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今天早上往格兰芬多那边看的第五次。”潘西烦躁地拿叉子虐待着盘子里的牛排：“我不明白，哈利·波特真的有那么迷人吗？”

“少来，潘西。”马尔福嘟哝着，眼神往格兰芬多那边飘：“谁不想和救世主做朋友呢？”

“他可比你大六七岁呢。”

“这就是迷人之处。”

潘西和马尔福大眼瞪小眼，最后潘西举起了餐刀，严肃地说：“好吧，如果你真的泡到了——那个人——”她往格兰芬多的长桌努努嘴，“他如果对你这个未成年人做什么坏事，一定要告诉我。”

“你自己也是个未成年人。”马尔福想要装出很不屑的模样，他失败了。他知道潘西爱他，这让他得意并害羞地弯起嘴角。

战后第一年，德拉科·马尔福踏进了霍格沃茨的大门。虽然背负着食死徒家庭的恶名，但德拉科毫不受影响。他有斯莱特林的野心、傲慢、自命不凡，并且对父亲的一切所作所为表示能够理解。“他是马尔福庄园的主人。”马尔福总这样说，拉长了声音，原谅他父亲的恶行。他没有在伏地魔的黑暗时期生活太久，黑魔头在马尔福庄园密谋一切的时候，他被纳西莎安排在阿尔巴尼亚生活，冷厉的寒风让小斯莱特林有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孔。即使相隔千里，哈利·波特的神话依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没有哪个孩子不喜欢英雄，当这个英雄为他的父亲母亲出庭辩护时，德拉科感到自豪和开心。他不明白父亲气急败坏的脸和母亲的泪水是因为谁诞生，他只知道哈利·波特保护了他的家人。一个英雄！

带着这样的希冀，马尔福入学了，并且在分院的第一分钟就光荣地进入了斯莱特林。战争后斯莱特林的人寥寥无几，迎接他的掌声很少。马尔福不太在意，他迈着一个纯血巫师应该有的优雅步伐走向斯莱特林餐桌，并在一分钟后收获了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潘西·帕金森。在遥远的格兰芬多餐桌上，他看见了那个乱蓬蓬的黑脑袋，有一双惊人的绿眼睛，马尔福晃荡着两条细瘦的腿，饶有兴趣地盯着远处的哈利·波特看，他对潘西说：“我要和他成为朋友，如果做不到，德拉科·马尔福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我猜他是个自大的人。”潘西耸了耸肩：“像个巨怪。”

“你不能这么说救世主。”马尔福皱起眉头，看见哈利大口咬着面包的模样，他改口：“好吧，可能有一点。不过我见过他，在……我父亲的审判会上，他那时不是这样子。”

他不太愿意回忆那个场景：无穷无尽的、贪婪的摄魂怪围着他们，母亲颤抖的手，父亲面无血色的脸，然后是哈利·波特美丽的绿眼睛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美丽无法胜过恐惧，摄魂怪在看他，即使它们没有露出脸，他也知道它们在看他。一个孩子，新鲜、纯洁……多好的食品。有一些摄魂怪几乎要克制不住靠近德拉科了，然后哈利·波特走过来，抬起魔杖，一只美丽的动物跳出来，轻轻摩擦德拉科的手掌。那种恐惧终于消散了一些，德拉科抬起头，看着哈利·波特和他的呼神护卫。哈利·波特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对纳西莎说：“夫人，您的儿子有美丽的眼睛和头发。”

他夸我的眼睛！还有头发！马尔福比划着和潘西说：“他还挺有品味的！以前我父亲说他只是一个可恶的、该死的自大狂。看来不是这样。”

潘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希望他不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她这话当然是一种讽刺，可是马尔福涨红了脸，尖尖的下巴含蓄地绷紧，他轻声问：“真的会吗？”

“老天！当然不会！”潘西简直想敲他的额头：“我们才一年级，看看你，一个小孩，而他是个成年男人！他不会喜欢小不点的。”

马尔福瘪了瘪嘴。就在他和潘西打闹的时候，他不知道哈利·波特偶尔会转过头来看他。救世主压低声音对旁边的赫敏·格兰杰说：“看，卢修斯·马尔福的儿子。”

赫敏随意地看了一眼：“看起来他很天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母亲把他放在阿尔巴尼亚，所以他什么也不知道。”哈利耸耸肩，拿起一个面包：“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赫敏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别那样看我。”哈利有些恼怒：“他只是个小孩。在魔法部审判他父亲的时候，他一直拉着我的衣角不放手，怕得瑟瑟发抖……他父亲的过错，不要加在他身上，我只是想说这个。”

赫敏这才松了口气：“没错，一个小孩。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她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本，说：“我该去图书馆了。”

“为什么？”

“复习。”赫敏说：“据我所知上个学期你的草药课又是C。”

哈利哀嚎一声。

救世主的草药课成绩差一点不及格，这可不能随便对别人说。哈利抱着书往图书馆走，偶尔会看见新生们聚在一起看着他窃窃私语，兴奋并且胆怯。哈利笑了笑，没有停下来。这样的目光他已经看过太多年，就在他将要拐过楼梯时，一个男孩大喊：“看！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儿子！”

