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塔内首席指挥官的房间为了接待可能是哨兵的来访者使用了和静音室同样的材料，尽管成步堂龙之介很少真的看到沃尔特克斯阁下在这里与人交谈，甚至大部分时间他都需要在这里等着对方从不知什么地方过来，这个设计到底有没有用或许还是个问号。他在半年里大大小小的报告中也写过关于静音室的研究报告，成步堂百无聊赖地看着墙壁和天花板的构造，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出现那些术语。

带着十岁的小女孩跑来塔里实在有些奇怪，但成步堂很难拒绝爱丽丝的请求，尤其是在那位伦敦无人不知的大侦探不知道跑去调查了什么案子的情况下。不效力于塔的自由哨兵总是神出鬼没，成步堂不知道这种等级的哨兵怎么会就这样被放任在伦敦游荡，当然他同样不知道身边这个十岁女孩是如何取得博士学位的，即便在221B的阁楼住了大半年他似乎对那里原本的两位住客也没有什么更深入的了解。

但事实上他对伦敦的了解也没有变得更多，被收回了参与调查的资格后成步堂总觉得连带着人身自由也受到了限制。比起有狂化可能的哨兵，向导的待遇倒是稍微好一些，只是多了一些定期的精神状态检查和上报。而成步堂不一样，鉴于他有过在档案中被定义为滥用精神调节妨碍特别调查组的举动，对他的监控也格外严格。

或许是在担心自己也会因为断开了和结合哨兵的精神链接而失控，但至少这半年读过的研究当中成步堂只见过因此失控的哨兵。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狩魔，自嘲起放在他身上的重点关注实在有些浪费资源。

“你们来了啊。”在成步堂的思绪神游了不知多久后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成步堂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精神上的波动，他自知算不上什么最顶尖的向导，尤其是在首席向导沃尔特克斯面前，但能在他面前完全隐藏精神波动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是精神诱导吗？成步堂下意识想，这是向导常用的手段，通过控制他人的精神波动修改或者消除自己的踪迹。据他所知在塔内兼任指挥官的首席向导似乎没有固定的哨兵搭档，也许塔内的工作让他无法和结合哨兵一同去往前线任务，也许是这样反倒能控制更多的哨兵，成步堂听过各种各样的说法，但在背后嚼舌根——还是关于顶头上司的传言总归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在提出了希望重新回到调查组的请求后沃尔特克斯并没有为难他，并交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这次负责指挥的搜查官依然是巴洛克·班吉克斯，尽管前几次合作的经历算不上太好，但至少从接触中他能感受到班吉克斯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怕——当然如果在搜查的时候可以少摔一点杯子就更好了。成步堂在研究里读到过有时候精神高度紧张的哨兵会对其他哨兵产生敌意，他觉得自己应该向这份报告的作者提供一些出现在向导之间的特例。

“顺带一提，既然你重新拿回了许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和哨兵的匹配度测试。”沃尔特克斯转了转手杖，尾端拍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发出了啪的一声。成步堂偶尔会思考手杖转得那么快打在手心会不会疼，也许那双看上去厚实又精巧的手套就是为了防止打到自己的时候太痛。

显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成步堂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不是对方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结合哨兵死去后被安排与新的哨兵结合的向导不在少数，但毫无疑问他不会遇到第二个像亚双义一真一样和他有如此高契合度的搭档。

他突然想到亚双义在得到了去英国的资格后在出发前一个月的某个雨夜敲响自己的房门，成步堂开门的时候感受到一阵潮湿的水汽冲进房间，亚双义似乎是一路淋过来的，刘海湿漉漉地沾在额头上，连头巾也沉重地垂着，对方突然提出要结合的时候把成步堂吓了一跳。

“如果你是我的绑定向导的话，我就可以提出申请带你一起去英国了。”亚双义的话一如既往地直接而毫不顾及他的想法，但这一次和走在路上突然提出要去牛锅店完全不一样，成步堂傻站在原地，半天才想起无论有什么事至少先让对方进门再说。

他手忙脚乱地拿过干毛巾让亚双义擦去头上的水，他的好友并不是第一次提出如此乱来的想法，成步堂也习惯了一些突如其来的冒险，几天前卷入的危机还让他心有余悸，随之而来的被亚双义抓住领子的亲吻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接下来亚双义的主动让向来好脾气的成步堂难得有些生气，这不应该是一种补偿，而是双方同意下的灵魂的交融，他刻意调高了哨兵的五感，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微弱的跳动被成倍放大，在掌心里一下一下鼓动。

“我在很认真地对待你的请求。”

亚双义愣了一下，又凑过去给了他一个亲吻。成步堂现在已经记不清他们是怎么滚上床的了，只记得那个彻底把他卷进另一段人生的带着水汽的潮热亲吻。

“成步堂君，那我们现在去找班吉克斯阁下吧！”爱丽丝的声音把成步堂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交叉十指握着双手一脸期待，“我还没有去过他的办公室呢。”

特别调查组的办公室在塔的上层，不过没有首席向导的房间楼层高，成步堂下楼的时候感觉塔里似乎比往常要忙碌，他能从人群的交谈中捕捉到爆炸和国际交流大会两个事件。前一天发生在塔内研究室的爆炸似乎就是沃尔特克斯交给他的任务，他能从旁人那里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些，爱丽丝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他连忙快步跟上去。

他敲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到另一端坐在那里的人身上。比起人，鬼魂这个形容或许更加贴切，那个角落原本就光线昏暗，黑色斗篷几乎要融入周围的环境，如果不是靠感受到的精神波动成步堂觉得自己甚至很难注意到那里。他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哨兵，而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班吉克斯的语气并没有包含欢迎的意思，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严肃到几乎要把周围的空气凝固。

成步堂一个激灵立刻站直身体，解释起沃尔特克斯交代的任务，他无法抑制地在意起坐在那边的人，在说完上午重新获得许可之后问道：“在那边受罚的人是谁？”

“他没有受罚。他是我的随从…他自愿坐在那里的。”

这个解释听上去十分古怪，但班吉克斯似乎并没有深入说下去的打算，既然是收到了沃尔特克斯的许可重新获得调查权，他直奔主题开始讲起前一天在塔里发生的爆炸。爆炸发生在十楼的研究室，当时正在进行一个研究成果的公开展示，而负责这个项目的博士本杰明·多比恩波是班吉克斯大学时代的友人。

班吉克斯说到友人这个词的时候成步堂和爱丽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成步堂即将脱口而出的问句被对方的眼神瞪了回去。班吉克斯继续解释说尽管多比恩波本人并非哨兵也不是向导，但他的研究领域与哨兵的精神阈值有关。

“似乎是如何将不稳定的精神力引出人体防止哨兵狂化，同时引出的那部分可以用作能源。”

“这个真的能做到吗？”

“我也不清楚，但既然和这起爆炸事件有关，调查装置也会是工作的一部分。”班吉克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在这个不熟悉的研究方面发表自己的看法。

先前一直坐在角落的随从站起身把整理好的资料交到了班吉克斯手中，他转身回去前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落在了成步堂身上。

这是什么感觉？成步堂觉得自己透过面具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哨兵很难在向导面前隐藏情绪，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无法从随从身上感受到情绪的波动，他突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冒犯的想法，想要去探究对方的精神图景。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翻动，成步堂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精神体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出来，灰色的小鼠从口袋里冒出一对耳朵，鼻尖隔着口袋搜索着气息。它显然发现了些什么，成步堂朝着精神体指示的方向看去，缠在角落矮桌的桌腿上的，是一条白色的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