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vtuber，是什么？”东京池袋的某间咖啡厅里，八重神子微微侧头问着眼前与想象中天差地别的春风堂对接编辑。


        对方在互联网上的总是暴言频发，每当她交稿，对方总是回以“社保”“多谢款待，神子大人”之类的语句，现实中却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一身职业套装，十分干练的样子。


         “是一种很快就要流行起来的网络直播模式，”对方意味深长地推了推眼镜，“真人扮演live2D虚拟形象，进行直播，结合KAMIKO大人书中狐狸小姐的形象，我们相信一定能让《狐狸小姐探灵录》这本书被推上一个新的热度高峰。”


          对方的豪言壮语让她半信半疑，但八重神子还是在网络上按要求购买了设备。网络直播这种事情，她并不喜欢，自然也不擅长。



       作为文学时代捍卫者的文学系毕业生，她对于互联网信息的索取方式还停留在文字阶段，连红火的短视频软件都很少浏览，更别说直播这种听上去十分耗费心力的事情。


       “第一次直播只是和大家打个招呼，宣布一下入驻和近期的联动活动计划而已。”主编安慰她，“以虚拟形象示人，KAMIKO小姐的心理压力应该会小很多，放心去做就好。”


         “说到底，做vtuber究竟要以怎样的立场和心态迎接观众呢？”


         “地下偶像吗...嗯，女仆咖啡厅的店员之类的吧。”主编的话让八重神子眼前一亮，说实在话，倘若不是名牌大学生的身份和颇为严格的家教，她真的很想去歌舞伎町从事一份出格的工作之类的。



        普通的情感关系常让她觉得无趣，交往不超三个月就会以各种理由结束这段关系，她更期待一些新鲜刺激的人际交往方式。



        用几句话让屏幕另一头的观众难以自持，抱着这样的心态和目的，KAMIKO大人开始了她另类的直播之旅。



2.
        “抱歉，今天要提前下线了”“我也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雷电影十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明明才刚过11点而已，往常陪自己彻夜鏖战的队友却纷纷下线。



        “将军不知道吗，那个最近很火的魔性女人今晚要直播。”



       “谁？”



        “不愧是将军啊，不仅对奥运会之类的窗外事充耳不闻，连网络流行事件也一概不知呢”小队里的法师角色在聊天框里打字。



       他指的是先前一次队内闲聊，大家由上线时间出发，聊起了一些三次元的事情，没想到在线上操纵角色叱咤风云的雷电将军，连近期正在举办夏季奥运会这件事都不知道，大家不由得觉得十分震惊。



        “将军大人生活在外太空吗？”“上次和她说涩谷新建起来的地标建筑，她竟然也没有听说呢，明明新闻上一直在放来着。”



       雷电影望向紧闭的窗帘，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她也没有印象，除了每周来一次的保洁人员，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有一次半夜被热醒，才发觉已经是夏季，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东京街头残留着春雪的时节。


       “那个直播的魔性女人是谁？”大概是想要稍微合群一点，她忍不住发问。



       “当然是KAMIKO大人，春风堂平台最近最大势的vtuber，顺带一说她还是R18小说作家这样子。”法师发了个偷笑的表情，“说起来，小说里也有雷电将军，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呢。”



        “某种意义上的厉害”队友补充道。



        虽然对大家说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带着好奇心点进了链接，被传送到了一个直播页面，却因为未满18岁被禁止访问。



        “怎么样，很劲爆吧？”“KAMIKO大人赛高”“将军应该也会沉迷的”



        雷电影十分尴尬地看着自己屏幕上“年龄限制无法登入”的字眼，回想起自己能够24小时登录的游戏账号，才想起她一直借用了姐姐的身份。


        看着页面上雷电真的身份信息，影有些五味杂陈，失去她的隐痛已经被更深刻的记忆占据了，明明只过去半年而已，自己会不会已经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还记得雷电真是谁的人呢。



       “影，真的不愿意见我们吗？”“放弃吧，这孩子已经...影，以后我们都不会再来了”这是父母在门厅的电子猫眼上留下的最后一次话，自那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



       雷电影打开门锁走进客厅，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走出房间，客厅的落地窗拉着厚厚的窗帘，玄关的信箱里塞满了未处理的信件和广告折页。



       姐姐去世之后，家人为了稳定时局，强行将她当作下一任继承人推到公众面前。为了稳定股东，数不清的会议、宴席，恭维话和闪光灯向她袭来，一举一动都会在第二天变成报纸和新闻里的画面，不堪重负的雷电影晕倒在某个本该在教室里度过的下午。



