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天气晴朗的周六，我驱车前往圣若望城，去参加一场葬礼。

我并不认识死者，此番是代替在滑雪旅行中不慎骨折的父亲前来出席。尽管数次试图集中业已涣散的注意力，亲朋致辞时我仍忍不住开始走神——毕竟你很难对一个全无了解的陌生人之生平提起兴趣。
幸好坐的是最后排的位置，无人注意我的心不在焉……正当脑海里飘过这个念头时，我游离的视线和思绪一下子被邻座吸引住了。
那是一位女性，单看外表已不再年轻，却在黑色长风衣里套了一身学生制服：西装外套、乳白色开衫、白衬衫、百褶裙、蝴蝶领结、黑色及膝袜……她的制服外套敞开，前襟有片无法忽略的棕色痕迹，似乎是块洗不干净的陈年污渍；而且她的头顶上既长着鲁珀的耳朵，又顶着萨科塔的光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违和。
她好像察觉到这疑惑的目光，对我礼节性地微笑致意，之后继续专心聆听发言。

终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悄声开口问道：“您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怎么，”她偏过头看我一眼，下意识掖了掖大衣衣襟，“我看上去有这么可疑吗？”
我点点头：“您不是学生吧？”
她忍不住笑了。
“我是她的……嗯，该说是同桌同学吧。”



「片思いずっと続くつもりで   立ち止まる春をそっと見つめた
我打算继续单相思，悄悄凝视着止步的春日                」


毕业典礼这日，德克萨斯依旧很早到校。她带着咖啡和发言稿，站在外廊的窗台边，一个人默读练习。
这块地方以往默认是属于她的，往后不知又会归谁。此间消磨过的无数时光，如今也如春水般流淌过去了。
不出声读了两遍后，她打算休息一下，拿起纸杯就要喝掉快放凉的咖啡。

“早上好！”
背后响起熟悉的嗓音。一只手十分不客气地猛拍在德克萨斯的背上。
——随后“哗啦”一声。那只手的主人和被拍的人似乎都僵住了。


“啊啊啊啊！洗不干净！”
黑咖啡的污渍实在过于顽固，能天使站在水台前拿洗手液搓了半天，终于宣告放弃。
“就是洗干净了，也来不及烘干的。”衬衫的主人德克萨斯倒还比较淡定，直接一语击沉了能天使的最后一点希望。
那杯咖啡几乎还是满的，德克萨斯的外套、开衫和衬衫均未能幸免，其中又数衬衫遭灾最重，只得全部脱掉。现在她暂且往身上套了件运动服外套，拉链拉到下巴，下面还是百褶裙，看起来有点滑稽。
能天使乜她一眼：“到时你就穿着运动服上台吗，优秀毕业生代表同学？”
德克萨斯叹口气：“我没带替换的衣服。”
“……算了，是我的错，我跟你换，”最后能天使举手投降，“我们穿的是一个码吧？”


德克萨斯在满堂掌声雷动中款款走下舞台，隐入场边的黑暗中。
她面色沉静如常，借着走回座位的时机偷偷摸出手机，发现能天使不久前发来一条短信：“我先溜了，教室见。”

“你回来得好快。”
班级教室里只有能天使一个人。她趴在课桌上满脸百无聊赖，正抓着一支活动铅笔在纸上乱涂乱画。
德克萨斯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大家都在拍照留念，你不去吗？”
“运动服太显眼了，解释起来很麻烦，”能天使拿起橡皮擦掉了一行小字，“现在是家长老师合影时间吧？等会我就去找社团的人啦，不要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嘛搞得人家好像没有朋友的小可怜一样……”
我明明什么都没想说。德克萨斯觉得自己有点冤。
某人得寸进尺，拿活动铅笔笔尾戳戳她：“你要好好保管我的衣服啊，对我的外套好点，不许乱给人扣子知道吗？”
“……我又不是男生。”
能天使露出一个带点坏心的笑容：“别装傻了，你在学校里的同性仰慕者可不少。”
她终于写完留言，龙飞凤舞签上自己大名，合上同学录，反手拿起就往德克萨斯头上轻轻一敲：“好的，写完了。”
德克萨斯揉揉额头，觉得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痛的。

一时沉默。能天使托腮望着窗外，喃喃道：“天气真好啊。”

外间喧嚣传来，好像十分遥远，亦令教室内显得更加安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漫无边际地扯皮，仿佛一切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改变，尽管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以后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候了。