哈利停了下来。他探出个脑袋往楼梯下面看，一个铂金色的脑袋在闪闪发光。

“啊。”马尔福懒得停下来，只是拉长了声音：“看看这是谁，戈迪家的小子。你祖父的哑炮治好了？”

说话尖刻，毫不留情，果然是马尔福家的血脉。哈利叹了口气，想要抬脚离开，又忍不住再多听听。接下来无非是一些小孩子之间的争吵，哈利听的想笑。忽然，戈迪家的小孩大叫一声：“你父亲是食死徒！你也会被关到阿兹卡班的！”

“不，我不会。”马尔福淡淡地说。

“哈！你怕了！”

哈利皱起了眉，觉得这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他走下楼梯，想要去以救世主的身份抓两个小孩教训一下。这时候，他听见马尔福傲慢地、冷漠地说：“因为哈利·波特会保护我。”

他愣住了。

“不，救世主不会庇佑食死徒。”

“那看来你没见过他咯。”马尔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拉着身边的潘西离开了，并不搭理身后戈迪家的小子还在大吵大闹，也没看见真正的哈利·波特趴在楼梯口，震惊地看着自己。他铂金色的脑袋里装满了三样东西：家族荣耀、哈利·波特，还有霍格沃茨美味的苹果。

哈利慢慢地走下来，一只手摁在那个还在嘟囔怒骂的小孩头上，他说：“嘿。”

那孩子看见他，露出惊恐、崇拜、欣喜若狂的眼神。这眼神哈利见过很多次，看了很多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他温和地说：“请不要这样和你的同学开玩笑。”

“玩笑？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戈迪咕哝着，哈利摇摇头，他叹息：“他不会进阿兹卡班的。”

他想了想，引用了那句话：“因为我会保护他。”

卢修斯的过错，不应该归罪到德拉科身上。何况纳西莎救过哈利！在斯莱特林大不如从前的情况下，德拉科很容易被别的孩子欺负。哈利很为难，他不想多管闲事，又放不下自己的英雄情结。该死。

 

实际上，哈利有在避着德拉科·马尔福。他想：一个小孩子对父母仇敌的过度崇拜会给他带来不幸。不幸的是，德拉科似乎在一个星期内摸清了这位格兰芬多学长的行动踪迹，并且锲而不舍地跟过来，他铂金色的小脑袋闪闪发光，灰黑色的眼睛和他母亲的一样轮廓柔和、美丽，但是其中的傲慢却不言而喻，是随他父亲的。这让哈利感到非常别扭，他很难拒绝别人的好感，也见过很多追随者，但是像德拉科这样特殊的存在，他难以判定好坏。他在楼梯口撞见过马尔福家的小个子，德拉科一脑袋撞进他怀里，然后尖尖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如此笨拙、明显，让人不忍心戳破。哈利只能叹口气，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德拉科摇摇头，飞快地往他怀里塞了个纸条，跑远了。哈利看着他的背影，拿起那个折成千纸鹤的纸条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巨大的：当我的朋友吧！

附一串小字：我会给你很多苹果。

哈利感到很无奈。他不想和食死徒的家族有太多来往，但是孩子是如此单纯、天真，他不愿意伤害德拉科。就在这样左右摇摆的犹豫之中，哈利在图书馆第五次撞见鬼鬼祟祟的德拉科。男孩抱着一本占卜课本，在图书馆门口探头探脑，似乎在找谁。哈利拍拍他的肩膀，德拉科回过头来，露出一副极力掩饰的高兴模样。

“你在等我？”哈利温和地问他。德拉科没有点头，而是憋着嘴：“我才没有等你，疤头。”

哈利笑了。成为救世主之后，很少有人给他起外号。

“你有什么事吗？”

德拉科飞快地回答：“我想在你旁边看书。”

“就为这个？”哈利很意外。德拉科点点头，又皱起眉头：“你不愿意，对吗？”

哈利语塞。说实话，他确实不太想再接触这孩子。德拉科狠狠地盯着他看，最后男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一种被伤害的表情，抱着课本逃走了。哈利看着他远去的袍子，长长地叹息一声。

 

“马尔福家的小男孩在缠着你，是吗？”赫敏头也不抬地看着如尼文课本。

“你怎么知道？”哈利很惊讶。

赫敏白了他一眼：“我听了太多传言，说你屡次拒绝那孩子，他还是不死心。大家都说马尔福家族在巴结你。”

“噢。”哈利有点意外：“实际上，我觉得他没想那么多。卢修斯·马尔福怎么都不会让他的孩子来哄我。”

“我也这么觉得。”赫敏叹了口气：“问题是，你的态度？”

“我没什么态度。”

“这就是问题所在。”赫敏尖刻地指出来：“你既不拒绝，也不靠近，所以那个男孩对你充满希望，你甩不掉他。”

哈利沉默不言。他想：呃，可是好像也不是很坏。

赫敏翻了一页书：“如果你讨厌马尔福家族，就告诉他不要再靠近你。如果你还挺喜欢这个小朋友，那就大大方方地承认。”