       如果姐姐还在就好了……那一晚，她又梦到雷电真，那家伙明明在去世前一周，还在和她聊着大学的种种，畅想着去海外留学之类的事情。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会遭遇那样的意外呢。



       好想去找姐姐啊。雷电影疲惫地蜷缩在浴缸中，这几乎是一天中她唯一可以得到喘息的时间。热水已经随着时间逐渐转凉了，她望着浴室顶上空空的天花板，灰暗的念头不自觉浮上心头



       “在浴室割腕？”母亲不可置信地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来到医院见到病床上一言不发的影，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在质问她，“你也要像真一样逃跑吗？”



        逃跑......雷电影浑身一阵颤动，她回想起姐姐去世的那天，她感到医院看见她冰冷的身体，明明所有人都坚称是交通事故。



       “半个月而已，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吗？你比起真，可真是……”



      “差远了。”雷电影喃喃自语，补充着父亲未能说完的话。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被单下姐姐面目模糊的脸，在走廊上窃窃私语的记者......一切回忆潮水一般涌来，快要将她淹没。



         “将军，还在线吗？”小队的聊天框里，队友们还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雷电影赌气一般输入了姐姐的身份信息，终于点开了直播页面。



         “这点程度就满足了吗，你们这些小家伙，还真是好搞定啊…”戴上耳机，屏幕上粉毛狐狸的话语让她耳朵痒痒的，雷电影不太能完全理解她在说些什么，看了看聊天框才明白，似乎是一些软色情内容。



        “有些梗要看原著才能懂”队友提醒她。



        在春风堂的网页下单了全套《狐狸小姐》，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雷电将军柔软的指尖逗弄着狐狸小姐的尾巴尖，狐狸小姐颤栗着，方才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也消失殆尽了。



        “这是奖励…”将军玩了尾巴还不够，又渐渐把手伸向狐狸小姐的头顶的那对尖尖的狐狸耳朵。



        “耳朵…不可以……”狐狸小姐闪躲着，柔软的胸脯从身上那件不合适的巫女服里迫不及待地迎出来，被将军一只手揉弄着乳尖把玩。



        “…为什么？”将军明知故问，指尖顺着脸颊滑落，玩味地挑起狐狸小姐的下巴。



       “神子…被摸了耳朵…会变得很奇怪……”狐狸小姐的呼吸急促起来，“总觉得…湿漉漉的。”】



       雷电影“嘭”地合上书，脸颊通红地倒在床铺上，因为她此时也和狐狸小姐一样，觉得湿漉漉的。



       雷电家一直很重视教育，雷电影和姐姐一样，从小接触的书籍和各类影视作品都经过精挑细选，课堂上老师提及过《源氏物语》，她便悄悄找来看，却被家人指出是不合适的读物。



        “影还很小，这样的书有一点不合时宜。”他们这样告诉她。



        雷电影望向屏幕上直播间的页面，KAMIKO大人轻佻的语句还在通过耳机源源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这一切大概在大人们眼里，对她来说都是不合时宜的。


     
        逃学、自我封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打游戏度日，自己很明显已经被视作家族的耻辱，成了无人关心的弃子。



        那么在种种罪状上加上一条耽于声色的话，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索性把父母当做提款机好了，一口气给KAMIKO大人的直播间打上100万元，却因为超额太多被系统警告，只好乖乖打上直播间能接受的最高金额。


   
        “诶——感谢雷电…将军的，50万円打赏……”KAMIKO小姐的语气有些讶异，直播间也因为这高昂的金额陷入一片哗然。



        狐狸小姐，莫非很缺钱吗……雷电影微眯起眼睛，只要一点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打赏，就能让对方露出那样的表情。



        果然，直播结束之后，狐狸小姐很快联系上了她。



        这家伙果然是因为缺钱才做这个的吗，那如果再加一点钱，能看到对方更私下的一面吗，雷电影咽了咽口水，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在聊天框打了很多字又删除，总觉得无论什么要求都显得太过分，思来想去，哪怕只是想和KAMIKO大人吃个饭而已，想要开口也变得十分困难。但她实在十分好奇，狐狸小姐私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将军也沉迷KAMIKO了吗？”隔了许久才抽出时间上线，队友打趣她，“最近直播间有个打赏很夸张的氪佬，该不会是你吧？”


      
        “不是。”



         “也对，将军还是挺理智的，KAMIKO虽好，说不定皮下是个大叔也说不定。”



         KAMIKO大人…会是个大叔吗？望着房间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些超量的KAMIKO周边和海报，雷电影陷入沉思，不由得一阵恶寒。



