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2124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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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现代 , 其他
分级 大众 异性
标签 小说 , , , 成长 , , bg , , , 爱情故事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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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3 16:49
- 导读
- 一个有关成长,爱,与释 然的故事
在Iris二十三岁时,正处热衷于咖啡和白兰地的年纪。也就是说,她还是个每周六都到那家厨房里有老鼠,灯光昏暗的酒馆里小酌一杯,临走时往那个拉手风琴的老人面前的匣子里放一点钱,再踩着月亮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回栖身的旅馆的年轻女人。
伦敦的天气总是雨雾蒙蒙,在接到自己哥哥Jack的电话时,Iris正伫立在公交站台。汽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的裤腿,无暇顾及这个 ,她艰难地在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公交车里挪动,试图听清屏幕那头传来的话语。
“所以………你终于要和Twlie结婚了?”
“是的!你会回来的对吧,Iris?”
“哇哦!”她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边摸索出钥匙,在锁孔里转动,边敷衍着恭喜对方,等到对方喜滋滋的收下祝福,心下暗自鼓起勇气,假装不经意的刚要开口:
“啊对了——”
“——嘟,嘟嘟嘟……”对方却已经挂断了,Iris瞪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这才泄气般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拿过附近的毛巾擦干滴水的发梢,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视换了几个台。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刚刚还没来得及问出那个的问题:Pareux会去吗?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Pareux没有任何理由不到场,甚至可以说他不去才显得奇怪,毕竟某位新郎和他从小就好得像一棵树上的苹果,他在Iris家吃饭的次数比在自己家还多,每年暑假都搬过来睡在那张挨着窗外月桂树的沙发床上。那时候的Iris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天天跟着他俩到处疯跑,忙着做火箭模型 ,定时收看水猴大战和木乃伊的动画片。探索未知事物——指翻进街角那家总是紧闭门扉的住户院子里,然后被门卫老头气呼呼地赶出来作为这场伟大冒险的终局。给家里养的那只僧帽猴冲澡,寻找怪人博士的大脑,给照片画上滑稽的胡子,穿越恐怖树林,一遍又一遍地滑滑梯,在大水盆里发动军舰海战。玩赛车,驯服邻居的坏脾气猫,试图打造通往火星的门,爬上柠檬树,抱着吉他鬼嚎,主要内容是表达她敬爱的兄长对隔壁女孩Twlie的苦恋,因为她当着他的面把门狠狠摔上,毕竟当时是半夜三点。但Iris敢打赌他唱的每一句都没在调上。
疯玩到下午,饥肠辘辘的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跑向家里,Iris的母亲,一位伟大的女性,则会端出香喷喷的肉桂派,笑眯眯地听着三只麻雀叽叽喳喳的见闻,直到她发现自己精心修剪的灌木兔子被这几个不省心的家伙薅秃了耳朵。
她至今都想不通他们当初究竟是如何在那神明都畏惧的燃烧怒火下存活下来的。
那时候的她对Pareux就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Jack把这归结为在她小时候,他总是前脚对着大人们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的小妹妹,后脚就把Iris丢给他的好兄弟,自己溜去玩的原因。而Pareux也就任劳任怨地牵着跌跌撞撞学走路的Iris到处逛,蹲下来拿橡皮小黄鸭逗她玩,坐在花坛边上晒太阳,教着她念自己对于孩子来说有些拗口的名字。当然,后来的Iris完全没勇气回首这段历史, 好在Pareux也不怎么提,不然她真的会一枪毙了自己。
除了那一次。
那是Iris十三岁时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Jack正从远处助跑,试图跳过花园栅栏,他们站在边上看着他如炮弹一样冲出去。这时Pareux对她说:
“嘿,Ira,瞧瞧这个。”说着他变魔术般地掏出一束满天星。
她有些惊讶地接过,
“你怎么做到的?”她伸手轻轻抚摸柔嫩的花瓣,问道。