哈利耸耸肩：“我不知道……”这时候，他听见窗外传来烟花爆裂的声音，他和赫敏对视一眼，走过去拉开窗帘，看见德拉科和帕金森家的女孩站在楼下，帕金森正在试图点燃一个烟花，而马尔福用魔杖在雪地上画画，他画的是一个闪电的形状。画好后男孩抬起头和朋友大笑，他看起来如此单纯、苍白，虽然有一点小小的刻薄。哈利盯着那个肩头落雪的小个子，感觉自己正在融化。

“好吧。”他叹气：“没准他确实挺适合做个朋友的。”

 

德拉科发现哈利·波特似乎不再绕着自己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这个认识让他感到很高兴。他坐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和潘西说悄悄话：“我觉得他有点迷上我了。”

“老天。”潘西哀嚎：“我们能够跳过这个话题吗？”

德拉科拍拍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地说：“我会让他爱上我的。”

与此同时，在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哈利说：“我会和他成为好朋友的。”

 

圣诞节的假期，哈利整理好行李，准备和赫敏一起回韦斯莱家过节。他抬着赫敏的如尼文课本走过走廊，思索着假期应该做些什么。这时候他看见庭院里有人在发呆，个子小小，铂金脑袋。他感觉胃里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那里看。德拉科孤零零地晃着双腿，裹紧身上的衣服，偶尔呼出热气搓一搓双手，圣诞节他当然不会回去。他的父亲在阿兹卡班，他的母亲被没收了魔杖，他们的庄园如今空无一人，连家养小精灵都不愿意再回去。哈利想：这并不是我的错。确实，这与哈利毫无关系，是他的父亲自作自受。但是，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魔法部的时候那个躲在他守护神后面的男孩，德拉科瑟瑟发抖，却依旧强硬地露出傲慢的表情。

哈利走过去，拍拍男孩的脑袋。德拉科嘟哝着：“别来烦我，潘西。”

哈利笑了：“看来你交到朋友了。”

德拉科一下子弹起来，紧紧盯着哈利的脸。他的表情非常复杂，又是不信任又是欣喜，哈利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有点讶异。德拉科看了他五秒钟，像个气球一下子泄了气，很诚实地脱口而出：“母亲非常生气。”

哈利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德拉科往下说：“她不让我和你继续做朋友，认为这会毁了我们彼此的名声。”

是的，确实是这样。哈利想，他们确实不应该再认识彼此。

“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德拉科低着头说：“嗯——我不在乎名声什么的，因为我知道马尔福家族不会像以前一样。但是你可以拒绝我，疤头。”他努力把这句话说的很轻松：“如果你讨厌我，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哈利什么也没说，哈利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就是答案了，小马尔福低着头，耳朵涨得通红。

哈利想：他只是个缺少朋友的孩子。我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不让他走卢修斯的弯路。

德拉科想：老天，我更喜欢他了。

 

罗恩在餐桌上含糊不清地问哈利：“所以？你对马尔福家那个小子什么看法？”

“罗恩。”赫敏哀叹：“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哈利耸耸肩：“或许我可以好好地教导他？让他不要像他父亲一样悲惨。毕竟他只是个有点刻薄的小孩。”

“我赞同。”赫敏沉思：“不过你最好别在乔治面前说这个。”

哈利无言以对。他想起那孩子铂金色的脑袋，闪闪发亮的灰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捡到一只小雪貂。他说：“那就当小宠物养着吧。”

“宠物？！”

哈利耸耸肩。

 

圣诞归来之后，天气变得更冷。哈利和赫敏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石墩们又增加了新的。他们俩站在石墩面前挨个打量，赞叹着麦格的魔法。赫敏说：“如果——我说如果——以后我能的话，我要成为她一样的巫师。”

“你可以的。”哈利笑着说：“到时候我给你当神奇生物保护课的教授。”

赫敏哈哈大笑，用力锤了一下哈利的肩膀。罗恩对于重试课业感到非常作呕，所以战争后他没再回来霍格沃茨，而是研究起了魔法部。他们俩站在雪地里，不约而同想起罗恩，都感到一丝怀恋。

“你在干什么？疤头？”

哈利回过头，看见德拉科用怀疑的眼神在他和赫敏之间徘徊。只不过一个短假不见，他好像高了一点，又瘦了一些，更加苍白。他看着赫敏的眼神非常傲慢无礼，这让哈利不太舒服。哈利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赫敏，女孩对着德拉科伸出手微笑：“我是赫敏·格兰杰。”

“啊。”德拉科拉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你是……我父亲说的那个泥巴种——”

“马尔福。”哈利低声警告他。德拉科睁大了眼睛，他从没听过哈利如此严厉的声音，他鼓起腮帮子，决定五分钟内不搭理这个男人。赫敏哑然失笑，她看了眼德拉科怀里的草药学课本，主动说：“我想你对草药学很感兴趣。”

德拉科做到了：五分钟内不搭理哈利·波特。因为五分钟后他坐在赫敏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赫敏谈论草药。她知道很多他不明白的东西，也很耐心地给他解释草药的不同，德拉科几乎要依偎过去了，他对草药很感兴趣，母亲说他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草药大师，他为了母亲的预言而努力着。哈利郁闷地坐在他们俩旁边，一知半解地听着赫敏说话。最后德拉科心满意足地合上课本，“好吧。”他还是装腔作势地说：“我很欣赏你，我想你确实很适合当哈利·波特的朋友。”

