕩的年輕人一份餞別禮罷了”

兩人的腳步停在一處守衛極其森嚴、位置極其隱秘的地方
這裡是禪院家的忌庫，收藏著眾多流傳千年的珍貴咒具的處所
只有得到家主允許才能進入，生而為人這二十年來，青年連靠近這裡的機會都沒有
轉動鑰匙，男人打開了這個秘藏的寶庫
各式咒具陳列其中，蘊藏在內的咒力叫人汗毛直豎
“隨便挑幾個喜歡的吧，甚爾”
看著青年禁不住詫異的側臉，男人爽快地說
“給我？”
不相信男人的大方，青年狐疑地確認著
男人便點了點頭，捋著唇邊的鬍鬚
“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你帶走一些我還省得費神”
管理咒具是家主的責任，男人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呵，那我可要好好賺上一筆了”
青年笑罷，悠哉地走了進去

未幾，青年再次出現在男人的視野，他的手中拿著三截連成一體的木製咒具
“就這個，使起來挺順手的”
他說罷，隨手甩動長長的棍子
粗硬樸實的棍棒在他手上靈活地揮動旋轉，擾亂著空氣發出呼呼的聲響
“哦，是遊雲啊”
看著毫不起眼的木棒，男人一下便叫出了它的名字
特特級咒具·遊雲，在這個擁有成千上萬咒具的寶庫中也是極其罕有的
“遊雲？”
“是它的名字，甚爾，你眼光不錯，挑到了好東西”
男人笑道，暗自想起了他人對這把‘遊雲’的評語
誇張的體積，既無鋒利的刀刃，也無鑲嵌任何特殊的術式
許多禪院家的武者都嫌棄它太不好使，更有人認為它無所用處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這把‘遊雲’的價值，不知道它的強韌暴烈
如同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青年，他與它都被世人低估了他們的可能性

“呵？這也是好東西？值多少錢？”
未知男人的感慨，青年問得饒有興致
他端詳著手中的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咒具，他選擇它只是因為直覺
“保守估計至少也有五億吧”
男人想了想，輕描淡寫地回答了青年的問題
這個金額對禪院家也不是一個小數字，但他並不在意
“看來真能大賺一筆了”
青年暢快地笑道，又仔細看了他的咒具，歡喜之意溢於言表，也許那就是惺惺相惜

離開忌庫，兩人站在寬廣的庭園
晌午的陽光很是刺眼，照在地上光蒙蒙一片
“你以後還會回來嗎，甚爾”
男人看著青年，耀眼的光勾畫著他的輪廓線
他知道他不會再踏入這片帶給他太多不堪回憶的土地，這個道別也許就是永遠
“哼，您不怕我礙了您的眼嗎，‘直毘人大人’”
可能是唯一一次，青年用敬語說
然後他擺了擺手，就像風吹起天上的流雲

“甚爾，如果你以後有了孩子，不管有沒有‘才能’都帶來讓我看看吧。這個禪院家可能沒法給他什麼，但這裡還有一個寂寞的老頭想給小輩們一點壓歲錢”
望著青年的背影，男人笑著低語
他抬頭遠望，剛才飄過的流雲早已游向更廣闊的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