Pareux眨眨眼,“秘密。”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丢下这个词就做了噤声的手势。她不解地顺他的目光望去,远处的Jack正跑过来,抱怨他们不专心,没有看到他无比精彩的历史性一跃。Pareux把手搭上Jack的肩,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Iris才把藏在身后的花束拿出来,上面还系着一张写了字的小卡片,不同于她的狗爬字体,那是流畅漂亮的一行“你小时候也很喜欢这个把戏。”
很多年之后,Iris仍然记得那个晚霞烧红半边天的黄昏,两三只云雀在橡树上叫唤,少年和少女对视着,风吹起了他们的头发,远处的护城河静静流淌,防护栏里铁轨延伸到远得看不见的地方,而他的身后是长满了高高低低的狗尾巴草的窄巷长街、金色的太阳以及外面的整个世界。
晚饭端上了餐桌,母亲有些担忧地询问Iris是否感觉不舒服,她连忙摇摇头,察觉到Pareux投过来的目光,她迅速推开盘子表示自己吃饱了,接着逃一般地噔噔噔上了楼。
她拿出拼字游戏,却根本没有心思玩,满脑子都是那束被她插进房间最漂亮的花瓶里的满天星,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翻涌着,这陌生的感觉令她很不安。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抬起头说请进,结果抬眼一看,怕什么来什么。Pareux插着兜站在门口,他挠了挠头,开口道:
“lra?”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你…………想和我谈谈吗?”
Iris手足无措,最终她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内心祈祷他快离开,好让她理清纠缠的思绪。
“行,不过,如果你有任何想说的,欢迎随时来找我。”他恢复了平常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她听到Jack在招呼Pareux打游戏,他吹着口哨下了楼。
Iris呼出一口长气,把脸埋进了柔软的毛毯里,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困意袭来,她挣扎着不想闭上眼睛,在翻了几个身后还是沉沉进入了梦乡。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逝去,但感谢Jack和Pareux的友谊常青,Iris总是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瘫在属于他的沙发床上玩魔方,在Jack对着电视节目乐不可支拍大腿的时候附和, 在她背着书包回家时转过头来笑着说欢迎回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Pareux不再叫她“lra”而是改称名字,而她也没有勇气发问。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对自己的感情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从本能的遮掩变成了有意而为之。她不想让这种自作多情破坏Pareux和Jack的友情,索性在被拒绝之前就远远地逃开。
更多时候她只是拿本书装模作样地挡着,有意无意地瞟一眼,还没看到什么自己心里就紧张得不行,在收回目光和冒险看一眼之间纠结上个半天,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Pareux坐到她面前。
Iris噌地站起来,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反应过度的时候已经迟了,她只能假装悠闲地捧着那本她随手从Jack书架上抓过来的杂志,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离开客厅。
Pareux沉思片刻,招呼Jack道:
“嘿bro,我觉得你应该关心一下Iris。”
Jack抓着手柄扭过头来,疑惑地问: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拿着你的成人杂志看的很入神,而且还拿倒了吧。”
“………………?”
最终以Jack把Pareux推上楼并给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她也是你妹妹”来逃避自己作为兄长的责任收场。
Pareux站在那扇挂着写有“Iris”小牌子的门跟前,迟迟没有抬手敲门。他有些烦躁地抓抓脸,敲了门又怎样,难不成他要拿着本《青少年性知识科普绘本》给Iris比比划划地讲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过他吧,那太蠢了,说到底这个任务为什么会落到他身上?Pareux绝望地思考。Iris自从进入了青春期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异样,当然他也可以理解,毕竟长大了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天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但比起Jack,她在他面前总是有些过度紧张。更何况……正当他踌躇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Pareux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后退几步,Iris站在门后露出半张脸,然后移开目光问道:
“要进来吗?”
