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1967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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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剑网3 凌雪阁 , 万花
标签 凌花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春雪满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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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9-13 14:53
六月日头落得晚,许南柯一觉醒来不知今夕何夕。魏闲故推门进来,见人正坐在桌边束发,台上铜镜一框,将将好把两人都收进里头去。
许南柯卡发扣的手一顿,目光从镜上滑过,落到地里滚了两圈又被拾回。魏闲故却不再看他了,呆呆杵在门口,偏着脑袋垂下眼,两只手局促地摸摸衣边转而背到后头去。
“几时了?”许南柯抓了几根碎发下来挡住额上红痕,睡时懒得取头饰,硌得疼了才迷迷糊糊去摘。
魏闲故干咳两声,身子前倾迈出一小步:“快申正了。”
“该动身回去了。”许南柯站起来从桌上挑了本薄书塞进小书袋,又回身到书堆里翻找。
魏闲故不知他要找什么,也不知要继续说什么,便只好走过去帮着整理被翻乱的书册。现下这个情形他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方才趁着许南柯熟睡,他自个儿抱了只圆枕窝在人边上,冥思苦想了好半会儿终于是梳通了今日里这些弯弯绕绕。
至少在见爷娘这件事上,许南柯算不得有错,许家爷娘也说不上棒打鸳鸯。想来想去竟是自己心急了,这一来没与许南柯商量个好时机,二来也不晓得人家家里事。俗话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许南柯与他爷娘的关系看来并不似寻常人家那般,此前他多有犹疑想来也是在这上头犯难。
本来魏闲故不过是依着自己性子,想到什么便去说什么,早早将一切摊开说清楚总好过之后处处做贼似的遮掩,他不喜欢这样,他想与许南柯堂堂正正地在一处好。谁知几千年过去了,这些个凡人规矩非但没少,甚至还愈加繁复,个中又间杂了那些人伦人理情短情长的,竟越发叫他没个自在。
魏闲故想不通,那些情啊爱啊的本就是个乐处,可到了人这里就偏要生出杂七杂八的哪哪都箍着你,又哪哪都不能如愿。可叹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竟有大半好时光都消磨在这七弯八绕里。何必呢,他想,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难怪那些修仙之人要的登道头等大事便是断情绝爱,假若自己要是生在这般人世里,哪怕是有一万个仙人在面前,他也是决计要斩断情丝的。
许南柯哪省得魏闲故所想,如今只两件事压在他心头,一件是爷娘进京,一件是魏闲故。两头都陷入了僵局,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不过倒也全无补救之法,至少魏闲故这一头只要他开口就势必能有解局之法。
但依着许南柯那点骄傲的小性子,虽深知自己理亏,却宁愿别扭着不肯软下态度。两个人相处到这份上又有了夫妻之实,可他这颗心倒像没有完全交付出去,许南柯下意识摸摸书脊,说到底还是心中有所顾虑。
“我方才去找阿娘解释清楚了。”魏闲故的目光像鸟一般栖在许南柯修长的手上。
许南柯偏过头看他,两人隔得近,彼此呼吸都看得一清二楚。
“阿娘说阿爷那边她会去劝的,其实他们只是想你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魏闲故沉吟片刻,“我也不希望你不开心。”
许南柯听罢点点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却猛地叫嚣起“别扭”两字:“你是希望‘我’还是希望仙人?”
他没去看魏闲故,他不敢。
魏闲故被问得一愣,他先前好不容易树起的“许南柯与仙人不可分割”的观念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撞得支离破碎。
“还没想好的话,我来帮你想吧。”许南柯心里有了答案便不再不敢去看魏闲故,“如爷娘,如你所言,我也许是山神之子也许是仙人转世,但在我自己眼里我只是许南柯。”
我希望你能爱我,而不是爱在我身后那个虚无缥缈的神仙。
来是一道来的,他二人再怎么闹别扭左右回去也是要一道回去的。天黑了山路不好走,许南柯没有太多时间给魏闲故解释,便同人约定暂将此事按下不表三日之后再议。之后二人便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出了村。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一道人便进了许家院子。
许家爷娘倒很是惶恐,一阵手忙脚乱将人迎进了屋,又是端茶又是上点心的,忙前忙后没个歇,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什么官老爷来了。
那道人到也不是头一回提及,他正是先前给许南柯取名的那位。如今二十三年过去,却容姿不改,依旧是燕冠乌发素衣雪肤。许家爷娘一见便知这道人是有几分修为的又说不定早已登仙,那自然得勤快些伺候着。
无形喝下一口茶,微微笑望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许氏夫妇:“在自己家中两位不必拘束,只管坐便是。”
“这是哪儿的话,仙长是天上的神仙,哪能与凡人平起平坐,再说这天气热,我们身上脏得紧,这不是怕熏着仙长。”许家阿娘搓着手,讪讪回道。
无形笑笑,不再强求,手上茶盖一搁端正起神色,对着一旁二人道:“我此番来为的是许南柯。听闻他在长安置了屋子想接您二老过去?”
许氏点点头,陪着笑,道:“这孩子到底是山神的孩子,天生一颗善心,长大了也知道回来孝顺爷娘。只是听说这长安城里不好讨生活,我同他阿爷又舍不得这一院子的鸡鸭鹅和山上庄稼,哪肯跟他去。”
“仙长啊,您别看这世道天下都富庶着,要真论起来咱们这等出身的尚且活得辛苦,又何况更底下的人。当初送阿柯去万花谷学医,想的就是叫他别走咱的老路,等他大了有出息了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行,就是别再回这山沟子了。”一直沉默的阿爷这时对着道人却打开了话匣子,“他如今过得安稳,我和他娘打心眼里高兴。他是孝顺,要接咱过去,可他好不容易在城里落稳脚跟,得了些名声,哪能叫咱这大字不识一个的乡巴佬过去丢他的颜面?”
“是啊,他本就和我们这些庄稼人不一样的。”许氏也附和道。
无形脸上笑意不减半分,他沉吟半晌,继而劝道:“阿柯的性子你们也省得,执拗。他想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我想过不了半月他还是会回来劝。我也晓得您二老的顾虑,无非是怕那些名士显贵见阿柯出身不够便就此看轻他,也怕自己过去了还要劳累他供养。
“只是你们想过阿柯的心思吗?为人子者,孝字为先。他不过是想让你们去城里过几年舒坦日子,也算是偿还这一世养育之恩。再者何谓名士?品性高洁自然是首位,若人人都见阿柯是个孝子,哪还会看轻看贱他?
“您二老有自己思量是好事,但这些思量是对是错还得亲自去瞧了不才知道?我想阿柯长这么大了,能处理好这些事体。就像许阿娘先前所说,他打小就不一样的。您看我说的可在理?”
许家爷娘被驳得哑口无言,他们对视一眼,都慌不迭点起头。
无形嘴角的笑意更深,他端起茶杯又饮下一口:“下次他再来,便就随他去吧。这是他的命,也是您二老的命。”
语罢,一缕青烟自屋中袅袅而出。许家爷娘再抬头,眼前已无仙人踪迹,只桌上茶还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