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
今夜大雨。
“安室透”这个身份租住的地方并不太好，临街公寓吵闹到不行，只有这种下大雨的午夜可得清闲——霓虹灯讨厌的红色被夜雨模糊，路上奔驰的车辆行人明显减少，他可以就着雨声勉强克服失眠症睡个算不上好的好觉。
还能睡两个小时。然后起身处理公/安事件，由风见秘密递送；接着是到波洛咖啡厅，等待一个小骗子推门与他打招呼“安室哥哥早上好”，他则递上一份柠檬派。
如果一切顺利，他不会回归“波本”的身份；他在组织中勉强也算高层，很难再有足够他亲自动手的事件——但若需要“波本”出面，往往能让他谋划分析许久，小心翼翼地踩着钢丝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原则一退再退，纯白有意无意染黑变成模糊的灰，他几乎没法想起曾经的降谷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游走于三重身份之间时刻警觉，违背本心牵扯乃至谋害普通人的性命，为了最终目标，可牺牲的不可牺牲的，愿牺牲的不愿牺牲的皆成飞灰——最终只剩他一个，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总之确实只剩他一个。
有时候他讨厌透了这种生活，更多的时候则是庆幸自己能以这些身份保护自己的国家，纵使这保护需要以短暂的破坏为代价。虽然事实上“波本”参与的事件都很难说是“短暂破坏”，爆炸、狙杀、军/火毒/品，在灯红酒绿中游走享乐顺手取走情报和政要的生命，甚至比组织里的那些人更疯狂，“保护国家”之类的看起来实在像是不安定分子精神混乱中的不着边呓语。
他也确实遭到ZERO上级的怀疑。越来越频繁的心理调查，落脚的居所被安装更多的窃听器，涉密手机不定时上交查验……要不是他确实能力过人，且混上了组织高层，降谷零将会被毫不留情冷藏乃至抹杀然后替换。
不过他并不在意。
只要结果是日之丸旗帜永远飘扬。他发过很多誓，唯独最初和景光他们在国旗、五角花[1]下念出的誓词刻在心头，此后无数言语再无其他可替代。
“某些人的信仰需以背弃信念为代价。”[2]

很早以前艾莲娜就说他太过偏激，为达目标不择手段，以自残为代价换得“堕天使”更多的关注；再之后松田他们担心他正义感太强难以顺利卧底，成功潜伏后又担忧他太过激；最后他的直系下属评价他“可怕”。
实现目标越来越近，组织的覆灭已经可以预见，“波本”的身份可以永远埋葬；与此同时却好像无限接近小时候最讨厌成为的“坏蛋”，“波本”这个身份对他的影响将一直存活，那个仿佛由他的纯黑暗面构成的形象，放纵、堕落、下流，扮演愈久他对自己从心底生出的汹涌欲望愈发难以克制。
并不涉及肉/欲。而是更深层次的，模糊又清晰宛如丁达尔效应光柱边缘微尘的，完全占有也被占有的欲望，或者俗气地说，爱。
与交际场轻浮的宣言无关，他越发渴求所谓“灵魂伴侣”（或许他只是想要共鸣也不一定；但以他贪婪本性，直接一步到位好了），知他所有，爱他全部，可以吞纳他所有糟糕透顶的情绪，不用扮演安室透、波本或未来更多身份，看清他本质是疯狂偏激的降谷零后，仍然无芥蒂地爱他。
这想法实在太恶劣，就算是他也忍不住下意识做出愧疚的反应，降谷零举起手臂遮了遮眼睛，清楚这完完全全是将自己不堪重负的情绪垃圾推交给别人处理；可他确实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做他支柱给他力量，让他这只黑暗深海中孤独奏鸣的蓝鲸偶尔获得应和，替代艾莲娜替代警校同伴，让他获得新的，伙伴也好伴侣也好指引也好，总之可以称为尘世间最纯洁情感的，“爱”。
曾经赤井秀一接近这个位置，他们配合默契，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当然，他本无意对堕天使之女的男友做什么，不过显然，他又违背了本心，且不止一次）；但他无比清楚这人不是同伴，作为黑麦威士忌不是，作为FBI更不是，后来景光之死更在他们之间划下深堑。他们变为恨不得手刃对方的仇敌，尽管是他单方认定，在欣赏赤井的同时坚定地想要杀死他，并把“杀死赤井秀一”作为待办清单上的高优先级，还从这种可称执念的想法中获得不同于“保护日本”信念的支撑。
此后就没有什么别的人可以被他放上那个位置的待选名单。他实在演技高超，不择手段的降谷零被阳光正义的安室透完美掩盖，骗过天下庸人，哪怕是风见这种已经不太寻常的寻常人，也会为他偶尔流露的灰色（那甚至还远未及波本的纯黑）而心惊。
直到他认识另一个演技高超的骗子。江户川柯南，江户川乱步和柯南·道尔，连名字都带着七分漫不经心的假，剩下三分却真实并完美地概括了他身上漂亮到发光的侦探特质。
聪颖，执着，说是像鲨鱼也好像孤狼也好，总之确实和他太过相像，差点连他都骗过的骗子。
从仅有的线索中看穿他安室透表象下的波本，再揭破他波本皮相下的降谷零。缜密的推理带上几分不顾一切的试探，他实在喜欢江户川柯南宛如天真实则自信的疯劲，更恶劣地想要永远占有。
他已经没什么同伴，那就试试江户川柯南是否可堪。降谷零稍微笑了笑，峰会会场有些不对，那将是试探计划的完美舞台。黑色泥沼中升腾出粘腻气泡，酝酿成绝称不上善良的恶念。不过反正公//安最擅长违法，只要江户川柯南够聪明，在一定限度内他能掩过。
他下意识排除了江户川柯南不足够解决的情况，那可是他看上的——
侦、探。
闹钟在这时响起。

洗漱完毕在波洛咖啡厅内冲泡好给自己提神的咖啡，门后铃铛叮铃，小侦探推门而进，“安室哥哥早上好！”
他习惯性地带上温暖笑容，笑意下有什么在蔓延滋生，而他不想阻止。
“早上好。要来一份柠檬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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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就当是警察厅徽章吧，反正确实很像，到底怎么称呼懒得去查了。只是突然很喜欢“五角花”这个形容，带着钢铁意味的柔和。
【2】非我原创，是AO3上一位太太形容降谷零的，但我找不到原始出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