“呃……好的。”Pareux内心痛骂自己没出息,连舌头都差点打结,他走进那扇缓缓打开的门,局促不安地坐在圆凳上,而Iris正低头蜷缩在他对面的圈椅上,看上去也没好到哪儿去。
得了,让性知识教育见鬼去吧,他下定了决心不去讲这些会让气氛尴尬的话,但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这时,一直低着头的Iris突然发问:
“Pareux,你……有喜欢的女孩吗?”
他愣住了。Iris则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她忙不迭地想找些话弥补自己的冒失,Pareux却在她苦苦思索时开口道:
“我想,是有的吧。”
Iris沉默了。她努力抑制着心中的酸楚,但看到他坐在阳光倾落的窗前,柔和的目光低垂,少见的认真神色,她只感到,仿佛天上的星星都坠落了,这世界上其他事物似乎都不存在了。Pareux的思绪是被Iris的啜泣声打断的。
“lra?”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柔和得不像话。
没有回答。
他走近Iris,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自己又该怎么办,他感到迷茫。Pareux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赶在他收回去之前,Iris拽住他的袖子,抽噎着依旧说不出话,只是抬头望向他,那双氤氲水汽的眼睛看上去无助极了。
Pareux不知所措,但他最终抱住了Iris,轻轻拍着她的背,而Iris则哭的更厉害了,他身上有熟悉到令人想落泪的味道。
简直是鬼迷心窍。Pareux这么评价之前奇怪的心态,他倒着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拱顶,漫不经心地让它绕一个支点摇晃。好消息是Jack上楼拿雪糕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们,坏消息是现在他的心情很复杂。
真是差劲透了。Pareux现在只想穿越到昨天然后甩给自己一个耳光,就像Jack说的,他应该只把Iris当妹妹才对,而不是那么轻浮地……拥抱。他仅仅是想到这个词脸就发烧,这个动作背后蕴含的意义本来没那么深刻,但一旦接收对象是Iris,事情就变得剪不断理还乱起来。
“嘿,buddy!”正当Pareux想的出神时,Jack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神来,应答一声。
“其实就是……呃,你知道的,我……”Jack少见地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地说:“或许……我有个机会和Twlie约会……当然尽管我管这叫约会但我怕她会不好意思,所以……你懂的。”
“你不会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在和Twlie的约会中?”Pareux惊讶地望向他,“bro,你真打算这么干吗,我是说,这也太……让我想一个比逊爆了好听点的词。”
“拜托!我只是想让Twlie能放松点,当然,也让我自在点……”Jack挠挠鼻子,底气不足地反驳道:“不论如何,你只需要在开头出现那么一小段时间,等我得心应手之后,撤就行了。”
“行吧。”Pareux答应下来,二人勾肩搭背地走远。与此同时,在楼上Iris的房间,她正在接待一位特殊的访客。
“我真的非常需要你,Iris!”