哈利笑了。赫敏瞪了他一眼，她叹气：“小鬼，我猜你在找的那个词是‘谢谢’。所以，不客气。”

德拉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回答，哈利揉揉他的脑袋，说：“我想你还有话要说。”

德拉科跳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没有了！”

他伸出魔杖，轻盈地比划了一下，一只千纸鹤飞进赫敏怀里，德拉科头也不回地逃跑了。赫敏拿起那只千纸鹤，她困惑地打量着。哈利帮她打开，发现那张纸条上写着：嘿！对不起！

附一串小字：这样你们满意了吧？

赫敏笑了。她说：“行吧，你没看走眼，哈利。但是不得不说，把人家折好的千纸鹤拆开，你真的很没浪漫精神。”

哈利眨眨眼睛：“这有什么关系？”

“会找不到女朋友。”

“噢，那没关系。”哈利回答：“我和马尔福是朋友。”

 

潘西坐在公共休息室里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德拉科兴奋的说话声。男孩说：“他对我笑、拍我的脑袋、并且没有拒绝和我做朋友——嘿！潘西！我觉得他喜欢我！”

“没错。”潘西打了个哈欠：“你和他告白了吗？”

马尔福眨眨眼睛。

“当然没有！”他说的很理所当然：“我表现的不明显吗？”

潘西哀叹：“亲爱的，你是个恋爱白痴。大家都觉得你是因为……”她语塞了一下，但是德拉科明白了，他静静地看着她：“他们都觉得我是为了家族追求哈利·波特，对吗？”

潘西慢慢点头。

德拉科耸耸肩：“我只是，噢，好吧，有点迷上他了，所以想靠近他。不是因为那些什么该死的家族原因，尽管我母亲说过很多次不让我接近他。”德拉科笑起来：“但是显而易见，他人并不坏。对不对？”

潘西翻白眼：“或许在他眼里，你只是个黏人的小孩。毕竟他比我们大那——么多！”

德拉科依旧坚持：“他一定明白我的心思，救世主不应该是个恋爱白痴吧？”

潘西幸灾乐祸地摇头：“这可说不定。”

当晚哈利·波特在格兰芬多宿舍门口捡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小斯莱特林。德拉科只穿着睡衣，裹着他母亲的围巾站在胖夫人肖像旁边，正和画像怒目而视。哈利很意外，拍拍男孩的肩膀：“你在这里做什么？”

德拉科涨红了脸：“这胖女人不让我进去！”

胖夫人尖叫：“你不是格兰芬多！”

哈利感到有点好笑，他温和地和胖夫人讲和。救世主赫赫有名，加上战后学校没有那么严格了，胖夫人勉为其难接受了他的道歉，让开了洞口。哈利牵着德拉科冰冷的手走进去，他问他：“这么晚来找我，你有什么事吗？”

这是展现自己魅力和诱惑的时刻了。德拉科大声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哈利瞪着他，他也瞪着哈利。然后哈利说：“噢，我明白了，可以啊。”

德拉科傻乎乎地盯着他的脸，心想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被救世主接受了。可是他还是个小孩，身体也没长好，个子也瘦小，他能……他能习惯吗？德拉科面红耳赤。可是当哈利把他裹成一个东方粽子并且安置在罗恩空闲的床上后，德拉科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他从格兰芬多猩红的毯子中钻出一个脑袋，盯着对面的哈利看。哈利察觉到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看回来。

“怎么了？”

“呃，没什么。”德拉科欲言又止，他要怎么说“来睡我”这种话？然后哈利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光着脚走过来，把小小一团德拉科搬回自己床上。他善解人意地说：“你一定是怕黑，对吗？”

德拉科从未有这么一刻如此想要锤救世主的脑袋。当他想要吼他的时候，哈利猛地把冰冷的脚伸进毯子里，冻得德拉科一哆嗦。

“晚安。”哈利说。然后很快，他搂着德拉科的肩膀，迅速地沉沉入睡。德拉科傻眼了，他从重重包裹的毯子里艰难地抬头，正好抵住哈利的下巴。德拉科一动不动，然后慢慢地，听见他们俩的心跳声发出一样的步调。

他也睡着了。

第二天赫敏踹开男生宿舍，正看见两个小山包堆在床上，她皱着眉头掀开毛毯，看见小斯莱特林整个人窝在救世主怀里呼呼大睡，哈利闭着眼睛说梦话：“南瓜饼，给我一个。”

赫敏叹了口气，接下来，整个格兰芬多都听见她的怒吼：“哈利·波特——！”

哈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忙着找眼镜，德拉科趴在他胸口睁开眼，两个人都傻乎乎地盯着赫敏。赫敏用魔杖轻轻敲打哈利的额头：“你在——对小孩子——干什么呢！”

“噢。”哈利终于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回答：“这孩子怕黑。”

