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
两个茈对冲带来的毁灭远远超过咒灵所造成的破坏。浓烟散去,地上留下两道半弧形的印记,震撼虽相同,但还是能够明显分出强弱。
也难怪,一方是成熟已久,而另一方才刚刚觉醒。
“我说,我们没必要再打了吧?”
33岁的五条悟拍拍身上的尘土。
“也是。”
19岁的五条悟表示赞同。
六眼是最可靠的防伪标志。
两人在湖边席地而坐。湖面微漾,平常被周围人嫌聒噪的他们面对自己竟然一时找不到话题。19五不安分地用脚把岸边的草蹬进湖里来缓解无聊,33五斜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嫌弃自己年轻时的轻浮。
最终还是年长的那个先开了口:
“你可能很难相信,其实我是33岁的你……”
“相信,我当然相信。虽然我也很不想相信未来的我是一个眼罩大叔,但六眼和家传术式都让我不得不相信。”19五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很欠揍地模仿33五刚才的语调,“大叔你可能很难相信,其实我是19岁的你……喂喂,你不会在哭吧?好了我不叫你‘大叔’行了吧?”
“不,”33五停下了夸张耸动着的双肩,从臂弯里抬起脸,“我是在为自己竟然有过如此讨人嫌的青春而忏悔。”
对话在两人相互锁喉失败后得以继续。
“既然你是未来的我,那你应该知道……你干么突然坐得这么正经?好恶心。”
“只是想提醒自己应该做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罢了,”33五端出在家主会议上装模作样的跪坐姿势,“和小鬼动手毕竟掉面子。抱歉,如果你想把我当成神社门口占卜未来吉凶的签匣,那么我拒绝。”
“不过,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地透露给你一条情报:你28岁的时候必有大灾。”
“不是吧,我将来已经沦落到去当神棍了吗?”
19五嬉皮笑脸地去扯33五的制服衣袖,惨遭33五薅住脑袋。打闹过后,19五终于露出认真起来的神情,接着说道:
“不过也能理解。既然你不记得19岁时去过未来,恐怕这段记忆在我回去后马上就会被抹除吧,所以就算你讲了也是白讲。再说了,无知也是一种幸运,不然如果我没忘干净,做出什么偏离轨迹的事来可就麻烦了。”
“祖父悖论。”
“宾果!所以别和我讨论未来了,不如想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就当放个长假了。”
19五突然激动地翻身而起。
“对了!今晚就住你家了!我总得看一眼自己未来住哪吧。”
“不好意思,家里有人,不太方便,你今晚给我先住酒店。”
33五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酒店,19五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闪着银色光芒。
“天哪,我竟然这么年轻就踏入婚姻的坟墓了……她叫什么名字?”
“……惠。”
“惠吗?……挺好听的,不过我还是想象不出我和女生亲密相处的样子。”
“想象不出就对了。”
现在这个情况不宜让高专介入太多,所以33五发信息让高专的派车不用来接自己,然后用打车软件叫了的士。
“谁和你说只有女生才能叫惠的?”
之后,从乘坐的士到酒店前台办理入住,19五都安静得有点可怜。
所以说预知未来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
**
不管如不如愿,次日19五还是见到了那个困扰了他一晚上噩梦的、名为“惠”的男孩。
在33五面色不善的带领下。
年长者直到刷指纹开门的前一秒都还在打电话。
“……我完全不愿意,可是不能让他和这个时空的人产生太多因果,所以知情人士越少越好……”
“……本来不想让他见你的,毕竟你也算我未来的一部分,但是必须有人监督他不使用术式,这个时空只能承载一个六眼的力量,否则就会崩溃……”
“……没错,我也同意不让高专介入,现在就只有我和惠知道……”
转动门把之前,33五突然回头,语气严肃地对19五说道:
“小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理想伴侣,但你给我记住,别人的老婆不能碰。”
“大叔,看不起我可是看不起你自己啊,再说我也不一定接受你的审美好吗……”
19五嬉皮笑脸地等着33五开门,然后在看到玄关处的伏黑惠时笑容逐渐凝滞。
“……接受了。”
今日休假,伏黑惠一身家居服,宽松的T恤配休闲长裤,衣服上还有小狗印花。他插兜站着,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人时僵了一瞬,视线不可置信地在他们之前徘徊。
“诅咒?”
“如果是就好了。不过很不幸,这是另一个实实在在的六眼。”
33五轻车熟路地蹬掉皮鞋换好拖鞋,顺手从鞋柜里取出另一双拖鞋丢给身后的客人。他大跨步走到伏黑惠身边,亲昵得有些刻意地揽住伏黑惠,同时抓起伏黑惠的左手向19五亮出二人无名指上款式相同的戒指。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伴侣兼学生兼对家家主,伏黑惠。”
“等一下,所以这时候的五条老师还不认识我?”