Iris为难地看着Twlie,这个从小被她哥哥暗恋,或者说明恋,有乌黑的头发和玲珑身段的美人儿,她的确非常漂亮,而事实是,对于中学时期的Iris,还是很难拒绝来自Twlie的请求的,尽管她不得不在Jack期盼了好久的约会里充当一段时间的电灯泡。
于是,到了正式约会的那天,四人齐聚碰头地点,然后发现好端端的约会变成了群体游玩。气氛之尴尬,一时之间难以描述。好在,当Jack他们去坐云霄飞车时,Pareux及时地拉着Iris逃离了现场。他们躲在一家摆满高脚凳、壁纸是糖果色、窗玻璃是薄荷绿、像部傻乎乎的浪漫喜剧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冰淇淋店里。Iris兴致勃勃地躲在一个拐棍糖做成的小屋后面偷看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那两人四处寻找她和Pareux,搜索无果后,短暂的不好意思后就开始享受着被制造出来的二人空间,而Pareux则悠闲地坐在鲜红的转椅上享用一个奶油冰淇淋,即使这对他来说有些过甜。
在那之后,他们无所事事地漫步在街上,嚼泡泡糖,透过五彩斑斓的糖纸看世界,买了两副傻乎乎的太阳镜,一个是水滴状粉红色的,一个是蝙蝠状柠檬黄的,接着去镇上的影院看了场电影,放的是很老的片子,最终男主角热泪盈眶地抱住女主角,赶在放映到接吻之前,他们离开了。然后是水族馆,Pareux搞了两瓶姜味汽水,搞怪地把天蓝的吸管打结成心形,他们就戴着太阳镜看鲸鱼和水母,用奇形怪状的吸管喝着罐装饮料,惹得众人侧目。出来后又顺路去了有林荫栈道的公园,Iris摘了满怀的雏菊,甚至试图往Pareux头上别一朵,他则笑嘻嘻地把那支鲜花扣在领口。最后,像一场真正的约会一样,他们坐在河边的草坡上,虫鸣阵阵,晚风吹拂,河水荡漾柔波,天空像青石板一样,悬着星星形的露水。
“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Pareux。”
“Same ,Iris。”
星空下的絮语,镌刻在了Iris心底。
时光荏苒,转眼间Iris到伦敦去上大学已经有一年了。圣诞节时他们都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雪,Pareux拿指节叩着堆满礼物的桌面,Jack正在搓着手等待肉桂派上桌,而Twlie则待在厨房帮忙筹备圣诞节大餐。Pareux出神地盯着外面黑蓝的天幕,这时候手机屏幕闪烁,他拿起来一看,传来一条短讯,发信人,Iris。
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她已经到车站了,希望来个人接她一下。Pareux抓起外套,蹬上鞋子时犹豫了一下是否该叫Jack去接她更适合一些。算了,管他的,他在戴上头盔时这样想,骑上Jack的摩托,拧下油门,打开车灯,雪花在暖融融的光晕里簌簌飞舞,一路风驰电掣到了车站。停下车后他远远就看到月台上模糊的一点,Pareux将手揣进兜里,大步走过去。
她看上去长高了些,穿着纯黑羊绒大衣,绒毛细细的,手感大概很好。围着咖啡色的围巾,上面落满了雪。头发剪短了,柔顺地垂落在耳畔,她正往指节发冷的手上呵气,在听到踏在雪地里咯吱作响的脚步声时转过头来,笑靥如花。
“Pareux!”她快步跑过来,在距离差不多半米的那块砖上刹住车仰脸看他,眼睛闪闪发亮。
他也笑了笑,两人都充满了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当然,他们没有拥抱或者其他什么的,甚至没有走的太近,只是一前一后地在雪里印下延伸到远处的脚印。
Pareux掸了掸车座上的雪,Iris扶着他的胳膊,轻巧地跨上摩托,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在夜里,雪粒裹挟在风里扑面而来,他们疾驰在公路上。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
“Iris。”
“什么?”Iris努力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辨认出支离破碎的话语。
“我说,前面小广场那好像要放烟花,你想看吗?”他提高了音量。
“好啊。”
“那就抓紧点。”
在Iris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之前,Pareux就猛地加速,摩托车窜了出去,他满意地听到车后座的那位乘客一声带着愉悦的尖叫,估计以现在的速度看完再回家还能赶在Jack把肉桂派一扫而光之前吃几口。
他们静静站在满天炸裂的烟花下,仰望着那绚烂缤纷照亮天空,引信燃到尽头,咻地一声炸开,顿时火星四射,闪着金光的鲜花,在空中绽放流光溢彩。Iris出神地凝望着熠熠生辉的天穹,而Pareux插着兜,注视着身侧女孩映成玫瑰色,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幸福的面容,花火一场又一场,仿佛这样的喧闹永远不会休止,这段宁静的时光永远不会过去。
“嘿,想喝点热的吗?”Pareux这样说。
Iris点了点头,他从兜里翻出口香糖纸和零钱,去尚未打烊的便利店买了杯热可可递给她。Iris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饮料,轻呡一口,感觉肺里寒冷的空气被驱散,舒服地长叹出气。
回到家后Jack正对肉桂卷虎视眈眈,Twlie则毫不动摇地紧紧护住那个盘子,母亲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织着毛衣,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令人感到温暖极了。
“嘿!Iris!”
