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推荐我参演年小姐的电影？”

龙舌兰在转椅一侧的扶手上坐下，问我。

虽然知道他并未将全身重量都压上来，我还是不由自主往另一侧挪了挪，随即开口道：“因为感觉会很有意思，而且年也告诉你另外三个主演是谁了吧，我认为很需要一个擅长沟通的人帮衬一二。”

这话不假，年说已选定傀影泥岩和苇草三位干员时，我脑海浮现片场几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的场景，不禁也沉默了。

年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解释了一番，语毕，年拍掌道：“巧了，我拿不定主意最后一位演员选谁，不如你挑个合适的吧。”

罗德岛几百位干员的身影在我脑海飞快闪过，我提议道：“埃内斯托吧，他比较合适。”

年敲了敲桌面：“我可不像你能记得所有干员的名字。”

“龙舌兰，”我抱歉地摆了摆手，“你可以找他试试。”

不过他会不会答应，我可就不知道了。这句我没说出口。

年得了回答，当即风风火火地离开办公室，想必是一刻也不耽搁地找上门去了，她对待演员一向诚心。

龙舌兰接着问：“就这么简单？”

我说：“就这么简单。”

“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不过年大概还会来找我，我需要重新考虑人选。”

龙舌兰起身，伸手一拨椅子，我从正对书桌转成正对着他，几乎被困在椅子和他之间，离得太近，我只得抬起头看他，他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热情洋溢的笑容，问：“你希望我出演吗？”

实在好演技，不当演员多少有些浪费，心下立刻把那句“他比较合适”改成“他最合适”，我反问：“我想看你就演吗？”

他不假思索：“你想看我就演。”

“我想看。”

龙舌兰收敛了笑意，片刻后说：“好。”



我忙里偷闲跑去片场，谁知道去得不巧，剧组刚好在休息，大概一小时后才会继续拍摄，龙舌兰和其它演员站在一起，尽力挑起话题，虽然看起来和他搭话最多的是化妆师罗比菈塔。

他忽然没再回话，显然注意到我来了，化妆师小姐顺着他视线看向我，两眼几乎冒光。

她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眼神殷切无比地看着我：“博士，你还欠我一次给你化妆的机会。”

我无奈朝龙舌兰做了个“待会见”的口型，被罗比菈塔不容拒绝地拽走了。

罗比菈塔拉着我在化妆台前坐下，她兴奋地拿出我见过的没见过的瓶瓶罐罐，占满了在此之前还算宽敞的桌面。

她凑近看了看我：“看起来血色有点差，博士最近又熬夜工作了吗？”

血色差吗？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想到身体里的血还在流动都会让我惊讶，我轻轻“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化妆师掏出一把刷子，一边上手一边提议我趁机闭眼休息，我闭上眼，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挣扎着睁开眼，罗比菈塔正认真往我脸上抹些什么，见我醒了，她露出笑容，问：“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我刚想点头，随即想起不太方便，于是答道：“好多了。”

“罗比菈塔小姐给博士化妆，比给我们这些演员还认真啊。”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罗比菈塔丝毫不否认：“机会难得嘛，当然要给博士好好画一下啦。”

我从镜子里和身后的龙舌兰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说上粉底的时候。

罗比菈塔拿出睫毛刷叮嘱我别眨眼，刷子离眼睛太近，我僵硬得连眼球也不敢动，被迫和龙舌兰对视了一秒，两秒，三秒……难得看我这副模样，他显得饶有兴致，故意朝我疯狂眨眼，也不怕把眼睛闪了。

十五秒，接下来换另一只眼睛，等到终于涂完，我眼睛酸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罗比菈塔在几十支口红中左挑右选，拿了几支出来问我有没有喜欢的色号，我看了看，挑了支顺眼的。

罗比菈塔让我抿嘴唇，然后小心擦掉蹭出来的部分，我专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但我知道，龙舌兰就撑在椅子的靠背上安静看着我。

罗比菈塔舒了口气：“只差腮红了。”

她翻了翻包，却没找到想用的那块，龙舌兰提醒她：“会不会是忘在片场了，我记得之前泥岩小姐补了下妆。”

罗比菈塔似乎也有印象，大喊着“等我一会”就跑了出去，似乎怕我会趁机溜走，不能怪她，毕竟有过先例。不过考虑到化妆间另一个人的存在，我想跑也跑不了。



安静了一会，龙舌兰才开口道：“很好看。”

听得出来是真心夸赞，我也很欣赏他片场的新造型，回道：“你也是，新造型很合适。”

据我所知，电影的演出服装由柏喙准备。得知罗德岛有位服装设计师后，年拍了拍我的肩，说她突然觉得留在罗德岛是个不错的主意。

龙舌兰从椅子后走到我旁边：“其实我是来做正事的。”

我内心同时升起困惑和警惕，还没来得及问他所谓的正事是什么，猝不及防地，他蹲了下去，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明知他是故意如此，我依然被吓了一跳，片刻才出声问：“耳钉还是……？”

话没说完，龙舌兰故作失望，低头叹了口气：“还是骗不过你啊。”

他打开盒子，露出嵌在里面的一对耳钉，和他眼睛一样的颜色，海水般通透的碧色，一眼认不出是什么材质。

他看着我，目光有如实质，一瞬间海水漫过浅滩，说：“可以帮我戴上吗？”