伏黑惠颇为嫌弃地拍掉33五的手,转头问道。
“是的。”33五不屈不饶地又黏上去,“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时候我应该还在纠结要不要接受你爸的委托。”
“所以你就是伏黑甚尔的儿子?!”19五指着伏黑惠。
“所以我竟然又当了小孩的保姆?!”19五指着33五。
“所以我最后对我养的小孩下了手?!”19五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哀嚎。
“我怎么长成了这么禽兽的大人——”
较为年长的二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濒临崩溃的一团。
半晌,33五才憋出一句:
“好丢人。”
其他更气人的话被伏黑惠的手肘痛击强制消声。伏黑惠走到19五面前蹲下,把刚才从鞋柜零食盘上顺的草莓味硬糖塞进他手里,平视着他说道: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毕竟我们之间隔了14年的时间。吃点糖冷静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送你回去。”
“我们去客厅坐着商量吧。”
***
“悟!五条悟!”
直到家入硝子拍了他的背才唤回他的注意力。
“你也是杰也是,从昏迷醒来就经常走神。”
高专的蝉还在不厌其烦地叫着。阳光明艳得让人生畏。他打量着洒满树叶阴影的自己的手。这是19岁的五条悟的躯体。这里是五条悟19岁时的夏天。
身旁,穿着高专制服的硝子担忧地看着他。
“我知道理子的事情对你们打击很大,但是……喂!你跑那么快去哪?”
“抱歉,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下午的课麻烦帮我请假!”
家入硝子站在树荫下,目送连日萎靡不振的好友冲进盛夏的阳光里。有微风如恩赐般降临,吹动她一直无意识用手指绕着的左颊边的碎发。
“终于振作起来了吗……”
五条悟不是很顺利地找到了这条他从未涉足过的老旧街道。离小学下课还有一段时间,他从路边的小卖部买了根冰棒,躲在遮阳篷下百无聊赖地嘬着。
马上就要见到小学时候的惠了,希望和长大后一样可爱……
冰棒猛地贴上口腔内壁,刺激得他一激灵,某个被忽略的不和谐之处突然挤上脑海:
不对,我怎么还记得未来的事?!
“不会倒霉到遇上平行时空了吧……”五条悟叼着冰棒,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希望是未来的我记性不好……不对,老年痴呆比起平行时空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于是他从夕阳等到日落,都没有等来那个海胆头小朋友。
后来小卖部的老板告诉他,姓伏黑的那对姐弟刚刚搬走,就在两天前。
“喂喂不是吧,听硝子说你好不容易恢复了,怎么现在又垮了?”
高专教室,夏油杰从前桌探身过来打趣好友,虽然他脸上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五条悟没骨头似地趴在桌上,把头枕在手臂上,沉默得有些反常。惠为什么突然搬走?他现在在哪?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我和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相遇……还有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吗?
讲台上,夜蛾正道的敲桌声不满到连五条悟都无法继续装聋作哑。
他无精打采地坐直身体,戳了戳前排的夏油杰,用自认很小声但其实在只有三个学生的教室里格外明显的音量询问道:
“刚才夜蛾老师都讲了什么?”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嚣张?”夏油杰咬牙切齿地回答,“在讲那个事件的后续,伏黑甚尔没死,他被线人目击到了,确认生还。”
“伏黑甚尔没死?!”
拍桌而起的五条悟直到被忍无可忍的夜蛾正道赶到门口罚站时都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伏黑甚尔怎么会没死?
那之前的托孤就不成立了。
惠百分之百就是被他带走的。
完蛋了,所有事情都变了。
五条悟烦躁地揪着头发缓缓蹲下,气场悲伤到让教室里的师生三人都暂停了授课跑出来关心他。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往他手里塞一块草莓味硬糖。
****
五条悟就这么一个人度过了九年。
现在他28岁了。
但麻烦并不会因为他是孤身而手下留情。27岁那年,他将叛逃的夏油杰亲手击杀,但对方建立的教派仍在继续活动。此后,两面宿傩封印松动,各地频繁报告未记录的特级咒灵;与此同时,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入学,和有咒术师血统的钉崎野蔷薇一起组成了高专历史上人数最少的一届一年级。
仅有两人。
“知道了。幸好这次有一级术师陪同前往少年院,不然一旦宿傩出来后果难以设想。……我会让七海回去帮忙,我怀疑上层还没死心,以后多注意这种指定给一年级的任务。”
五条悟挂断电话。此时距离他回到东京不足一小时,距离他回到公寓没留下开灯的时间。
站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五条悟突然感到很疲惫。
但事态棘手等待处理。摁亮一盏床头灯,他顺手从床头柜上的甜品盘里捻出一颗硬糖。Lucky,正好是草莓味。剥开糖纸,丢进嘴里,这款硬糖味道偏淡,并不足以提供大脑运转所需要的糖分,但他还是不断选择回购。
因为甘比甜更难割舍。甜是口腔反射,但甘是心脏记忆。
“唔,这款硬糖也太甜了吧。”
19五揉着腮帮子发牢骚。
“是吗?五条老师还一直抱怨味道太淡了。”伏黑惠打开客厅的灯光,“这里有段时间没住人了,委屈你将就一下,生活必需品稍后宅配会送来。”
在刚刚关于“如何遣返19岁五条悟”(注:该名称来自33五)的短暂客厅会谈上,三位与会者交换了他们目前掌握的、约等于无的情报,最后一致同意由33五立即启程回五条家老宅查找资料,这段时间就由伏黑惠担任19五的监护人。之后在19五的安置问题上产生了小小的争执,继续住酒店显然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伏黑惠主张让19五借住在家里,“不能放他一个人住在外面,再说了住得近点有什么情况也好处理”。然而该提案被33五一票否决。
最后的解决措施是33五突然想起自己在这栋公寓楼还有另一套房产,打电话和房产经理人确认未出租后,19五成功找到暂时住处。
“现在的我口味这么奇怪吗?”