“欢迎回来!”
那是个温馨,充满欢声笑语的圣诞夜。
她从来没想到大学的时光可以度过的如此之快,从入学第一天忙的团团转找不到寝室到领取毕业证书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坐在台下,看着她恭顺地低下头戴上那顶学士帽,一片鲜花和掌声中她听到Jack的喝彩以及Pareux悠长的口哨声,Iris笑了一下,匆匆跑下台来,在众人的簇拥下听着他们热切地讨论大吃一顿来庆祝。
搭乘火车回到Iris生长的小镇,她短暂地给自己放了个假,Jack每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泡在Twlie那里,最多在晚饭的时候能看见他人影。家里突然安静下来,不可避免地,Iris和Pareux经常碰面,每天她蓬着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总能看见打着哈欠系领带的Pareux,共进早餐后他去上班,她去忙自己的社会调查研究报告,下午随着指针一刻一刻接近某个时间点,她的心也一点一点雀跃起来,在听到熟悉的叩门声后就飞去开门。Iris第一次给他熨衬衫(它们总是皱巴巴的)时被母亲撞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这位经验丰富的过来人只是笑笑,顺便指点了她熨衣服的技巧。
晚上Pareux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一排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他探出头去问正在刷牙的Iris是否是她做了这些,而她差点被薄荷牙膏味的水呛到,最终点了点头。
Pareux的嘴角扬起,给咳嗽着的Iris拍了拍背,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他什么也没有说。
次日清晨,Iris在她的桌子上发现一对泛着金属光泽的树莓耳环,叶子雕得很生动。她把它珍藏起来,并为此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Pareux有辆光焰红的萨博93,停在她家潮湿绕藤的车库里,妈妈总喊Jack去清理一下,但他也总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论如何,每当Pareux把它开上街,穿着皮革夹克衫,总有年轻女孩投来艳羡的目光,当然更多的是带着十七八岁特有的那种劲儿冲驾驶座上卫衣带子飘在风里的Pareux抛媚眼。个个都自负于自己的美貌和魅力,有十足的信心让他驻足,搭个顺风车,开启一段浪漫邂逅,无一不忽视副驾上的Iris。
这种时候Pareux就会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搭在Iris的肩膀上,猛踩一脚油门,灰尘咆哮,引擎低吼,狂风刮过,飞驰而去,他们张扬地驶过喧闹的镇子,却仿佛身处地势高耸的荒凉原野,尽情享受迎风清凉而刺激的感觉,蔓延侵袭全身。
金色的太阳绽放光芒,自积满雪的地平线升起,银白的曙光照射,海边的嶙峋怪石,腥咸的海风,后来她在伦敦懒洋洋的日光下听着城市的声音,看着寂寞的人群,总是回想起这些景色,只属于他们的那片风景,Iris和Pareux。
纷杂的思绪回到现在,几经犹豫后她还是选择了回去,毕竟是自己哥哥的婚礼,Twlie也一直是她的密友,但Iris其实很清楚,在所有的这些因素背后潜藏着的,还是那份期待又害怕,难以言明的心情,而这一切都和一个人有关。一个…………她已经很久不联系,让她每当深夜都会划到通讯录最下方却迟迟不肯拨出那一串熟悉号码的人。
Iris买好了火车票,强压下翻涌的心绪,闭上眼,不知自己是否期盼亦是畏惧明日晨曦的到来。
Twlie把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梳理柔顺,对着镜子陷入遐思,明天她将成为新娘,她鲜有临阵退缩的想法,现在却不安起来,或许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憧憬。
Pareux试图从纷繁的记忆中找出源头,却发现不知自何处寻觅。十岁时那个凉风习习的夏夜,他第一次踏足Jack家的花园,那位和蔼的女士用自制曲奇饼招待了他。Pareux和自己的新朋友忙于在草坪铺好铁轨,以运行玩具火车,那时候的他从未料到会和眼前这个男孩成为一辈子的挚友,也完全没在意那个穿着波点蓬蓬裙,坐在葡萄架下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小女孩。
