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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莱欧斯利在的时候，那维莱特总是会醒得比平常早一些。他并不着急起床，闭着眼感受着被褥里另一个人的体温传导过来的奇妙感觉。

人类将这种行为定义为赖床，他此前不太能明白为何人会贪恋这种怠惰。经过一夜睡眠，身体机能整顿完毕，体力充沛，就应立刻起床，而如果休息不足，就应该继续睡眠。为什么人会出现既不起床又不睡觉的情况呢。

他现在多少产生些感悟。倘若他回归睡眠状态，会意识不到莱欧斯利在他身边，而要是做了起床的决心，此刻的美妙就会立刻被打断。赖床能更恒久而清醒地延长这份难得的放松快慰，天未大亮，未写入任何行程，仅属于他和莱欧斯利的时光，静静地停滞着。

那维莱特此时没有穿睡袍，此前，他习惯睡觉也保持着装整齐，哪怕莱欧斯利留宿的晚上，他都坚持事后沐浴，换上洁净的睡袍。这回他却没有，与莱欧赤身缠抱着，直接睡了。莱欧帮他用湿毛巾擦拭过，但体液的残留，潮湿的汗渍，以及隐秘处的肿胀感，仍带给他无法忽视的，粘滞的不快。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变得这么懒，最近他可越来越像人类了。

懒是一种节能省力的行为模式，人类为了保存能量极尽巧思。那维莱特先入为主认为怠惰是不好的，看到莱欧斯利才慢慢改观。莱欧斯利说人的一生并不漫长，所以要省，要琢磨如何花最少的精力把事情办完，省下来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什么都不做。

那维莱特每日的行程都很紧凑，工作强度到还能适应，并不觉得太劳累，但没有停下来的一天。因此，他无法体会什么是什么都不做。

和莱欧斯利在一起的时候，最接近什么都不做。就像现在这样，身上什么都不穿，贴身感受着柔软的桑蚕丝床褥覆盖他皮肤，回归到他诞生的深海一般放松。他感到满足。

那维莱特会因为很多事情产生满足的情绪。饮用甘美的水源，尝多汁的食物，是口腹上的满足；妥善处理完一些案件，他会感到精神上的满足；有时候他人的笑脸也让他满足，这或许是情感上的满足。

满足是愿望达成后的喜悦，此刻如果他感到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满足填满自己，那么就意味着他非常渴望莱欧斯利吗。

床轻微地摇晃，被褥有凉的空气钻进来，是莱欧斯利正从他那边的床沿挪下去，动作轻缓，似乎是怕弄醒他。莱欧斯利要起床了。就像是胎儿从母体分离那样，一块肉掉出另一块肉，牵扯出一种难熬的空洞。那维莱特的秘密幸福时刻没有了，但是他不能因此怪罪莱欧斯利，梅洛彼得堡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处理。一天总归得有个开始。

“我吵着你了。”莱欧斯利去捡他地上的衣服，发现那维睁着眼睛，以为自己动作不够轻。

“没有，我醒得很早。”

他看着莱欧斯利，借着窗外朦胧的光线，看他轮廓结实漂亮的身体。看莱欧斯利穿衣服真是玄妙的体验，
人以着装建立社会身份，好像无数水流汇在一起，变成了特定名字的湖泊，他目睹绷带，锁链，毛领外套，梅洛彼得堡的徽章，神之眼这些零碎的东西，汇聚成了水下监狱管理人，公爵莱欧斯利。昨夜他一件件地把这些东西去掉，身上只有伤疤和那维莱特的体温，变成他的莱欧斯利。

“一直看我做什么？”

“希格雯下次假期是多久……”那维莱特答非所问。

“好伤心啊，竟然不是问我下次多久过来。”

那维莱特不说话，翻身仰躺着，眼睑稀松地半阖。

“没办法，水下有它自己的秩序，离开我这个管理者尚能自行运转几天，而许多病患需要护士长亲力亲为。你真的不问我下次多久过来？”

“你总会来的。”

莱欧斯利笑了：“再睡一会儿吧，这个时候睡着，就不用目送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