19五用指尖蹭掉餐桌上的一层薄灰,客厅的另一头,伏黑惠拉开窗帘,打开玻璃门通风透气。
“据他说维持大脑运转需要大量糖分。”
“所以客厅里至少三个甜品盒全部都是为他准备的?连鞋柜上都记得摆甜品盘,可真够贴心的。”
没留意19五有些发酸的语气,伏黑惠正忙着检查家用电器的工作情况。
“水电都可以正常使用,我先回去了,接下来请自便。”
还得和五条先生商量两个六眼共存于世的其他可能状况,目前信息太少,总让人没法安心。伏黑惠一边在脑内构思遇到熟人的糊弄借口,一边大步路过在餐厅假装欣赏装饰画的19五朝门边走去。
什么嘛,只是长得好看而已,脾气那么差。
19五专心致志地在抽象风装饰画上用凌乱的线条走迷宫,耳朵却捕捉到另一人的脚步声在玄关停住,然后又折回餐厅。
他看到未来自己的伴侣很认真地望着自己。
“抱歉,习惯了现在的五条老师,我还拿不准要怎么和你相处。”
“突然知道我和你未来的关系也许你会感到不安,毕竟一下子跳过14年直接看结果很难不让人头晕目眩。如果你实在没办法接受,请把我当成高专的同事相处。”
“晚安。”
放心了,看来未来的我眼光不错。19岁的五条悟喜滋滋地想到。
眼光不错有什么用,现在人都还没见着。28岁的五条悟沮丧地挠挠头。
现在的他也有同伴,有朋友,有学生,但他们多半是把他看成leader,看成搭档,看成老师。六眼的实力让他远远走在众人前面太远,很多人都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却没有人能想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一盒糖。
所以他自己为自己摆好了甜品盘。
不过还是没有其他人摆的那么甜,改天有空了去赞助一个研究好了,课题就定为《不同提供者对糖果甜度的影响》好了。
五条悟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踢耷着拖鞋走进书房。
夜已经很深了。
*****
就在五条悟以为他又要在东奔西走中把28岁奉献给咒术界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家入硝子的电话:
“悟,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杰还活着。”
硝子说杰还活着,但仅限于身体。
硝子说羂索为了利用杰的术式恶意复活了他。
硝子说羂索联合咒术师正在策划一场巨大阴谋。
硝子说以上情报来自羂索阵营里的一名叛逃者。
五条悟突破层层看守,闯进高专最深处的秘密房间,房间里传出的声音被厚厚的墙体间隔到失真:
“……羂索计划10月31日在涉谷发动事变,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同时让两面宿傩完全控制虎杖悠仁的身体。”
“以上就是我能提供的全部情报,作为交换,我要求高专在拔除羂索前保护我和我家人的人身安全。”
五条悟破门而入。
夜蛾正道背对他坐着,闻声惊讶地回头,看清楚是他后愤怒中又带了点“果然如此”的了然。但五条悟的视线完全被夜蛾对面的客人所套牢,那个硝子口中的“羂索阵营里的叛逃者”,一名消瘦的黑发少年。
少年感受到过分热烈的视线,凭借鲜明的外貌特征迅速判断出来者的身份。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朝五条悟伸出手,五指干净而修长:
“五条悟先生,久仰大名。”
“我是伏黑甚尔的儿子,伏黑惠。”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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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放空大脑,没有比凝视夜晚的高山更合适的了。
至少伏黑惠是这么想的。
高专的夏夜很安静,安静到让人怀疑“我是否还在呼吸”。和以前住过的所有房间都不同,没有邻居的摔门声,没有酒鬼的叫喊声,没有飙车党的发动机声。
也难怪,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们一直住在闹市区,而高专毕竟位于深山,还有天元的层层结界保护。
最关键的是,其他人都在校长室召开如何打击羂索的作战会议。
宿舍区只有他一人。
带来的衣服虽不多,但经过几天精疲力尽的训练后难免堆放得杂乱。目前他是以“一年级插班生”的身份藏匿在高专的,作为背叛羂索阵营提供情报的交换,高专在保护他的同时也派出一级术师秘密保护着津美纪。
出于伪装的必要,他参加日常训练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五条先生还一直积极建议“作为珍贵的战斗力,拔除羂索可不能让惠偷懒,所以赶紧靠训练来和大家磨合吧”。
伏黑惠并不排斥整理。把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好,有助于他理清混乱的思路。
在高专的日子和他以前的生活截然不同。生活在人间,第一要义是隐瞒。对津美纪要隐瞒,对周围其他普通人要隐瞒,就连以诅咒师为业的父亲也要烦恼如何向咒术界隐瞒行踪。学习咒术必须是静默的,十种影术式的觉醒和调伏全靠自行领悟,偶尔才会有和父亲来往的、亦正亦邪的咒术师指点几句。
但是在高专,这一切可以是公开的、高调的、在白天进行的。这里有人很好的同学,虽然嘴上嫌弃“伏黑真的话很少”但依然没有放弃他。还有刚一见面就过分自来熟地称呼他名字的可靠的很强的老师……
原来咒术也能成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不是隔阂吗?