我没打耳洞，更没给别人戴过，答道：“万一多打了个洞出来，你别怪我。”

龙舌兰笑了笑：“不会的。”

也不知道指的是哪个不会。

我拿起一枚耳钉，朝他俯身，原本披散脑后的长发都顺势滑落身前，我没管。他头发做了造型，本来右耳前的几缕头发都固定在耳后，耳上依旧戴着耳骨夹，耳洞位置则戴着银针。

我忍不住问：“你不会是为了这次……呃特意打了耳洞吧？”

“也不是，早就想打了。”

几乎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令我取银针的手一抖。没空瞪他，我捏着他冰凉的耳垂，另一只手拿着耳钉小心翼翼扎进孔里。

龙舌兰可能察觉到了或者什么都没感觉到，说：“没必要这么小心，已经不痛了。”

半个字我都不信，我懒得理他，慢吞吞戴好右边的之后，他又说：“罗比菈塔小姐随时会回来吧。”

我拿过另一枚耳钉，挑眉看他：“怎么？戴耳钉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龙舌兰笑盈盈地耸肩：“我倒是无所谓啦……”

言下之意他知我知，我没再搭话，专心戴起另一边耳钉。直到安上耳堵，我才松了一口气，刚想直起上半身看看忙活了半天的成果，龙舌兰伸手覆上我半边脸颊，我动作一顿，他抬眸看来的瞬间，我闻到了海风冰块还有日出。

除了耍帅别无用处的半掌手套从我脸上抚过，半是冰凉的皮质，半是温热的肌肤。他没再让我等多久，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亲了上来。



罗比菈塔拿着腮红回来，先欣赏了一会她的杰作，语气愉快地评价：“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随后她困惑地“咦”了一声：“口红怎么蹭花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指了指桌上的水瓶：“口渴，忍不住喝了点水。”

补完口红，我和她一起走回片场，苇草和泥岩见到我都打了个招呼，听年说泥岩受邀参演的时候非常惊喜，立刻答应了。

泥岩穿着一身和作战服风格迥异的黑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演戏，比作战还紧张。”

我安慰道：“放轻松就好，年给我看过剧本，我也觉得你最适合这个角色。”

泥岩露出笑意，转头看向摄像机对准的龙舌兰傀影二人：“他们两位演技都很好啊。”

我看着傀影鬼魅一般消失，而龙舌兰只能普通地转身跑走，内心不由失笑，面上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好。”

拍完这一段，龙舌兰走过来，苇草放下蔬果汁，轮到她单独的戏份了。傀影不知道藏身于哪片阴影里，不过克里斯汀小姐正巡视领地一般漫步片场，傀影想必离得不远。

龙舌兰在对面坐下，掏出一副扑克牌，请我们务必赏光看他表演一个小小的魔术。

他会变魔术不奇怪，我之前拆穿过他打牌出千，其实他手法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之前围观精英干员之间的比赛，见识过他们层出不穷的作弊手段。

他在桌上摊开那副牌，五十四张，花色齐全，以示没提前做手脚，一阵眼花缭乱的洗牌后，他将那沓牌倒放在桌子上，请泥岩随意抽出一张。

泥岩犹豫了一下，从靠下的部分抽出一张，龙舌兰笑着说：“别让我看到，你自己记住花色数字就好了。”

泥岩用手挡着给我也看了一眼，一张红心A。

她把牌放回那沓牌的顶端，然后洗了次牌，将牌交回龙舌兰手上。他没再故弄玄虚，干脆地又一次把牌全摊在桌上，说：“泥岩小姐，请你看一眼，那张牌是不是已经不在这里了。”

泥岩扫了一遍牌，红心A果然消失了，她惊讶道：“真的消失了，到哪去了？”

是啊，到哪去了呢，龙舌兰没有作答而是朝我看来，我忽然有种预感，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里面果然躺着一张薄薄纸片，我拿出那张牌放到桌上，是一张红心A，泥岩不由感叹：“好厉害！”

这算什么魔术？我瞥了龙舌兰一眼，他看回来，眼神明晃晃写着那你要不要拆穿我？

想到旷工已经够久了，我拿起那张牌放回口袋，和大家告别：“回去工作了，有时间再来片场。”



电影杀青半年后，年邀请我参加首映礼。

因为工作耽误，到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一小时，我索性悄无声息地溜进去，坐在了空旷的最后一排。

看了会，荧幕上插科打诨一片，也不知道年怎么说服夕参演的，《浮生若梦》很快放映到了尾声，接下来是《零号特工》。

身边传来些微响动，有人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他问：“怎么迟到了？”

我：“没错过就行了。”

不知道他从哪拿来一大盒爆米花放在座位中间，他似乎不感兴趣，我却吃得起兴，认真看烂片是一种折磨，爆米花刚好能分散一点注意力。年拍的电影不太够格称为爆米花片，但好在也没有惊世骇俗到会让我被爆米花噎死。

《零号特工》的谢幕表出来，他的名字赫然在列，我居然也占了个特别感谢的名头。他问我觉得怎么样，我委婉地回答：“和年之前的电影相比有进步。”

他听完笑了一声：“你觉得你选对人了吗？”

黑暗里，我偏过头看他，龙舌兰，埃内斯托，哪个名字都好——

越过爆米花筒，接焦糖味的吻之前，我回答他：“我还没错过。”


END


很好奇龙舌兰和我岛精英干员谁更能出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