十五岁那年,他从超市晃悠出来,拎着塑料袋,里面尚未出现啤酒的影子,辫梢上系着一个蝴蝶结的Iris蹬着自行车,风一样地从他身边掠过,又在前面不远处刹了车,轻快地跳下来。街边的橘猫舒服地眯着眼伸懒腰,他们一同走在阳光下,说说笑笑,她天蓝的学校制服在照耀下像波光粼粼的海水。
十七岁,她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他知道这显然伤了她的心,但也清楚自己必须这么做。他不断地告诉自己,Iris只是分不清真正的爱情和仰慕依赖,而在这世界上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无耻地欺骗她,而应该做的则是让她早日清醒,即使那会让他自己感到痛苦。
十九岁,他上了大学,和Jack一起离开的那天,她和母亲到车站送行,站在月台上,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Iris红肿的双眼上移开,他昨晚听到了来自楼上房间的抽泣声,伫立在门前良久,却还是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心如乱麻,不知该安慰她些什么 ,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二十二,Iris依旧没有放弃,她的恒心令他惊讶,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越来越难拒绝Iris的请求,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他竭力不让自己深陷其中,但这种事似乎从来不能用个人意志控制,他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自己有多享受和她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可他深知,事实就是如此。偶尔会从心底冒出一个侥幸的念头:或许她是真的喜欢我。当然,更多时候 这种想法会在第一时间被掐灭,但不论如何,在宿舍楼下看到提着肉桂派来看望他和Jack的Iris时,他依旧不可避免地惊喜。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Jack母亲亲手织的围巾以及每年例行的圣诞套头衫,比起Twlie的明艳,Iris一直都偏清秀,别具古典韵味。窗口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Jack还忙着在球场疯跑,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他自然而然地揽着Iris的肩,向起哄的舍友介绍她,然后招呼咕咚咕咚灌水,拎着外套从远处往来走的Jack快点过来,三人围坐在桌前,Pareux切下一块盛在盘子里推给Iris,面对Jack的挤眉弄眼,他视而不见并在桌子底下踢了对方一脚,欲盖弥彰地加上一句:
“女士优先。”
“哇哦———”Jack拖长声调发出某个显然充满怀疑的语气词,他准备发出下一个音节被一块塞得满满当当的派打断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Iris天降正义。
得以独享佳肴的Jack也就暂时放过了他们,在此之后三个人一块逛了逛校园,Jack叽叽喳喳地问着Twlie的近况,毕竟来自几乎每天都和同样离家求学的Twlie煲电话粥的Iris的消息绝对准确。籍此Pareux也毫不客气地调笑他没胆子直接自己和Twlie联系,以报午餐时一箭之仇,Jack当然不服气,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在林荫道上就闹起来,追着跑过长廊,Iris在旁边乐得直不起腰,这种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说笑之间,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二人送Iris去车站,浮行的云朵笼罩着新月,路灯静谧地散发光芒,昨天刚下了雨,挂着铃铛的狗儿踩着水洼里倒映的月亮跑过去, 火车缓缓开动,Pareux抄着兜目送它消失在轨道尽头,和Jack一同穿过夜幕中青铜色的城市,回到学校。他坐在宿舍床上伸个懒腰,收眼看天色不早了,拾东西准备休息,在拿起那条柔软的围巾时准备收进衣箱中时,他发现末梢有个不同寻常的刺绣。