赫敏睁大了眼睛，显然不太相信。但是德拉科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还是让她的心软了下来。她敲敲德拉科的脑袋让他去洗漱。在男孩不情不愿离开温暖的床后，赫敏严肃地看着哈利：“我想他不仅仅是想和你做朋友。”

哈利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别，赫敏，别说又是他父亲——”

“没准他想当你的小情人。”赫敏说。

哈利的哈欠戛然而止。

德拉科被紧急送回了斯莱特林休息室。潘西看着他走进来，尖叫一声：“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真的去了？！”

德拉科干巴巴地说：“和救世主睡了一觉。”

潘西一脸不可思议：“你真的睡到他了？”

德拉科说：“字面意思。”

潘西一下子明白了。有时候她真是聪明得该死。她坐回沙发里，放声大笑：“老天！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明白你的心思！”

“潘西。”德拉科恼怒地瞪她，“我总会泡到他的。”

“可是，亲爱的。”潘西笑够了，怜悯地盯着他：“你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了。救世主很快就毕业了。”

德拉科站在那里，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压力向自己袭来。他一挥魔杖，变出一张白纸，他用魔杖在上面写：和我恋爱！

然后他把纸条变成一只千纸鹤，打开了窗子。千纸鹤在冷厉的寒风里飘摇，然后飞向了格兰芬多的阁楼。

“我一定能够——让他爱上我！”德拉科怒吼：“从一年级到我老死！”

 

“我听说你收到了一封告白信。”赫敏吞了一口布丁，冲着哈利微笑：“爱你的女孩子依然很多。”

“大概。”哈利呛了一下，然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去拿果酱，他对那封告白信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这让赫敏感到很奇怪。放在平常，他一定会懊恼地咒骂救世主的身份和头衔，向赫敏抱怨自己花不完的愚蠢魅力。赫敏是赫敏，不是一个花瓶，所以她察觉到了异样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得意地笑容：“你挺钟意她的，是吧？”

哈利嘟囔：“可能，也许。不过，不是那种钟意。”

他绞尽脑汁去想要怎么解释那只千纸鹤告白信有德拉科·马尔福的笔迹，并且又恰巧是从斯莱特林的地下室飞过来。哈利只是闭上眼睛说：“今早没有吐司。”

“噢，没关系。”赫敏欢快地说：“吐司远没有告白信香甜，不是吗？”

他开始憎恨她那聪明的脑袋瓜了。

赫敏愉快地捉弄了他，并且感到了满足，所以她放过了哈利，而是转达他：“你的期中考占卜课又是不及格，哈利。”

“老天，我是救世主啊。”哈利嘟哝：“为什么我要坐在这里复习？”

“看看这是谁，不及格的救世主。”一个金灿灿的脑袋探过来，是德拉科，小男孩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但是泛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局促。赫敏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德拉科，你看起来睡得不太好。”

她指了指男孩眼下厚重的黑眼圈。小斯莱特林抱着手臂，傲慢地说：“那是因为我会为期中考烦恼。”

“看看，哈利，你应该学学他。”

“别用这个教训我，赫敏。”

“实际上，”德拉科打断了他们俩的争执，底气不足地开口：“我睡不着也有别的原因。”

哈利没敢看他的眼睛，直到德拉科说“因为我没能睡在格兰芬多的塔楼里”时，哈利终于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赫敏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说：“噢，没关系，你愿意的话，可以睡罗恩的床。”

“赫敏？”哈利哀嚎一声，依然躲在手臂下不愿意出来。德拉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我很乐意。”

哈利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救世主的脸颊有些绷紧，但是他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赫敏笑起来：“对了，我听说你是一年级学生里的年级第一。”

德拉科悄悄挺起了胸膛，克制不住地得意起来。然后赫敏说：“你能帮哈利复习一下魔药学吗？”德拉科眨眨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哈利注意到他的脖子慢慢地变粉。

哈利叫起来：“赫敏！他才一年级！”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我，我要毕业了，我是个成年人——”

“你的魔药学糟糕到需要重头来。”赫敏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的反抗：“我想德拉科会很愿意给你补习。”

哈利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他转过脸来，看到了德拉科跃跃欲试的表情，那孩子看起来太干净也太幼稚了，连拙劣的掩饰都显得如此明显。他好像在努力装出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失败了，如果可以的话，哈利希望他变成一只小雪貂，这样可以摸摸他的耳朵和尾巴。

“好吧。”救世主无可奈何地叹气：“那就来试试吧，马尔福。”

赫敏笑了，没再说什么。德拉科小声咕哝着类似“yes”之类的话语，然后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哈利叹了口气，他不自觉地放软声音，说：“我们去找个坩埚，然后是你的表演了。”

然而，出乎意料，德拉科的魔药知识确实很丰富，他甚至知道一些哈利不太记得住的小细节。他们做的是复方汤剂，这东西只有赫敏有能力单独做出来，德拉科盯着坩埚里的药水咬住嘴唇，他在思考着应该使用磨碎的非洲树蛇蛇皮还是切条的非洲树蛇蛇皮。哈利眨眨眼睛，问他“那很有必要吗”，德拉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同的大小影响不同的药效，看在梅林的份上，波特，你难道不应该很熟悉这东西吗？”