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五条老师?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在校长室吗?”
“这个问题我该问你吧,惠为什么不去参加作战会议?”
“我去参加……不合适吧?”毕竟是前羂索阵营的人,有些机密还是需要避嫌的,到时候配合高专的作战计划就行了。
五条悟被伏黑惠过于明显的言外之意气笑了,他走过去揉乱了小孩的头发:
“小朋友胡思乱想的话可是会长不高的哦……作为惠没参加集体活动的惩罚,今晚临时增加一次夜间拉练。”
所谓的“夜间拉练”是指陪五条悟以老爷爷饭后消食的速度绕着高专散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作战计划,间或参杂几句对伏黑惠咒术的指导。
伏黑惠很快就从某位教师看似随机提问,实则寻求场外帮助的谈话方式中察觉端倪。
“所以您也没好好开会吧?”
“可能无下限也有隔绝高层对话的功能吧。”
“您开着无下限?那请问这是什么?”伏黑惠举起他们紧握着的,又或者说他被单方面紧紧扣住的双手。
“天太黑了看不清路嘛,早就和校长说要多修几盏路灯了。”
“正常人谁会大晚上戴墨镜啊!”
津美纪曾经说过,小惠其实对人心很敏感,表现得冷漠只是因为他认为“不打扰”才是与陌生人相处的正确道理。
就比如说现在,贫嘴之后,伏黑惠能明显感受到五条悟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他突然联想到五条悟在作战会议上的早退。
……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被允许提早离场,肯定是自己偷跑的……嘴上说是来找我其实是想找人陪他吧,他站在我房间门口时的表情真的很孤单,虽然很快就隐藏了情绪……会让五条老师感到受伤的东西是什么?……真希学姐好像说过,羂索选择寄宿的躯体曾经是五条老师的挚友,而且是以叛逃罪被五条老师亲手……
伏黑惠突然站住,走在他稍微前面的五条悟疑惑地回头看着他。不远处,本次散步途中出现的第一盏路灯正在安静地为飞蛾和影子提供着光辉。
“五条老师,我们这次的敌人是羂索,对吧?”
只是羂索。
嘴角错愕的僵硬还没来得及弥散,就被完全放松的笑容化开。
“当然。”
只是羂索。
谢谢你,惠,从始至终都称呼“那个东西”为羂索。
而不是夏油杰。
关于未来的记忆闪过脑海。
虽然自己说了“不能向19悟透露太多关于未来的事”,但又很双标地乐衷于跟19悟秀恩爱,33悟总是趁伏黑惠不在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描述他和伏黑惠的日常:
“呐,小鬼,每次任务过后惠都会给我一个拥抱呢。你大概不知道那种感觉,要怎么描述呢,大概就是被高强度训练后泡进温泉里吃毛豆味喜久福的感觉吧。”
有点心痒。
抓住温情的尾巴,五条悟得寸进尺地展开双臂:
“我可以要一个拥抱吗?”
善良的小孩从来不会拒绝伤心的大人。
躯体接触的感觉很好,惠头发的手感很好,有人听心跳的感觉很好。
现在我知道拥抱是什么感觉了。
时年28岁的五条悟隔着9年的时光朝19岁时遇见的33岁的自己隔空挑衅道。
有有什么好的。
我现在也有了。
**
在春季病过后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夏天,咒术界又因为羂索而骤然忙碌起来。除了高级术师满世界跑整天不见人影,就连学生们的任务量也陡然激增,前往各地解决等级较低的诅咒和诅咒师的据点。
但不管怎么说,学生的首要任务终究是学习,他们必须在大决战前尽全力成长为一名成熟的咒术师。
于是东京-京都两校交流会如期召开。
“什么?!——为什么伏黑不能参加!”虎杖悠仁抱住伏黑惠的手臂不撒手,“我们还想用他去对付东堂呢——”
天与暴君养大的儿子,体术能差到哪里去?
“抱歉抱歉,老师这里更需要惠。”
连续消失好几天后终于现身的五条悟死死抱住伏黑惠另一条手臂。
也是,自己藏匿的消息被东京校压下,瞒过了御三家,如果去参加交流会的话恐怕有暴露的风险。
被拉扯的伏黑惠表情十分冷静,冷静到甚至有点冷漠。
***
交流会的前一天,五条悟和伏黑惠坐上了飞往北国的航班。
他们的目的地是某个近日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灵异神社。
把额头贴到冰冷的车玻璃上,混沌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虽然五条悟很体贴地帮他换了靠走道的位置,飞行对于有轻微恐高症的伏黑惠来说也并不是一段让人愉快的经历。
身旁,五条悟正在和前来接洽的高专人士了解任务详情。
“所以说今天无法进行?”