那是一束,很小很小,但还是能看清形状的满天星,不起眼地点缀在角落。
这是年轻人的婚礼,老人们纷纷送来祝福。
不论怀抱何种心情来面对,次日的第一抹晨曦还是照进了窗,Twlie起了个大早,刚睁眼就忙着做发型化妆,穿上洁白耀眼的婚纱,Jack穿着雪白的衬衣和黑色西服,比起紧张兮兮的新郎本人,他的伴郎显然要悠闲得多,特意选择了一双上面系着滑稽的小蝴蝶结的皮鞋用来跳舞。
婚车驶过街道,新娘提着泡沫般蓬松的的裙子从蜿蜒的楼梯款款而下,赶在她登车之前,她最好的朋友为她戴上那顶泛着金属光泽的橄榄枝发冠,好让她看上如去丰收女神般光彩照人。到了年轻的先生和女士一起敲响教堂的钟的时候,他们交换了戒指,许下了庄严的誓言,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中略带羞涩地印下浅浅一吻,照相机的镁光灯记录下了Twlie温柔甜蜜的微笑和Jack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
一对新人被簇拥着上了楼,有人及时地放起了唱片,摇滚节奏爵士,尽是些当时流行的东西,人们伴随音乐翩翩起舞,一步两步三步,抬起腿来转个圈,再来一次交换舞伴。姜味啤酒和快餐,盛在玻璃碗里的加冰水果切块,抱着花篮跑来跑去的小孩子钻在桌子底,月桂树下的情侣,举杯同庆,一醉方休,每个人都是那样快活,仿佛太阳永不会落山,欢歌的人们永不会散去。
Pareux跳的很尽兴 ,今天早上Jack被按到椅子上收拾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时,那位热心的女士也同样没有放过试图溜走的Pareux,把他从头到脚好好料理了一顿。Pareux得以平添几分英俊,再加上风趣的谈吐和活跃气氛的爱热闹劲,那双专门为婚礼选择的带着滑稽小蝴蝶结的皮鞋也引人注目,会跳最时髦的舞步,拉起小提琴来动人得连墓碑都要落泪,这使他颇受欢迎。
Iris整理了一下淡绿礼服裙上的银色穗子,紧了紧缎面舞鞋,鬓边点缀雏菊,显然,她特意为今天打扮了一下。她脚步轻快,身姿优美,似乎不受重力束缚一般,轻盈得像神话中的湖泽精灵,又宛如林中小鹿,吸引了不少小伙的目光,纷纷打听这位短发佳人是谁家的姑娘。
但她目不斜视,径直向Pareux的方向走去,而后者刚结束一支舞,倚在摆放一盏盏鸡尾酒的桌子上休息。不顾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走上前,端起一杯马提尼,以出人意料的勇气说:
“能请你喝一杯吗?”
“你不该喝酒的。”Pareux看了她一眼,维持抱臂的姿势,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不是小孩子了。”Iris充满决心地望着他,昂着头,那双树莓耳环在夕阳的照射下闪耀着光彩。
Pareux沉默了一会,和Iris对视着,最后他放下了手,认输般地叹口气,带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
“好吧。就一杯。”
只有Iris知道,在发出这个大胆的邀请时,她的手心都被汗浸湿了。
只有Pareux知道,在看到Iris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整个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你看,星星都要掉下来了。”
“…………”
Pareux架着走路都走不稳当的Iris,还得注意别让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滑下去,免得着凉,以后再不能让这家伙沾酒,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说好了是只喝一杯,很明显两个人都没能遵守约定。因为紧张,Iris的酒杯空了一次又一次,因为要陪着Iris,Pareux的杯沿和Iris的也碰了一次又一次。
这也就造就了现在这个局面。
踉踉跄跄迈过台阶,总算是到了Iris的房间,他长舒一口气,把人扶到床边,自己则站起身来,打算去接杯水。Iris昏昏沉沉地翻个身,彻底陷在柔软的床里,不耐烦地踢掉小高跟。她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视线透过指缝隐隐看到头顶模糊的灯光,听着房间里的响动,她转过脸,含混地出声道:
“你干吗去?”