“我为什么要熟悉？”哈利忍不住笑起来，温和地盯着男孩的脑袋。德拉科喃喃着：“实际上，我是听你的传说长大的。”

“比如？”

“你经常会喝复方汤剂，假扮成阿不思·邓布利多。”德拉科不假思索地回答。

“老天。”哈利大笑起来，“这是谁说的？我还没那么胆大妄为。”

“我爸爸。”德拉科静静地看着他，哈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低头看着他，没有预想中的憎恨，这让哈利感到非常难受。他希望德拉科像他的父亲一样对自己发怒，或是别的什么，怎样都好，唯独不是这样崇拜他。

“我没有传闻中那么好。”哈利轻声说：“马尔福，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十全十美，而我甚至算不上英雄。我只是打败了伏地魔。仅此而已。”

德拉科困惑地看着他：“你把我的父母从那个地方救出来了——我是因此崇拜你。”他悄悄地脸红了：“呃，因为黑魔头在我的家里，所以我总是见不到母亲，她不让我回去。我崇拜你只是因为你让我又见到她。”

哈利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放松了一点，于是说：“是吗？我的荣幸。”

他很想把这句话说的绅士又优雅，显然德拉科很吃这一套。他像个小王子一样倨傲地抬起下巴，拽了拽哈利的长袍，他说：“别太得意，不及格的救世主。”他手忙脚乱地把蚂蟥放进锅里，这下子坩埚发出了不妙的咕嘟声，哈利太熟悉这声音了，斯内普经常在这之前施咒阻止魔药继续熬煮，他来不及掏出魔杖，只是一下子把德拉科的脑袋捂住。然后——坩埚爆炸了，材料顺序错误了，一些滚烫的药水溅到哈利的袍子上，把他的布料烧出一个大洞。德拉科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哈利手臂上破烂的布条——和一些烫伤的皮肤。

“庞弗雷女士已经很熟悉我了。”哈利拍拍他的脑袋（用没受伤那只手），轻描淡写地说：“还好没全部炸开。”他弯下腰仔细看着还剩一半的坩埚，估摸着他们浪费了多少珍贵的材料，斯内普还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地摁住他俩的脑袋。

“你很习惯受伤吗？”德拉科依旧拉着他的袍子。哈利想了想，耸耸肩说：“大概，经常有的事。”

“我母亲。”德拉科喃喃：“在我受伤的时候，会亲吻伤口，给我唱歌。”

哈利笑了：“你想对我这么做吗？”

“我才不。”德拉科翻了个白眼，但依旧看着哈利手上的烫伤。他咬着嘴唇，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要看。

他说：“好吧。我会这么做的。”

庞弗雷女士絮絮叨叨地说：“噢波特，好久不见，我以为战后就不用再看见你了，看来是我想错了。你还是那么冒冒失失，挺好，一点变化都没有。”

德拉科心虚地别开眼神，哈利看着庞弗雷女士撒上白鲜香精，舒了口气，他笑着回答：“您也一样。”

庞弗雷女士笑了：“这是你的新朋友吗？”她看了德拉科一眼：“看起来像是一年级的孩子。”

“我是马尔福。”德拉科挺起胸膛，庄严地宣布：“德拉科·马尔福。”

“噢。”庞弗雷女士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很少有人不会联想到食死徒和伏地魔这些词语，但是她很贴心地没有说出来，哈利为此感激他。在处理好伤口后，她以“没断腿不用住院”为由把他俩赶了出去。哈利和德拉科走在走廊上，德拉科又重新拉住了他的长袍，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并且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哈利轻声问他。

“她讨厌我。”德拉科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我看得出来，因为我是马尔福！食死徒又如何？至少我的父亲——”他怨念地盯着路边的一棵草，“我的父亲并不会因此失去他的血统。”

看来卢修斯的教育也能够传达到阿尔巴尼亚。哈利叹了口气，并不打算费心纠正他的想法，可是德拉科有些激动，他喃喃自语：“在我家的庄园里没有人会嘲笑马尔福这个姓氏！在我很小的时候，庄园里那些人都不敢抬头看我！现在倒好，他们可以随意地指手画脚、嘲笑我和我的黑魔标记——”

哈利猛地停住，德拉科一下子撞到他的脊背，痛得男孩眯起眼睛。哈利的声音冷得可怕，他转过头来，看着德拉科：“他给你，纹上了黑魔标记？”

德拉科瑟缩了一下，决定不撒谎，他犹豫着点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那只被他用长袍和袖子掩盖的手上，赫然显示着骷髅的痕迹。

“我想过弄掉它。”德拉科很沮丧：“可是用什么魔法和药水都不管用，它会在夜里尖叫，也会发光，好像在告诉我，我就是一个小食死徒。”

哈利蹲下来，平视着德拉科的眼睛。男孩没有撒谎，他看起来有些难过。哈利想。然后他握住了德拉科的手，盯着那个丑恶的标记看。他问他：“在几岁的时候？”

“五岁。”德拉科小声说：“这太难看了，好歹换一个图案。”