“是的,神社有举办一年一度的例行法会必须举办,我们实在没有立场让他们取消。所以明天才能疏散相关人士,封锁现场。”
“本来还想速战速决的……算了,难得放一天假也不错,”五条悟凑到伏黑惠面前查看他的脸色,“惠看起来好多了,今晚一起到当地观观光?”
但等到二人放下行李,收拾妥当,踏上人潮喧嚣的步行街的时候,才意识到结伴出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尤其是当你认识这个人还不到一个月。
作为万能答案的博物馆、美术馆之类的早已关门,此时离吃晚饭又还太早。想让惠开开心心地玩一场,却又不了解他的喜好,而惠又是那种“只要同伴开口,哪怕勉强自己也会答应”的乖乖小孩……
两个满腹思绪的人只能坐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啃奶油马铃薯。
五条悟的视线在对面一排店铺门口漫游。
卖奶油马铃薯的手推车刚刚才光顾过……想看惠戴上女装店橱窗里的大蝴蝶结……土特产店里不知道有没有卖当地有名的甜点……电影院新上映的电影看海报还不错,但是自己9年前就看过了。
没错,9年前。
在33五的家里。
感谢术式的加持,33五往返五条家老宅耗时仅一天。
“遇上无聊的时空折叠罢了,大概三天后就能恢复。”
于是整件事情就简化成“监督19五不使用术式,以避免这个时空因为承受不住两个六眼而崩塌”的看小孩游戏。
正好伏黑惠手头有一个紧急任务,于是19五就被丢给了放假在家的33五照顾。
“喂,通知你一个噩耗,你听了可不要哭鼻子。”
33五双臂撑在沙发背上,以一种极其嚣张的姿势占据了大半个沙发。面对年轻的自己,他似乎也被激发出更多的少年气。
“你有可能是平行世界的我,而不是过去的我,也就是说,没有人能保证你回去后也能和惠相遇。”
“那又怎么样?遇不到,我就自己去找。”19五语气不善地顶嘴。
“小鬼头脾气不要这么冲,要多尊重前辈,”33五语重心长的口气似乎是在认真地给出建议,“为什么不提前了解一下平行时空呢?比如看几部相关的电影……”
“我劝你别答应他。”
正要出门的伏黑惠一边整理领口,一边淡淡地说道。
“他只是想拉人陪他看网上评分2.6的恐怖片。”
33五单手借力从沙发上跃起,黏着伏黑惠走向玄关,嘴里嘟囔着“就是因为太烂了反而勾起人的好奇心”。
原来相处九年是这样的吗?有人完全了解自己……好羡慕啊。
19五撑着下巴走神,没注意到玄关处的说话声诡异地停止了,隔了一段时间后才响起关门的声音。
然后33五心情愉快地回来了,笑得宛如一只偷腥得逞了的猫。
“决定了,还是带你提升一下观影品味。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给我认真看哦。”
他在碟片机里换上了新的光碟,光碟盒上印着的正是步行街对面电影院挂出的这幅海报。
****
“……五条老师?您是想看电影吗?”
五条悟回神,注意力回到28岁的北国之行。伏黑惠坐在他身边,捏着啃了一半的奶油马铃薯关心地看着他。
“您已经盯着那副海报发呆很久了。”
“其实那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
糟糕!顺口说出了真心话。
幸好伏黑惠并没有注意到上映日期是昨天,他只是略带嫌弃地把奶油马铃薯转到奶油较少的那面,咬了一小口后接着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您约我去看电影会让我很烦恼的,因为羂索那边有一个缝补脸的特级咒灵,它最喜欢到电影院里学习人类的喜怒哀乐,导致我不太愿意进电影院。”
“没想到惠竟然这么坦率。”
“坦率一点比较好吧,猜别人的心思太麻烦了。”包装用的锡纸被捏得吱呀作响,“……其实我一直感觉,五条老师对我有更高的期待,在相处时偶尔会有没有满足预期的失望。”
“您好像是提前知道了答案,却发现题目没有留出答题的空格。”
“很不错的比喻,我记住了。”
率先吃完的五条悟把奶油马铃薯的包装揉成一团,潇洒地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欣赏完自己准头不错的投篮,他十指搭成凉棚抵着下巴,偏头去看身边的小孩:
“惠,如果你从小被我抚养九年,现在会是怎样?”
伏黑惠学着他之前的坐姿,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空,饶有兴趣地思考着。
“听起来不错……咒术应该会比现在厉害很多,也会提前认识高专的学长学姐,而且五条老师应该比我父亲靠谱很多。”
“但是……”
他突然突兀地更换了话题。
“五条老师,您小时候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和五条家的同辈打架吧,都是些无聊的事情。怎么了?”
“我最早的记忆,是九年前原本失踪了很久的父亲突然回家,说以后要和津美纪还有我一起生活。虽然在他伤好之前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津美纪还是很开心,我也一样。”
“因为我们终于确定自己不是被抛弃的一方。”
“虽然被五条老师抚养九年很理想,但我现在的生活也有我不想放弃的东西。”
“不过,”
“谁规定九年只能从过去算起?”