“都是因为你诶，我的毕业典礼就这么吹了。”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打翻咖啡。”
“好好好，大家两清，互不相欠。”
“……好吧，你有什么要求，我尽量满足。”
“请我吃一辈子的苹果派！”
“拒绝。这种买断式的要求恕在下无法实现。”

“——啊，说起来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能天使想了半天，终于从不知哪个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另一个要求。
“……之前看那个什么《朋友间必做的N件事》时说的？”
德克萨斯回忆当时，只记得对方拿着一本花里胡哨的女子高中生杂志脑门直冒傻气的样子。
能天使翻了个白眼：“你记错了，是《读者文摘》，不是《Sixteen》。”
“记不清了。”大概是什么催泪鸡汤文吧。
“当初不是约法三章嘛，”能天使掰手指给她复习，“好朋友一要保持联系，二要参加对方的婚礼，三要参加先走的人的葬礼。”



「夕焼けのため息 はずかしさふき消し
晚霞的叹息吹散了羞赧之情        」


我们落在送葬队伍的后头，小声交谈。

……葬礼时开小差，肯定是对死者的不敬。
但如果只是为了听听其人生平故事，应该能减少一点我的罪恶吧？

于是我继续放任好奇心：“后来呢？您和朋友怎样了？这和您的打扮又有什么关系？”
对方笑笑，继续说下去。



「気まぐれな天使は 白い羽根たたんだ
不安分的天使收起了洁白的羽翼     」


德克萨斯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便反问：“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能天使理直气壮：“你间接搞砸了我人生至今为止最重要的庆典，所以我也要搞你。”
“……？？？”
“今天我们不是互换了衣服吗？”萨科塔此时神情仿佛小恶魔，“那就——惩罚你在自己的婚礼和葬礼上变装成我的样子。”

好友相谈画风突变惩罚游戏。
“罚得好重，”德克萨斯下意识大声抗议，“而且你自己也有责任啊！”
“唔，那我在自己的婚葬仪式上也变装成你好了。”
“……死了还要穿成我的样子躺在棺材里吗？！我们到底是朋友还是仇人？”
“这叫亲极反疏。”
“我这就叫国文老师过来揍你。”

眼看对话无厘头程度即将升级，能天使脚底抹油光速跑路。
“说好了啊我走啦——再说一遍，不许动我的外套扣子听到没有！”



「不思議だわ  ためらいも  あなたのそばで透き通るの
  真不可思议，在你身边，连踌躇都消失了            」


不得不说女子高生的故事蛮有趣的。
很难想像，原来父亲旧照里那样端庄严肃的大前辈也会有这种时候。

“那您的朋友兑现约定了吗？听上去似乎会制造很多混乱啊。”
对方会心地微笑起来：“是啊，婚礼上两人穿着同样的婚纱，为了争谁拿捧花这种小问题吵了半天，现在回想起来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想必她是为了遵照约定，才穿着当年的校服来参加朋友的葬礼吧。
既然是变装，同时具有鲁珀和萨科塔的特征也就不奇怪了。
我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变装道具做得真精致，这个投影的萨科塔翅膀就像真的一样。”

墓园的这个角落十分静谧，绿草如茵，风景很好。
她在墓前放下一枝白玫瑰花，随后微笑着与我告别，转身远去。



「木洩れ陽がが眩しい  微風の坂道
  树叶间落下的眩目阳光，微风吹拂的坡道
  偶然に逢えたと  あなたは思ってる
  你以为我们只是偶然地相遇了          」


“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高中认识三年，无论春夏秋冬，你早上一直都只喝冰咖啡。”
“那天为什么换了一杯热美式呢？真的只是因为上台之前太过紧张吗？”

“因为杯盖比较好打开，也不会显得刻意。”
“那你呢？你也是故意的吗？那时擦掉了什么对吧。”

“当时……哈哈，其实当时我还没想好要用什么办法。”
“那时也不懂技巧什么的，确实还是太笨拙了。”


她摊开手，掌心里放着两颗纽扣。

“现在不会啦。”




完






*笔力有限，写得不是很明白，其实就是一颗纽扣引发的血案（……
毕业典礼当天，能天使打算制造事故调换两人外套；而德克萨斯有所察觉，偷偷换了早上喝的咖啡种类，将计就计泼脏自己衣服。
虽然但是这真的是个双向暗恋将计就计成功HE的故事，她们都结婚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