哈利扑哧一声笑了，气氛温和下来。他温柔地抚摸那个发光的绿色标记，然后哈利伸出魔杖，低声念了什么，德拉科睁大眼睛，看见手臂上的蛇和骷髅扭曲地挣扎起来，他没感受到任何痛苦，然后慢慢地，那标记消失了，像墨水从纸上剥离一样干净。

“哇哦。”他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非常苍白，没有任何痕迹：“不愧是哈利·波特。”

哈利虚弱地笑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问他：“呃，你纹上它的时候，很痛吗？”

“像被火燃烧一样。”德拉科嘟囔：“我讨厌那感觉。”

哈利摸摸他的脑袋，忽然转移了话题，他说：“今晚来格兰芬多的塔楼玩吗？”

德拉科慢慢睁大眼睛，然后用力点头，他快乐得要飞起来了。十一岁的孩子，不懂得分辨善恶，本能地崇拜英雄，他是这么天真的孩子。哈利牵着他的手，往走廊的尽头迈步。

“噢，一个小斯莱特林。”

纳威蹲下来，看着那个瘦削的孩子，露出憨厚的笑容：“哈利，你交到的新朋友？”

“我知道你。”德拉科拉长了声音：“隆巴顿。”

他的本意不是赞美，而是想要嘲讽，可是纳威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更高兴地凑近了一点：“嘿，哈利，他好小一个。真可爱。”

德拉科只好伸手推开纳威跃跃欲试的手掌，露出一副猫咪一样冷漠的表情。坐在壁炉边看书的赫敏笑出声来，柔声跟德拉科打招呼。哈利从后面推了德拉科一下，于是男孩开始不情不愿地向每个人问好。

“你看起来像哈利的宠物。”赫敏老实承认：“白鼬，或者小猫。”

小宠物一下子炸毛了，他瞪大了眼睛：“不许那么说我！我可是马尔福的继承者！”

“这么说，你不愿意待在哈利身边？”赫敏看了一眼他紧紧拉着哈利袍子的手。德拉科马上放开了袍子，露出恼怒的表情。赫敏哈哈大笑。而哈利走过去和卢娜打招呼，自从战争后，她们经常过来格兰芬多聊天。秋·张看着小马尔福铂金色的脑袋，犹豫地笑了笑：“他是个好孩子，是吗？”

“是的，我向你保证。”哈利低声说：“只是有那么点不太听话。”

卢娜用云朵一样的声音说：“看起来确实如此。他有点害羞，或者应该让他吃一点蜂蜜。”

哈利已经习惯了对卢娜的话感到费解。他随便聊了一会儿，看见德拉科和赫敏正在研究某种魔药，他转身，向着自己的寝室走去。罗恩的床已经落满灰尘，哈利想了想，还是用了个清洁咒，他仔细确认了被子足够暖和，枕头足够柔软，然后在枕头底下，他还发现了罗恩的巧克力蛙画片，或许马尔福会喜欢。哈利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床铺，那里躺着一只千纸鹤，因为被打开过又折好，所以那千纸鹤显得有点疲惫。他走过去，想要把它藏起来，这时候德拉科忽然从门外跑进来，大喊“今晚我要睡你的床”。他看见了哈利手中的千纸鹤，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哈利想了想，还是问他：“这是你写的，对吗？”

德拉科一动不动。然后慢慢地，他的脸开始涨红。

“我猜得到。”哈利笑了笑，“你在我的魔药课课本上画心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写的。”

“那你会怪我吗？”德拉科小心翼翼地问。哈利摇了摇头，他看起来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那你愿意接受……？”

哈利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哈利摇了摇头。

最后德拉科没能在格兰芬多留宿，在哈利摇头那一刻，男孩转头就跑，赫敏没来得及叫住他。她走上来想问哈利发生了什么，看见救世主那副茫茫然的样子她就明白了，赫敏叹了口气。

“好吧，我看见千纸鹤形状的告白信就猜到是他写的。”

“你似乎还蛮赞成。”

赫敏耸耸肩：“并不，他还是个孩子，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崇拜。我让你多和他聊天只是因为希望你早点说清楚，别让小孩子难过。”

“好吧，你是对的。”哈利放下了千纸鹤，赫敏注意到他的动作很小心，没有弄坏那张薄薄的纸。他在罗恩的床上坐下，开始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他以后都不会来找我了。”哈利说。

“那是当然。”赫敏温柔地说：“他可是高傲的马尔福。”

“可是这不是我的错。”哈利有点愠怒：“当然……也不是他的错。实际上，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人需要道歉，不是吗？”

“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哈利。”赫敏叹了口气：“哈利，你不能把他当成宠物，或者一份愧疚。”

“反正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哈利转过了头，不再去看赫敏。他盯着窗外的雪，想着马尔福今晚能不能入眠。赫敏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哈利也不看她，可是他满脑子都是德拉科·马尔福，这太让人恼火了。

“好吧，好吧。”他认输了，烦躁地扭头举起双手：“我会向他道歉。”

“什么时候？”赫敏还是不退让。哈利只好说：“明早。”