未来的伏黑惠曾警告过自己,33五很喜欢恶作剧。
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最后还是中招了一次。
原来自己一直被他描述的那个可能性限制了想象。
五条悟回被伏黑惠吸引,从来就只是因为伏黑惠这个人。
他的善良,他的理性和感性,他的对自己认定真理的不妥协。
九年只是加分项,只是让个性鲜明得张扬和个性坚定得内敛的两人相互熟悉的辅助。
没有九年,五条悟也会对伏黑惠心动。
有了九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幸运。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步行街坐了很久。北国的晚霞澄澈,逐渐醉倒在华灯和迷梦编织的夜晚。
今天的天空像极了当年19岁的自己即将回归这个时空时,未来的伏黑惠和他在摩天轮上看到的。
一次游乐园之行,一份33五因任务缺席的送别礼物。在即将到达顶点前,未来的自己的爱人语气温柔地送上祝福:
“也许你们不会完全重复我们的经历,”
“但希望那个世界的我也能让你满意。”
不得不承认九年还是有点用的,起码它让33五这么讨嫌的人骗到了那么好的老婆。
谢谢祝福,现在我身边的小朋友让我满意到心动。
我们和曾让19岁的我无比羡慕的他们之间相差的只是相互了解的时间。
幸好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去吃晚饭,我请客。惠应该偏好姜味吧?在高专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没错。”
“还有什么其他的偏好吗?或者忌口?”
“我对美食没有刻意的讲究,如果硬要说的话,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啊?!——怎么会!不喜欢甜食就是犯罪!”
“五条老师才应该反省吧?您那个死亡甜口。”
“那吃完饭呢,惠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
二人步调一致地融入步行街的人潮。
*****
次日夜晚,神社,祈福处。
“就是这吧?残秽很强烈。”
五条悟戴着墨镜,双手插兜环视四周。郊区夜来风急,被身侧扰动的祈福红绸挠得发痒,他勾过几根来看,上面无非是诸如“永远在一起♡”、“一辈子做朋友”之类可爱而狂妄的誓言,只要一松手,就被狂风左右,不能自主。
“是的。”
伏黑惠拿着手机,核对任务信息。
“起因是一个视频博主搞的特别企划,寻找曾经在这里系过红绸的人,然后询问他们和红绸上面的人现在如何,结果参与过视频录制的人全部失踪,且失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曾在这里祈福过。”
“哦,好残忍的企划,不过我有点好奇那些祈福者的现状。”
“这是重点吗?”伏黑惠抬眼斜了一眼五条悟,不过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采访了五个人,三个写爱情的两个分手,剩下一个正在了无生趣地过着婚后生活。两个写友情的还比较乐观,一个偶尔联系,另一个只是从‘最好的朋友’降级成了‘普通朋友’。”
“难怪会产生诅咒,真应该把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抓——回去判刑。”
五条悟敏捷地闪身躲过突然扑出的咒灵。
“现在连咒灵都不懂得打断别人说话真的很不礼貌吗?”
影子凝成一黑一白两只玉犬。伏黑惠双手结出犬形,冷声报告:
“一共五只,目测是二级咒灵。”
“惠有把握解决吗?”
“我尽力。”
死去的咒灵化为黑雾,彻底泯灭于世。
不对劲,太容易了。
剧烈打斗后的伏黑惠平复着呼吸,眼神和守在掌控全局位置的五条悟不谋而合地相遇。
“人口失踪的原因还没有找到啊。”
五感敏锐的最强侧头聆听着什么。
“话说回来,惠,你觉不觉得风的声音响亮得有点奇怪?”
玉犬在祈福神树的根部不安地绕来绕去,从喉部发出警告的低哮。
伏黑惠快步走到神树后面察看异常,幸好被五条悟即时拽住,不然险些一脚踩空跌落那个地图上并不存在的离奇大坑。
被蹬落的石块蹦跳着坠入坑底。
坑底盘踞着的、密密麻麻的、肌肉扭曲的咒灵发出类似于风声的吼叫。
饶是已经见过了不少惨烈现场,伏黑惠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十……不对,将近五十只咒灵。”
“准确来说,这些不是咒灵,”六眼能够轻易勘破伪装,“它们是被强制变形的人类。”
“强制变形……是羂索阵营下特级咒灵真人的术式。可是在人员失踪期间,它明明在另一地点和高专人员发生战斗?!”
“看来它已经掌握了不需要在场就能发动自动转变的方法,这下麻烦了。”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追踪着咒力的痕迹。
“这附近还存在一个特级咒具,那里才是发动自动转变的第一现场。”
“这里只是豢养受害者的养殖场。”
“同时也是供给特级咒具运转的咒力来源。”
“也就是说,要想削弱特级咒具,就必须把它们全部‘拔除’?”