“给你接水。”Pareux回答道。
“我不喝。”Iris闹脾气一般地说,她费力地睁开眼,试图看清那头的青年。“过来,我有话和你说。”酒精显然增加了Iris的胆量。
Pareux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尽量与Iris保持一定的距离。Iris撑着脑袋,努力回忆自己刚才到底想说什么,但在想到之前她显然对躲得远远的Pareux有更大的不满。
“走近点。你怕我吃了你?”
" 从某种意义上我还真怕。”Pareux轻声说,无奈之下往前挪动几步。Iris自然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她托腮想了半天,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原本打算说的话:
“那女人到底是谁啊?”
Pareux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句一头雾水,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他听Iris把他学生时代班上女同学的名字念了个遍,包括但不限于仅仅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公园门口卖零食的姑娘。
“………Angelina,Debbie,都不是吗?难不成……”她停顿了一下,惊恐地望向Pareux,缓缓说道:
“不会是,Twlie吧?”
“?又关Twlie什么事——”
Iris不耐烦地解释道:
“就是你说你喜欢的人嘛!”
赶在Iris的思想滑向更危险的深渊之前,Pareux及时地制止了她。Iris甩了甩头,有些懊恼,她本该说些更高明的话,或者什么也不说,但可能是由于酒后吐真言,她的语言中枢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自顾自地说着她本来悲观到打算带进棺材的话语。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嗯。”Pareux沉闷地应了一声。
“那你讨厌我吗?”
不。”她的暗恋对象不假思索地说。
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接受我?”Iris的声音陡然委屈起来。
“听着lra,我是说,Iris,或许你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那只是种,依赖心理。”Pareux插在兜里的手攥紧了,他知道自己迟早得面对这一天,但从未想过它降临的如此之快。
“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他顿了顿,加快了语速,似乎这样就能减轻说出这番话时喉咙里的灼烧感,“一个你真正爱的人,有幸福美满的家庭,院子里种一棵柠檬树,开车到科里昂庆祝新婚周年,子孙满堂,最终在所有深爱的家人的陪伴下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Iris沉默着。
“那个能见证你的青春美貌被岁月沉淀,和你携手并进的,始终陪伴你,爱你,保护你的人,不该是我。”他说完,步履沉重地打算离开。
“………少自以为是了。”Iris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怨恨。
“这种事情选择权在我才对吧。”她从床上坐起来,毫不示弱地注视着Pareux。
“我希望你是那个人,这就够了。”
“…………”
“我想我们已经说的够多了。现在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是或否,仅此而已。”Iris面无表情。
真奇怪,这本来是她二十多年来一直在等的时刻,但当这样一个花费了如此大代价的赌局迎来终点时,她却什么情绪也感受不到,有的只是一种惨白的空虚。
次日清晨。
Iris提着她的包,站在候车室门口,短发飘扬在风里。她走的时候其他人都还睡着,Pareux开车送她到火车站。
最终的告别是个拥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也仅仅是朋友。
我猜我依旧爱他,只是不再喜欢他了,她这样想着。
Iris取出那束被夹在书页中间干枯的满天星,注视着它在风中化为齑粉,接着她便登上了汽笛声尖锐的火车,去迎接新的一天。
Pareux目送她远去,钻进汽车,打开车载音乐播放器,《Tunnel Of Love》的旋律流淌在寂静的小镇里。
他们一次都没有回头。
To rockaway rockaway from cullercoats and whitley bat out to rockaway
从库勒科茨火车站到惠特利海湾 直至洛克威沙滩
Like the spanish city to me when we were kids
当我们还是童年玩伴时 我看着她就像遥望西班牙的古老城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