她这才满意地离开。哈利坐在床上，盯着千纸鹤看。是的，孩子分不清爱和崇拜，他的眼里只有哈利的传说——可是马尔福的家族不会让他听到太多关于哈利·波特的英雄事迹，他们只会无休止地诅咒救世主。在这样的前提下，德拉科·马尔福还是崇拜他。因为“我崇拜你只是因为你让我又见到她”，孩子总是对母亲如此深情。

哈利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想，他回到格兰芬多休息室的时候，大家默契地没有提起德拉科。可是哈利知道，他不能置之不理。字夜晚降临时，他拿起隐形衣，走向了地下室。

德拉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潘西进来给他送过晚餐，因为得不到他的回应，女孩只好又离开了。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思考着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喜欢救世主。答案模棱两可，如果他继续喜欢那个人，也只会被拒绝，高傲的马尔福不允许被拒绝。如果他放弃了，他就会失去一点什么。他永远忘记不了在魔法部的时候，摄魂怪之外冲进来一头牡鹿，把他包裹在温柔里。然后哈利·波特走进来，拍拍他的脑袋。

德拉科哀叹一声，不愿再思考。这时候他听见门响了，可能是潘西。德拉科一动不动：“潘西，出去，别理我。”

门没有合上。德拉科抬起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想起一些诡异的传说，不由得眨眨眼睛，把自己往被子里塞一塞，似乎有人靠近了，可是德拉科看不见，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想起了摄魂怪。那些该死的东西，会吸走他所有的快乐。

“别过来。”他哆哆嗦嗦：“哈利·波特会保护我的。”

似乎有人笑出声了。然后一件美丽的丝绸落到地上，哈利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脸。德拉科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苍白的脸，他看起来很像日本的寿司卷。哈利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嘴角。德拉科愤怒地瞪着他，拖着声音说：“看看，这是谁，救世主！”

他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看向地上的隐形衣，他可是个小孩，好奇的很。

哈利捡起隐形衣，走向他。德拉科不情愿地裹着被子滚了一圈，说：“不许坐我的床。”

哈利当然不听他的，他不仅坐了，还伸手把德拉科寿司卷又转过来，面向自己。他说：“我很抱歉，我不能回应你的情感。”

德拉科哼了一声，没说话。

“可是你还太小了。”哈利叹气：“你才十一岁呢，一个小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经历，你不能这样就爱我。”

“那我应该怎么样？”那只寿司卷哼哼唧唧地开口，满是不情不愿。哈利笑了，他说：“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没有人比你更好！”德拉科怒吼，他想要站起来，但是因为手脚都包裹在被子里，差一点整个摔下去，哈利像抱着婴儿一样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上。德拉科盯着他的眼睛：“自从你在魔法部叫出你的守护神，我就想好了，哈利·波特，我要跟着你。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哈利无奈地笑了：“就算我变成丑陋的老头？”

“你现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德拉科嘟囔。哈利捏住他的鼻子，在男孩哼哼唧唧的挣扎中开口：“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浪费是什么意思？”德拉科皱起眉头：“你值得一个马尔福这么做。”

“谁说的？”

“我。”

哈利放开了他的鼻子，他拍拍男孩的脑袋：“如果你真这么想，你能等到我三十岁？”

“我可以。”德拉科搂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们可以立下牢不可破咒。”

他一定是疯了。哈利想:为了一个荒唐的等待誓言。

可是他还是说:不需要那个。哈利把男孩放进被子里，再次把他裹成寿司卷。他说:“好吧，德拉科。你有一个晚上可以思考你的决定，如果你愿意在十八岁的时候来找我，我就等待，一直到你讨厌我为止，同意的话，明天早晨把草莓果酱递给我。如果你觉得这过程太漫长，你不愿意继续爱我，把蓝莓果酱递给我。”

“现在呢？”德拉科瞪大眼睛，期待着他的答案。

“现在。”哈利说:“睡觉。”

他思考了很久。不仅是德拉科在思考，哈利也在想:这个决定是不是错误的？他不讨厌德拉科，他甚至有一点喜欢他了。他像伊甸的蛇诱惑纯洁的夏娃一样，把希望和决定权交付于马尔福，这是不公平的，这会让马尔福丧失方向感。但是他太累了，来不及思考，他睡着了。梦里那男孩拉着他受伤的手，亲吻他，给他唱歌，哈利睡得很好。

“你跟德拉科说了什么？”

在哈利来到格兰芬多餐桌上时，赫敏压低声音问他:“他简直像个小恶魔。”

“怎么了？”哈利坐下来，这才发现赫敏手边堆成小山一样的果酱瓶——全是草莓果酱。哈利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发现上面贴着赫奇帕奇的贴纸。

“他正在掠夺所有人的草莓果酱。”纳威喃喃:“每个学院，每个桌子，只要有草莓果酱的地方，他都会去抢。”

然后这时候，德拉科走过来了，怀里抱着一大堆果酱瓶子，草莓把他的手指染成红色。他累得满头大汗，但是眼睛闪闪发光，他看着哈利的脸:这就是他的答案。他铂金色的脑袋、苍白的脸、明亮的灰色眼睛，使他看起来如此美丽。所以哈利清晰地听见了加快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啊，那是我自己的。哈利想。

他被可爱杀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