“没错,”五条悟安抚性地搭上伏黑惠的肩膀,“灵魂被扭曲到这种程度,反转术式也救不了它们了。”
伏黑惠低头凝望着坑底。
一只“咒灵”抽搐着细长的前肢,艰难地爬到了坑的中部。今晚的月光明亮得冷酷无情,伏黑惠能清楚地看见它的眼眶里有泪珠在闪光。
这滴泪终于抵不过重力的拉扯而下坠。
泪珠落地的声音有些过于响亮了。
他别开眼,对着被黑夜模糊了轮廓的群山深呼吸。
……多达五十“人”啊。
哪怕理智能说服自己,对它们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但潜意识里还是会抗拒地把这等同于一场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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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普通人?反社会人格?我说小子,你能不能别把你爸想得这么糟糕?我做诅咒师只是为了谋生,顺便再给咒术界添点堵。”
叛逃前夕,伏黑甚尔一边擦刀,一边语气不善地解释道。
“津美纪不就是普通人吗?”
“本来加入羂索这头是想看看能不能趁它和咒术界鹬蚌相争的时候当那个得利的渔翁,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疯到想杀光普通人。”
“真的是,有咒术的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是腐烂到发臭的御三家就是疯狗一样的羂索,除了极端之外他们想不出其他东西了吗……啊好像不小心把小惠一起骂进去了,抱歉抱歉。”
“不过听说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鬼也在和咒术界高层对着干啊,这下有好戏看了。……这段时间小惠先暂时去东京都立咒术高专,卖情报给他们,让他们保护你和津美纪。”
“我吗?别担心我,我好歹是你父亲。”
和虎杖那种想要拯救生命的责任感不同,伏黑惠对普通人的看法与他父亲相似。不论再如何自我感动,咒术师归根到底也属于普通人,咒术不过类似于一种特殊的技能,咒术师使用这种能力去实现自己的信念。
伏黑惠的信念是在人类规则力所不能及的地方维护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却不得不“杀人”,还是“屠杀”……
“没事吧?”搭在伏黑惠肩膀上的手紧了紧,“要不还是我去……”
“五条老师,请交给我。”
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用右手去摸左肩,却正好触碰到五条悟的手。正好,伏黑惠顺势把手贴了上去,这个时候有温暖总比没有好。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打败羂索,就必须做好被邪恶波及的觉悟。如果一遇到这种事就甩给老师,自己保持两手干净高高在上地当一个完美善人,这也太狡猾了吧?”
“我会自己承担实现正义的全部后果。”
挥手招来玉犬,伏黑惠准备深入坑底。身后传来他的老师带着欣慰笑意的声音:
“年轻人的成长速度可真是惊人……那我去解决特级咒具,这里就拜托惠了。”
“撑不住了就联系我,我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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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咒灵,被无为转变的人类死去后并不会消失。它们扭曲变形的躯体横斜在惨白月光下。
这么看来还不如化成黑雾就此消失。
伏黑惠一边给腿上的伤口做简易包扎处理,一边指挥满象刨出足以埋葬所有尸体的深坑。
他知道这样很多此一举,但往往是那些多余的事情左右着人的心情。
就当是任务后的休息了。
伏黑惠靠坐在石头上把腿伸直,以减轻痛感。
“哎呀,人类还真喜欢做多此一举的事。直接曝尸荒野不正合适吗,反正你们不是相信什么‘尘归尘土归土’。”
话语里充满的天真的邪恶激起人背后无限凉意。伏黑惠本能地想起身迎敌,却被腿上伤口拖累得狼狈单膝跪地,只能以这个姿势迅速摆出防御架势,面对不远处悄无声息出现的、脸上有缝补痕迹的人形怪物。
特级咒灵·真人。
“嗨,伏黑君,好久不见,漏瑚它们可是找了你很久呢。以你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久就会‘跟’我回去了,不过这一次——”
嘴边的缝合线被笑容扭曲成诡异角度。
“你应该会被羂索杀掉吧。”
“不过伏黑君还是有获胜的可能哦,只要你使用‘那个’。你知道我在说‘哪个’吧?”
“我很期待见识一下呢——”
真人判断得没错。虽然被强行扭曲的人类并无咒力,但庞大的数量加上被控制的攻击本能还是让“拔除”变得十分棘手。负伤,再负伤,还有多个式神因为损毁严重自动解除,除了召唤布留部·由良由良,伏黑惠别无胜算。
……不过,他甘心把生命留在此处吗?
结成手影的手暂停在半空。
如果同归于尽,同样在叛逃中的父亲会找不到接应者。如果同归于尽,下一个假日津美纪会等不到探望者。如果同归于尽,就没有人会带虎杖和钉崎那两个麻烦家伙去逛秋叶原……
还有太多的承诺等着他去实现。
被需要者无权放弃生命。
由于成长环境和父亲的教育,伏黑惠一直奉行“单兵作战”的策略。除了亲人之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有多少可能?他对此表示怀疑,因此长期谨慎地把“可信赖的人”限制在父亲和津美纪。直到最近……
“伏黑!多给我一点配合你的机会嘛!”虎杖说。
“你这个家伙不要这么不合群!”钉崎说。
“虽然说死亡之时皆为孤身,但并不等于同伴就不重要。”五条悟说。
原来人与人的联系还有同伴这种可能吗……多信赖他们一点似乎也不错……
伏黑惠彻底松开了原本想结成手影的双手。他招来玉犬黑,拍着它的脖子轻声说“拜托了”,然后目送它疾跑着离开。
“这么快就投降了?没意思。还是说你想向五条悟求救?”