         “现在很多人用变声器之类的吧，再说了，KAMIKO只是个虚拟形象而已，说不定和本人差得很远。”



        直播软件的私信对话框，与KAMIKO大人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周前，系统自带的打招呼阶段。



         好想和KAMIKO大人见一面。手指揉搓着身下柔软的被单，蜷缩在床铺上，只有无法冷静的心跳声和脸颊的潮红不会说谎，她想对KAMIKO小姐做的，又何止见一面这么简单。



       “你好，我是雷电将军，KAMIKO小姐有空的话，我们可以聊天。”



       笨拙地打下一行字，把手机扔出去几米远，眼不见为净地埋在被褥里，叱咤风云的雷电将军当起了鸵鸟。


       没过多久又心虚地捡回手机，深呼吸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屏幕。


        “你好呀～我是KAMIKO，我在吃咖喱饭，将军大人用过晚膳了吗？”配有一张咖喱饭的图片。


  
        值得注意的是，配图的右下角露出了衣裙的一角，似乎是一条紫色的连衣裙，纤细的手指比着胜利手势。



        初步判断，KAMIKO大人应该是个比自己年长一些的女性。


        雷电影抱着手机在床上止不住的打滚，KAMIKO大人，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3.
        那之后，两人又时不时的分享一些日常，雷电影不常讲起自己，毕竟她的生活除了进食、游戏和睡眠，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分享的。



         “表参道新开了一家甜品店，真的很美味”KAMIKO小姐说着，发来一张照片。


        “诶，是嘛。”


        “我下班之后偶尔会来这里放松一下”听上去，她似乎是刚刚在店里坐下点餐，直播一般和她分享着自己的现状。



        雷电影的心脏不自觉跳动起来，她有个想法，并不正当，但她抑制不住想要去这么做。



        从睡衣换成t恤，走到楼道被寒风吹拂了一瞬，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日历才发现已经是10月，换上秋装，雷电影半年来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周围的建筑熟悉又陌生，总觉得连沿街的树木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换了一茬似的，车站前的那家团子店换了招牌，明明自己常和姐姐去那里来着。



        姐姐……总觉得那一天，像是不久前的事情。



      即使她加快脚步，也没有能够在表参道的甜品店里找到KAMIKO小姐，她赶到时，已经快要打烊了。雷电影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KAMIKO小姐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直播间里，有人十分僭越地提出这样的问题。



       雷电影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心跳咚咚地加速起来，KAMIKO大人会怎样回答呢。



        本以为她会搪塞几句，没想到KAMIKO大人半开玩笑地坦言：“如果我说自己喜欢JK的话，会显得有点奇怪吗？”



       KAMIKO大人，喜欢女高中生，雷电影操作游戏的手指顿了顿。



       “JK果然是一切美好的代名词吧，啊，真怀念以前上学的时候，放学之后和朋友一起去逛街或者唱卡拉ok什么的。”KAMIKO小姐语气柔软起来，“而且总觉得，JK有种吸引人的气味…啊，越说越觉得有点暴露xp……”


       成为JK的话，KAMIKO大人的目光会在自己身上停留吗？


        最近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每次都和KAMIKO大人擦肩而过，但已经能够比较顺利的接纳阳光。虽然父母还是没有和她联系上，但收到了许多信件和礼物，是神里兄妹寄来的，说他们很快就要回国了。



       私立学校的制服寄到了家里，雷电影迫不及待地换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兴奋又胆怯。



        好想拍张照片发给KAMIKO大人，她会喜欢吗？最后拍了很多张照片，却没有一张有胆量发给对方。



        雷电影望着镜中的自己，长期熬夜留下的黑眼圈，苍白的脸颊，蓬乱的头发，KAMIKO大人会在意这样的我吗？



        她撩开刘海，不安地捂住滚烫的脸颊。


4.
拝啓  
       正值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时节，久疏问候，一切都好吗？


       绫华，听闻了你与令兄即将回国的消息，下周我也要回到高中继续读书了。我已经落下太多的课程，但我听说，九条同学也会和我在同一个班级，这样想来，觉得安心许多。


        节日礼物已经收到，但我与令兄的婚约早已取消，还请他不必太过费心，那只是大人们自私的主意，就当从未发生过吧。



        你有喜欢过谁的经验吗？我的一位朋友最近对一个年长几岁的人十分着迷，但不知如何追求，她为此十分烦恼，希望我能够给她一些建议，但我对此一窍不通。


        顺便想向你讨教一些化妆和护肤的技巧，我不想像个乡下土妹子一样去学校。



静候佳音，期待您的回信。



tbc.