真人百无聊赖地左右拉伸脖子,模仿着它来时偶然看到的颈椎放松操。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我这次特地在咒具那边安排了特级咒灵缠住他,就是为了把伏黑君你带回去问罪。”
“高专真的是太糟糕了,我记得伏黑君不应该是这么软弱的人啊。”
伏黑甚尔偶尔会在酒后把自己从前的那段浪荡日子当做谈资。
“赚大钱的秘籍啊……就是在合适的时机压上全部身家。”
把自己的性命都压上,这个赌注足够赢回自己对人与人更深联系的信心了吧?
伏黑惠摆出攻击姿势。
“我相信他。”
他语气坚定。
负隅顽抗实在难熬。理智被疼痛清空,只剩下不断增加的伤口以及逐渐麻木的攻击动作。也许是几小时,又或许才过了一分钟,伏黑惠感觉身体一轻,有人避开伤口把他抱起,严丝合缝地将他纳入保护圈:
“我说,你在对我可爱的学生做什么?”
赌赢了。
这是伏黑惠昏迷前的最后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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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北国之行,拔除羂索阵营的两个特级咒灵。
接下来的日子里,伏黑惠继续有惊无险的奔波忙碌。有时累极了在车后座陷入深眠,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尺码偏大的外套。
终于,2018年10月30日,羂索被高专封印,永世不得解封。
次日是夏油杰的秘密葬礼。
五条悟蹲在墓碑前,把花束摆放整齐。
“都结束了。”
他低声说道。
伏黑惠站在他身旁陪着他。人类最强不想让他人看见自己的难过,却同意了伏黑惠的陪伴。
他们并肩走在覆盖着深厚落叶的墓园小道上。
“明天,我父亲会来和我汇合。”
心照不宣的沉默被伏黑惠率先打破。
“这段时间十分感谢五条老师的照顾。”
这个世界线里的伏黑惠并不是高专的学生,他只是为了对抗羂索而暂时藏匿在此。伏黑惠的归处从来都是他的家人。
五条悟找不到理由来挽留他。
“真可惜。”
“好不容易才让惠从‘五条先生’改口叫‘五条老师’,现在又要改回去了。”
强颜欢笑让这个笑话变得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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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高专,秋老虎营造出宛若盛夏的幻觉。午休时间,五条悟又坐在台阶上,对着阳光和树影走神。
……等一下,这一幕好像有点过于熟悉了。
自己刚从平行世界的33岁的未来回来时,是不是也坐在这个位置平复心情?
以后就将此地命名为“人类最强的伤心台阶”好了。
刚吃完饭的一二年级打打闹闹地路过。
“五条老师最近怎么了?自从伏黑走了以后,他哀怨得像是撒哈拉大沙漠里五年没浇过水的蔫头蔫脑的花。”
说到花,钉崎野蔷薇一拍手掌。
“糟了!狗卷学长!我昨天忘了帮你的花浇水了!”
狗卷和钉崎提着水壶火急火燎地离开。
“真希学姐是不是换了一副眼镜?”
虎杖悠仁摸着下巴,努力回忆。
“没错,之前的那副被伏黑借走了,这副是备用。”
禅院真希扶了扶镜框。
“奇怪,伏黑他明明看得见咒灵啊,借真希学姐的眼镜干么……五条老师?!你能不能别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真的会吓死人的!”
“真希的眼镜是被惠借走的?”
“是啊,有意见吗?”
“同学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继续保持。”
五条悟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回答,插兜哼着小曲走开了。
“……他的心情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浑身好像在发光诶。”
“谁知道笨蛋到底在想什么。”
真希转头将手围成喇叭,朝狗卷和钉崎喊话:
“喂,那边的两个笨蛋——除了悟,其他植物在正午被浇水都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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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伏黑借真希学姐的眼镜是为了和津美纪姐姐解释咒灵的存在啊。”
“不然莫名其妙地退学来高专,她会以为我变成游手好闲的混混的。”
“噗,不过伏黑看起来就很不良。呐,有没有人叫过你‘伏黑哥’~”
过了深秋,天气终于开始转凉。训练间隙,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靠在高专操场的栏杆上闲聊。
“当时我们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但这里是最佳选择吧。羂索一被封印,我爸就嚷着‘考虑未来太累了你自求出路吧‘,然后跑去这个国家的某个角落逍遥自在了,津美纪那边也不再有威胁,再说高专的生活也挺愉快的,所以我就找校长办了正式入学。”
“原来是这样。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入学呢,特别是五条老师,从你回来后干劲十足……等等!伏黑刚才是不是说了‘觉得高专挺愉快的’!是吧是吧!我听到了!”
“没有,你听错了。休息时间结束,五条老师在喊了。”
“我都听到了!”
伏黑惠率先走向不远处朝他们挥手的白发身影。
不管是哪条世界线,五条悟和伏黑惠的未来终将重合。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